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门外人声渐起，叽叽喳喳的，近了，门推开了，进来几个老队员，见了贾萍，纷纷走过来打招呼。
“你好，是刚到的吧？”
“哪里过来的？咱寝室又添新人了！”
“自我介绍一下吧，认识认识！”
她们都是一身的迷彩，拿着笔记本，围了过来。
贾萍站起来说：“我叫贾萍，从北京过来的，以后请多多关照！”
大家一下子乐了，问东问西的，也挨个自我介绍。
“我叫柳倩，辽宁来的。”
“叫我思思吧，来自河南。”
“我叫田小丽，是本市人，往后叫我丽丽就行！”
……
大伙正热乎着,杜晓贞进来了,把本子放到柜子里,拿起茶杯喝水,眼瞅着这边。
人顿时静了,也散了,各自整理自己的东西。
杜晓贞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说：“还有几分钟就要集合开饭了，大家麻利点儿，早晨柳倩迟到十秒钟，害得大家罚了二十个俯卧撑，中午可别叫宫队逮着了。咱们中队今天来了一位新队友，大家都作过自我介绍了吧，往后多给贾萍队员介绍点中心的纪律，新队员犯错老队员跟着罚，这是中心的规矩，大家留点神，明白了吗？”
“明白！”大伙儿齐声答。
杜晓贞走到贾萍面前，笑着说：“中心规矩可多了，下午你们会学的，有空我也跟你说说。时间到了，走，下去集合吧。”她整理一下军帽、腰带、领扣，对也在整理服装的队员们说：“动作快点，别像林黛玉似的，走吧，时间到点了！”
大家都出了吉隆坡，各个寝室的人也都出来了，一起向楼梯间涌。到三楼的时候，贾萍一眼就看到向她张望的王若，两双眼一下子避开了。
迷彩人流向操场涌来。
10
“立正－－－－向右看齐！”
宫燕站在操场的正前方，对着正紧张组织队形的队员们大喊一声。队员们迅速偏脸，脚下唰唰直响，收腹挺胸。王若、贾萍、鲁丹丹和其他的新队员跟在老队员后面，也都把脸转向右边。整个集合的队列分成十个纵队，前面是老队员，清一色迷彩，后面是新队员，红白蓝夹杂着。
“向前看！”
宫燕对今天的队列不太满意，而且对老队员的精神状态也不看好。和前几期培训班相比，后面这几期越来越不好带了，人员复杂，素质不高，吃苦意识差，甚至还敢当面顶撞教官和老师，年龄悬殊也大，小的才十七岁，大的有近六十的，定的岗位跨度也大，有部门经理，有主管，也有清洁工，洗手间侍应生，总的来说，带起来很累。而第九期的学员对宫燕造成一种新的压力，和前面八期相比，这一批队员的学历最高，年龄基本在22岁至28岁之间，从今天报到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看，他们有文化、有思想、敢对自己不认同的东西说“不，”虽然刚到挺老实礼貌的，但怕就怕他们是“沉默的羔羊，”一旦爆发不好应对。中心的魔鬼式训练大纲从第一期到第八期一成不变，也累积了很多问题，自己很想和李教官、古经理沟通一下，适当修改大纲，但每每看到李教官的志满意得和古经理的超然物外，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边走边看吧，又能怎么样哪？好像集团总部对中心的工作还挺满意的，山高皇帝远，万董事长已经有一年半没来过中心了，再说中心也不是出产值见效益的经营一线，万董事长十多个酒楼都跑不过来，怎么会有空飞一两个小时来江岛视察哪？在这，李教官、古经理的话决定一切，有时，军人出身的李大壮还要在气势上压住酒楼传菜员出身的古非炎。
“稍息，立正－－－”
宫燕转身向站在右边的赵彪敬礼。
“报告教官同志，人才创业中心第八期老队员和第九期新队员集合完毕，请指示！”
“稍息待命！”
“是！全体都有了，稍息！”
宫燕左转身，小跑到队列右侧，稍息站定。
赵彪走到宫燕刚才站的地方，冷眼环视整个队列。他眼睛抬了抬，瞅见了站在各个纵队后面的新队员，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看见了新队员的慵懒、疑惑和松驰。
“全体注意，听口令，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老队员齐声喊道，双腿起落整齐。新队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随着口令原地踏步，有的窃窃偷笑。
“立定！”赵彪冷不丁的喊道。
老队员们啪的一声立定，纹丝不动。新队员稀哩哗啦的住了脚，有多踏两步的，红脸低头看自个儿的脚尖。
赵彪皱了皱眉头。
“注意，新队员原地不动，老队员听口令，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老队员扯着喉咙喊。
老队员原地踏步，队列渐渐展开些，踏地的声音沉闷有力。赵彪在队列前左右走动，两眼盯住队员。队员目不斜视，甩着双臂，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从自己的脸上掠过。
“立定！”
老队员赶紧收腿，有走神的还是慢了一步：“报告，第三中队谢文仲走错！”
“出列！”赵彪冷冷的说。
“是！”谢文仲跑步至队列前，向后转，立正。
“说过多少次了，训练集中精力，别胡思乱想，我今天就要治治个别人的这个胡思乱想。老队员听口令，原地踏步走！一二一，立定！”赵彪猛的喊道。
这个口令太突然了，有几个队员踏错了，纷纷打报告认错。德叔也踏错了，喊道：“报告，第五中队白德顺走错！”
“统统出列！”赵彪大喊一声。
第二次踏错的四个人加上谢文仲都在队列前一字儿排开，昂首挺胸，目视前方，两手紧贴裤线。
赵彪走在他们面前，逐个在脸上打量一番，边看边说：“这不是校园美男歌手夏涛吗？歌唱得杠杠的，腿可是不太利索呀，嗯？哟，瞧这个拳王阿里的传人廖雄飞，听说你耍得一套好拳脚，年岁大了手脚僵硬了？嘿，老德叔也上来，太不应该了，要尊老敬贤嘛，你说是不是？这位瘦高个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白马王子江小华呀，哎哟哟，这下可坏了青春偶像的大事了，瞧你还挺沉得住气的，佩服，佩服啊，嗯这是最后一位了，围棋第一高手谢文仲，下面谁在笑，叫我听到了也请你上来！我说谢大师，马失前蹄呀！五虎大将们，中心的老规矩你们都知道，今天虽然有新队员，照理得给你们留点面子，可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就当是给师弟师妹们来个示范动作，献份见面礼吧！从右至左，开始，食堂饭菜都烧好了，别磨蹭，来吧！”
中心的规矩，处罚时文的就是唱首歌跳个舞，武的就多了。
夏涛说：“报告教官，我唱一首《我只在乎你》。”
赵彪说：“在乎我有什么用，在乎你自己！唱吧唱吧。”
夏涛清清嗓子，唱了起来。
如果不是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还有爱情要珍惜
……
宫燕走出队列，向队员们举起双臂，随着夏涛歌声的节奏左右挥动。老队员们也都条件反射似的立即举起双臂，随着宫燕双臂挥动的快慢，机械地挥动。“新队员也跟着来！”宫燕对后面喊道，王若、贾萍、鲁丹丹等新队员也学着挥动起来，分宿舍时带MP3的小伙子嘟囔道：“什么玩意儿，驯熊瞎子呀！真他妈逗！”
赵彪仿佛听见了什么，眼光嗖地射过来：“谁在放屁？嗯？”
刚好夏涛唱完了，宫燕带头鼓掌，操场上掌声一片。
赵彪收了眼神，沉下脸，“第二位开始！”
廖雄文说：“我也给大家唱首歌吧，刘德华的《忘情水》，希望大家喜欢！”
赵彪说：“忘情可以，别忘了规矩，至于水嘛，也少流点儿，别旱着了，起吧。”
廖雄文唱起来。
曾经年少爱追梦
一心只想往前飞
走遍千山和万水
一路走来不能回
……
新老队员又挥动双臂，左右左右，仿佛大家是在大型歌会现场。
食堂门口，几个穿着白大褂，头戴白高帽子的师傅探出身子张望，见赵彪朝这边瞅，忙缩回去了。中心隔壁是一家工厂，几个正在粉刷外墙的工人也停了活，朝这边看，“哟，又唱起来了，操！”
廖雄文歌罢，又是一阵掌声。
下一个轮到德叔了。
他憨憨的笑着，看看下面，又看看赵彪，两手揪住裤子，脸涨得黑红黑红的，低下头，又抬起来，笑得怪不自然的。
赵彪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脑子绷紧点，也不至于在这憋得脸像个老虾公似的，想你也挤不出什么好曲来，还是老规矩侍候，五十个俯卧撑，怎么样？”
“中、中、中！”德叔得令一阵解脱，后退一步，伏下身子，两掌撑地，一下一下做起来。
“下一个江小华你也别闲着，饭菜上桌等着哪，开唱吧！”
江小华瞧了一眼在边上呼哧呼哧做着俯卧撑的德叔，说：“我就来一段周杰伦的《霍元甲》吧。”
赵彪说：“想不到你腿杆子慢追星倒挺快的，开口吧。”
江小华便唱起来。
吓命有几回合擂台等着生死状
赢了什么冷笑着天下谁的第一又如何
止干戈我辈尚武德
我的拳脚了得却奈何徒增虚名一个
江湖难测谁是强者
谁争一统武林的资格
……
德叔的俯卧撑渐渐合了江小华歌声的节奏，一上一下的，动作倒没开始那么涩了。一个唱着，一个撑着，大伙儿挥动着双臂，互动起来。
赵彪也乐了，斜眼看这一老一少，一个唱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在地上撑得欢，越撑越有劲，还合着节奏，美了，没想到今儿个整出这效果来，想不到，的确想不到。
《霍元甲》唱完了，德叔的五十个俯卧撑也大功告成了，站起身子，朝前跨一步，立定，脸憨憨一笑，只是呼吸急促了，胸一起一伏的。
下面爆起一陈掌声，哗哗的，下大雨似的。
德叔猛的鞠了一躬，嘴里冒出一句：“谢谢大家！”大伙儿一听，笑了起来，掌声更响了。
“好了好了，”赵彪抬起右手，作了个打住的手势，说：“平时李教官和古经理讲话都没见你们这么鼓过，看来还是我教育无方啊，这个先记下来，慢慢调教。下面该是殿后将军谢文仲出场了，唱什么呀？”
“我就唱一首朴树的《生如夏花》吧。”谢文仲轻声细语的说。
赵彪右手一抬，示意开唱。
德叔瞅空抹了一抹额头的细汗珠子。
谢文仲唱道：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多久
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痴迷留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我在这里啊
惊鸿一般短暂
象夏花一样绚烂
……
队列的人都挥动双臂。宫燕踱在队列后面,见新队员们举起的胳膊参差不齐的,用手指了指前边的老队员,手指扬了扬,新队员忙高高的挥动起来,刚挥了几下,谢文仲唱完了。
赵彪说：“行了行了，唱得不错，鼓掌就免了。五位听口令，稍息，立正，入列！”
“是！”五人齐答，跑步入列。
“全体听口令，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赵彪在队列来回走动，不时用手指指队列中的队员。
“立定！宫队，开饭吧！”他转身往食堂去了。
宫燕来到队列前，大声说：“因为五位队员原地踏步不合格，全大队推迟半小时开饭，大家要想一想，你的行为给别人带来了什么，大家要有全局观念。各中队长注意，今天到了一部分新队员，要多关心他们，他们的差错你们都有份，还记得我们的口号吗？”
“标准加态度！询问加回答！指正加改正！”老队员齐答。
“回答正确，具体怎么做就看你们的了。不多说了，从右至左，各中队带去开饭，多照顾新队员，明白吗？”
“明白！”短促有力。
随后，各中队长出列，高喊某某队，某某队队员即答到，各中队长喊，目标食堂，跑步走！队员便答是，依次奔向食堂。新队员也跟在各中队后面，步伐散乱地朝食堂跑。
宫燕望着新老队员都跑进了食堂，松了口气。赵彪刚才让那五个老队员又是唱歌又是做俯卧撑，其实又是从李大壮那里学的老一套，无非是给新队员一个下马威，但今天好像效果并不好，特别是江小华和白德顺，一个唱一个撑，显得很滑稽，大家一乐，把气氛冲淡了。宫燕总觉得要对训练作一些适当调整，与时俱进嘛，可到底怎么调，她也没一个成熟的想法，想着走着，人已进了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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