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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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鳞军击退了魏裴部,继续安营扎寨。石培也不进攻,一边安顿魏裴残部修整,一边严阵以待,以防萧鳞军偷袭。
两军相持了两日后,朝廷后继大军陆续赶到。由于金城军颇多人马溃散之后来不及退往上严关,纷纷散布在东三江,因此沿途分出了不少人马留守戒备,这次到达上严关下的人马计有4路人马有3万人。除了萧鳞所率3000骑兵外,还有中关军杜崆率领的8000名步兵,朝廷高晋坡所率1万步兵和杨绸率领的5000步兵和4000骑兵。
因为萧鳞军前两日早已为诸军都修好了营寨,因此草草休息之后,当日下午,杜崆便率部发起试探攻击,与石培军鏖战两个时辰,无所得失,眼看天色将晚,收兵停战。
高晋坡见杜崆无功而退,对面金城军军阵完整,心想自己远道而来,正是疲惫之师,首战无所得,对方可能会夜袭。于是饭后乘着天色昏暗,点了3000人马悄悄前出设伏。
果然到了晚间,魏裴带了人马前来偷营。但是魏裴心思慎密,居然探出了高晋坡的3000伏兵,急急回师。高晋坡眼看伏击不成,急忙举火号令,率军从营寨中杀出,配合3000伏军追击魏裴。两军又厮杀了一番,依然没有胜负,各自回营。
两战皆无胜负,朝廷诸将商议后,决定一起总攻。现在朝廷在上严关下已有3万之众,而石培本部5000,加上搜罗的残兵,还不足万。而前期宋超已经派出多路信使飞报高才龙,金城大军随时可能出现,现在必须抢在金城人大军西征之前夺回上严关。
由于四将分属中关中京两军,不好协同。于是决定中关军攻左翼,中京军攻右翼,中路如果有机会,则两军各自决定。之后,杜崆和萧鳞又商议了一番,由杜崆率本部步兵主攻,萧鳞率3000骑兵待命,随时准备突破敌阵。
这日清晨,朝廷军犒劳兵士后,发起猛攻。中关军方面,杜崆率部猛攻金城军左翼,萧鳞的3000骑兵作预备队;中京军则是高晋坡率军猛攻金城军右翼,杨绸全军作预备队。杨绸和萧鳞都把各自的人马拉到靠近中路的地方,只等金城军一旦顶不住两翼的猛攻,从中路调动人马增援时,就猛攻中路,一举突破。
石培眼看朝廷军军势壮大,也不再出战,而是全部退入临时修筑的壁垒里坚守。这些小堡垒连成一条战线,守护着其后的石培中军和更后面的上严关。高晋坡和杜崆的人马背着云梯推着撞车,人马如波浪一般汹涌而前,不断冲击着金城军的堡垒线。
两军在堡垒下厮杀正酣,只见金城军号旗挥动,魏裴和韩东流各率一路骑兵突然从堡垒之后的金城军中军杀出,分别冲向左右翼的朝廷军。这两路骑兵都是重甲骑兵,猛冲入轻装朝廷军中,横冲直撞,杀得朝廷军两翼攻城人马大乱。城堡内的金城军也乘机杀出,将堡垒外被隔绝在城下的朝廷军杀退,将好不容易推到城堡下的云梯、撞车一举焚毁。
金城骑兵冲杀了一番之后,眼看朝廷收缩后军势复振,也不追杀,掉转马头,穿过堡垒线,又回中军去了。
萧鳞对战场形势看在眼里,心急如焚。杜崆这边还算好,很快又开始进攻。只是损毁了不少攻城器械,是个大问题。因为制造这些器械要花时间,而现在所争的,就是时间-要赶在高才龙大军赶到之前,夺回上严关。
高晋坡的军队损失比杜崆惨重了许多。因为杜崆的人马遭到金城骑兵突击后,溃而未散,很快稳住了阵脚。而高晋坡的人马被金城骑兵冲乱了阵脚,前队溃散下来,冲垮了后队,形成溃兵潮,眼看就要兵败如山倒。杨绸急派人马督战,加之中关军稳住了阵脚,其当面的金城军已经返回中军,这一翼的金城军担心孤军深入反被伏击,也退了下去,这才算稳住了阵脚。但是此时高晋坡手下参与第一波攻击的人马建制混乱,军心不稳,已经无法再战,只好撤下来取后边休整,同时调动第二波的人马展开攻击。
如此三方五次之后,眼看两军交战快一个时辰了,朝廷方面死伤惨重,但是金城军第一线的堡垒依然完好。金城骑兵还是在不断反突击,总算朝廷军现在早有防备,没有在被对方冲乱阵脚。
“金城人又退回去了!”萧鳞远望着来去自如的金城骑兵,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堡垒线就像一个屏障,遮蔽着其后的石培中军和上严关。杜崆不敢放着堡垒线不顾,穿插到堡垒后去追击金城骑兵,攻打其中军和上严关,只能被动地防备金城骑兵往来突击,同时加紧攻打堡垒,希求赶紧拿下一两个堡垒,击破这个屏障,直接攻打对方中军。
这么打恐怕不是办法。萧鳞暗想。金城军是守军,依托事先建筑的诸多堡垒组成的堡垒线,有地利优势。自己一方只有兵力上的优势,但是上严关前的地势不够开阔,自己一方3万人无法完全展开,也就无法把兵力的优势转化了战场的优势。
兵力优势?萧鳞忽然间觉得灵光一闪。不错,自己一方真正的优势就是兵力优势,如果能够设法同时投入更多的人马,就能逼迫金城军的防线出现漏洞,进而压垮金城军!
“探马!”萧鳞感到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马上全部散布上前线,观察每个堡垒内的敌军人马有多少,每次突击的金城骑兵人马多少!”
金城人又发动了两次反突击。高晋坡方面已经出现颓势,不得不调动杨绸的5000步兵调入攻城预备队,而将前期溃退下来的人马交给杨绸整顿,同时充作督战队和后继的突击人马。
萧鳞的探马也纷纷回报。萧鳞迅速算了一下金城军的人马:堡垒线应该总计放进去了近5000人。这样一来,石培本部的上严关守军几乎就耗尽了。其中军的人马主要都是骑兵,来自三江守备的溃兵。在自己的追击下,逃到上严关的溃兵都是骑兵,这就是不断出击的金城骑兵。
那么上严关上,谁在守备呢?
萧鳞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个近乎白痴的想法浮现出来:上严关上,要么是骑兵下马做步兵在守关,要么就只有很少的人守关!
而且,上严关的西面,是没有城墙的!
上严关的关城很特殊。它不但没有城池那样东南西北四面城墙,甚至没有一般关卡的两面城墙。上严关只有一面城墙,就是东向面对金城的城墙,那面折断了无数金城豪杰利剑的城墙。而在面对三江的西面,没有城墙!
从金城看上严关,是高墙厚垒,和山体融为一体的城壁,2000年不曾失陷的雄关,上天为金城人量身定做的天堑!
但是从三江看上严关...你直接就可以看到那面城墙后的阶梯,从城墙根一直延续到城墙顶!没有任何城墙,哪怕是矮墙都没有!

因为上严关只是用来防范金城人的,它根本不防备三江人!
的确,石培应该修筑西面的关城,因为他驻扎上严关,是要防备三江人。
但是,就目前看过去,看不见西面的城墙,依稀看见的那面城墙几乎和两侧的山体一个颜色,应该还是东面的那面屹立了2000年的城墙。
也许再靠近些,就可以看见攀登上关城的阶梯!
也许,骑着马就可以冲上那个阶梯,一直冲到上严关的城墙之上!!
萧鳞的眼睛不知不觉间棱了起来,直视着前方,象鹰眼一样锐利,要看透那个堡垒线,仔细地打量那面城墙,考察它到底有多少年或者说多少天的历史!
“赌一把了!”嘲讽而又自嘲的笑容扭曲了萧鳞的嘴角:“传令!备战!全部备战!”
****
魏裴的骑兵又一次退向石培中军。和往次不同的是,这次有一支骑兵紧跟其后。
“3000轻骑兵。”石培远远地看着萧鳞的人马:“命令中军紧闭大门,防守。王国成!”
“莫将在!”
“你的人马全部上马待命。我发号令,你要立即出击,追击敌人!”
“是!”
石培再次转过头去瞭望,却发现萧鳞的人马并没有攻击大营,而是转身直逼上严关而去!
“不好!”石培大惊:上严关上,加上张长奉的督战队,人马不过三百余人。而且西面没有城墙,完全无险可守。
石培驻扎上严关,手中人马有限,三江又正在饥荒,人力物力财力皆不足。因此没有修筑西城墙,而是在原有的营寨基础上,修筑了几个堡垒,形成堡垒线。这样修建,留出了很多缺口,也因此可以少投入人力物力财力。石培的想法是依托堡垒线抵抗,如果失利,就退到上严关下列阵,闭关死战。
没想到现在堡垒线正在激战,萧鳞居然穿过堡垒线,全然不管石培的中军,带着3000轻骑兵直杀上严关!
“魏将军,马上追回去!守住上严关!”石培冲着不远处吃惊的魏裴吼了起来,一转身:“王国成!你跟魏将军去,服从魏将军指挥。”
王国成愣了一下。他是老臣派的人,不想受宁城派的魏裴节制。但是石培根本没有再理会他,已经继续下令:“传令给韩东流!把堡垒线的人马拉出来,击溃中京军,然后反向包围中关军!”
“其余人马,放弃中军,准备出击!”
***
上严关下,张长奉远远地看见烟尘滚滚而来,只道是自家溃军,还好身边的军官眼尖,看见了朝廷的旗号,急忙告诉他这是敌军,并非自家溃军!
“敌军?!”张长奉感到一阵恐慌。难道前方万余人都已经尽数败死?连半个溃军都没看见,就杀来了敌军?
“张先生!我们快上城墙防备!”旁边的军官急了:“城上人马不多!”
“给我的命令是堵住城门!”
“张先生!溃军是要回金城,所以要堵城门督战。敌军不会越关城直入金城,一定会夺取关城,我们在城下完全无用!”
张长奉也想明白了,一咬牙:罢了,就算违抗军令要斩我,也总比丢了上严关,比把我们金城人重新堵在上严关外强。当即率人马上城防守。
他才上城不久,萧鳞的人马已经冲到了关前。眼看着饱经沧桑的千年雄关身后的登城阶梯,萧鳞长嘘了一口气,闭目流泪,感慨万千。
圣王在天之灵一定再保佑我等!居然我们能够从阶梯上进攻这千年不落的天堑。
“鹰骑兵!断后,无论如何不能让敌人靠近上严关!”萧鳞说着,擎刀在手:“其余人!圣朝万岁!拿下上严关!”
“圣朝万岁!”众军纷纷下马,如山崩海啸一般,齐声呐喊着往城上冲去。两军就在上严关背后的登城阶梯上杀成一团。
两军厮杀正酣,魏裴带着人马也杀到了萧鳞军身后,与负责断后的鹰骑兵交锋了。
鹰骑兵全是轻骑兵,向来长于弓马而非正战。虽然如此,鹰骑兵毕竟是中关军王牌的四骑兵之一,训练和战斗力皆属一流,当即纷纷跃马挥刀,拼死作战,一时间,魏裴队竟冲不过他们这道防线。
这时,只见旌旗招展,又一队人马冲到。却是杜崆的人马。
原来萧鳞突击之前,派了传令兵将自己的行踪告知杜崆。杜崆眼看石培方中军调动,也明白了上严关的确防备不严,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夺关机会,当即一边令手下继续围攻堡垒,一边就亲率人马冲上来助战。
魏裴人马只带了2000余人,被鹰骑兵和杜崆人马前后夹击,不得不后退调整,眼看着杜崆突破了自己的战线,和鹰骑兵合流,形成了萧鳞的攻城军坚强的后盾。
魏裴正要整军再攻,只听身后喧哗,转身只见“高”字大旗迎风飞舞,原来石培竟率整个中军杀过来了。他马上明白石培已经舍弃了中军,倾巢而出,来救上严关。当即也一声怒吼,带着自己的部下反攻了回去。
杜崆才和鹰骑兵会合,正待抽出人马支援萧鳞攻城,眼看魏裴石培合军杀来,赶紧整军应战,重新厮杀在一起。
上严关处,萧鳞的人马和张长奉等人也是浴血奋战,杀得城上城下遍布尸体,血流成河。
张长奉在城上往来飞奔,挥刀死战,拼死堵住几个上城的阶梯。张长奉的武学体系很正统,刀枪剑戟,多有涉猎,不似蒙寒浪一般剑走偏锋。眼下他手拿一柄大锤,运起内力锤掌并击,不断将攻城的人马击退去阻挡后面的攻城者,延缓时间和压力。
关下的萧鳞红着眼睛一直在观察战局,也发现了张长奉:他一个人几乎堵住了三个登城阶梯!
“射他!”萧鳞怒吼着拿起弓箭,指向远处那个正在奋战的勇士:“把那个人给我射倒!”
利箭破空而去,张长奉一边躲闪,一边依然挥锤死战,将萧鳞的人马压制住,不肯少退。
***
上严关下,两军不及万人,却正在决定着天下的命运。
或者,金城人失去上严关,也就失去了了他们2000年来仅有的一次主宰天下的机会。
那无数的阴谋家,野心家,英雄,枭雄,都曾经在这上严关下,亲身感受大自然的不公,命运的乖戾,抗争着,却终于失败。
剑折人亡,黄沙掩尽雄图霸业。
或者,曾经横扫列国的李王朝失去上严关,进而失去三江,失去天下,为这个辉煌的王朝划下句号。
那个被龙族人尊为神和圣王的人,他所留下的王朝,从此和以往的历代王朝一样,灰飞烟灭。神圣的时代就此过去,成为神话,仅供后人传颂。
逝者如斯,千古风流星云流散。
一如金城人不愿令祖先蒙羞,中关军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忠诚。那么只剩下一条路!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上严关,从来就是狭路。
这是第一次,它如此公正地让每个人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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