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 狩猎场僖王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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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才智挂帅出征本来是不情愿的。他来到喜越部故地并没有真想平叛,只是想寻个机会杀了乌士元,除掉心腹大患。现在如愿以偿了,就让部下割了城中死难者的头,共得三百余颗,挂在马鞍上,高唱凯歌返回上京,说是杀敌获胜,凯旋而归。
张才智趾高气扬回到上京,向僖王奏道:安边府的叛乱不过是一些盗匪所为,王廷大军一到,顿时土崩瓦解。若不是监军诒误战机,本帅早就得胜还朝了。
僖王重赏有功将士,对大内相之死竟然不闻不问,反而让张才智兼任了大内相的职务。百官心中愤愤不平,左相张仙寿按捺不住,就向僖王奏了一本,对张才智提出弹劾。
张仙寿奏道:乌士元是当朝大内相,就算有过失,也要由基下亲裁。张才智滥施军法,形同谋杀。请基下降教,将张才智削去官职,交礼部论罪。
僖王问道:张才智可有话说?
张才智道:国法军法都不是臣制定的。如果法有不妥,应问三相之责,与臣无涉。
僖王道:准卿等所奏。散朝吧!
百官听不懂这是何意。如果是准了左相之奏,就要处罚张才智。如果是准了张才智之奏,就等于是把左相的奏本驳回了。大家不知道僖王究竟准了谁的奏,也没人敢问,就胡里胡涂地散朝了。
散朝的时候,张才智突然说道:请左相留步。
张仙寿本不愿和他说话,可是又不能拒绝,只好留下来。
张才智等到百官退下,才不阴不阳地对张仙寿说道:下次本大臣再出征时,一定要请左相大人做监军。
张才智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扬长而去。张仙寿回到府中,把张才智的话反复思索,越想越怕。他想,张才智这是在向我下战书,他下一个要杀的肯定是我。如果像乌士元那样胡里胡涂地死在奸贼手中,还不如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张仙寿下定决心要拼死一搏。他知道上京到处都是张才智的死党,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张才智发动突然袭击,只能靠自己的儿子来相助。
张仙寿把两个儿子召来,说道:今天张才智向我宣战了。他杀了乌士元只是乱国的开始,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了。我不能坐以待毙。你兄弟二人愿意和我一起拼搏吗?
长子张永顺是殿中司的少卿,说道:殿中司早有传言,说僖王要借国丈之手搬掉三相。大内相被杀,只是他消灭忠良的第一步。父亲要想不遭他迫害,只有先下手除奸。我早就想搏一搏了。
次子张永福是司宾司少卿,说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父亲要为国除奸,我兄弟二人愿做先锋。
张仙寿道:张才智身怀绝世武功,我们不能公开和他拼杀。他是禁卫军大将军,护卫森严,我们也无法实施暗杀。只有乘他不备时突然袭击,才能成功。
张永顺道:殿中司正在筹办僖王秋猎。僖王行猎时,百官都要陪驾,我们就在猎场上动手。
张永福道:百官陪僖王行猎,只准携带弓箭,不能携带兵器,正是张才智疏于防范之时,我们可以一举成功。
张仙寿道:这是天赐良机,不能错过,我们抓紧准备。
渤海国的国王每年都要举行秋季行猎。僖王正当年少,自然乐此不疲。这天僖王带了百官到东郊围场玩耍,张才智带着二千禁卫军护驾。到了围场,禁卫军只是担任外围警戒,僖王身边只有百官陪伴。百官也不是都能靠前,只有三相六卿和内务各司的官员可以簇拥在国王的鞍前马后。
僖王催马在前,众官簇拥在后。离僖王最近的是:协理大臣兼大内相张才智,左相张仙寿,右相大宏森。其次就是六部卿,再其次是内务各司的官员。这是国王行猎时必须保持的阵容格局。可是今天这阵容悄悄地发生了变化。张仙寿父子三人是早有预谋,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张才智形成品字形包围。张仙寿见机会来了,就向儿子发出动手的暗示。张永顺和张永福两兄弟一左一右同时出击,把暗藏的短刀剌进张才智的后腰。
这是致命的一击。张才智就是有九条命,也难逃此劫。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张才智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平时是胄不离身,连上朝时都披着暗甲。他那熊皮暗甲是按仙功秘法用草药抒制的,柔软如绵,艮韧如胶,刀锋剌进去,就像剌进胶板上一般,插也插不进,拔也拔不出。张永顺兄弟顿时慌了手脚。
张才智感觉到后腰上遭到利器袭击,立即作出本能的反应。他头也不回,随手就把手中的弓向后一击。只听啊的一声,有人中着落马。张才智勒马回头,见张永顺被打下马去,张永福却惊慌奔逃。张才智把马一催,大喝一声,你往哪能里走!张永福自知无处可走,急中生智,冲到僖王马前,一伸手抓住了僖王的马缰,叫道:你不要过来,否则基下必死!
张仙寿见儿子行动失败,知道大势已去,就催马来迎张才智,想拼死给儿子创造一个逃命的机会。张才智这时已是恨得两眼发红,手起弓落,就把张仙寿打得脑浆崩裂。张永福被惊呆了,被震痴了,被吓疯了,他已经没有了成败得失的概念,没有了忠奸正邪的区分,没有了上下尊卑的界限,发出一串哇呀的怪叫悲鸣,在绝望中把全身力气化做最后一搏,举起手中的弓,向着离他最近的目标拼死一击。

张才智和大宏森催马冲过来保护僖王,可是僖王已经在他们的弓打到张永福头上之前,先被张永福打下马去。这一场混战,转眼之间四人落马,战斗就此结束。张仙寿父子三人全都被张才智的一张弓打得头骨粉碎。僖王也被张永福打下马去。张才智翻身下马,抱起僖王的头,见他眼皮还在动,就大声叫道:传太医!
国王出猎,虽然有太医跟随,却是在禁卫军的警戒圈之外待命。当太医得到召唤赶到僖王面前时,僖王早已气绝身亡了。渤海国僖王大言义,十六岁登基,二十岁被杀,就这样匆匆地消失了。
就在僖王大言义和他的近臣们在秋猎围场自相残杀的时候,在遥远的北部边陲的安远府,有一支人马正在向西奔驰。这支人马就是安远府都督大忠和率领的一千府兵。大忠和不能容忍黑水部和喜越部的叛乱,也不能容忍上京王廷对叛乱的无劝于衷,毅然起兵平叛。他的先锋大将就是他的长子大仁秀。
铁利府都督尤先卫对大忠和起兵既喜又忧。喜的是终于有人挺身而出讨伐叛乱了。忧的是大忠和没有得到王廷诏命,擅自起兵,有谋反之嫌。尤先卫就是怀着这种矛盾地心情,向上京送出加急快报,如实地奏报了大忠和的动态。
尤先卫的奏章送到上京,并没有引起王廷的注意。因为这时王廷正在处理僖王大言义的后事。
张才智对僖王之死即悲且喜。悲的是女儿失去了丈夫,喜的是有了代行国王权力的机会。张才智当即把僖王尸体草草入殓,举行国葬。又扶康王的第三子大明忠继位。十七岁的大明忠登基,称渤海国简王,改元太始。张才智又自作主张,让简王娶了僖王的遗孀。女儿张秋菊继续做贵妃,父亲张才智继续做国丈。
张才智扶简王大明忠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清算乌士元和张仙寿的罪行,把这两家遗属尽行斩首。右相大宏森只怕张才智杀红了眼,会把屠刀指向自己,就报病休养,不去上朝。张才智也不让简王委任新的左右相,就把三相的权力一人独揽了。渤海国的王权实际上已经落入张才智手中。
大唐钦差李重旻对他离开渤海国之后发生的这些事一无所知,回到长安后,不敢呈交王柄权的表文,只把渤海国大内相乌士元的重托奏报上去,奏请皇帝特许渤海国学子归国效力。宪宗皇帝愉快准奏。康王时期送到长安学习的一大批精英就奉诏归国,其中有乌士元的儿子乌海光,大宏森的儿子大庆义,大廷功的儿子大启泰,六部尚书的儿子杨泰师、杨成规、周文伯、高元广、何学正、李进宪。这批学生参加过元和十二年的科举考试,其中乌海光获得进士及第,是这批精英中的魁首。
这批渤海国精英是奉了皇帝诏命归国效力的,简王大明忠和国丈张才智不敢不重用,除一人之外,都安排在三省六部担任了重要职务。那个没被安排做官的是大唐进士乌海光,因为他的父亲乌士元是被张才智斩首的罪臣,三省六部都不敢接纳他。
乌海光怀才不遇,沦为平民,却不甘寂寞,立志要在渤海国传播中原文化。他在上京龙泉府开办了一家私学馆,挂起龙泉书院的招牌,专门招收平民子弟入学。渤海国从此有了以四书五经为学业的私学。
李白有诗曰:天生我才必有用,直挂云帆济沧海。乌海光非常喜欢这两句诗。这虽然是知识分子自视清高的狂妄之辞,却也道出了世上俗人不敢正视的一条真理。人才是不可埋没的。是金子总要发光。诸葛亮未出茅庐就已算定三分天下,做好了接受刘备聘请的准备。乌海光也在书院中感悟到渤海国将要发生一场巨变,不仅做好了迎接巨变的准备,而且要去促成巨变的早日到来。
乌海光不能做官,在教书之余就潜心整理和研究渤海国历史。他凭着渊博的学识,敏锐地洞察到,渤海国政权已经到了不是振起就是衰亡的转折关头。在最近二十多年,王室内乱频发,文王大钦茂饮鸩、成王大华屿坠湖、废王大元义饮鸠、康王大嵩嶙中毒、定王大元瑜睡死、僖王大言义被杀,这一连串六位国王全都死于非命,王室已经衰弱不堪。现在简王大明忠不能亲政,全凭国丈张才智辅佐,而国丈滥杀成性,把国家治理得一塌胡涂。王室衰弱,权臣乱政,这分明是亡国的征兆。
洞察到亡国的危险,乌海光就想到了一句圣人名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他进一步分析王室猝衰的原因,惊异地发现,渤海国自高王大祚荣立国以来,王室一直处于分裂的状态。高王大祚荣和他的两个弟弟大祚新和大野勃,实际上代表着三股政治势力。高王大祚荣这一支传到简王,历五世九王,已经是强弩之末,后继无人。二王大祚新这一支传到大元义,成了窃国大盗,子孙被斩尽杀绝,也已经烟消云散。而三王大野勃这一支却长期潜伏着,其政治能量至今还没有释放出来。当大祚荣的子孙和大祚新的子孙拼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不正是大野勃的子孙崭露头角的时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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