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李重旻宣抚渤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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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僖王大言义入唐讨封的渤海国使臣大庭俊来到长安,遭遇了一场意外之灾。这时大唐正在进行讨伐藩镇割据的战争。淮西节度使吴元济的叛军骚扰到东都洛阳附近。淄青节度使李师道阳奉阴违,表面上派兵参加朝廷讨伐淮西的战争,暗中却在加紧支援淮西叛乱的行动。李师道派了一大批剌客奸人到洛阳和长安进行恐怖活动,一时间歹徒横行,群盗并起,一件件触目惊心的事情不断发生。就在大庭俊进入长安城的前夜,有两位宰相在上朝途中遇剌,左宰相武元衡被杀害,右宰相裴度被击伤。长安城的禁卫军展开全城大搜捕。刚刚入城的渤海国使臣大庭俊就被当做剌客逮了起来。
半年后,鸿胪寺卿皇甫松查明了大庭俊的真实身分,才使大庭俊重获自由。大庭俊向宪宗皇帝李纯呈上大言义的讨封表,奏报了渤海国多灾多难的现状,倾诉了渤海国君臣渴望得到大唐皇帝抚慰的迫切心情。宰相裴度对发生逮捕使臣这场误会深表欠意,就力劝宪宗皇帝派钦差大臣宣抚渤海国。上次定王大元瑜派大延真来讨封时,宪宗皇帝只是给了一道准奏的批示,这次派钦差大臣去宣诏,就显示出对僖王的优待,也可以补偿使臣被逮之痛。宪宗皇帝就点了中郎将李重旻为钦差大臣,到渤海国宣布皇帝封册大言义为渤海国王的诏书。
二十年前大唐德宗皇帝派钦差殷志瞻来宣抚渤海国,册封大嵩嶙。现在宪宗皇帝又派钦差李重旻来宣抚渤海国,册封大言义。皇恩再一次抚慰渤海国,让渤海国君臣欢喜若狂。三相簇拥着少年王大言义出城百里迎接钦差,热烈之情不必细表。
钦差李重旻颁布宪宗皇帝诏书,册封大言义为左骁卫大将军,忽汗州都督,检校太尉,渤海国王。康王和定王受封时,只有高王和武王享有过的左骁卫大将军、忽汗州都督称号,和文王享有过的渤海国王称号,而这次对僖王重新加上了检校太尉职称,这标志着僖王得到了和文王完全相同的爵位,不折不扣地享有大唐正一品官员的荣誉,让渤海国君臣受宠若惊。
钦差颁诏之后,按例要到各地巡视。李重旻就选择了中京南京和西京作为巡视地点。因为以前的历次大唐钦差来渤海国,都没有到这三个渤海国副京巡视过,李重旻独出心裁,想显示出和以往钦差的不同。他万万想不到这样的安排会引出让他难堪的后果。
中京显德府都督王柄权,本是高句丽后裔,却又是大野勃的义养重孙,而且做了文王大钦茂的小女儿贞孝公主的驸马。他血管里流的是高句丽血脉,头脑中装的是渤海国的仙功道法,享受的是渤海国王亲贵戚的荣誉。这种奇特的身份,就造就了他奇特的性格。他有一件奇事足以让后人议论千年。那就是他为已故夫人大贞孝公主立的奇怪墓碑。那墓碑上的文字,除了名字、时间和安葬地点以外,竟然和二公主贞惠的墓碑一字不差。这是王柄权让人迷惑不解的杰作。他的夫人贞孝公主病逝时,他拒绝了许多文人墨客献来的墓志碑文,却偏偏让人抄来贞惠公主的碑文,刻在贞孝公主的墓碑上。人们都以为这是他的怪僻,其实他要表达的是对二公主贞惠的敬佩和同情,也就是对二驸马张茂森的敬佩和同情,也就是对成王大华屿的留恋。在他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个密秘,就是对成王大华屿的忠诚和对康王大嵩嶙的否定。从康王主政到僖王接班,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和王廷保持着距离。他在否定康王大嵩嶙及其子孙的同时,自然要考虑谁有资格来做渤海国未来的主宰。他实际上在盼望着大野勃的后人承担起治国的重任。
大唐钦差李重旻来巡视中京,就激发了王柄权对渤海国未来的幢景。他要向钦差禀报渤海国政局的混乱,提请钦差关注大野勃后人的处境,请求大唐皇帝给大野勃的后人正名正位。他特别为钦差准备了一份表文,请钦差转交给大唐皇帝。那表文的大意是:
渤海国高王大祚荣忠于大唐皇帝,曾对从大唐归来的三弟大野勃寄予厚望。可是武王心胸狭窄,不能容忍三叔分享权力。大野勃不得不隐居林下,并嘱子孙不得入朝为官。文王之世,渤海国政通人和,大野勃屡次建功于国。康王以来,奸臣当道,国事日微。定王僖王,皆是孺子,难当大任。渤海国有赖大野勃后人治理。天意如此,人心如此。请大唐皇帝为渤海国三百万人民作主。
这样的表文交到钦差李重旻手上,让钦差甚感震惊和为难。李重旻像是捧着一个剌猬,不能不接,又不敢表态,只好匆匆结束了对中京的巡视。李重旻再返上京时,已经对僖王及其身边的大臣充满了疑虑。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钦差还朝时,渤海国大内相乌士元特别向钦差提出一项请求,请钦差奏请皇帝特许渤海国在长安求学的青年归国效力。钦差满口答应。

僖王大言义得到了钦差大臣来颁布皇帝册封诏书,自以为身价倍增,就忘乎所以起来。钦差离开上京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当一个不受别人约束的国王。他首先想到的是要摆脱三相的束缚,就来向母妃求援。
僖王道:大唐皇帝册封我为国王,我就要做个真正的国王。三相监国的局面应该结束了。
张太妃道:你想摆脱三相的约束,就要找个比三相更强硬的靠山。张才智兵权在握,是三相的克星。你去求他吧!
僖王道:张才智经常称病不来上朝,不能承担大事。
张太妃道:他那是装的。我早已看得清清楚楚。他是对三相专权心怀怨恨,才故意不与三相合作。你让他来制约三相,他肯定会拼命向前。
僖王道:母妃不是说要让我纳他女儿为贵妃吗?怎么没有消息了?
张太妃道:不是你说他女儿长得丑吗?
僖王道:只要张才智能为我效力,他女儿丑点也将就。
僖王要纳张才智的女儿张秋菊为贵妃,早在人们意料之中。因为渤海国的贵妃历来出自张家,现在张家就只有张才智这一支了,他的女儿肯定要做贵妃的。可是这桩人们意料之中的喜事,却引出了意想不到的恶果。
这天僖王降教:任命张才智为阅军太尉兼辅国大将军,协理上书房事务。
阅军太尉和和辅国大将军本是荣誉称号,并无实权,可协理上书房事务就非同小可了。上书房是国王的办公室。增设协理上书房事务的大臣,实际上就是在三相和国王之间加了一道门坎。以后三相奏事,就要先和协理大臣打招呼。僖王想用这种办法压制三相。
三相也不甘示弱,很快就作出反应。
这天早朝,大内相乌士元奏道:黑水部反叛尚未平定,喜越部反叛又相继发生。北方已陷入混乱之中。请基下发兵征讨。
僖王道:这样大事,为何不事先和协理大臣打个招呼?
乌士元道:历来渤海国的大元帅都出自张家。臣以为只有张才智才能平定北方叛乱。因为要举荐协理大臣张才智为大元帅,只能在早朝奏报了。
僖王向张才智问道:协理大臣以为如何?
张才智立即看穿了乌士元这是在玩调虎离山的诡计,就使出一个更狠的请君入瓮的招数,奏道:臣愿挂帅出征。只是要请基下派个监军。这监军就非大内相莫属了。
僖王见张才智要把乌士元带到前线去,心中暗喜,立即宣教道:北方两部相继叛乱,非同小可。命张才智率二万人马前去剿平叛乱,乌士元做监军随军督战。下去准备吧!
喜越部故地在安边府一带。安边府下辖安州和琼州。张才智和乌士元率大军来到的时候,叛军已经劫掠了琼州,又去骚扰安州。张才智这时并不把追剿叛军放在心上,他一心在琢磨着如何借这次出征把乌士元置于死地。
张才智当即下令:监军带五百亲兵留在琼州筹集粮草,其余人马随本帅去追击叛军。
张才智领兵走了。乌士元留在琼州。这时琼州剌史已不知去向,城中百姓也逃得无影无踪,留在城中的只有余火未烬的房屋和无人掩埋的尸体。乌士元在残城中勉强生存,哪里有能力筹集粮草?
次日,张才智派人来催运粮草。乌士元道:留守的亲兵都在挨饿,本相无粮可运。请大元帅就地筹粮。
第三日,张才智率兵返回琼州,请监军来商议军情。
张才智道:本帅大军节节胜利,眼看叛军就要履灭,却因粮草不济,不得不收兵。请问监军大人,殆误了军机该当何罪?
乌士元道:渤海国人马出征,向来都是就地筹粮。大元帅为何偏要逼我供应粮草?这残城之中哪有粮草可供?
张才智道:你不能筹粮,还来做什么监军?你以为打仗是儿戏吗?到了军中,就只有军令为大。你触犯了军令,就要按军法从事。断了粮草,殆误战机,可是要杀头的!
乌士元喝道:在朝我是首相,出征我是监军,不在你管辖之内,你的军令奈何不了我。
张才智道:你已经接了筹粮的军令,就要按军令执行。其实你也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借口。你目无国王,欺凌少主,早就该死了。来人,把乌士元拉出去,斩!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大内相遇到大元帅,也是有理辩不明。乌士元原本是想要把张才智排挤出朝,却不料反而被张才智拉到前线斩了头。权力斗争就是这样无理又无情,残酷又狠毒,胜负地关键常常不在于双方的实力对比,而在于看谁出手更快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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