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八章 乱中原十国并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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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册礼是契丹大可汗的登基仪式。按照贯例,是要请求大唐皇帝册封,还要邀请各国使节来参加的。阿保机向各节度使和各邻邦国发出邀请。渤海国和卢龙镇的使节已经在临潢府,自然就要留下来参加大典了。这是契丹人最隆重的节日,渤海国使节这时只能表示热烈祝贺,把难民问题放在一边,兴致勃勃地参加柴册礼。
公元九百零七年正月二十七日,契丹国新任大可汗的登基仪式,在临潢府郊外的雪野上隆重举行。契丹大可汗和渤海国王一样,要得到大唐皇帝册封,才算名正言顺。现在他们采用的是大唐年号,即大唐天祐四年正月庚寅日。
仪式开始时,阿保机被各部大人和文武百官簇拥着,来到木柴搭成的祭天坛下,入再生室,行再生仪,行拜日礼,表示从此获得新生,有鲤鱼跃龙门之意。再乘马,由其母族中的长者执缰在前,侍从护卫在后,缓缓走向高岗。途中,阿保机放马奔驰,并且故意从马上跌下来。长者和侍从上前用毡子盖在他身上。然后他再上马走上高岗,立马凝视。部众向高岗上叩拜欢呼。侍从走下高岗,代阿宝机传话道:我德微下,诸位何不另选贤德?众答:可汗德高望重,臣等钦服。侍从回高岗上说与阿保机,然后又走下来代表阿保机问道:你等愿听我差遣吗?众答:惟命是从!侍从回禀于阿保机。阿保机再乘马回到柴坛下,点燃柴坛,火焰冲天。阿保机叩拜长生天,众臣随着叩拜。
仪式结束了。接下来有三天欢庆活动,天天有歌舞,夜夜有盛宴,渤海使节还是没有机会说话。等到第四天,大可汗宫中内侍来通知渤海国使节,说:大可汗已经到八大部巡视去了。
大封裔着急起来,问道:我这件事还有谁能答复?
内侍说:新可汗登基,所有大臣都随驾出巡去了,只有我这样的侍从留在临潢府,没有人能管你的事。
渤海国使节大封裔无奈,只好无功而返。大封裔深为此次出使失败而不安,可是他回到上京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国王和三相的责备,因为这时成王大玮瑎病危了,满朝官员都在为成王的病情担忧,没有人再想着难民的琐事。一年之后,即公元九百零七年,大唐天祐四年,渤海国庆成十四年,二月二十日,成王大玮瑎驾崩了,在位十四年,享年四十五岁。
同年三月二十七日,渤海国副王大諲譔继位,改元文德。二十五岁的文德王立六岁长子大昭顺为副王。文德王想要厉行新政,首先要把三位相国全都换成大氏亲王,让王室会议推荐人选。王室会议推荐出三位候选人,他们是大诚谔、大封裔、大素贤。文德王认为三个人都很优秀,就想出一个别出心裁地办法来确定他们的职务。在安排他们职务之前,召三人入宫来赐宴,向他们说,明日早朝就要册封你们的职务,今晚要尽醉方休,都留在偏殿安歇。然后,他们被内侍安排到各自的房间睡觉。文德王让内侍在隔壁仔细观察三人的动静。其中大封裔内心过于激动,一夜未眠。大素贤展转反侧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大诚谔走进卧室不久,便静静地睡去,不时有鼾声传出,直到第二天仆人把他叫醒。文德王听了内侍的禀报,心中有了主意,说:当宰相就要有腹中能撑船的度量。大素贤和大封裔一听说要当宰相就激动得睡不着觉,可见心里放不下大事。大诚谔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真正的宰相之器啊!
早朝上,文德王郑重宣布:封大诚谔为大内相,大素贤为左相,大封裔为右相。
这一朝藩国君臣遥望中原,看到的竟是四分五裂的九州山河,群雄杂立的十强列国。文德王大諲譔不知道大唐皇帝的生死存亡,不知道还能不能得到皇帝册封,心里充满了失落感。就在渤海国文德王登基这一天,被朱全忠软禁在洛阳破落皇宫中的大唐末代皇帝李祚,被左右大臣连哄带吓,含泪在禅位诏书上盖上了“皇帝之宝”的玉玺大印,把皇位禅让给梁王朱全忠。这时离他十五岁生日还有一个月。他的生日和高祖李渊是同一天。他原本和母亲何太后商议,想要在生日庆典上唱一首颂扬高祖的诗歌。现在生日宴会不可能再有了,颂歌也不能再唱了,只能用哀鸣来倾诉了。二百九十年前,先祖李渊就是接受了隋恭帝杨侑的禅让,坐上了大唐开国皇帝的宝座。现在李渊的第二十三代孙李祚,也以同样方式,让朱全忠坐上了大梁开国皇帝的宝座。历史竟会有这样惊人的相似!
同年四月七日,朱全忠在汴梁皇宫金祥殿登大齐国皇帝位,改元开平。朱全忠本是山东荷泽曹县乡间一个小流氓,十六岁开始做贼,五十六岁登基称朕,是闯荡江湖最成功者,创造了中国历史上一大奇迹。他在乡间做贼时名叫朱三,他在黄巢手下做将军时名叫朱温,被大唐皇帝册封为节度使时赐名朱全忠,现在做皇帝了,成了天上的太阳,又改名叫朱晃。朱晃喜欢赌博,登基这天的开国盛宴上喝得高兴,就和宗亲们赌骰子取乐。一直在旁边喝闷酒的皇兄朱昱突然冲上来,指着朱晃的鼻子骂道:你这无赖,从小做贼,不孝父母,投了黄巢,又降大唐,天子待你不薄,先封节度使,又封大梁王,你竟忘恩负义,欺君篡位,自称皇帝,你撒泡尿照照,你是什么东西,天下人会服你吗?你死到临头了,还赌个屁!

与朱晃在汴梁登称帝的同一天,刘守光在幽州自称卢龙节度使。刘守光是卢龙节度使刘仁恭的次子,和刘仁恭一样凶残贪鄙。本来刘仁恭在大安山的安乐窝里十分得意,已经把幽州交给刘守光来打理。可是刘守光却爱上了刘仁恭的小妾罗丽姿,常常跑到大安山来偷情。这一天让刘仁恭抓个正着,**上挨了五十军棍。刘守光说,你打我五十棍,我要关你五十年!儿子回到幽州就点起兵马来抄大安山,抓了老爹,掠了小妈,凯旋而归,当了大帅。
再过一个月,不屑于给大梁皇帝朱晃当节度使的军阀们开始称帝。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自称歧国皇帝。武安节度使马殷自称南楚国皇帝。镇海节度使钱镠自称吴越国皇帝。西川节度使王建自称蜀国皇帝。淮南节度使杨渭、卢龙节度使刘守光、清海节度使刘岩,荆南节度使高季昌,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朱晃在汴梁称帝的消息传到晋阳,晋王李克用拍案而起,大骂道:瘟猪果然露出篡逆本相!他当即率领晋阳众臣,向长安方向跪拜发誓:臣李克用未能翦除瘟猪,致使国祚不延,列圣蒙羞。臣对天发誓,必除朱逆,以报国仇!李克用当即宣布,晋阳延用大唐天祐年号,河东仍是大唐天下!河东节度使是唯一没有杀掉监军宦官的地方,幸存下来的监军宦官张承业跪行到李克用脚下,颤声哭诉道:晋王忠心,天地可鉴。恢复大唐社稷的重任,就仰仗晋王了!
朱晃在汴梁称帝的消息传到上京龙泉府,渤海国文德王大諲譔却很兴奋。他终于盼到中原出现了新皇帝,他可以向新皇帝上表讨封了!既然中原大国皇帝是天子,那么藩属国国王就是天孙。受到天子皇帝册封的天孙国王才是真正的国王。他立即派出讨封使团,以副王大昭顺为正使,殿中司少令崔礼光为副使,到汴梁去向大梁皇帝朱晃上表讨封。
让国王的亲生儿子来做正使,是表示国王对皇帝的崇敬。虽然副王大昭顺是个七岁的孩子,但他毕竟是文德王的长子,他来做正使就把使团的规格提到最高了,再高就是国王亲自担任正使了。可见文德王对皇帝崇敬之深切,用心之良苦。当然大昭顺的正使只是空名,真正担任使命的是副使崔礼光。
大梁国开平二年二月,即渤海国文德二年二月,渤海国讨封使团走鸭绿江贡道,渡过黄海,在山东登州上岸,立刻感觉到大梁国喜气洋洋。开始还以为山东是大梁皇帝控制的地区,渤海国使团又是第一个来大梁国朝贡的藩国使团,所以才受到特别热烈的欢迎。后来听了登州剌史的欢迎辞,才知道大梁国皇帝朱晃的死敌晋王李克用刚刚病逝了。朱晃幸灾乐祸,传旨下来,全国庆祝一个月,所以登州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渤海国使团在这种气氛下受到热情接待,既是借了大梁国举国欢庆的光,也是因为大梁国迫切需要有藩国使团来增添喜气。登州剌史给使团派出了为节度使来巡视时预备的豪华马车。这天刚到青州,就有大梁皇帝派来的迎客使来迎接。路过曹州时,看到一队出殡的人马,没有哀哭之声,没有戴孝之人,好象送一个路死的乞丐,却又有王侯的仪仗。
渤海国副使崔礼光问道:中原是礼仪之邦,山东是礼仪之源,怎么会有这样不伦不类的葬仪?
迎客使讪笑道:这是给济阴王送葬,死者不伦不类,葬仪自然也就不伦不类。
崔礼光追问道:济阴王是谁?既然是王,怎么会不伦不类?
迎客使冷漠地道:此王就是大唐末代皇帝李晔,被大梁皇帝封为济阴王。他生不如猪,死不如狗,真是惨不可听,臭不可闻。
崔礼光道:听说他还是个孩子,怎么会死了呢?
迎客使道:禅位的末代帝王多半是孩子,也多半是必死无疑。早晚都是死,晚死不如早死。尧舜大帝之后的禅让之君哪一个有好下场呢?晋恭帝禅位给宋武帝刘裕,仅一年之后就被人用被子捂死了。宋顺帝禅位给齐高帝肖道成,没过几天就被抄斩满门。齐和帝禅位给梁武帝肖衍,过十五岁生日时被人灌醉掐死。梁敬帝禅位给陈武帝陈霸先,没过上十六岁生日就被赐死。
渤海国副王大昭顺听得有些毛骨悚然了,却又忍不住好奇心,天真地追问道:那济阴王是怎么死的呢?
迎客使轻描淡写地说道:大梁皇帝派人给他送来一壶御酒。送御酒的钦差是和我一起从汴梁出发的。他行动还真够快。济阴王李晔才刚刚十七岁,就这样没了。
渤海国副王大昭顺突然打了个冷战。十七岁!这个可怕的数字深深地刻在了他这个七岁副王的脑海中。他莫明其妙地联想到,再过十年,他就是十七岁,如果在这样的年纪就死掉,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还有一个更让他迷惑不解的问题,为什么皇帝送一壶酒,济阴王就死了呢?
大昭顺看了看迎客使,问道:皇帝送的酒不是御酒吗?怎么会把人喝死呢?
迎客使笑道:这我可不敢说,你长大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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