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缘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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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我搂着行云的纤细腰肢正跳得不知东南西北,猛听一声怒喝“你好快活呀”,心中一惊,停下来四处观望,见其他人也都停下来,不觉好笑,又见钱主任他们都愕然的看我,脸上一红,松开搂着行云的手。行云兴犹未尽,说了声谁这么缺德,还想接着再跳,见我红了脸,便拉起我的手向外走。走到钱主任他们面前,刘强一把搂住我,许晓兴奋地跳起来,嘴里喊着“李治国太棒了”,马胖子一个劲的对钱主任说“活动室”,张伟和石峰则不住声的念叨“人才”。行云笑道:“先让你们的人才歇歇吧。”等众人安静下来,又说:“光会跳舞还算不上人才。”刘强接道:“那你说人才的标准时啥?”行云说:“当然是什么都会了,像跳舞,这个他会,像唱歌,像诗词歌赋,像吹啦弹唱,等等,他不会的多了,不能算是人才,充其量不过是个偏才。”“你还真说对了,他就是个天才。”冷不防一个人接道。大家偱声望去,见一个女孩笑盈盈的站在面前,脸上有两个迷人的喝酒窝。我惊喜的说:“小芳,你也在这里呀!”行云拉住她的手说:“原来你叫小芳。村里有位姑娘叫小芳••••••”她唱起来。接着又笑道:“我唱的不跑调吧。”小芳说:“不跑调,就是不好听。因为这首歌只有男人唱才有韵味。”趁她们说话,钱主任把我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又跑出来一个呀?”许晓说:“就是,还有多少,让她们一块儿出来!”刘强抽抽鼻子,煞有介事的说:“不好了,谁家的醋坛子翻了。”一语未了,几个人都笑了。许晓臊得脸通红,举起拳头去打刘强,说:“坏死了你!”刘强跑了两步,回头低声说:“是说她俩的。”许晓放下拳头,垂头丧气的走回来,站在钱主任身边,一言不发。
这时,小芳和行云走过来,笑道:“李治国,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朋友。”我一一给她们做了介绍,但只说姓氏和称谓,没有说出职务。然后又把她们介绍给钱主任他们。完了,行云说:“李治国,刚才我和小芳打赌来着——”刘强说:“赌什么?”小芳说:“赌他会不会唱歌。会,行云请客。不会,我请客。”刘强说:“那你请定了。”小芳说:“何以见得?”刘强说:“我们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天了,别说听见他唱歌,就是哼也没听见过。”小芳说:“你见过他跳舞吗?”刘强说:“没有。还真没想到——”小芳说:“没想到的多着呢。他这是‘深藏不露’。”刘强说:“找你这么说,他会唱歌。”小芳说:“那是当然,你就洗耳恭听吧。”然后对我说:“李治国,上舞台!”我一边摇手,一边后退。刘强、石峰、马胖子和张伟一拥而上,连拉带推的把我弄到舞台上,从歌手手里接过话筒硬塞到我手里,回头问小芳唱什么歌。小芳说:“《小芳》。”刘强对乐队一挥手,喊了一声,拉着石峰他们走下舞台。
我站在台上,面对众多观众,紧张得一颗心砰砰乱跳,手心里全是汗。女歌手站在旁边,以各种方式给我鼓励和支持。小芳和行云站在台下,微笑着看着我,冲我伸出大拇指。台下的观众开始喧嚣,还有人扔过来了矿泉水瓶子,带着沉闷的响声落在我的两边。突然,一个声音喊道:“李治国,别在那儿丢人现眼了,快滚下来!”我望过去,见郑淑华正愤怒的瞪着我,身边站着一个大肚子男人。我的心立刻恢沉起来,目光黯然失色,脑际里飞快闪过过去的点点滴滴,进而又想起不知何事才能再见的欧阳惠和小巧,双眼模糊朦胧。这时,女歌手走到我跟前,轻声说:“你先去平静一下。”我说:“不用了。”冲乐队点点头。乐声响起,我让久藏在心里的歌声从嘴里飞出来。
唱完后,我急忙跳下台去寻找郑淑华,可她已经从这里消失了。钱主任他们和小芳、行云赶过来,不约而同的问:“你没事吧?那人是谁?”我说:“没事。我再上去唱两首。”刘强说:“你还来劲了!不过,唱的还真是那么回事!”行云说:“行,我陪你去。你不反对吧,小芳?”小芳本想说什么,见她这么说,便把话咽了回去,说:“什么意思呀,你!”行云说:“意思有或无,全由心里出。”小芳笑道:“就不怕拗烂了舌头!”行云说:“不跟你磨牙了,我要去唱歌了。”这时,我已经在台上唱起了《你在哪里》。行云一愣,回头问小芳:“这首歌咋从来没有听过呀?”小芳说:“我也是第二次听,估计是他上次心有所感临时创作的。”行云说:“是吗?明天找人谱曲,准能红!”说完,径直走上台,又要了一直话筒,等着与我合唱。我唱完《你在哪里》,从乐队里走来一个长头发的年轻人,把手里拿着的一张纸送到我面前,让我看,问歌词记得是否正确。我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行云接过来让我看后还给他。他问接下来唱什么歌。行云想了一下说《缘分》。他回到座位上,让同伴们奏响音乐。
唱了两首,我便感到有些厌倦了,和行云走下台,对钱主任说想回去。行云不让,说愿赌服输,一定得吃了她请的饭才能走。刘强他们几个男的本来就想多看几眼美女,竭力劝说两位主任留下来。最后钱主任征求我的意见。我不愿扫大伙的兴,点头同意。于是,我们来到餐饮区,要酒点菜,吆五喝六,直到夜深才罢休。结账时,小芳无论如何也不让行云独自负担昂贵的费用,争论的结果是二人平摊。然后,行云又提议到四层洗桑拿。小芳随声附和。钱主任坚决不同意。二人只得作罢,但提出用车送我们回家。钱主任说让她们破费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送就免了,有出租车。她们也不勉强,说送我回家总可以吧。钱主任他们笑着说这是你们的事。然后留下我去拦出租车。
送走钱主任他们,行云让小芳在这里陪着我,要去大楼后面开车送我和小芳。小芳拦住她说:“还是我送他回家吧。你还不知道,我和他住一栋楼。我到家,他也到家了。”行云惊讶的说:“是吗?我还真不知道!那咱们一起去吧。”我说:“你也要去?”行云明知我把话听岔了,却不说明,笑道:“美死你了!”小芳打趣道:“他想你去,你就去吧。”行云说:“我就那么不知趣,耽误你们的好事。”说着,挽住小芳的胳膊走向大楼后面。我停住脚步,没有跟过去,也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两辆车先后停在我身边。行云从第一辆车窗探出头,让我记着和那个长头发的乐手联系,又说了几句话,便冲我摆摆手,驱车走了。小芳把车向前提了一步,笑道:“人都走远了,还恋恋不舍!早知这样,为何不留住她,现在倒后悔起来了!”我不理她,打开车门,坐在她的后面。她笑笑,驾车回家。
一路无话。到了家门口,我才想起钥匙还在房间里呢。无奈之下,我只好下楼,打算到宾馆或旅社暂住一宿,明天再想办法打开房门。走到三楼,碰巧小芳开门将垃圾袋往门外放。每天早晨都会有人前来收拾各家门前的垃圾袋。她问我又干啥去。我支支吾吾的说没事,下去转转。她见我这样,便说:“李治国,咱俩是不是朋友?”我一愣,回头说:“你这话从何说起?”她说:“明知故问!跟我在这装傻充愣啊!”我嘿嘿一笑,想告诉她实情,又怕让她麻烦,于是就说:“真没事。这不是兴头还没过去嘛,到外面感受一下都市多情的夜色。”她说:“既然是‘多情的夜色’,那么一个人就显得落寞乏味了。不如我陪你去,这样才能体现出‘多情’二字来!”我连忙说:“小芳姐,你还是留在家里休息吧。有时候,只有当一个人于风中、细雨中、飘雪中、花丛中、夜色中漫步的时候,才能体会出那种只可意味而不可言传的情愫,它就像涓涓细流一样在血管里流动,荡涤着灵魂,使人超越世俗的杂念,得到升华。”她咯咯笑起来,说:“你未免太浪漫了,都成诗人了!小心升天变成了神仙!”我说:“那样岂不更好!”抬脚下楼。她喊道:“你给我站住!你以为就凭你那两句好听的话我就上当受骗了!要是还把我当朋友,就快说!否则,你就尽管走好了!”见她恼了,我只好站住说:“钥匙忘屋里了。”她说:“这才对嘛!回来!”我说:“干啥?”她说:“睡觉呀。”随即又笑道:“你住我这。我回我爸妈那儿去。”我说:“这么晚了,你还去打搅他们,不合适吧。”她说:“他们巴不得我回去住呢!别废话了,快去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盛情难却,我走上来,走进她的房间,立刻被一种幽香包围了。她嘱咐了几句,特别让我记着出门时带钥匙,然后下楼开车去她父母那儿。
且不说我是如何被她房间里的温馨抚慰得拥抱香软舒适的锦被很快进入梦乡,单说小芳驱车回到她父母那儿,已是子夜时分了。其实,她父母住的地方离这并不是十分的遥远,走着四五十分钟也就到了,可她开着车却走了半个小时。她并非迷路了,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她却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刚到都市里的迷路者,舍近求远,一面欣赏着夜景,一面绕了一大圈,回到她父母的住所。
她父母的年龄还不到五十岁,却十分的喜欢清净,准确的说是她母亲得了“烦躁多疑症”,逼着她父亲离开闹市区,在相对安静些的“都市花园”买了一套房子,住了不到一个月,便嫌弃这儿还不够清净,于是又在离这不远更加僻静的“银河花园”购买了一套房子,搬过去居住。她母亲年轻的时候活泼开朗,爱说爱跳,哪里热闹往哪里去,结识了许多男女朋友,其中就有她的父亲。那时,她父亲是官宦子弟,又有一个家产过亿的富商爷爷,备受许多女孩子的青睐。她母亲击败众多情敌,提心吊胆的与他喜结良缘,并于第二年生下女儿小芳,却不愿再要孩子。她父亲也不愿再要小孩。他本是悠闲惯了的,受不了小孩子的哭闹。小芳小时候一哭,他就烦,把她送到她奶奶家住一两天,然后她母亲把她接回来。如此反复,直到小芳长大上学。
开始,她父亲跟着爷爷做生意,并打算接替爷爷的位置。她母亲看他整天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身边老是有漂亮小姐围来绕去的,刚刚安定的心又提了起来,开始疑神疑鬼,多次悄悄跟踪,后来终于被她逮着一次,大闹了几天,非让他弃商从政不可,说官员有铁的纪律约束。她爷爷本来就不希望儿子经商,这下正合心意,托关系走门路把她父亲安置在了市人事局,如今大小也是个官员,当上了副局长。为此,她太爷和她爷爷还闹了别扭,说家败出毛猴,亲手创立的基业要毁于一旦了,并发誓不分给他们一点财产。可临终的时候,他又改变了注意,将财产一分为三,三个儿子各得一份,不过注明这一份由重孙女小芳继承。股票也一分为三,小芳拥有其中之一,成了公司的董事,只分红利,不参与公司事务,落得个逍遥自在。现在,公司由她三叔掌控,已经拥有三百多家连锁店,遍布全国各大城市。
她父亲自从当上人事局副局长之后,应酬自然就多了起来,少不得常常出入与楼堂馆所之中,深夜才回到家又成了家常便饭,就是夜不归宿,也时常发生。久而久之,她母亲便患上了“烦躁多疑症”,并且病情越来越重,要么目光呆板的一连几天发愣,要么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没了,吵嚷着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媚笑着的狐狸精。她父亲知道这是因为爱到深处所导致的猜疑忧虑的结果,所以尽可能的推掉应酬,除了上班,在家陪她母亲说话谈心。这样一来,她母亲的病情渐渐减轻,现在已经大好了。人生在世,有一得必有一失。她父亲在单位里的威信降到了自当官以来的最低谷,不但再也没有人找他办事,就是局里的事情也常常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决定了,他成了标准的聋子的耳朵,要不是他父亲仍在市人大供职,恐怕这个副局长早被撸了。他深深地感到了潜伏的危机,开始积极活动,巩固自己在局里的地位,这样势必又要晚归,只是尽量减少晚归的次数。凑巧,今晚又回来晚了。小芳叫门时,她母亲正询问丈夫身上的香水味是从哪儿来的,根本不听他的百般解释。听到小芳回来了,他像看到了救星,慌忙前来开门。

小芳一见父亲的神色,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来到母亲面前,搂着她的脖子撒了一会娇,趁她高兴,便说出劝慰开心的话。可是,她一提到父亲,她母亲便恼了,又问起他身上的香水味是从哪儿来的。她嗅嗅父亲身上的气味儿,又嗅嗅母亲身上的气味儿,然后煞有介事的在卧室里嗅了半天,顺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瓶香水,打开瓶盖让母亲闻,说是不是这个味儿。她母亲将鼻子凑到瓶口认真的闻了一下,面露笑容,向她父亲赔不是。她父亲连忙说没事儿,又让女儿小芳陪她母亲说话,自己抱一床被子到书房安歇。母女俩一时高兴,说了许多知心话,直到倦了才熄灯休息。
第二天一早,小芳母亲就醒了,吃早饭时想起一件事,就和丈夫商量。昨晚因为“香水”把这件事给忘了。女儿回来后只顾着高兴也没想起来。现在想起来,心里既高兴又忧虑。高兴的是又有人给女儿介绍了个对象,说好了今天上午十点在人民公园的“怡然亭”下见面。忧虑的是不知道这次女儿还会使出什么样的花招来搅黄相亲。丈夫上班走后,她本想喊女儿小芳起来。可一想时间还早,便坐在沙发里想心事。
小芳起床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梳洗完毕,喝了一杯牛奶,便被母亲催着换了一身鲜亮的衣服,接着又被母亲强行戴上耳环项链。她向来对这些装饰品不感兴趣,说戴上它们就像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一样,虽然高贵华丽,但是却透露着斧凿之痕,有矫揉造作和华而不实的味道,失去了原有的自然美丽。所以她从不把这些东西带回自己的房子里,只留在母亲这里当作摆设之用。打扮停当,她母亲拿过来镜子让她看。她瞄了一样镜中的女孩,见她酥胸半露,金银首饰灼灼发光,像是用金银打造的一般,不觉笑着说:“干什么呀这是,跟去相亲似的!”她母亲一惊,随即想到没人告诉她上午相亲的事,可能是她随口这么一说,于是镇定下来,一面啧啧称赞欣赏,一面说只是出去玩玩而已,然后问几点了。小芳看看墙上的挂钟,说快十点了。她便慌了,催女儿快走。小芳一边问去哪儿一边往挎包里装手机、卫生纸、湿巾等必用之物。她母亲早换好了一身衣裳,提着挎包站在门口只管催。
小芳收拾妥当,挽着母亲的手臂,下了楼,让母亲等着,去开车。这里没有停车场,谁家的车停在谁家所住楼的下面。由于车多场地有限,所以回来晚了就只能把车停在别的地方。昨天晚上,小芳转悠了半天,才在另一栋楼下找到一个车位,所以这会儿她必须走过去开车。路上遇见了人,她也只是在他们诧异的注视下笑笑,并不答言。她以前总是以不加雕饰的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今天这个样子,他们表现出诧异来,也就不足为怪了。
小芳开车过来,她母亲正和一个妇女说话。这妇女浓妆艳抹,嘴唇就像刚喝过人血似的,穿着也花里胡哨的,本来挺漂亮的单眼皮被硬生生的拉了两道口子,像小孩的嘴,极其难看。所以小芳对她没有一点好感,从来不爱搭理她。她见小芳开车过来了,便向她母亲告辞,扭动着大**走向小区门口。小芳开了车门,让母亲坐进来,说:“老妖精!”她母亲白她一眼,没说话,等出了小区门口,这才说:“人家爱怎样就怎样,管你什么事,没必要说人家是‘妖精’!”停了片刻,又说:“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天价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难道说文静一点,打扮一点,就委屈你了!不是我说你,公司里的事情你也不能一点都不管,给多少就是多少,吃了亏也不知道,好歹也上些心,别让人家小瞧了你才是正经!虽说那是你叔叔,但毕竟不是你爹娘,多少还是有差别的,谁知道他心里是咋想的!就拿你爸来说,啥时候说的不比唱的好听,不照样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打量着我不知道呢!昨天晚上他身上的香水味,明明不是咱家常用的,要不是你回家来了,对了,你昨天晚上为啥突然想起来回家来住了?决不是想我了才回家,现在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要我们了,真是没心没肺!赶明儿把那两套房子卖了,看你不回家住住哪儿去!”小芳只管漫无目的的开车。等到她母亲无意间看到“五一广场”一晃而过时,这才想起来正经事儿,忙不迭的让她去人民公园,心中既焦急时间晚了,又责怪自己忘事。有心给提亲说媒者打电话,又怕女儿知道了不肯去,也不回答女儿的问话,只是一个劲的嫌她开得太慢。
“五一广场”和“人民公园”真可谓是南辕北辙了,中间不但隔着数不清的高楼大厦,大小道路,或繁华或僻静的街道,而且还有一条蜿蜒东去的河流。一个位于这座城市的东南部,与火车站相距不远,每天都有许多人到这里游玩歇脚。他们或是本市市民,出来逛街,累了,到这里坐在木椅或石墩上吸一支香烟,要么说几句话,喘喘气;或是外地游客,这些人中又有一部分是专程到这座城市游玩的,一下火车或汽车,顺便到这里欣赏一下奇花异草,一部分是经由这里到其他地方去的,由于发车时间还早,便乘兴到这里看看。一个位于这座城市的西北部,与市政大楼隔楼相望,不但建有假山、水池、曲栏、游廊等让游人留恋忘返的景点,还栽种了松柏、杨柳、花草等观赏性植物,夏天浓荫遮地,莺歌燕舞,冬天白雪皑皑,压弯了松枝,另有一番情趣。
小芳开车出了小区大门,顺路南行。她母亲只顾唠叨,便没有在意。等到看见“五一广场”,这才醒悟过来,催着小芳开快车赶到“人民公园”,气喘吁吁的登上假山。而此时,坐在“怡然亭”下等待的两女一男早已不耐烦了,正一边喋喋不休的抱怨,一边说离开这里。及至看见母女俩,又强压心头的不快,满脸堆笑的迎上前去。小芳一看这阵势,心中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站在半山坡不肯上来,心中想着怎样逃脱眼前的这场劫难。她母亲一面满脸赔笑的解释,一面回头叫女儿上来。谁知,她不叫还好,一叫,小芳忽然就着了魔,一面哈哈大笑,喊着“花蝴蝶”,一面举起双臂蹦下山去,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在地上打滚玩耍。她母亲和那三个人见她像个疯子似的蹦下山去,先是一惊,接着也跑下山。看到她和小男孩比着在地上滚动,她母亲羞愧得无地自容,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两个大嘴巴,或者找块硬地一头撞死。那两个妇女先是冷笑几声,接着其中一个撂下一句话:“小芳她妈,看着你家小芳在这好好玩吧!”拉着同伴扬长而去。这次由她母亲处心积虑安排下的相亲,又一次被她搅黄了。
见人走了,小芳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泥土干草,嬉皮笑脸的跑到母亲面前赔不是。她母亲恼怒得脸色苍白,浑身哆嗦,一句话没说,就觉得天旋地转,晕了过去。小芳吓得花容失色,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抱着妈妈的身子哭喊,引得游人围过来一边劝一边帮她出主意。这时,她母亲悠悠醒来,镇定了一下,挣脱她的搂抱,低着头走出人群,走出“人民公园”,来到马路边,伸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扔下一边叫一边追的女儿小芳,遮掩着脸面回到家里,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暗自伤心流泪。
小芳在出租车后面追赶了一段路程,便停下脚步,呆望了一会儿,心情沉重的来到公园外面的停车场,开车回家,向母亲又赔不是,又下保证,又发毒誓,一连四五天寸步不离的守在母亲身边,逗她开心,这才得到了父母的原谅,恢复了母女、父女关系。不过,他们下了一道最后通牒,要是下次她还这样,绝不宽容,必定把她驱赶出这个家庭。有了这次教训,她哪里还敢再来一次呀,想想自己也是奔三十岁的人了,灿烂的春天早已过去,不如就顺了父母的心愿,找个男人嫁了,安分守己的过日子算了。可是,她又实在不愿意被人牵着鼻子东一个西一个的见面相亲。她打骨子里厌烦这种流传了几千年的撮合方式。然而,这么多年来,她也没有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遇见一个可心的男人,不是觉得俗不可耐,就是觉得满身铜臭,总之都是既没有涵养又没有才气又觉得自己不可一世的男人。曾经,她也试着说服自己,先后和几个男人交往过,并且还和其中的一两个发生过性关系,可是,都是不到两个月就说拜拜了。如今,回想起母亲以前说过的一句话,男人还是经人介绍的好,感觉很是在理。于是就决定不再和母亲对这干了,下次一定正儿八经的见个面。想起爸妈结合的经过和妈妈现在的多疑病,便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这一晚,小芳正和妈妈说话,突然接到我的电话,便连忙收拾挎包,一路步行来到“都市花园”里的房子。我把钥匙交给她,说田礼已经从北京回来了,并对她的帮助表示感谢。她笑着说不用客气,一面说觉得这里好像不是自己的家了,一面给我煮了杯咖啡,言谈举止之间多了许多成熟。我的咖啡还没有喝完,外面就有人敲门。小芳一面说:“这几天里你都带谁来过呀!”一面去开门,却见妈妈站在门外,不觉惊道:“妈,你咋来了呀!”我一听,连忙站起来。这时,她妈已经走进客厅,拿眼睛上下打量我。我忙喊声“伯母”,不觉又想起那个送别宴会来。她妈“嗯”一声,把小芳叫到卧室里询问。小芳解释了一通,便开始责怪妈妈对她的不信任。她妈显然有些激动了,提高了声音,说她总是瞒着她乱交男朋友,以前吃的亏还少是咋地!小芳连忙让妈妈小声点,接着又是一番解释。在这种情形下,我不便久留,告辞一声回到六楼我的房间。
几天没有进来,房子里充斥着一种怪怪的味道。我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凉爽里略带冷硬的风便在房间里奔腾了。我站在窗前,看了一会美丽的夜色,返身回到卧室,懒懒的躺在床上,脑子里又出现了那次送别的宴席,接着便是郑淑华愤怒的样子和她身边的大肚子男人,于是就找手机,想弄明白一件事。找了半天,才想起来它还在沙发上。于是走进客厅,从沙发一角拿起手机,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电话分别是田礼、郑淑华、许晓打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的电话。我对着号码想了老半天,才想起这是“行云”在那次舞会上说出的一串数字,便猜想这个电话可能是她打来的。可是,当我回复过去时,却听到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一句话没说,就挂了。然后,我给郑淑华回电话,可是刚听到“初秋的天”,那边就挂断了。我不死心,又反复拨打了三四次,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举起手机刚要摔,想起那条短信,又慢慢的放回到眼前,打开来看,只见写的是:“我们都早已把15852155219埋进了历史的废墟中了。”我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不满和委屈,像一个受到伤害的孩子,又将手机狠狠地摔在沙发上,犹如困兽一般在客厅里转来转去,猛然想起身体的无能,便一下子跌落进冰冷的地狱里,弯腰从沙发上拿起手机,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看了两页《法规汇编》,便熄灯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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