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雪夜社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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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神殿外面的声音,我心中不由地窃喜,那是莫无邪的声音。
盘腿坐在香案上的一气道人略微愣了愣,然后仰着头笑了笑说:“道兄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随着莫无邪的一声长啸,神殿的门被两只狼重重撞开,飞了进来,摔到了神殿正中的地上,全身不断抽搐的,断了气。
“老修行也太不尽情谊了吧!既然让我现身,为何还在门口放着这畜牲挡路。”莫无邪说着,走进了神殿。他这次来,没有再穿他的那身破棉袄,而是身着长及脚踝蓝色道袍,满头的白发整齐地罩在纯阳巾下面,怀抱佛尘,一派仙风道骨。
“莫大叔!这老道刚才还自称什么天无敌,特别嚣张。还好你来了,今天就让他见识见识你的能耐。”坐在地上的廖婷婷被我扶起,还没有站稳,便兴奋地对莫无邪说。
“哼!无知小辈,你们以为找来帮手我就怕你们吗?”坐在香案上的一气道人冷冷地说。
莫无邪看着我和廖婷婷笑了笑,然后对着一气道人说:“老修行也太执了吧?为了这把桃木剑,老修行还是和以前一样,费尽苦心啊!四十多年了,不断地兴风做浪。你我都是学道之人,你难道不知道,神器只随有缘人吗?”
“有缘人?”一气道人冷冷地说。“这四十多年来,如果不是道兄在后面**手段,也许这把桃木剑早就是贫道的了。”
听了一气道人的话,莫无邪笑了笑说:“四十年前,你借别人手杀了十二位护剑人。四十年后,你又想借这狼群,杀死这两个持剑人。你有这么重的杀心,就算得到这把神器,我想神也是不愿见你的。可叹啊,老修行与我同时修道之人,却太沉迷巫觋之法了。”
“巫觋之法?”一气道人冷笑了一下说。“自我张天师创教之后,如果没有巫觋方术,敢问道兄,这道应何以而行呢?”
“哼!歪理。”听完一气道人的话,廖婷婷抢着说。“我只知道教不把人生看成痛苦,而是把生命看做宇宙中最珍贵的东西。而你却为了一把破木剑,不断地用你所谓的法术杀人,还不知羞愧地说自己是修道之人。”
我惊讶地看着廖婷婷。她的一凡话,让我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以前我给她借《道道经》时,只是想着能让经书上“无为”的思想熏陶一下她,能改改她的性格。没想到她的性格没有改过来,而是从中学到了道教的理论。
莫无邪笑着看了看廖婷婷,借着神殿中的蓝色火焰,我看到莫无邪满脸全是赞许之色。
当廖婷婷看到我和莫无邪都对她抱以赞赏的目光,显得更加得意了。用手指着一气道人,又大声说:“道教开始只是本着黄、老、庄、还有个什么人的思想,讲的是清静无为,锻炼身体,达到长寿的目的,只是讲一些道理。也只有你们这些歪门邪道,才一味地讲迷信。如果让你的什么张大师知道了,一定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你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
廖婷婷说到这里,我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低声说:“别再吹了,十八层地狱是佛教理论,你再吹就露馅了。”
廖婷婷看了看我,回过头来又指着一气道人说:“我要是你的话,知道自己做了那么多坏事,说不定早就自尽去找什么张大师谢罪了。说不定看在穿过几十年道袍的份上,还能让你当个小鬼什么的。”
“哈哈哈!”听到廖婷婷的一席话后。莫无邪朗声笑了笑,看着一气道人说:“老修行,可叹啊,你我修了近一辈子的道,到头来,还不及这个小姑娘。”
盘腿坐在香案上的一气道人,身体略微颤抖了一下,恨恨地说:“我看你们还是先到张天师那里报到吧!”只见一气道人双手一挥,左右手又结成雷霆诀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这老道,又来了。”廖婷婷说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快带着她先退出神殿。”莫无邪低声对我说完。便在神殿中怀抱佛尘,脚踏罡步,口中大声念着:“赫赫扬扬,普扫不祥,天蓬力士,伏魔金刚,助阵降妖,化为吉祥。”
咚!咚!咚!神殿中的三十六面鼓随着一气道人的手势,慢慢地升起,围在了莫无邪四周,杂乱地响了起来。
当我扶着廖婷婷退到神殿外的风雪中,心里正在思量着如何去帮莫无邪时。只听见神殿中的莫无邪在念完咒语后,大喊了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伴着他身体的旋转,将手中的佛尘一挥,围在他四周的三十六面鼓应声落到地上。在连续不断地爆裂声中,三十六面鼓的鼓面全都破开了。
“莫无邪,你三凡五次和贫道做对,我饶过你好多次,没想到你还是不自量力。”看着落到地上的三十六面鼓,一气道人气愤地从香案上站了起来,恨恨地说。“别怪贫道这次对你不留情面。”
一气道人说着,将双手合在了一起,结成刀山诀手印,口里念着:“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镇,诸殃皆退,二十八宿,应声驱魔,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随着一气道人的咒语,只见后墙边那二十八面上画日月五星的神幡,带着淡蓝色的火焰慢慢升了起来。
“着——”一气道人将右手换成剑指,猛然间指向了我们,那升起的二十八面神幡,随着一气道人右手指的方向,带着风声,飞快地向我们冲了过来。
“落——”莫无邪长长地喊了一声,将手中的佛尘再次地一挥,只见那二十八面神幡又应声落到神殿中的地上。
随着神幡的落下,莫无邪向后连连退了几步,也站到了神殿外的雪中。透过白雪映的光亮,我看到莫无邪脸上全是汗水。

“你们两个拉紧我,咱们离开这里。”退到我和廖婷婷旁边的莫无邪喘着气,低声急促地对我说。
听了莫无邪的话,我才知道,我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莫无邪也不是一气道人的对手。廖婷婷似乎也没有想到一气道人会这么厉害,满脸惊讶地看着神殿中,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哼哼!这样就想走吗?”莫无邪的话刚说完,在神殿中的一气道人似乎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冷地对我们高声说。“这是社祭之地,来了,就是祭品。”
一气道人说着,跳到了香案后面,口中念念有词,将双手用力一挥,只见摆在那香案上的五色土迎空飞了起来,化做了五把青、赤、黄、白、黑的长剑,呼啸着向我们刺了过来。
“天圆有限,地方有垠,六丁六甲,化为白雪。了了律令,助我雪遁。”莫无邪大声说着,俯身将手中的佛尘对着地上的雪用力一挥。顿时白雪扬扬,我连忙将廖婷婷抱在了怀里,只听见耳边传来了呼呼的风声,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我们三人伴着飘扬的白雪,飞了起来。隐约间,只看到地上五色光一闪,紧接着,就听到脚下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雷声。
当我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怀中抱着廖婷婷和桃木剑,坐在我家门口的雪地上。由于天刚刚亮,路上没有行人。雪后的清晨,让我感觉到冷冷的。莫无邪站在我旁边,正用手里的佛尘弹身上的雪。
躺在我怀里的廖婷婷看了看我,红着脸站了起来,一边拍身上的雪,一边对莫无邪说:“莫大叔,你这又用的是什么法术,速度比那一气道人的五鬼抬轿快多了,一眨眼就把我们送回来了。”
“好险!”莫无邪长叹了一口气说。“多年没有交手,没想到一气道人的法术修的这么快。要不是正好天降大雪,能让我用上雪遁之法,也许我们仨真成了社祭神殿中的供品。”
“我不明白,这把桃木剑到底有什么大的用处?让一气道人这样的费尽心机抢它。”我站了起来,看着手中的桃木剑,满是疑惑地问莫无邪说。
“这说来话长。”莫无邪看了看我手中的桃木剑,若有所思地对我说。“如果十年前黄乾源有这把桃木剑的话,他也许就不会离开这个地方了。”
“什么?”我惊讶地问莫无邪说:“你是说黄晓的父亲也想要这把桃木剑?”
“你看你,到你家门口了,就不能进去说?莫大叔救了我们,你也不知道先请他老人家到你家暖暖。”廖婷婷打断我的话,一边对我说着,一边拍我身上的雪。
“等等!”当廖婷婷拉着我转着身子,往下拍我身上的雪时,莫无邪惊讶地说了一声。快步走到我的身后,指着我后背上的抓痕问廖婷婷说:“这是你干的吗?”
“什么呀!这是狼抓的,就是给那一气道人看门的狼抓的。”廖婷婷看了看我的后背说。
“不象。要是狼抓的,应该是新的伤口,这抓痕已经时间长了。”莫无邪摇着头说。“不会是你抓的吧?”
“我……”廖婷婷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抓痕是时间长了。”我转过身对莫无邪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次在城隍庙里,廖婷婷就发现我背上有抓痕,开始我以为是什么东西划的,可是又一直不好。”
“最近你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莫无邪若有所思地对我说。
“有啊!”我回答莫无邪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我,让我觉得后背凉凉的,可是当我回头看时,什么也没有,我也奇怪呢,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有这样的感觉。”
“完了,这是鬼手印。”听完我的话后,莫无邪摇了摇头说。
“鬼手印!”廖婷婷惊讶对莫无邪说。“这病重吗?您能治好吗?”
“这是种到人的命里的,我是改不了人的命的。”莫无邪低头想了一会,对我说。“你是不是把你的八字告诉了一气道人?”
“没有,只告诉过‘刘神仙’。”我想了想,对莫无邪说。“记得在基地,康庭华曾告诉我说,‘刘神仙’是一气道人的儿子。”
“一气道人的儿子?”莫无邪惊讶地问我说:“一气道人那里有什么儿子,看来你又中一气道人的招了。”
“中招?”廖婷婷关切地看了看我,对莫无邪说:“有您在,还怕一气道人的什么招吗?”
莫无邪看着手中的佛尘,若有所思的说:“这鬼手印是种到他命里的,以我的力量解不开。”
“那怎么办?”廖婷婷急切地说。
听到莫无邪说他也无法解了我身上的鬼手印后,我心里不由地为自己感觉到了一丝悲哀。十年了,《周易》的玄机一直没有破,而现在的我,工作没有了,又中了什么鬼手印。难道我的命真如八字中所示的是身弱逢羊刃,月柱带天罗,五行无气,主死之象?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莫无邪似乎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对我说。“你先到家收拾一下,然后到缘明寺来找我,我带你去见无相和尚。”
“缘明寺!”我惊讶地说。十年前,当我在那个天降粟,鬼夜哭的夜晚离开缘明寺后,就再也没有去过。我不敢去缘明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黄晓的地方;那是我险些丧命的地方;那是我曾经和黄晓牵手走过的地方;那是我亲眼看到黄乾源绝望焚书的地方。缘明寺,记录着我太多的悲伤。睹物伤情,是我最不愿意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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