第三部 缘断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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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话说玉巧接到参加考试的通知,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唐文惠耍的花招。至于她这样做的目的是啥,任何人都心知肚明。玉巧也不例外,但她既不胆怯,也不怨恨,心平气和的拿着笔来到会议室门口,正要往里走,看见一个男人一边垂头丧气的抹汗一边往外走,于是就闪到一边让他先走。他从玉巧面前经过时,抬头向她瞥一眼,顿时惊愕得张大了嘴巴,失魂落魄的呆站着不动。玉巧的惊诧不亚于他,手中的笔“当啷”一声滑落到地板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喊了一声:“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玉巧的堂哥东方炎。那日他趁人们忙乱之际,仓皇而逃,不成想在洪泽湖出口处与一艘大吨位的驳船相撞,致使货船沉没,妻子刘艳落水溺死,不见尸首。他做梦也没想到报应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凶残。悲痛和愧疚像两条沉重的铁链毫不留情的困住了他的身心。此刻,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家不能归”,什么叫“现世报”。可他又不情愿就这样一死了之,跪在湖边像妻子刘艳的亡魂磕了三个头,又向家乡磕了三个头,一路乞讨来到江滨市,打算在这里找一份活计养活自己。他不敢在洪泽湖附近的城市里找活做,一怕被妻子刘艳的魂魄纠缠住,二怕遇见小巧。
正在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饥寒交迫的四处为工作奔走时,遇见了刚从李祺手里敲诈到三千元的一饼。可能是同病相怜,也可能是臭味相投,不管怎么说,一饼不但收留了他,而且还给他弄来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陪着他剪发、刮胡子、洗澡,又显示出人模狗样来,就是太瘦,眼窝深陷,颧骨突出,一股风就能吹上天去。很快,三千元钱便所剩无几了。一饼想再次敲诈李祺,可不知道他的地址和电话,又加之东方炎竭力苦劝,他再也没有胆做伤天害理的事了,于是只好作罢。但是,他们作为人,毕竟要吃饭。所住的房屋虽然简陋,房租还是要付的。于是,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分头找工作,却于不同的地点看到了同样的招工广告,便一同来到“越洋船舶运输有限公司”大楼前应聘。
不幸的是一饼在第一关就被刷掉了。可喜的是他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无能羞惭,满怀壮志的鼓励支持东方炎。东方炎凭着自己对船务知识的了解,一路过关斩将,进入到最后的角逐。可叹他识字不多,能写出来的字更少,面对着试卷就像面对着天书一般,不一会儿就急出一头大汗,心里不怨天不怨地,就怨爹娘没有让他多念几年书。看着别人闷声不响的唰唰的写,自觉无趣丢脸,想走,又不甘心就这么着退出,走到这一步着实不容易。可一看到监考人员看过来的失望的目光和脸上嘲讽的微笑,便如同坐在针毡上一般,终于狠下一条心,站起来就走,刚好与玉巧走了个对面,一下子楞住了。及至玉巧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哥”字,这才惊醒过来,撒腿就跑。
玉巧虽然恨他,可看到他现在瘦弱的样子,一颗心先是软了十分。想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分离了几十天之后,又见到他,一定是上苍于冥冥之中做的安排,一颗心又软了十分。又想到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这儿来参加招聘,一颗心不但完全的软了,而且还生出许多的忧虑和疑惑。见他一言不发惊慌失措的撒腿就跑,便把一切事情丢在了脑后,一面叫着“哥”一面撵过去。
李祺在会议室里看见玉巧来了,连忙往外走。唐文惠想阻拦,又不便于说话或拉扯,只好沉着脸跟在他后面。李祺见玉巧突然跑走,心中大急,一边低声的喊她回来,一边快步走出会议室,刚想抬腿赶上去,被紧随身后的唐文惠一把拉住。李祺回过头来瞪她一眼,奋力甩掉她的手,不管她既恼怒又伤心的暗骂落泪,前去追赶玉巧。到了大楼出口处,按保安所说的方向追了一段路程,没有看到玉巧,只得垂头丧气的回来。刚进大厅,被父亲李善喝住,身边站着手提挎包的唐文惠。
原来,唐文惠见李祺为了一个玉巧竟然如此对待自己,知道自己这几年的辛苦、努力和爱情统统付诸于流水了,伤心之余静下心来细想自己或许再也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了,便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一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刚从美国回来时写好的辞呈,来到董事长办公室交给了李善。李善一看辞呈就懵了,听唐文惠断断续续的讲了事情的前前后后,遏制不住心头怒火,下来寻找李祺。刚到大厅,就见李祺耷拉着脑袋走进来,于是就把他叫到跟前,抬手两个嘴巴打过去,打的李祺吐了一口鲜血。再要打时,被唐文惠拉住。保安也过来劝阻。过了好一会儿,李善才吐出一个字:“滚!”李祺这才恨恨的上楼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里生气。完全没有料到父亲李善因恶气堵心,心脏病突发,被唐文惠和老刘送进了市人民医院。老刘要通知李祺前来,被李善制止住,说是不想见到他这个不孝之子,实为不愿他知道了撂下公司事务,更不愿他为此挂念伤心。
李祺独自生了一会闷气,想起考试的事情,担心人事部黄部长一个人顾不过来,自己的脸这会又火辣辣的疼,没法过去,于是喊秘书任妍妍,让她过去看看。喊了两声,不见回应,便大怒,高声大骂起来。听到骂声,任妍妍才意识到李祺喊她。她刚才看到李祺两颊通红,一脸怒容的回来,虽知道有事情发生,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坐在那儿瞎想,竟没有听到李祺的叫声。这会儿听到了,李祺的怒火也熊熊燃烧起来了。明知道这会儿进去也是自讨没趣,可她还是硬着头皮推门走进去,不想被李祺扔过来的文件夹砸到了额头,“哎呦”惊叫一声,一边抬手捂住疼处,一边弯腰拾起文件夹,走到办公桌前,又被李祺指着鼻子骂了两句,便承受不了心中的委屈,抽抽噎噎哭出声来。李祺见她哭得伤心可怜,后悔不迭,她原本就没有错处,自己这样对她,实在过分,便走到她身边好言安慰。任妍妍哭道:“你不用猫哭耗子假惺惺的了!我原本就是下贱的人,做了秘书,比不上人家高贵,要么是助理,要么住金屋!你在外面受了气,回来撒在我的身上,原本是应该的,是我八辈子修来的荣耀和福气!你要是还觉得不够出气,就再砸两下,再骂几句,免得出去对什么‘惠’什么‘巧’说了不中听的话,让人家赌气,或者递交辞呈,或者拿腿走了,那你精心设置的助理位子不就空置了,置办下来的金屋不就闲置了,那样你岂不是更加的恼火,砸也懒怠砸了,骂也懒怠骂了,索性一脚把我踢出这家公司,那样我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过不了两天就要横尸街头了,被万人踩千人踏,骂我没有一点能才只会在你李祺身边混饭吃!”
李祺被她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哭笑不得,将双手在她的两肩上轻轻拍了几下,让她到会议室里看看,帮助黄部长收收试卷。她被他的柔情感化了,破涕为笑,说要是早这样哪还会有那么多废话,接着问他的脸被谁打的,是什么‘惠’还是什么‘巧’,因为啥。他没有回答,让她快去会议室。她一面嘀咕着:“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永远都比不上她俩!”一面转身向外走。这时,玉巧推门进来。
玉巧跟在东方炎后面跑出大楼,又拐了两个弯,跑进一条僻静的街道,见迎面走来的一个人伸手拉住了东方炎,以为他误将他当成坏人了,气喘吁吁的赶上去刚要解释,猛然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伸手“砰”的一声抓住他的衣领,要东方炎帮她把他扭送到公安局去。东方炎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羞愧了,一边让玉巧放手,一边说:“你误会了,他不是坏人••••••”玉巧没等他说完,便愤怒的说:“他要不是坏人,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他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他!”此时,他也认出了玉巧,心中的惊恐顿时没了,嬉皮笑脸的说:“哟——,这不是在扬州大明寺里遇见的美妹嘛!我还以为做鬼也见不到你了呢,没想到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可见咱俩的缘分真是不浅哪!”玉巧怒道:“到公安局里贫去!”说着,用力拉他。他笑道:“好妹妹,见了面在亲也不用急成这样啊,旁边还有个人呢!那晚我的吻••••••”玉巧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声音特响亮清脆,把东方炎从迷蒙中震醒了,一面喝问她为啥打他,一面心疼的去揉他的脸,像是他的老子似的。玉巧见东方炎这样,立刻惊出一身冷汗,后悔不该跟出来,惊慌的回头观望,希望能看见李祺或其他什么人。然而,街道里冷冷清清,只有风不住声的呜咽着。转念又想,常言道邪不压正,就不信他两敢在着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怎么样。可是,一想到月下湖上和游人众多的大明寺,豪迈之气和正义之感顿消,心中暗叹:“看来今天我是在劫难逃了!”又想:“这些人也太猖狂了,也太横行霸道了,今天就是死也要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于是又来了勇气,用力拉动他。他冷不防被玉巧一拉,向前迈了一步,鼻尖差一点没有触到她的脸,吓得她连忙用力一推,松开了手。等她再伸手抓时,他一闪身躲过去,笑道:“美人儿,自从那晚添了你的脸和酥胸,我这舌头到现在还是香的,都不知道肉是啥滋味了!”玉巧怒骂一声:“无耻!”抬手就打。他一闪身躲,哈哈大笑。
东方炎早已明白了他以前讲的为了一百万绑架的女孩就是玉巧,但碍于他的收留之恩和对玉巧做下的亏欠之事,站在旁边不说话,听到他这么说,便沉不住气了,怒声喝道:“一饼,你对我妹妹都做了啥?”一饼一惊,随即哈哈一笑说:“真是对不起!可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你妹妹呀!其实也没做啥,就是亲了两口,摸了两把,仅此而已!要不是为了那一百万,我们几个可真熬不住!”玉巧见东方炎转变了态度,心中的底气便增加了一分,说:“哥,把这个恶棍弄到公安局去!”东方炎说:“算啦。”玉巧刚要发火,就听一饼说:“东方兄,此言差矣,咋能算啦呢。”又对玉巧说:“美人儿,我这就跟你去公安局,只是你的大恩人可要遭殃喽!”玉巧怒道:“放屁!跟他有啥关系!”一饼说:“关系可大喽。”接着,把李祺如何雇佣他们绑架她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最后说:“现在你知道了吧,真正的主犯是为你拿出一百万的大恩人,我们最多算是帮凶,判起来也会从轻发落的,你的大恩人就不一样了,少说也得个七八年吧!”玉巧喊道:“你胡说!我不信!”一饼说:“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他嘛!前几天他还给了我三千块钱呢,让我哪儿远上哪儿去。当时我还不明白,现在知道了,他是怕你见到我知道了事情的真想,毁坏了他在你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从而得不到了你的人!其实,他比我们更可恶,更阴险••••••”“够啦!”玉巧竭斯底里的喊道:“我不信!我不信!”东方炎和一饼都说:“不是你不信,而是你不敢面对,你怕失去他。失去他,你就失去了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玉巧被他们一激,失去了理智,喊道:“把我当成什么人啦!”转身回来找李祺问个明白。
玉巧一路走一路想一路流泪,祈求上苍保佑他们说的不是真的。走到李祺办公室门口,正赶上任妍妍说什么‘惠’什么‘巧’,听了一头雾水,没有进去。接着又听到任妍妍说“递交辞呈”“拿腿走了”,以及“助理”“金屋”之类的话,便明白了她是在说唐文惠和自己,只是不明白这“金屋”二字指的是什么。猛然想起陆洁他们常讲的某某某“金屋藏娇”的事情,不觉手心冰凉,心中暗想:“难道说那套房子是他买下来的?不会呀,明明有人收取房租的呀!可是,这‘金屋’二字又该咋解释呢?••••••不管了,一会儿问问就知道了。••••••还要问吗?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处呢?••••••”这时,听到任妍妍要走,躲闪又来不及,于是便推门进来。
任妍妍见进来的是玉巧,倒唬了一跳,随即便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紧接着又抬起来,挺直胸膛傲然的从玉巧身边走过,去会议室帮着黄部长监考和收试卷。走到半道,看见两个女清洁工拿着扫把倚着栏杆神神叨叨的说话,见到她就不说了,向她问声好便各自走开。于是喊住其中的一个问她们又在背后嘀咕些什么。女清洁工吓得大气不敢出,断断续续的讲了李善是怎样打李祺的,又是怎样被架着弄进车里的。任妍妍问这其中的原委。女清洁工说:“总经理去追赶玉巧,被董事长知道了,就打了他,自己可能也气病了,要不然不会被人架着走。从来没有见过董事长发这么大的火••••••”没等她说完,任妍妍就急忙往回走,想把李善生病的事告诉李祺,让他赶快到医院看望,没想到老远就听见玉巧充满怒气的说话声:“••••••天,我以为他是胡诌的呢,打死我我都不愿相信!这么说任妍妍说的‘金屋’也是真的了!天,没想到我一直敬重的恩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卑鄙阴险的小人!说不定洪泽湖上的事也是你精心设计的圈套!说,你费尽心机的算计我到底是为了啥!就是为了占有我吗?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听到这,她怒冲冲的推门进去说:“你以为你是谁呀,长得再漂亮也只不过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乡下女人!”玉巧一听这话,顿时涨紫了脸,说道:“我在是个不知好歹的乡下女人,也不会像你那样低三下四的撒娇求欢!”任妍妍破口大骂:“臭不要脸的下贱东西,也不知道是谁低三下四的撒娇求欢!就你,白给都没人上!”好像这样还不够出气似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缺心眼的神灵给她的勇气和胆量,居然抬手打了玉巧一记耳光。玉巧用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指着李祺,恨恨地说道:“好,好!我算认识你了,看看你身边都是些啥人就知道你是啥人了!”说完,夺门而出。

李祺也被任妍妍的这一记耳光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她敢当这他的面动手打他最心爱的女人,见玉巧忍辱含恨的离去,对任妍妍说:“你辞职吧!”玉巧走了几步折回来听到这句话,站在门口说:“不用演戏给我看!我欠你的一定加倍还你,放心好了!”说完扭头就走。走着走着便伤心地落下泪来。李祺一面喊着一面追过来。任妍妍站在屋内哭着喊道:“尽管去追那个狐狸精吧,董事长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这个不孝之子的!”李祺大怒,转身回来,一面举起拳头一面骂道:“你今天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咒骂起我爸爸来了!”任妍妍流着泪说:“打呀!要是能把董事长的病打好了,打死我我也甘心!”李祺这才相信她说的话,一面跑下楼一面给老刘打电话,问明李善所住的医院,万分着急的赶过去。
玉巧怀揣着一颗碎裂的心,手扶着楼梯护栏,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回想起过往的一切,恍若隔世一般。猛然听到身后急促的跑动声,以为李祺前来追她,心中稍微得到一丝宽慰。再怎么说,他也是两次的救命恩人。纵有千般不是,和救命之恩相比,也是微不足道的。他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出于对她的爱护,就是佛祖上苍,也会原谅他的,不觉为刚才的冲动后悔起来,放慢脚步,等待他的到来。心想,只要他开口说话,不管说些什么,就原谅他。然而,李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像疯了一般,从她的身旁跑过。她的心猛地一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喊着李祺追赶过去。怎奈高跟鞋不是用来跑楼梯的。所以她跌跌撞撞的跑了一段,烦恼的脱掉高跟皮鞋,光着脚跑到楼下。此时,李祺已经驾着车驰上了马路。
玉巧追到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追上李祺的车子。司机说:“他是不是疯了,这样开车是很危险的。”玉巧见李祺驾着车横冲直撞,又听司机这么一说,害怕他发生什么以外,一面心急如焚的催司机开快些,一面万分焦虑的祈求他放慢些,祈祷上苍保佑他平安无事。猛然,她看到司机的手机放在车玻璃下面的平台上,便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过来摁了一通键盘。当司机明白过来她的意图,慌忙制止时,已经来不及了。李祺正疯狂的开车,突然听到手机响,以为是老刘打来的,慌忙去衣兜里拿手机,没想到前面的红灯亮了,一面紧急刹车,一面单手转动方向盘错过停在前面的车辆,拐上另一个车道,被随后而来的车辆拦腰撞上,紧接着就听到一连串的“碰”声。出租车时机顾不上埋怨玉巧,下车跑向李祺的车辆。
玉巧见车辆一辆接着一辆的撞在一起,愕然得目瞪口呆,竟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车祸,见司机和其他人都往前跑,这才恍然大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摇摇摆摆的跑到前面,挤过围观的人群来到里面,见车身凹陷下去,李祺被卡在车里,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鲜血从他的鼻孔嘴角流淌下来,滴落在胸前的衣服上,已然浸透了一大片。玉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犹如不敢相信天会塌下来一样,一面呼唤着李祺的名字,一面抠挖着车门,然而她的努力全都是徒劳的,李祺听不见她的叫喊,车门也纹丝不动。这时,就听“哗啦”一声,不知是谁砸碎了车玻璃。紧接着几个人把气息微弱的李祺通过车窗拉出来放在地上,焦急的等待着救护车。玉巧奔过去跪坐在他的身边,哭喊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醒过来。不多时,救护车鸣叫着赶过来,随车医生护士把李祺抬到担架上,然后送到救护车里,让玉巧随车前往医院。这时,交警也赶了过来,一面疏散人群和车辆,一面记录通过查看、测量、询问所得到现象、数据和口供。
不幸的是,由于内伤过重,尽管医生尽到了最大努力,仍然没能挽留住李祺年轻的生命。李善无意中听到这个噩耗,一口气没上来,也魂归天国了。刚刚到达美国的云锦和云霞母女俩仓惶赶回来,在老刘和其他一些人的帮助下悲痛欲绝的筹办丧事。这是她们所料不及的惨变。一天之内失去了两位亲人,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致命打击。她们把一切灾难都归结到玉巧的身上,回来当天就把玉巧暴打了一顿,要不是人们拉住,玉巧极有可能随他们而去了。然而,玉巧不但不恨她们,反而很是感激她们,因为这样她才感觉到内心的负罪感和悲痛稍微减轻一些。
李善和李祺的意外死亡,导致了“越洋船舶运输有限公司”的权力真空。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主。经过一番激烈的明争暗斗,董事会决定暂且由常务副董事长行使董事长和总经理的职权。等李善和李祺下葬之后,再决定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具体人选。
举办丧事这天,玉巧身穿重孝前来为李善和李祺送行,被云锦啐了一口唾沫,然后被保安架着扔到大门之外的地上。她跪在门口,泪流满面,耳畔萦绕着云锦的咒骂,相信自己真的不该托生为女人,相信自己真的就是那祸害人的“白虎精”,否则和自己有过亲密接触的男人也不会一个个的横遭惨祸,非死即伤了。她想,既然活着无益,倒不如一死了之,等他俩入土为安,就找一块僻静的地方了却这如蝉翼般的薄命。
这时,两个公安人员来到她身边问:“请问,这是李祺的家吗?”问了几遍,她才听到,点点头。他们叹息了一声,摇摇头,走进去,见到屋内情景,不觉楞住了。老刘连忙迎过来问他们有什么事。其中一个公安说:“我们是东区公安局的,有两宗案件牵涉到李祺,需要他跟我们走一趟。烦请你把他喊出来。”云霞愤怒的捧起李祺的遗像走过来说:“人在这儿,你们带走吧!”说着,将遗像往他们面前一送。他们很认真的说:“请你不要开玩笑,我们是在执行公务!”云霞怒道:“也不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在开玩笑吗!你们愿意拿着你们爹娘兄弟姐妹的生命开玩笑吗!”其中一个公安涨红了脸怒道:“怎么说话呢你!叫什么名字?”老刘赶忙赔笑,一面劝他们消消气,一面让其他人把云霞拉走。但是没有一个人前来拉云霞。老刘不觉心内凄凉,暗自感叹:“真是人情薄如纸啊!”去推云霞走。云霞不肯,高声说道:“告诉你,姑奶奶叫云霞,你能把我怎么样!”那个公安道:“你就是云霞?那好,跟我们走一趟!”云锦见事情不妙,顾不得头晕眼花,上前阻拦说:“你们凭什么带她走?她到底犯了什么法?”另外一个公安怕她出现什么意外,忙说:“是这样的,扬州警方抓获几名绑架犯,他们供出是李祺雇佣的,当时他身边还有一个叫云霞的女子,想必就是她了。被绑架者是一个叫玉巧的女子。事情就是这样的,所以我们需要她的配合。如果没有事,我们会把她送回来的。”云锦听完,颤声说:“霞儿,那次绑架的不是你吗?咋又变成玉巧了?快跟妈说实话!”云霞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讲述一遍。云锦一面恼恨她和亡子李祺对她隐瞒了事情真想,一面劝公安人员放了女儿云霞。公安人员说:“刚才你也听到了,她确实参与了整个事件,我们不得不把她带走。等我们把案件调查清楚,如果她是清白的,我们自然会放她回来。”云锦说:“那要等到啥时候啊?你看我们这••••••”他说:“应该不会太久。要是找到了玉巧,或许会更快些。”云锦慌忙对老刘说:“老刘啊,看看那个丧门星还在不?”很快老刘就回来了,说:“还在。在大门外跪着呢。”云锦对公安人员说:“在大门外跪着呢。”公安人员听了这话,带着云霞出来,连同玉巧一起带回公安局。经过询问,得知云霞的确是无辜的,立刻让她回家。然后在玉巧的引路下,逮捕了一饼。由于东方炎做贼心虚,看见公安人员撒腿就跑,结果也被带回了公安局。在玉巧的力保下,公安局才把他放了。这个时候,夕阳早已落山了。
玉巧离开东方炎,来到海边,登上一块岩石坐下,望着漫无边际的碧海,听着阵阵涛声,渐渐的便如老僧入定一般,无所见亦无所听,像一尊雕像。忽然念出一句:“爹娘,原谅女儿不孝吧!治国哥,来生再见吧!宝珠,你要代姐姐孝敬爹娘啊!大慈大悲的菩萨,您可要保佑他们安康啊!”说完,起身便要跳下岩石,不想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于是声泪俱下的对天喊道:“老天,我前生今世到底做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将死还要受人轻薄侮辱!”这时就听背后那人说:“小巧姐,有啥事非要这样才能过去呢?”玉巧一惊,叹道:“李祺,我知道你死的憋屈!你先松开,我这就去和你相会!”那人道:“小巧姐,你在说啥呀!我是青山,不是李祺!”玉巧低声重复着“青山”这两个字,猛然想起木老汉和木家兄弟,又惊又喜,说道:“是木青山吗?”青山说:“是啊!”玉巧说:“你先放开我,让我瞧瞧。”青山说:“我放开你,你又跳下去了,咋办!”玉巧说:“不会的。你先放开。”青山说:“说话算数!”玉巧说:“当然。”青山说:“那好。”松开手臂,但却死死的抓住她的衣服。玉巧回身仔细观看,见真是木青山,便拉住他的手,一同坐在岩石上,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木青山怀揣着浸染了自己的鲜血的小巧的衬衣和父亲给的路费,乘坐客车来到江滨市,找了几份工作均不如意,便到码头上打工出苦力,想着早一天挣到很多钱,让爹娘享福,让未来的老婆享福。这个未来的老婆不是小巧。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可是他忘不掉她。每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处,他首先捧起小巧的衬衣,深情的嗅,于是就心情舒畅精神饱满了,甚至也觉察不出饥渴来。然后,他小心翼翼的把衬衣折叠好,轻轻地放在枕边,再用一块洁净的手绢盖住,避免落上尘土。这段日子里,他就是这样在衬衣的支撑下顽强的生存着。
就在玉巧走向海边的时候,青山正在码头上做工。一个工人看见了她,指给青山看。青山立刻就认出她就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小巧,大喜过望,一颗心怦怦狂跳,一个劲的在心中感谢老天爷让他今生再次见到她,盼望着早点下班。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顾不上洗手洗脸,一路奔跑过来,正赶上玉巧起身往下跳,来不及顾虑许多,一把抱住,挽救了她的生命。
两个人坐在岩石上说一会儿话流一会儿泪,然后再说一会儿话。青山在为玉巧坎坷的经历和多劫的命运伤感的同时,语重心长的劝慰安抚她,直到她打开心中的死结,这才软语轻言的劝她回去。玉巧想了想,便跟着青山来到他的住处,因为她再也不愿踏进那所所谓的“金屋”了。这是青山求之不得的。看到青山像供奉菩萨一样的保管着自己的衬衣,玉巧激动的流下眼泪,同时也被他的一片痴情深深打动了,但她还是决定离开这里,到其他地方找房子租。她怕跟他在一起会对他不利,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和伤害。青山禁不住的笑她迷信,又反复的说他的命不但硬而且贱,不怕妨也不怕克,坚决要她留下来。玉巧考虑到如果再坚持离开,他可能会因此一蹶不振,所以勉强答应了他的请求。青山高兴得跟得到金元宝似的,一夜都是在虚无缥缈的梦幻中度过的。
第二天一早,青山买回来油条稀饭等早餐,和玉巧一起吃过后跑到码头请了半天假,顺便拿回来一些木板条、铁丝、铁钉和硬纸板等物,把房间重新设计规划一番,分为两个卧室和一个厨房。然后又软磨硬泡的向房东要了一张单人床,让小巧(他习惯这样叫她)住在里面那间,自己住在外面这间。又在玉巧的帮助下买回来煤火炉子、蜂窝煤、锅碗瓢盆等居家过日子必备的一些用具和米、面、菜、油盐酱醋等食物调料,也就到了晌午。于是两个人便开始生火做中午饭。青山突然想起一事,扔下手中正择着的菠菜跑出去,然后掂着半斤猪肉回来才说:“第一顿饭,咋弄也得见点荤不是!”
吃过中午饭,歇了一会儿,青山去码头上班。玉巧独自坐了一会儿,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虽然青山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先在家歇息几天,但她还是起身锁了房门去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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