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日里，气氛就轻松了许多。
首先还是庆功，雪儿终于如愿以偿得了首功，价值10万钱。高兴得这个小女孩在台上又蹦又跳，还很大方的地拿出3万钱请大家的客。不过剩下的7万钱她只用了5万钱，还有2万钱被彭贡夫人毫不客气扣了下来，转给了余生，请他在村里期间教导雪儿。
别看雪儿和彭贡闹得天翻地覆，遇到大姐姐还是很老实的。以后每天中午就可以看见雪儿去找余生上课。
一同去上课的人越来越多。首先是暮曲公主舍不得雪儿，便也跟着去听课了。既然雪儿和暮曲公主都去了，高才志就算想不去也不行了。再说他总觉得余生必是先辈宿儒，能听听名师讲授自然也是倍感荣幸，所以到了余生面前，倒也不曾失礼。
蒙寒浪、王胜、武提玉等人都知道余生的威名和才能，能有此良机自然不肯放弃。开始蒙寒浪还不好意思，让王胜先去听听，看余生有没有意见。不料王胜回报说，不去就亏了。因为武提玉脸皮倒是比较厚，早已自己跑去做好了位置，看样子余生也没说什么。于是蒙寒浪和王胜他们五个人都跑去做了学生。过了几日，王胜又把几个得力的部下和有平民派倾向的可造之材也逼到了课堂上。于是成了近二十人围着余生听课。
余生讲课的方法非常特别。一方面，他也和当初蒙寒浪等人在三江讲课一样，从讲故事开始，故事夹着道理讲。想来要是没故事听，那三个小娃娃说不定就在课堂上当着余生的面打瞌睡了，才不管你“中寂寥”的威名呢。另外一方面就很不同了，他还要探讨，要每个人说一个自己的看法出来，越稀奇古怪越好，但是又要合情合理。
这样的东西对于蒙寒浪、王胜、武提玉等人来说，简直比蜀道还难。蒙寒浪本身知识不多，自然也什么胡说八道，照样撞骗的基础；王胜、武提玉都是具体执行事务的人，性格严谨，说出来的想法自然也希奇不到哪里去。
倒是雪儿和暮曲公主，甚至还有书呆子高才志，鬼机灵，脑子一个比一个快，想法一个比一个怪，让蒙寒浪暗自感叹：希奇年年有，今天全在这儿。
就拿“围魏救赵”来说，本来故事和道理都很简单。这个故事唯一让蒙寒浪想到的就是剑法的套路，攻敌必救，迫敌回手。
而雪儿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如果庞涓不回救自己的国都，反而去打赵国的国都怎么办？暮曲公主想到的是把蒙大哥请到魏都去，直接把赵军统帅给刺杀了。你换一个统帅我就杀一个，看你还围不围！说得蒙寒浪满面胀红，心想哪里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一个刺客包打天下！自己若真有这么厉害，也不用作别的，只要把中关军统领和皇帝，刺死十来位，何愁平民派不能成事？
最气人的还是书呆子高才志，他却说是魏国非仁好战，所以才遭到了败绩，是所谓的“天罚”。如果内修文德，外怀远人...后面的话蒙寒浪没记住，好像是被曲姑娘起哄轰掉了。
不过最让蒙寒浪等人长见识的，还是余生的总结，当真是挥斥天下，气吞万里江山。还是围魏救赵，在余生总结之前，蒙寒浪可一点也没想到这还和三晋分立有关，更不曾想到这还涉及到魏国的变法、齐赵的国际地位、都鄙制的瓦解等等一大堆的问题，甚至和秦王朝建立都拉上了关系。
每次听了余生所言，蒙寒浪总觉得获益匪浅，眼界顿是扩大了许多。可是到了晚饭时又一想，却又觉得似乎无所得。毕竟三晋分立也罢，魏国变法也罢，都鄙制瓦解也罢，都和自己没任何关系。等到睡觉前再一想，却又复有所得，似乎余生所言处处都在影射当世，为自己指点迷津。
这么几日下来，蒙寒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无所得了，只是第一次知道这世间万物之间，居然会有如此繁复却又如此合理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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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落战事平息之时，三江大地却是风起云涌，刀光剑影。
眼看已是午时，追击了两天三夜加半个上午的的萧鳞将军举手示意手下停止追击：“就地埋锅造饭！”
萧鳞所率领的2500骑兵，自从三日前与友军协同破敌后，便一刻未停地在追击金城的溃军。
还有500名骑兵，则已经于三日前长眠于地下了。
“将军大人！”一个军官飞马过来禀报：“敌人前出不远，现在停下是纵虎归山！请大人下令，末将等不敢丝毫怠慢，必定全歼敌军。”
萧鳞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今日战事，不在杀敌多少，全在上严关。现在休整一下，才好一鼓作气乘乱攻关！”
他看了看周围的诸将官：“我军紧迫，敌人或许紧闭关城拒绝友军，迫使溃敌与我死战；或者戒备深严的情况下接纳友军。这两种情况，我军都难于攻城。相反，我军不急于迫近，敌人必然开城接纳溃军，这时我军急攻，溃军慌乱，必然影响守军，才能乘乱夺关！”
众将官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军官低声道：“将军大人，我部为轻骑兵，贸然攻城...”
这人欲言又止，终于没有把话说完。不过在场的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军官，也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萧鳞所部，有1000鹰骑兵。鹰骑兵是中关军王牌龙凤鹰狮四骑兵之一，号称天下强兵。但是鹰骑兵从建军起就是轻骑兵，士兵配备的都是弓弩长刀，人和马披的最多也不过皮甲，长于弓马奔袭，不长于冲锋，更不用说攻城了。
除了这1000鹰骑兵外，还有2000骑兵，在三日前的恶战中折损了500人，现在还有1500人。这1500人，也都是轻骑兵，比之鹰骑兵还要差一些。
萧鳞心下暗自叹气。其实和自己一同行动的，还有中京和中关军的其他友邻队伍，多有步兵，正合于攻城掠地。但是三日前战破金城军，金城军在三江的最高军事长官宋超兵败退入一个堡垒，友邻部队几乎全部都去围城，想拿下宋超的首级作为自己的大功。现在逼近上严关的，其实就只有萧鳞所部的轻骑兵。
萧鳞停下来等待，其实也是在等待自己的友军，尤其是步兵。自己的人马，一来人马不多，再则是轻骑兵，不善于攻城，如果能有步兵配合，自己用轻骑兵搅乱击破金城人城外影展的人马，步兵乘势攻关，胜算会大得多。
此外，现在想来，前几日就不该追杀得那么迅猛。现在金城军的步兵几乎死伤殆尽，在自己前面的金城军几乎全是轻骑兵。你追我赶，逃得快追得快，整个锋线的推进速度飞快，后面的朝廷步兵根本追不上，无法协同。早知如此，还不如动作慢些，留着些溃散的步兵给自己打前锋，慢慢推过去，乘着溃散的步兵入城的机会一举抢关。
但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徒然搅乱军心罢了。所以萧鳞脸色平静道：“没什么贸然不贸然的。今日之战，胜败全在上严关。我萧鳞名震北地，手里又有1000鹰骑兵，不乘此机会建功立业，其不愧对恩长！？”
说到这里，萧鳞爽朗地笑了起来：“高才龙夺取上严关，天下纷纷扬扬，以为2000年未有之大奇迹；我倒要叫天下看看我们中关军的勇武，一天之内就拿下金城豪族2000年都拿不下来的上严关！”
其实要想拿下上严关，也就只有一天的机会。拿下就拿下了，拿不下的话，再有2000年，也许有机会。
***
稍微歇息之后，萧鳞部再次出发，不久就看见前方的金城骑兵。对方军势未整，眼看追兵杀到，全然无力抵抗，纷纷上马逃去。
只是到底不愧是金城军，虽然是溃散，秩序却还井然，远远看去，倒像是萧鳞军的前锋一般。
两军一前一后，不一会儿就可以远远看见上严关两侧的高山，接着就隐约可以看见上严关的关城了。
远远看去，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这2000年来抵抗金城人西进，几乎与山融为一体的关城，而是关城下井然排列的军阵。虽未闻战鼓齐鸣，却见旌旗招展，关城之前，黑压压地金城军早已严阵以待。
“高才龙来得如此之快？？”萧鳞远远看见关城上的“高”字大旗，又看看关前严阵以待的金城军，心中暗惊。按照自己事先的估算，即使一切顺利，消息第一时间传到高才龙处，高才龙第一时间整军出阵，也要三天后才可能到达上严关！
难道高才龙根本不曾离开三江？
“大人！守关的是石培，此人临阵，向来都不树自己的军旗，一律树‘高’字大旗！”
听了身边军官的解释，萧鳞也想起了这个石培，点了点头，心下稍宽，纵马向前。
眼看溃军前锋逼近关下金城军，只见城上号旗翻飞，城下的金城军非常有节奏地呼喊起来：“走两侧！走两侧！”一时间，声音响彻云霄，惊天动地。
溃军听得此言，再看前面长矛林立，全然没有退让的迹象，两侧倒还各有通道，纷纷勒马转向，尽奔阵地两侧的通道而去。
萧鳞却是脸色铁青。对方阵势是长矛阵，两侧的侧翼也是长矛林立，形成了两个非常狭长的通道。自己的追兵若追过去，对方长矛阵稍做变幻，便可以截断自己的骑兵队。然后前面的溃兵反击，立即就成了合围之势！
若是自己这里还有步兵配合，那么自己的骑兵队被合围，对方的阵型变幻后，兵力集中于左右两翼，正面必然人力单薄，正可以乘机猛攻，一举突破。但是现在自己只有2500骑兵，想要从正面撼动长矛阵，那是绝无可能！
“停止追击！”萧鳞怒吼着下令。他手下众军多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知道轻骑兵短于冲阵，眼看前方军阵严整，已知不妙，听得上峰下令，纷纷勒马而返。
眼看着本来首尾相接的两军分开，金城溃军一直溃到上严关下，隐没在军阵之后，萧鳞仰天长叹：“这石培倒算得精！”
在他的对面，关城之下，稳坐在骏马上的石培得意地笑了。以自己多年的军旅经验，溃散回来的军队后面必有追兵，但是如此长途溃散回来的溃军后面，其后追兵必然不多，且多为轻骑兵！自己布下层层重阵，留下两条狭长的通道，对方断不敢贸然犯险追击。真若还敢追击，自己便先声夺人，直灭了这些轻骑兵，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正在这时，一个传令兵飞马而来：“报！石大人！魏裴将军正在重整人马，要反冲敌军！”
“不可！我不是让他们就地歇息么！”石培急了：“我军新败，敌军正当锋锐，况且...”
他忽然注意到传令兵脸色尴尬，欲言又止，便停了下来：“你有话但讲无妨。”
“大人！魏裴将军说他虽然兵败，非大人部下，恕难从命！”
石培一愣，长叹一声，摇头无语。
石培是上严关守将，对方是负责三江守备的将领，地位相类，自己的确无法命令对方。更重要的是，宋超魏裴都是高才龙老部下，从宁城就开始追随高才龙的宁城派，对斩了宁城十五将而名闻当世的石培恨之入骨。
当日高氏父子相争，高天虎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把重兵交与石培，去袭击高才龙所在的安泰城。但是实际上高才龙早已不在安泰城，反率主力急攻高天虎中军。石培在安泰城扑空之后，心知不妙，一路杀回救援高天虎，却晚了一步，高天虎已败死，高才龙成为高氏家族族长，石培遂降伏于高才龙。
当石培回援之时，高才龙早就在沿途派了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宁城十七将中的十个阻援。不料石培一战成名，一鼓作气杀下来，不尽沿途阻援的十将尽殁，还把高才龙紧急派来增援十将的另外五将一并击杀，其中就包括魏裴的老上级霍武平。这一战下来，曾经跟着高才龙出生入死，杀灭金城豪族无穷的宁城十七将，在石培手中折了十五个，只剩下宋超、李景略两人。以至于当高才龙与石培对阵之时，石培军势还强于高才龙。总算石培对高家忠心无二，见高才龙已经取得高家传家重宝高氏盔，即成为高家族长，降伏于他，不然父子才罢兵，君臣重开战，成败尚在未定之天。
宁城派剩下的诸将除了宋超、李景略本为十七将之一外，其余都是十七将部下，很多人的上司和袍泽都于此役殁于石培之手，对石培恨之入骨。由此，高家内部便有了宁城派和老臣派两个派系，石培也就隐隐成了高家的老臣派的领头人。在高才龙的一再协调和压制下，两派虽不说势同水火，但是彼此也深有隔阂。自己作为老臣派的首席，宁城派的眼中钉，要想指挥动宁城派的魏裴，的确不可能。
石培无言，却恼了一旁的另外一位老臣派重臣韩东流：“败军之将，托庇于将军翼下，还敢言勇...”
“韩将军不得无礼！”石培连忙阻止自己这个老朋友老部下继续说下去。韩东流可谓脑后有反骨，别说不给宁城派面子，当日是想连高才龙一并杀了的。
这边争论之间，只见一队骑兵已经从阵地左翼杀出，直扑正在安营的萧鳞骑兵。
萧鳞的骑兵虽然正在安营，反应却快得惊人，眼看敌人逼近，纷纷上马，四散而去，转眼间只留下了一个空营。
还不等魏裴等人靠近那个修了一半不到的空营，只听号角声起，1000鹰骑兵三两成群，从四面八方抄掠而来，往金城骑兵射箭。魏裴追东面的，东面的就边逃边射，西面的就边追边射，反之亦然。总之将魏裴队围在中间，弓弩齐发，箭如雨下。
魏裴虽说比石培资历浅很多，连宁城十七将之一都不是，但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眼看这战法，和三日前的境遇一般无二，心知难抵。又看还有1500骑兵集结待命，显然是准备等待自己这边势穷，寻找机会就势出击，一并击溃关下人马。当下也不敢再战，一声令下，带着手下众军，还是奔侧翼通道而退。这边萧鳞看在眼里，还是无可奈何，不敢穷追。
***
魏裴回到军阵之后，想到自己托庇于石培军下，心中不乐，赶紧派人去把另外一翼的骑兵召集过来，准备集结之后，再看机会出击，杀破萧鳞军。
这时只见上严关城门微开，百余轻骑穿门而过，直奔石培中军而去。不一会儿，只见又出了石培中军，直奔自己而来。
眼看来人将近，看清了来人面目，魏裴不觉倒吸一口冷气，连忙下马准备迎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才龙手下铁面无私的执法官王品群。
王品群本来是高天虎手下的侍卫官，后来投奔了高才龙，还在宁城就是执法官。他虽然不是宁城十七将之一，不曾手握重兵，却以执法严厉，刚直不阿闻名。当日高氏父子决战，王品群奉命督战。战中高才龙坐骑受伤，急退下来换马，结果王品群带着督战队，居然站到高才龙身侧，厉声询问：“主公在此，欲换马还是欲退！”总算高才龙是换马再战，并无退意，不然只怕人头都要被这个督战队长砍了去。
眼看王品群奔自己而来，魏裴怎么看都觉得对方杀气腾腾，心里七上八下。毕竟自己作为三江的副将，现在是败退在此，真要砍头也不能算冤枉。
“魏将军，主公有令，凡退入上严关的军队，统一归属石培将军统领！敢退过上严关者，杀无赦！”
说完，王品群把手上的信件递给了魏裴，让他确认。
魏裴看了看，的确是高才龙的军令，高才龙的字迹和印章自己都很熟悉。只是想到要服从石培的指挥，心下还是不甘：“末将在此，并未退入上严关。只不过略为整兵，以图再战耳！”
王品群严厉地看了魏裴一眼，毫无感情的声音非常生硬：“我不是法官而是执法官，你不要用讼师的手段！”说着，他微微侧身，将身旁的一个人让给魏裴：“这是石培将军派来的传令兵。”
那人连忙拱手施礼，按照石培的要求，很客气道：“石培将军请魏将军先就地歇息，整顿军备，以利再战！”
魏裴脸色通红，无可奈何地拱了拱手，算是接下了军令。本来懒得出声，但是看王品群还在瞪着自己，只好又小声嘟哝了一句：“得令。”
见魏裴接下了军令，王品群也暗自松了口气。虽然知道两派积怨甚深，也做好了砍人的准备，但是大敌当前，最好还是不要临阵斩将。眼看魏裴认账，自然是最好不过。
“张先生！”
张长奉投靠高才龙后，这是第一次上阵，来之前高才龙千叮嘱万叮嘱，千万遵守军令。其实张长奉之前也曾参与军阵，对军令也很熟悉，自然也知道不得违抗军令的道理。高才龙一再叮嘱的本意，是担心他偶有闪失，正好在阵前的督战队执法官又是王品群，只怕解释都来不及。但是高才龙这么三番五次叮嘱之后，倒让张长奉心里不觉害怕起来。现在听得王品群下令，连忙施礼接令。
“你率督战队守在上严关城门口！自己人退到这里的，杀！敌人攻到这里的，杀！”
“是！”
王品群点了点头，看了看魏裴等人，躬身施礼道：“得罪了！我这就去中军督促众将，先行告退！”
魏裴等人连忙躬身还礼，就像送走瘟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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