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府叙天伦,买酒起风波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却说小翠大醉,夏二小姐拎着小翠,展开轻功,一路小心翼翼,偷偷摸摸,东张西望地溜回夏府。
待把小翠放回房中,二小姐终于也定下心来。这短短半日功夫,心情几起几落,即便是出名大胆、娇纵、不守闺距的二小姐也甚感太过出格,刺激,不合体统。如今大事已定,再回味儿这番遭遇和那飘香的桂花梅子酒,二小姐只觉心中畅快的恨不能今日便是祖母寿辰才好。
正自得意,忽听身后有人说道:“你这丫头,一天不见个人影,这会儿又偷偷乐个什么?”
二小姐心下一惊,连忙转身看去,却是自己母亲。
夏夫人韩月盈是夏府老太君的亲传弟子,当年一把雪花剑,也是纵横江湖,侠带当风,后来嫁与自己师兄,也就是夏府当今的家主夏崇岩,便从此把舞剑改成了绣花,专心在家相夫教子,成了济南府数一数二的贵妇人。
夏二小姐笑地像个小狐狸,神神秘秘地向母亲炫耀:“娘啊,今儿个我可没瞎玩,立了大功一件呢!”
夏夫人惊道:“你这疯丫头!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把人家房子给烧了吧?有人看见没有?”
二小姐朝天翻个白眼,闷声道:“娘啊!都什么时候地事儿了,你怎么就没完了?再说了,就算我烧人房子不对,不也因那狗官太过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奶奶都说那是行侠仗义,你怎还逮着不放呢?”
夏夫人板着脸教训道:“还不是因为你最爱惹是生非?你当我想管呢?家里这么多兄弟姐妹,就没个你这样地!说吧,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二小姐看母亲不依不饶,便又嬉皮笑脸地撒娇道:“好娘亲,我哪有那么不听话地?今儿个我辛辛苦苦忙活了一日,还不是为了给奶奶备了份大礼?定然称奶奶心意的!哪有去惹什么事了?”
自己的女儿还有个不了解的?夏夫人嗔道:“疯丫头!我还不知道你?还不就是顶着个采办寿礼地名头跑出去玩儿?你就是不听话!大姑娘家老不愿呆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二小姐看母亲唠叨个没完,不耐烦地叠声道:“知道了!知道了!哎呀呀!我又不是瞎玩,这不是有正事么?”
夏夫人拿这二闺女也是无可奈何,苦口婆心地教育道:“咱们家虽也算江湖人家,没那么多寻常大户的规矩。但也总不比蓬门小户,在济南城里是有头有脸的,你二叔更是有功名在身,你不听话,丢了体面,让人笑话事小,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和你爹爹不要紧,你可怎么对得起你二叔?”
二小姐撇着嘴,一脸的不乐意。夏夫人叹了口气,这闺女打小伶俐讨喜,最受夏老太君喜爱,全家都跟着宠来惯去,到现在一点规矩都没有,又天生性直胆大,真怕哪天惹出祸事来。但到底也不愿看女儿不高兴,又哄她道:“这么大姑娘了,一生气就噘嘴,都能拴头驴了。看你爹把你惯的,现在说都不能说了?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吆?……快,你姐姐回来了,在奶奶那里,去看看吧。”
“谁要嫁?……啊?大姐回来了?太好了,我正猜她什么时候到呢!”二小姐转嗔为喜,急急拉着母亲会姐姐去了。
—————————我分割,我快乐———————————
夏府老太君何雪宜,乃昆仑派上宗长老,在江湖上也属老一辈的有数人物。但其为人内敛,虽然儿子、徒弟都名动天下,她老人家倒是一向声名不彰。在大多数人看来,夏老夫人是个贤良淑惠,慈祥心善的老妇人,含辛茹苦的养大了几个好儿子,老来得报,尽享晚福。但在明白人的眼中,夏老太君何雪宜才是济南夏府真正的幕后高台,中流砥柱!夏氏一门能有今时今日的江湖地位,这老太太居功甚伟。
再有几日便是夏老太君的八十大寿,人到耄耋,经风历雨无数,世事看多了,看懂了,看淡了。但漫漫路长,总有一些执著,郁郁难化,即便历尽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放下”二字,怎么能,又如何肯?至不过从那眉蹇下去心田。
就比如这家族传承,血脉延续。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如今是家大业大,富贵逼人,可世态凉薄,人心不古,纵然是盘根大树,说倒下,也不过呼喇喇刹那之间,多少王谢堂前燕,都在不堪回首中啊!树欲静而风不止,怎能不殚精竭虑,远谋近筹?
更何况还有那一腔怨,满腹冤,如若今生无望,百年之后,谁来说个明白?谁能讨个公道?就如此徒唤奈何么?……罢!罢!罢!得过且过啊!
夏太君膝下三子一女,孙儿辈更是满堂,不敢说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但也称得上人才济济,济南夏府可说是枝繁叶茂,后继有人。要是寻常的老人家定然心满意足,只求无病无灾,安享晚年。但身为昆仑长老,夏府真正的掌舵人,夏老太君又岂是俗流?家族的前途命运,老太君殷殷切注,早早便巧做安排,将厚望寄予在长房的二女一子,尤其是眼前这个大孙女身上。
夏府第三代的长女叫做夏雨莲,夏雨荷亲姐,自幼天赋过人,夏老太君亲自教导,十岁送上昆仑山门,到如今年纪轻轻,已经修了一口飞剑。
能御使飞剑,只是修行的基础功夫,不见得就比普通内家高手高明,但在境界上却是天差地别。此一步跨出,从此海阔天空,如同小舟驶进无涯的大海,进一层能孕灵丹,再上一楼可养元婴,元婴大成之后,过得小天劫,便是陆地散仙,如能度过四九天劫,便可破碎虚空,白日飞升。这每一步走来,资质,悟性,心法缺一不可,即便如此,也还要靠些运气。
驾驭飞剑,仅仅是最基础的第一步,看似简单,大多数人却穷其一生也难以跨越,营营努力,顶多也只能成个内家高手。夏府这么多人,有昆仑这个当今修行第一宗门作后盾,修炼心法正宗,天才地宝良多,可是修成飞剑的也不过三五人而已,这已经是得天独厚,相当的了不起。即便跨过这道门槛,也是困难重重,夏老太君多年停滞在元婴初成,难有寸进,长子夏崇岩早已是灵丹充盈,五气汇聚,眼看能养元婴,但也仅只与此,小儿子夏崇厚只孕成了灵丹,而自己的徒弟也是长媳夏夫人韩月盈仅仅只是修成了飞剑,不过功侯深些而已。
小一辈的孙儿们,论资质、讲悟性,大孙女夏雨莲都是顶尖之选,如此年纪,能修成飞剑,就难怪夏老太君殷殷期望了。其他的小辈们,天资突出者还有二孙女夏雨菏,小孙子夏雨仁,都是长房所出,夏老太君将家主之位传与长子,除了夏崇岩自身的实力,与这三个孙儿也有莫大的关系。
————————————我快乐,我分割————————————
却说夏老太君拉着大孙女的手闲话家常:“莲花儿,麒麟崖上不比家里,虽说他们不会慢待与你,但那些脏活杂务都是你们这些低辈弟子做来的,可是受苦了吧?”
夏雨莲捂嘴轻笑:“奶奶,有您和爷爷这两棵擎天大树,我能受得什么苦?不过,麒麟崖上现今也不比从前了,好多师姐妹都是带着丫环上山的呢!就这样,听说掌门师伯明年还打算抽调山下的普通弟子到麒麟崖服役呢!”

娘儿俩正说得开心,忽听门外老远有人风急火燎地大喊道:“大姐!大姐!你可回来了!!怎兴这么晚?”
大小姐抿嘴一笑,在这个院里敢这么放肆的,除了二妹夏雨荷还有谁敢?忙起身迎上,笑道:“一年不见,荷花儿又漂亮了!”
二小姐劈头闯了进来,抱住姐姐又笑又跳,老太太笑眯眯地骂道:“疯丫头!疯丫头!真是没点儿清净时候!”
姐妹俩高高兴兴热闹了一番,二小姐这才向老太太行礼问安。
老太太溺爱地看着眼前一双姊妹花,骂二小姐道:“你看看你,大老远就咋咋呼呼,都是一个娘生的,怎么性子就差这么远?”
二小姐把头一摇:“又来了,又来了,都拿姐姐说事儿!我就是随您老人家才这么不受人待见的!”
老太太不愿意了:“死丫头!谁随我了?我当姑娘的时候有你这么疯么?你阿姐像我才真!”
二小姐小嘴一翘,趾高气扬地道:“奶奶,亏我还挖空心思地想孝顺你。这么编排人!这桂花梅子酒我不送了!”
“咦?桂花梅子酒?……哈哈,我都八十了,你个黄毛小丫头还想糊弄我?这山东哪来的梅子酒?还是桂花梅子酒,江南也少见到地!”老太太哈哈大笑,十足不信。
二小姐老神在在,稳坐钓鱼台:“哼哼!不信算了!您老人家可是敢赌一赌?”
夏太君看二小姐那副翘兮兮的神态,又觉好笑,又有点迟疑,问道:“莫非你真弄到了?”
二小姐拖长了音娇声道:“那——当——然!”
祖孙三人都被二小姐逗地笑了起来,夏夫人笑道:“看看你这蛮样!别是被人骗了吧?你怎就知道一定是桂花梅子酒?”
二小姐撇撇嘴,说道:“哼哼,觉得我没喝过是吧?可那酒的滋味儿着实独特,酸酸甜甜,少有点儿辣,最怪的就是喝完了有满口余香,和咱家那株从昆仑移植来的寒桂的香味儿差不多,直到现在都没散呢!想认错都难!”
夏夫人眼珠儿转了转,忽然问道:“这么说,你亲自尝了?”
二小姐得意忘形,浑没注意陷阱:“当然了,不尝我怎知道真假?”
夏夫人嘴角抽了抽,把脸一板,喝道:“你个死丫头!大胆了你!竟到外面喝酒?”
二小姐这才意识到事有不妙,大眼四顾,只见母亲正气势汹汹盯着自己,姐姐憋着一脸的笑,冲自己摇头。
二小姐大有狐狸尾巴给抓了个正着的窝囊滋味儿,立马改变战术。跺着脚,大肆撒娇:“娘啊,不来,不来,你真狡猾!我这不也是为了分辨真假吗?你就愿意看我被人给坑啦?”
夏夫人不说话,只是拿眼去瞧老太君。
夏老太君神色有些古怪,两眼闪烁,满面沉思,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夏夫人不由疑惑,老太太一向护着二孙女,今日这事儿放在旁个姑娘身上就是天大的麻烦,可在夏雨荷这儿,真就不算大事。只是老太君的态度有些奇怪,夏夫人不敢怠慢,轻声问道:“这孩子太没规矩了,师傅,你看……”
夏老太君摆了摆手,没头没脑问二小姐:“那酒你可带了回来?”
二小姐愣了愣,笑道:“明儿才去取呢。奶奶,你就这么心急哪?”
夏太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略一沉吟,又问道:“那酒真是有股桂花香?”
看老太太神态郑重,二小姐也不敢再玩笑,认真答道:“真有呢,到现今嘴里还是香香的。”
夏太君皱皱眉,又问道:“你再给我好好说说,那酒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二小姐眨眨眼,傻乎乎的看看一脸严肃的祖母,又瞧瞧满面疑惑的母亲,不知如何回答。
夏老太君也觉出自个儿有些失态,忙对夏夫人母女三人笑道:“这梅子酒在江南不是什么稀罕物儿,农户人家常做的,不过桂花梅子酒就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只是据我所知,像二丫头所说这种,能长时留有回香的,乃是用密法酿制,就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东西了,我年轻的时候倒是认识个人可以做,今天乍一听见,有些稀罕……唉!这都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呢?应该早就不在人世了……”
二小姐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说道:“还真是这样呢!看来那个酒家没骗我,据他说,他们家的酒在江南也是独一份,喝完后,唇齿留香,不闻酒气。……还别说,小翠喝的烂醉如泥,我一路抱着她回来,只觉得香喷喷的,果然没有臭醺醺的酒气……”
话还没说完,二小姐忽然一把捂住自己这张惹祸的小嘴,偷眼四顾,只见祖母、母亲、姐姐全都在盯着她,尤其是母亲,那脸阴地眼看就能打雷了!
“完了!完了!怎么就说出来了呢?如何向小翠交待啊!”二小姐心里惨兮兮的想着。
—————————————快乐分割—————————————
堂上,夏老太君升座,夏夫人和大小姐陪侍一旁,堂下,小翠跪着,二小姐站着,一同受审。
“小翠,你可知错?”老太君威严的看着俏脸吓地苍白的小翠。
“小翠知错。”小翠声如蚊呐。
“你错在哪里?”老太君沉脸续问。
“我……我不该喝酒。”小翠低着头,惨兮兮的回应。
老太君忍不住骂道:“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竟敢带着小姐到酒家喝酒!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小翠心思灵巧,立马抓住要害,赶紧伸冤道:“老太君!冤枉啊!因为听说那里有卖江南果酒,小姐孝顺,要给您买来贺寿,博您开心,这才一心要去的!小婢本也说自己去办,小姐怕小婢上当受骗,误了大事,这才和小婢一起……”
老太君脸色稍霁,哼了哼,又问道:“这倒也罢了,只是你却怎的喝醉了?”
一提这事,小翠满脸悻悻之色:“还不都是那个天杀的卖酒郎!”
夏夫人在老太君身后把眼一瞪,小翠赶忙到:“小翠失言,可那个卖酒郎实在太可恶了……”
当下,小翠便将自己醉倒之前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向在场三人描述起来。
小翠天生一张巧嘴,说的是绘声绘色,夏老太君和夏夫人都大感荒唐好笑,老太君咳嗽一声,说道:“嗯,这小子着实可恶,给姑娘家的斟酒怎能这般斟法?”
二小姐看气氛缓和,忙替那少年分辨:“那卖酒郎就是个乡野少年,没见过世面的。他看小翠醉了,也是慌张,却让我把价钱砍了一半,一坛只收五两银子呢。”
小翠猛地抬起头,眼神古怪的盯着二小姐,问道:“小姐,一坛多少钱?”
二小姐微微得意:“五两啊,平时他们都卖十两呢,你这一醉……”
话还没有说完,小翠就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小姐!他们本来就卖五两一坛,那老板说过了,咱要买得多,他就给三两一坛!”
二小姐一呆,失声道:“三两?”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