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缘断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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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过了冬至,紧接着便是圣诞节。包括圣诞节在内的西方节日越来越受到国人的青睐。我们也不想被时代抛弃,打算在圣诞节这天也弄些象征节日的饰物,如圣诞树,来装点一下缺少绿色的办公室。并且还做好了分工,刘强和张伟负责寻找合适的松树,马胖子和石峰负责采购小饰物,许晓和我负责剪纸花做彩球。两位主任则负责监工指导。这项工作实际上是由副主任启宏一个人来负责的。钱主任多半时间是逗留在在厅里,协调方方面面的关系。
圣诞节前一天上午,我和许晓一上班就待在活动室里做彩球。活动室是两间筒子房,在许晓的办公室西面。里面放着乒乓球案、几张长椅和两个报纸架子。活动室成立的当天,几个领导还专程前来视察,要求一定要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当然,我们不会让它闲置下来的。当天晚上就开办了舞蹈学习课程。大家最热心学习的要数交谊舞。许晓学的最快,已经掌握了几种常见舞蹈,俨然是一位“舞”林高手了。除了跳舞之外,大家集体参加的活动还有打乒乓球。没想到钱主任的乒乓球打的那么好,我们这几个人中少有敌手。她自己讲她在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得过校乒乓球赛的冠军,多年不打,早已经荒废的不成样子了。刘强立即说:“就这说弄个活动室你还不同意哩,要不是大家坚持,你的这方面的才能恐怕要永远的被埋没了!照这样练下去,世界冠军早晚是你的,到那时一定得请我们去最高级的宾馆才行!”钱主任说:“不用等到那时候,只要你能打赢我,立即就去五星级大酒店。”刘强不服,可是天天打,天天输。最后就没有了勇气,不敢应战。于是,钱主任又说:“如果你能胜过小李,我照样请你去五星级大酒店。但是,要是使奸耍滑,你们俩一人请大家去一次五星级大酒店。”刘强又来了精神。可是五个球是他和我开赛以来的最好成绩。于是看见乒乓球就喊冤家,然后皱着眉说头疼,惹得大家不住声的笑。他也自得其乐,一个人拿姿捏势的去跳交谊舞。如今,我的球技已经和钱主任不分上下了。其实,在一开始,我有意隐藏了我的实力。这一点钱主任早就看出来了。俗话说,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我还没有达到化有形为无形的最高境界。不过,钱主任没有说破。她明白我这样做的用意。另外,活动室也为我们集体学习提供了场所。这是申请活动室的报告得以审批下来的最有力的理由。
外面刮起了风,呜呜咽咽的响。许晓烦躁的把手中的彩纸放到乒乓球案上。她本不会做彩球。可副主任启宏硬把这项任务交给她。“这不是逼旱鸭子上架吗!”许晓撅着嘴说,看着面前的彩纸,一筹莫展。我拿起彩纸折叠摆弄。许晓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说:“你听,这风刮得多大,跟小孩哭的似的。”然后又说:“说不定要下雪哩。早该下雪了。我记得去年一踏入十月份就下了第一场雪。今年都十一月二十几了,还没下雪。说不定今夜就会下。雪一般好在夜里下。要是真下雪了,我们一起堆雪人好不好?”许晓回过头来问我。看见我手中还有点意思的彩球,惊喜的喊道:“哇塞,你简直不是个人!”我笑道:“有你这样夸人的嘛!”一扬手,把彩球扔给她。许晓伸手接住,还没来得及观看,就听马胖子在门口说:“光听说抛绣球,可一次也没见过,今天算是开了眼了。不过好像颠倒了耶!”一句话说得许晓满脸绯红,说:“你真坏!”扬手想把彩球扔给他,却一转手扔向了我。我正看着马胖子,被彩球正砸在脸上,吓了一跳。马胖子笑道:“这才对嘛!只是以前都是一个人抛,很多人抢着接。当然啦,现在是新社会嘛。新社会时兴一个人抛一个人接。”许晓笑着说:“你要是能打过他,我也扔给你一个。”
这时,钱主任走过来笑着问:“扔给他一个啥呀?”马胖子笑道:“钱主任,你来的正好,你给评评理,小许说我要是能打过小李,她就扔给我一个绣球,你说我这样,又瘦又小又老,哪能打过他呀,这不是明摆着让我没戏,寒碜我吗!”钱主任似乎有些迷糊,看看许晓说:“什么绣球啊?”马胖子说:“就是一个大家闺秀千金小姐,搭建一个台子,站到上面,抱着一个大花球,两眼一闭,往台下这么一扔,谁接到了就嫁给谁,就是这样的••••••”钱主任蹙起眉头说:“行啦,行啦!越老越没正行,你跟他们年轻人开这种玩笑干啥呀!”马胖子干笑两声说:“主任批评的极是!”说完,自回办公室。钱主任叫住他说:“老马,圣诞节的事办得怎么样了?”马胖子回过头来说:“差不多了吧。”钱主任又说:“刘强他们呢?”马胖子说:“可能去买过圣诞节要用到的东西去了。”钱主任说:“叫他们都回来,别买了。”然后又对我说:“小李,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先放你那儿,别丢了,以后还能用得到。”我答应一声,动手收拾乒乓球案上的彩纸。许晓忍不住问为啥。钱主任说:“哪那么多为啥!《法规汇编》看的咋样了?过几天可就要考试了!”许晓吐一下舌头,不再言语,过来帮我收拾彩纸。马胖子回到办公室给刘强他们打电话。不多时,刘强他们就回来了,被钱主任叫道办公室里批了一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就开始小声议论,大概钱主任也挨批了,心中有气,把他们当成了出气筒。
一个上午,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没有人提议跳一支舞,也没有人建议打两盘乒乓球,更没有人说笑话取乐。气氛异常的沉闷。谁也不敢率先走出办公室下班回家,都低着头闷声不响的翻着《法规汇编》。翻着翻着就看不下去了。由于来的时候都穿的衣服不够多,所以这会都感觉到了冷。刮了一上午的大风,气温下降到只有几度了。刘强忍不住了,站起来回家。刚走到楼梯口,便被钱主任叫住了。钱主任说:“就你天天回家慌得紧,总不会天天都有烂肉等着你回去吃吧!”刘强一面想:“这老婆子今天是不是吃了枪药了!”一面说:“我的好主任,都冻感冒了!**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钱主任说:“这么多人都不冷,就你一个人冷!还是一个大男人呢,不说还不丢人!回来,开了会再走不晚!”刘强无奈,只好哭丧着脸跟在钱主任身后走向活动室。钱主任一边走向活动室,一边向路过的每间办公室里叫人开会。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人们都来到了办公室。这里面有三个原因,其一是人员少,加上两位主任,总共才八个人;其二是在钱主任训斥刘强的时候,人们都听见了,早已做好了开会的准备,单等着主任叫呢;其三是人们都想早一点开完会回家,天气实在太冷了。我们几个男人还好些,许晓冻得双唇都有点发白了,坐在长椅上一个劲的往我身上靠,嘴里低声说着:“好冷呀!”钱主任表情严肃的端坐在乒乓球案边,双手放在案子上,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以前也开过不少会,可她这种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心里有点发毛,暗示许晓别说话。许晓真的不说话了。活动室里立刻安静下来。安静的有点不正常,让人感觉到了寒意。我不禁想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句话。突然,许晓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吓了我一跳。刘强立刻说:“是谁想我们小许啦?也不捡个时候!”坐在钱主任身边的副主任启宏说:“就你的话多!”然后侧脸对钱主任说:“开始吧。小许都冻感冒了。”钱主任说:“行。我先说,不到的地方你再补充。”副主任启宏点点头说:“行。”
钱主任再次将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开始讲话。她共讲了几点。第一件是关于考试的事。厅里原打算放在元旦之前考试,但考虑到这样有可能冲淡元旦的喜庆气氛,于是就改到了元旦之后,具体时间临时通知。钱主任反复的强调这一点,特别提到我和许晓。因为我们都是刚来的,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给领导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同时也为这个从厅里分离出来的“八人小组”争光添彩。
第二件是关于元旦的事。再过几天就是元旦了。旧的一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即将开始。新年一定要有新气象,于是又拐回到考试上。然后又说厅里决定元旦放假一天。因为元旦恰巧是周二,所以周日照常上班,周一、周二两天休息。周三不但照常上班,而且从上午八点到八点半是签到时间,下午的两点到两点半是签到时间,下班走时也要签到,这叫一天四签到。这是一项新制度,要一直实行下去,不是针对某个人的。虽然是这样说,但是钱主任还是多看了刘强两眼。刘强耷拉着脑袋,很不自在。然后又说,在元旦之前有一场文艺汇演,时间定在了周六上午。虽然离周六只有四五天的时间,确实有点紧,但还是要拿出高质量的文艺节目来。于是,大家一面七嘴八舌的议论,一面看向我和许晓。最后钱主任拍了一下案子说:“咱们这个小组,一定要拿出一个节目来,不能让人家看轻了。这个任务就交给小李和小许你们俩了。这两天好好准备一下,争取拿出一个好的文艺节目。一定要有新意、有意义、积极向上,知道了吗?”我和许晓都不好意思拒绝,点头答应下来。
第三件是关于如何更好的利用这个活动室的事。有人向厅里领导打了小报告,说我们这里“天高皇帝远”,利用领导看不见听不到的良机,整天价不思进取,搂搂抱抱,又唱又跳,弥漫着“靡靡之音”,有伤风化,不成体统。建议把这个小组迁到厅大院里,或者干脆取消,免得给厅里丢脸。于是,大家便恼了,议论纷纷。正说着,楼上又传来了“咚咚”的跳舞声。刘强忍不住说道:“人家都不怕‘有伤风化,不成体统,给厅里丢脸’,偏咱们的事多!这么冷的天,不给取暖设备就算了,自己跳跳暖和暖和身子倒有罪了!这八成儿是哪老几看着咱们过的快活心里嫉妒,真是个王八蛋!”我悄声的问旁边的马胖子说:“楼上是哪个单位啊?”马胖子小声的说:“你不知道?”我摇摇头。马胖子说:“是省扶贫办的几间办公室。”我“哦”了一声,没有想到会和郑淑华离得如此之近,更没有想到我们竟然到了“无缘对面不相逢”的地步。我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一天几次出入下面的那个大门口,居然一次也没有遇见过她,难道说她不从那个大门进出?或者她说了谎话,压根就不在这个办公室里上班?还是我们连做朋友的缘分也真的走到了尽头?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直到许晓趴在我的耳边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又“哦”了一声。许晓笑道:“闹了半天想饭哪!走,今天我请客!”我说:“今天这么好啊!”许晓说:“那哪天不好啊?”我笑笑,没说话,也没有动。
此时,活动室里只剩下我和许晓两个人。窗外仍然呼呼的刮着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太阳也被云彩遮住了。活动室里充满了寒意。我无意识的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刚放到嘴唇上,许晓便笑着一把夺过去,学着我的样子用两只手指夹着,轻轻地放到嘴唇边,忽然红了脸说:“这上面有你的唇印呢。”我伸手向她要烟。她假装给我,用另一只手迅速的在我的手掌上打了一下说:“我也要吸!”我愣愣的看着她。她笑道:“咋啦,我是怪物吗?”我站起来说:“走吧。”她说:“去哪儿?”我说:“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这么快就忘了!”她说:“当然没忘。不过有两个条件。”我说:“你这不是敲诈勒索嘛!”她说:“你说中不中吧!”我说:“中!说吧,都是啥条件?”她说:“我相信你!第一个条件,饭前陪我跳一支舞。”我连忙摇头说:“这个不行。刚才主任还说呢,她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换一个吧。要不我赔你打会乒乓球吧。”其实,我心里想到了郑淑华。我的所有舞蹈都是她教会的。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那么上面跳舞的人一定是她。只是不知道她正在被谁搂着跳舞。许晓很是失落,坚决的摇摇头,咳嗽了两声。我说:“赶紧去吃饭吧,暖暖身子,都冻着了。”说着,走出活动室。许晓百无聊赖的跟在我的后面走出活动室。一阵冷风袭来,她禁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我脱下西服递给她。她说:“我的手都冻麻木了。”鼻音很重。我将西服披在她的身上,说:“第二个条件是啥?”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摸着我身上穿的红色毛衣说:“真好看,在哪儿买的?”我说:“不是买的,是我二姐给我打的。”她说:“是吗?你二姐手真巧,比卖的还好呢!”说着,我们来到楼梯口,听到上面有一男一女的说话声,还有一轻一重踩踏楼梯的声音。我们不觉扭头望过去,见一个大肚子男人陪着一位美女走下来。许晓惊叹道:“真美呀!”然后拉我走,说:“看傻了呀你!”他们也注意到了我们。那大肚子男人只是瞥了我们一眼,接续和那女的说话。那女的一愣,停住脚步,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大肚子男人关切的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我猛然想起来那个男人就是那晚在舞厅里站在郑淑华身边的人,莫名其妙的一阵心酸,扭头就走,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楼下。许晓一面跑下来一面说:“治国,你咋啦?”我稳了稳心神说:“没事。咱还去那家‘鲁国羊肉汤馆’吧?”许晓说:“好。”然后又问:“你认识刚才那个女的?”我说:“不认识。走快一点,暖和。”接着,为了分散我和她的注意力,我说起了元旦文艺汇演的事。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来到了‘鲁国羊肉汤馆’。

‘鲁国羊肉汤馆’离我们的办公地点不远,出了院子大门只需一直往南走大约五百米就行了。由于接长不短的来这里吃饭,所以从老板到服务员都认得我们。老板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瘦小男人,个头大概在一米六八左右,一张脸上布满了青春痘留下的小斑点,听口音像是浙江人。服务员大约有四五个人,全是女孩,一律穿着掩襟花扣紫罗兰色褂子、黑色裤子、宽口条绒布鞋,头戴紫罗兰色布帽,两角挑起,很是好看。其中有一个女孩因为年龄小,看上去顶多十六七岁,口齿伶俐,声音甜脆,留着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子,所以给我的印象很是深刻。我每次来,她总是热情的前来招呼,一面倒茶一面甜甜的问想吃些什么。这次也不例外。看见我们,她老早就推开了玻璃门,等我们进来,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又欢快的提来水壶,为我们斟满绿色的香茶。不知为什么,这次许晓忽然问起她的姓名和家乡来。她一面给我们倒茶一面说她叫令狐姗,来自山清水秀的四川康定。许晓惊喜的说:“咱们是半个老乡哩!”令狐姗也惊喜的说:“你也是四川的吗?”许晓说:“我是重庆的。”令狐姗说:“没分家之前咱们可不就是老乡嘛!”许晓说:“所以我才说咱们是半个老乡呀!”我插话道:“你的普通话说的可真标准!”令狐姗说:“我一听就知道你不是四川的,不过咱们也是老乡。”我笑道:“也是,你现在生活在这里嘛!”令狐姗说:“你可真聪明!对了大哥,你今天吃些什么呀?”许晓说:“你眼里就只有你大哥!”令狐姗笑道:“大姐吃醋啦!大姐,你今天吃些什么呀?”许晓红了脸说:“我吃小狗的醋也不会吃你的醋!”令狐姗说:“大姐别生气,我是说着玩的。”接着又问:“二位大哥大姐,想吃些什么呀?小妹给你们端去。”许晓忍不住笑道:“小妹,大哥大姐想吃羊肉汤,外加五个烤饼。”令狐姗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不一会儿,用托盘托着两碗羊肉汤和一个十分精致的草篮,里面放着五个黄橙橙夹着两块牛肉的烤饼,来到桌前放下。我和许晓动手端了羊肉汤。令狐姗端起草蓝放到餐桌子上,说了声“大哥大姐请慢用”,便退到一边去了。
我喝了一口羊肉汤,对令狐姗说:“给我拿瓶酒来。”令狐姗答应一声,给我拿来了半斤装的二锅头。然后慌忙去迎接新来的顾客,好像这家餐馆就她一个服务员似的。走进来的是郑淑华和那个大肚子男人。他们也看到了我们。郑淑华脸上带着让人猜测不透的微笑。令狐姗一面热情的让座一面问:“张主任,郑小姐,你们想吃点什么?”他们在我们后面的一张桌子旁坐下。郑淑华有意无意的用后背碰了一下我的后背。我一面将凳子向前挪了挪,一面对另外一名服务员说:“给我换瓶一斤的来。”许晓忙说:“你疯啦,会喝醉的!”我没好气的说:“哪就喝醉了!”郑淑华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有些人啊就是不知道好歹,真是可叹哪!”张主任接道:“我可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呀!”郑淑华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似的,继续说:“世上的人,最让人可怜的就是坠入情网的女人,被爱着的男人忽视了、厌烦了还不知道,还认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呢,可怜呀!”张主任说:“小郑,你神神叨叨的说啥呢?”郑淑华仍不理他,对令狐姗说:“小姗,去给我拿瓶酒来。”张主任说:“你今天是咋啦?好端端的喝啥酒嘛!”许晓立刻说:“有些人啊就是不知道好歹,真是可叹哪!被爱着的女人忽视了、厌烦了还不知道,还认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呢,可怜呀!”说完,冲我做了个鬼脸。张主任听了这话,脸上挂不住了,可想到自己的身份,硬把怒火压下去,说道:“哎呀,今天可真冷呀,怪不得多了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呢!”许晓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还举目四望寻找不男不女的怪物呢。令狐姗将酒放到郑淑华的面前,向许晓丢了一个眼色,同时用下巴指了指她身上披着的我的西装。许晓明白过来,刚要发火,被我拦住。我说:“犯不着生气。”然后打开瓶盖,一口气喝完了半斤二锅头。许晓慌忙说:“呀,哪有你这样喝酒的呀!快吃点东西!”说着,递给我一个烤饼。我没接,只觉得头晕眼花。郑淑华拿起酒瓶,打开瓶盖,没有理会张主任伸过来的手,转过身子说:“李治国,你不是能喝吗?来,把这瓶也喝完。你放心,酒钱是我的。要是这位小姐不介意的话,你们的饭前也算我的。我今天难得这么高兴,你尽管吃,尽管喝,没关系的!”许晓惊愕的看着我说:“你们••••••”我站起来,拉起许晓说:“走!”刚走两步,就听身后“哗啦”一声脆响。
许晓被我拉着跌跌撞撞的走出‘鲁国羊肉汤馆’,才想起来还没有付饭钱,于是让我在路边等着,返回去结账。我被冷风一吹,头更加的眩晕了,站立不住蹲下身子,双手不由自主的抓住头发。还好,只是半斤酒。等许晓回来,我已经相当清醒了。我问她为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她说看热闹了,说他们俩在那儿吵嘴呢。接着又问我为什么欺骗她。我因想着郑淑华,没有心思跟她说太多的话,只是“嗯”“啊”“哦”的应付。许晓恼了,站住大声说:“李治国!”我“啊”了一声,站住,愣愣的看着她。她看着我大声说:“向——后——转!第二个条件,陪我逛商场!”我说:“逛商场干啥?”她说:“你是不是被那个郑小姐弄傻了呀!”我喝道:“别提她!”她吓了一跳,低声说:“我总不能穿着你的衣裳上班吧!陪我买几身衣裳去,好吗?”我不好意思的对她笑笑说:“别生气呀。”她既羞怯又委屈的说:“能不生气吗?都被你吓出魂来了!不过原谅你啦,走吧。”
我们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拐过一个拐角,向西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便来到了丹尼斯超市。在二楼服装专区,许晓挑选了两件羊毛衫、两条保暖裤、一件毛呢大衣、一件羽绒服、一条牛仔裤,还有帽子、纱巾、乳罩等。结账时,许晓对提着衣服的我说:“把你的钱借给我点,我的钱不够了。”我说:“我的钱包都在你手里攥着呢,哪还有钱啊!”她恍然大悟,哈哈的笑弯了腰,说:“我还纳闷呢,咋忽然间我的钱多了起来啦!我还以为是菩萨显灵,可怜我,偷着给我的呢!”说着,从裤兜里摸出一沓子钞票,加上我的钱,刚好两千五百元,都给了收银员。
出了超市门口,许晓脱下西装披在我身上,然后从我手里接过装着毛呢大衣的袋子,从里面拿出大衣,穿在身上,一面倒退着走,一面让我看,还一个劲的问好看不好看,突然皱起眉头说:“惨了,惨了!我的钱都花完了,这可咋办呀?”接着掰着手指头说:“又要吃饭,又要交房租,又要交水电费,又要交卫生费,又要买化妆品••••••哎呀,没法活了!”我笑着说:“没事儿,我借给你。”许晓说:“这能行吗?这不行的!一定要减少开支才行!减少什么呢?奥,对啦,你的房子不是有空闲吗?我搬到你那儿住吧,至少可以省去房租、水电费。这两项加起来可不老少呢,每月要三四百。”走一路,许晓缠了我一路,说出了和我住在一起的种种好处,诸如来回上班时有一路的,寂寞时有说话解闷的,能够相互鼓励支持帮助,有更多的时间排练磨合即将上演的文艺节目,等等。最后,我被她纠缠不过,只好点头答应。整个下午她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幸福中,弄得马胖子摸不着头脑,到其他办公室里诉说宣讲。我也是一下午心不在焉的,只是心理面想的是郑淑华。在我既气愤又伤心地拉着许晓站起来走时,郑淑华将酒瓶摔在了地上,接着就与张主任发生了争执。虽然他是她的顶头上司,但是她不怕他,因为他已经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正处心积虑的实现占有她的目的。他之所以和她发生争执,是因为他从她的表情和神态中看到了她对我流露出的情真意切的关爱。不管怎么说,我和她有着五年的真挚友情,有过一夜缠绵的夫妻情感。虽然时光流逝,但是这些都已经沉淀在了我们彼此的心里了。在不经意间,它们的自然流露,是在正常不过的了。否则,我也不会一口气喝完了半斤辣酒。
下午一下班,许晓就迫不及待的前来喊我过去帮忙。一路上她都十分的兴奋。恰巧路过的路口都是绿灯,她便高兴得跳起来。回到住处,她收拾好衣物,前去找房东。原来那些桌椅板凳和衣柜都是房东的。她只有几件衣裳,两双鞋子和一床被子,加上其他一些小物件,打了三个包裹。我来到楼下,叫了一辆出租车,再回到房间时,许晓正站在客厅中间等我。见到我,张口就问我去哪儿了。接着又向我道歉,说刚才的语气有点生硬,以后会改正的。其实,我并没有在意。她忽然向我说起道歉的话,我还有点不解。等她说完,我笑她有点小肚鸡肠。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来个就坡下驴,说自己生就的小心眼,让我以后说话做事注意点。又说以后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不尽人意的事情发生,让我做好心理准备,说天下最让人烦的就是像她这样小心眼的女人。说完,自个哈哈的笑起来。我提起两个包裹,让她赶快再看看还有啥落下了,司机在楼下等着呢。她说没有了,提起另外一个包裹,跟在我身后来到楼下。司机早已经打开了后备箱,依靠着车身,一面抽烟一面耐心的等着我们。见我们下来,帮着把包裹塞进后备箱里,然后催我们赶快搬运,说还有其他事情呢。我们都说没有了。他不大相信,说不能就这么点东西啊。我递给他一支烟,说就这么点东西。他嘿嘿一笑说:“简单!”合住后备箱,打开车门,让我们坐进去,同时自己也坐进车里,在我的指点下,来到我住的楼下。
我从后备箱里拿出包裹,让司机先等一下,等把包裹送上去之后再送钱下来。他不知道我和许晓身上已经分文没有了,见我们穿的光华鲜亮的,还以为我们想赖掉几个车费钱呢,禁不住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被从楼上下来的小芳听了去。小芳横眉倒竖,指着他的鼻尖数落起来。我连忙劝阻。许晓站在一旁好奇的看。司机陪着笑脸道歉。小芳说了一阵,厉声问:“多少钱?”司机勉强笑道:“不多,五十块。”小芳“哧啦”一声拉开小巧玲珑的真皮手提包,拿出钱夹,抽出一张百元大钞,伸到司机面前说:“给,快点找钱,我还有急事儿呢!”司机连连说着“是”,接过百元大钞,然后找给小芳五十元钱,上车一溜烟的走了。小芳回过身来问咋回事,伸手接我手中的包裹。我没有给她,说了许晓搬过来住的事情。小芳沉吟了一下,说你看这样中不中。然后说出了自己想法。许晓一听就急了,摇着头说:“不中不中,我住你的房子,你住哪儿去呀!”我也表示反对。小芳微微一笑说:“随你们的便吧。”我听出了她这话里的话意,冲她瞪了一下眼说:“拿着!”小芳笑道:“接受惩罚!”接过一个包裹,和我们一道踏着楼梯来到六楼,走进我的房子。
几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我和许晓煞费苦心准备的节目获得了巨大成功,荣获了特等奖。老书记在给我佩戴过大红花之后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千里之外的双亲,他们高兴得都哭了。钱主任为我们举行了庆功宴,鼓励我们再接再厉,在以后的工作中取得更好的成绩。随后,小芳也把行云、小丽和她的朋友召集到她的家里,亲自下厨操刀做了丰盛的晚餐,祝贺我和许晓获得殊荣。席宴上,小芳问起我打算怎样度过元旦,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去看海。其他人在一旁鼓动着我一定不要让美女失望。许晓高兴得什么似的,说看海是她的一大心愿。我也有一两年没有见到大海那波澜壮阔的景观了,就点头答应下来。小丽也想去,只是没有开口说出来。行云看出了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说:“我看这样好了,我和小丽也去。咱们五个人开车去。我和小芳轮换着开。治国,你也应该学会开车才是。”小芳说:“行云说的不错。回来后你就学,用我的用行云的都可以,下次出去的时候由你来开。”然后,我们又闹了一阵,才散了。
第二天一早,行云就来把我和许晓叫起来。小丽听到叫声,也慌忙起床洗涮打扮。不多时,我们便坐在了小芳的车里,沿着马路向东进发。出了省城,上了高速,小丽用行云的手机给她导师打了个电话,谎称生病了,请了三天假。接着,我们经过商议,决定先去江滨市,如果时间允许,再沿海向北到青岛,从那里回来。然后,小芳让行云开车,给什么人打了一个电话。我们问她,她说无可奉告。于是我们说起笑话来。行云笑着提出抗议,说谁再笑让谁开车。她的话提醒了我们,意识到这样做的危险性,就不再说话,注视着外面急速后退的黑褐色景物。一路高速,畅通无阻。小芳和行云轮换了三四次,江滨市已然在望了。遗憾的是被乌云细雨笼罩,没能看见城市在夕阳下的靓丽容貌。下午五点多,我们住进了一套海滨别墅。这是小芳的爷爷当年置办下来的,如今归属于小芳,由一对中年夫妇看管。由于他们接到了小芳的电话,所以早已准备好了被褥和饭菜等待着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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