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显德府旧垒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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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国十一岁的王子大宏临到长安去入侍,在敖东城引起不小的震动。贵妃张凤仪为儿子担忧自不必说,文王大钦茂的心情也很不平静。虽然路上有张文休照顾,到了长安又有大宝方照顾,可是十一岁的儿子远离膝下,对父母来说毕竟是一件揪心的事。每当文王朝会归来独坐上书房的时候,都要反复地回忆大宏临出发前的每一个细节,这些细节是儿子留在父亲心中的美好印象,要等许多年之后才能与新的印象衔接。
最让文王念念不忘的是儿子讲过的大祚荣七岁离家学道的故事。儿子在与父母分别时,居然能引用曾祖父七岁离家的故事来安慰父母,这让文王感到惊喜和安慰,也让文王浮想联翩,脑海中不断地涌现出祖父大祚荣的形象。大祚荣是渤海国的开国君王,是靺鞨民族的伟大英雄,是大氏子孙的崇高楷模。文王为有这样一位祖父而感到骄傲。
文王从小就听姑爷爷任雅湘和崔岳林讲过祖父大祚荣在东牟山筑城建国的故事,知道祖父原本是要重返海兰江建国的,是姑爷爷们的建议改变了祖父的计划。祖父既然想重返海兰江,必然是因为海兰江有出奇的魅力。祖父没有重返海兰江,父亲也没有重返海兰江,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文王的心中涌出一个念头,自已做了国王,应该把祖父和父亲没有实现的愿望继续完成。几个月来,文王一直在筹划东巡海兰江,只是要等大内相张文休归来才能最后确定。
到了初冬时节,张文休终于归来了。他带回了大宏临平安入侍的好消息,也带回来李谪仙遭贬和安录山欲反的坏消息。
张文休向文王禀道:臣此次入唐,感慨良多。大唐自开元以来政通人和的盛世景象正在消失。改元天宝,并没有带来新气象。皇帝沉溺于后宫,权臣专横于朝堂,贤臣良才遭贬斥,边关胡将萌野心。长此下去,前途不堪设想。李谪仙离朝和安录山扩张便是不详的信号。
文王感慨道:古人说大材难用,是很有道理的。李白才高气傲,必遭同僚忌恨,他不能在朝堂立足并不奇怪。孤王以为,李白的起伏不能影响大唐国运的兴衰。令人担忧的是,杨国忠专权于内,安录山谋逆于外,内外夹攻,皇帝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更可悲的是,皇帝对这种形势毫无觉察,对杨国忠和安录山恩宠有加,灾难就不可避免了。大唐国的事我们无法插手,只能静观其变,预先防备,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张文休忧心忡忡地说道:安录山控制辽西河北两大重镇,扼住渤海国通唐的必经之路,正如恶狼坐在家门口,只怕是防不胜防。
文王道:这正是孤王一直在考虑的问题。渤海国既不能主动攻击安录山,又不能让他牵扯着鼻子走,最好的办法是和他疏远。敖东城距幽州太近,难免受到安录山的骚扰和纠缠。孤王让乌知古在龙泉山建造新城,就是为了迁都北方,远离是非。可是龙泉城不是短时间内可以造就的,敖东城又不宜久留,应该有个权宜之计。开国先王大祚荣曾有过重返海兰江的计划,孤王想沿着这条路走一走,看一看海兰江流域有没有可以暂做国都的地方。这事久思不决,就是想等你回来,听听你的意见。
张文休奏道:海兰江是涑末部的故土,必有先祖灵气蕴藏其间,把国都迁到那里,应该是顺应天意人心的英明之举。臣坚决拥护基下的决策。
文王道:既然你很赞同,就这样定下来。让左相和右相监国,你陪孤王东巡。
国王出巡是渤海国建国四十五年来少有的大事,百官都很兴奋,后宫也是一片欢呼,受命监国的左相乌召度和右相大元义受宠若惊,更是激动不已。经过十天准备,文王大钦茂由大内相张文休伴驾,带着贵妃张凤仪和四个王子公主,由八百名禁卫军护卫,旌旗飘肠,锣鼓震天,踏上了东巡之路。
从敖东城向东,一路崇山大岭渐渐下坡,过了甄峰山,便是海兰江谷地平原。从海兰江上游向东望去,风和日丽,视野开阔,树稍上燕雀飞舞,草地上牛羊成群,田野上收割了的稻谷堆积成山,河流中碧水欢唱,天地之间洋溢着温馨和谐的气氛,与东牟山的严峻景象大不相同。
文王坐在一匹红色的率宾宝马上,呼吸着温和的空气,饱览着广骛的沃野,扬鞭一指,朗声说道:先祖故地,仙风弥漫,绝妙无比,胜似天堂。难怪先祖大祚荣一心要重返故乡,原来海兰江的景象竟是这样的迷人。
张文休驱马上前,向文王禀道:前面有座显州城,八十年前是靺鞨国的都城,现在是显德府都督的驻地,也是基下东巡的第一个行宫所在。

文王道:既然行宫在前,时辰尚早,就不必急忙赶路,命令卫队缓缓前进,孤王要好好欣赏显州风光。可以让后宫人员到江边随意玩耍。
卫队放慢行进速度。贵妃张凤仪带着王子公主们跑到江边临水观鱼,踏沙寻瑰。
这时,从东边的官道上来了一彪人马,在东巡的队伍前方二里处停下来,人员下马列队,呜锣奏乐,向前行来。
张文休向文王奏道:一定是显府都督桑树茂前来接驾。
文王笑道:看来大家玩不成了。让贵妃她们各自归位,不能让显德府的人看见王室队伍一盘散沙。
转眼之间,迎驾的队伍来到近前,一位官员奔向文王马前,叩头高呼道:臣显德府都督桑树茂前来接驾。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王笑道:桑都督平身吧。你来得好快,害得孤王折了观赏风景的兴致。
桑树茂感到震惊,低头奏道:臣扰了王驾,愿领罪受罚。
文王笑道:你这人倒是很实在,听不出孤王是在开玩笑吗?
桑树茂抬头笑道:君无戏言。万一不是开玩笑,臣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文王被桑树茂接进显州城。只见城中街市繁荣,新屋林立,数万男女老幼拥在街头向国王欢呼。文王在欢呼声中住进了刚刚布置的行宫。行宫是一座古堡,一直是都督的府衙,现在都督搬出去,腾出来做了国王的行宫。文王在行宫中四处行走,见所有的房舍都是青砖灰瓦的平房,室内白墻红柱,板棚石地,火炕台灶,十分古朴。
文王向桑树茂问道:城中没有比这更新更好的建筑吗?
桑树茂又是一震,小心奏道:有许多民房是新建的,都是居家房舍,最大的也不过是五间正房,六间厢房,不能做基下行宫。
文王笑道:孤王不是想要住更好的行宫,只是要知道建国四十五年有什么新变化。
桑树茂奏道:显州物产丰富,百业兴旺,经济繁荣,几乎所有大户人家都建了新房新院。人口从二万一千增至五万八千。现在一年向王廷贡献的捐税折成稻米是十万担。
文王点头道:孤王知道,显德府是全国第一纳税大户,贡献不小,为什么这都督府的官房却如此陈旧?
桑树茂奏道:按显德府的经济实力,有能力建造全国最好的都督官邸。只是因为历任都督都遵循一条守则,就是富民不富官。在完成王廷的捐税之后,都督府不再另外派捐,确保百姓丰衣足食。本府所辖府州县所有官房都是利用古堡旧垒改建的。
文王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这样刻薄下级官员,不是有损王廷形象吗?
桑树茂被问得紧张起来,立刻想到清官难做这句话,担心文王喜欢巧奏不喜欢勤政,不禁有些沮丧,但他心底有正气,很快就镇定下来,大义凛然地从容奏道:王廷给各级官员规定了俸禄,不仅衣食无忧,还能买奴养仆,更有可观的积蓄传著子孙,已经是民有一而官有十。这是王廷赐福,也是百姓滋养,理当百倍珍惜。如果仍不知足,再向百姓伸手,便是贪得无厌。臣对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员深恶痛绝,一经发现,立即严惩,绝不姑息。百姓喜欢的正是这样的形象。
文王不动声色,平静地说道:你先下去吧。明天孤王要亲眼看一看你的州县。
桑树茂告退之后,文王对张文休说道:好官风能**好民风,好民风又能培育出好官员。这是国家兴旺的根基所在。显德府能有这样好的官风民风,一定是先祖灵气的护佑。孤王有幸重回靺鞨王城,有幸住进先祖宫殿,也一定是先祖灵气的指引。显德府地处渤海国中心,南依长白山主峰,西有威虎岭屏障,是安宁祥和的世外桃园。孤王要把王廷迁到这里来,也学一学桑树茂,把所有王宫官衙都设在古堡旧垒里,淳化官场,激励百姓,为渤海国树一代新风。
张文休大喜道:基下这样英明果决,渤海国盛世在望。
桑树茂见文王反复盘问,以为文王好大喜功,厌恶清廉,不禁心恢意冷,满腔悲愤地回到家中,向妻儿老小安排后事,说上有所恶,下必甚之,只怕文王蓄意挑剔,百官落井下石,明日见驾有去无回。次日,他怀着必死的心情来行宫见驾,竟然出乎意料地得到文王破格褒奖,被授以中正台大中正重任,官居二品,成为全国官员审查机关的主管大臣,专门整治贪官污吏,权力可与三相并列。
桑树茂领教谢恩,满怀豪情地走马上任,向贪官污吏展开大刀阔斧的清剿,朝野震动,百姓震奋。
文王要迁都到显德府,显州百姓无不欢喜若狂。全城沸腾起来,数万官民聚集到古堡王宫周围,欢呼声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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