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八起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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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柄伏魔宝剑砍在恶鬼身上,发出“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便似众人面前现开了打铁铺般。玄机听那原放叫出“师兄”二次,不由面色发沉,当即冷哼一声。那原放听在耳里,直惊到心坎里去,慌忙大叫:“几位师兄,且慢动手!”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但见三人渐渐靠了上来。原放连忙抢着跑了过去,对着三人将事情捡重要的说过。正所谓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虽说重点之事,却也耽误不少时间。等原放解释清楚之后,三人才收起宝剑,由原放逐一介绍起来。
原放在七个师兄弟中排行老五,这三个放伏魔剑的都是他的师兄,分别是排行老二的青道人、老三吴道人及老四陆一道人。玄机一行人已经由原放介绍给了三个道人,所以就不再介绍。那三个道人虽将宝剑收起,三双眼睛却兀自盯着八只恶鬼不放,全神戒备。对玄机及常老鬼的行礼也只当不见,一是他们自恃身份极高,小辈行礼是应当的。二是死在他们手上的鬼物多了去了,又怎么会将一只小小的枉死鬼放在眼里。而那常老鬼所在役鬼门,在三人眼里仅是三流小派,能让这种小人物一睹道家正宗的仙风侠骨,已经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了。
三人如此傲慢,玄机心中不快,心中想道:“本少爷看在童童的面子上才给你们三个老不死的行礼,当因此小看了你家少爷。哼,龙虎山了不起么?天师派很神气么?论起道家辈份来,本少爷还不知道高出你们多少个头呢,哼!”当下冷着脸将九鬼收回铃中。
九鬼回位,天地顿时清爽,消逝的月光再次洒将下来,光满大地。青道人三个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童童嫩声的满口叫着“爷爷”,惹得三人老脸上笑容满溢,吴道人更是伸手将童童抱入怀中。
原放抓个空隙问道:“三位师兄,不知道苏州的事情解决了吗?”
三道人脸上笑容褪去,吴道人更是微微摇头,陆一道人道:“事情太古怪,我们本在城中调查,见到此处魔云大盛才特别赶过来。原来只是场虚惊,现在就看大师兄和两位师弟那位调查的怎么样了。”
“师兄能给我说说大体情况吗?”原放只知苏州报急,对具体情况是一无所知,眼见六大天师在苏州这些天,竟然也查不出什么来,可见事态非常,所以心中着急。
“边走边说吧!”吴道人抱着童童,跟在青道人之后往苏州城方向走去。玄机对三个道人心存芥蒂,便向原放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接着朝童童一笑道:“童童,哥哥以后再来找你玩儿。”言毕当先飞起,朝着苏州城而去,玉秀与常老鬼不敢落后,紧随其后,只留下原放心中后悔。自见了玄机身上九鬼的威力,他知苏州之事如有玄机相助,定能事半功倍,只可惜了。原放摇摇头,他能怎么样,多日相处,玄机脾性原放已是略知一二。此时玄机离去摆明了是因为三位师兄的态度过于高傲,但自己敢叫三位师兄礼下于人吗?
玄机三个去得甚快,原放想留也是不能,便专心问起苏州之事。吴道人缓缓道出数日来的调查结果。
自南宋定都临安之后,全国经济南迁,苏杭二州是朝廷的重中之重,自然是甲兵过万,治安严明。苏州之地本是文风大于武气,往来苏州的无非是些才子、商人,所以一向无甚大事。谁知一个半月前,苏州城内开始出现杀人碎尸案。刚开始苏州府官员以为此事与一般杀人案无异,便将缉拿杀人犯,调查取证的事情交给了衙门办理。
此事交由衙门办理之后,负责官员也是高度重视,派出全部的官差衙役寻找线索,但那杀人犯是如何进入室中将人杀死,用得又是何凶器,动机是何,全无线索。正当负责的官员大为头痛之时,第二起命案再次发生,同样的碎尸案,同样的毫无线索。就在官员大骂手下人员饭桶的日子里,接二连三的碎尸案发生,到目前为目,已经有七起命案,共十三人死亡,但官府不仅没能抓到人犯,连最起码的一些线索都找不到。杀人犯就像鬼一般出现在命案现场,然后用不可思议的武器将被害人碎尸,然后再像鬼一般从命案现场离开。这是全部人员想到的一致结果,但也在最高官员走投无路之下敲醒了他们的思路:对啊,说不定就是鬼干的,这人的事归官府管,鬼得事,要找专家才行啊。于是,朝廷将此事交由龙虎山张天师办理,但张天师到了苏州之后,还是照样有人死,无人归案,情急之下,便请了龙虎山七大长者出山。此次是关系龙虎山张天师一派的声名与存亡,说什么也不能失败。
“真得没有一丝线索吗?”原放的提问让陆一道人有了开口的机会:“当然不是,虽然七起命案中死去的十三人年纪、性别、职业和生辰都不一样,但他们却全都有一个共通点!”
陆一道人突然住口,因为一个人的喊声打断了他的说话,只听来人喊道:“几位师祖,大师祖急召各位马上回城!”
“是子敬。”青道人心中升起一股不详之感,因为子敬的话音中带着颤抖。几人连忙展开身法,向下到了子敬身边,青道人抢先发问道:“出什么事了?”
被称为子敬的道人慌张道:“第八起命案发生了!”
“在哪里?死得都是谁?”青道人一把抓住子敬双肩,却听子敬慌乱的回答道:“在虎丘,七师祖被人重伤,和七师祖一起的几位弟子都被杀了,碎尸。”
七老情同手足,听到老七受伤,青道人瞪圆了双眼:“又是虎丘!可抓住犯人?”子敬摇头:“几位师祖快回城吧,听师傅说,七师祖伤得很重,只怕……”众人不再多言,朝着苏州城赶去。
四道人与子敬赶回城后又有何故事发生,在此先放下不表,且说那玄机离了四道人后,一路疾飞,心情畅快不少。玉秀与玄机同为鬼类,加之修为本就在玄机之上,所以跟得并不吃力,只苦了那常老鬼。要知役鬼门的高手虽然也炼内气,但毕竟以役鬼为主,诸事都有鬼仆操办,大部分的修为也都表现在了控鬼术上,这长途赶路差点没把常老鬼硬生生给跑死。
即使如此,常老鬼与玄机的距离也是越拉越远,眼看那玄机就要从自己视线中脱离,常老鬼心中着急,脚下一个踉跄,惯性作用之下扑倒在地。正忍痛爬起想再追时,玄机反而飞了回来,语气中颇有几分嘲讽:“你的修为也不怎样嘛。”
换了平时,常老鬼早一记法诀,让鬼仆杀了过去。但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玉秀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没有鬼的鬼差就像那没毛的凤凰一样,受些嘲笑也是自然。常老鬼苦笑,正想说几句话,却听玄机又道:“看见那跑过来的龙虎道士没有?拦住他!”
常老鬼只道玄机在三道人面前受了气,想从这个年青道士身上找回场子,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我的大少爷啊,那三个老道就在后面,欺负这小道士可没好处,咱们还是先进城吧。进了城,您想欺负哪个,我老常就帮你揍哪个,您说行不?”
玄机很坚决的摇头:“不行,少废话,快把他拦下!”看到常老鬼磨磨蹭蹭的样子,不由火起:“你去不去,不去是吧!”作势就要摇铃,唬得常老鬼那土黄的老脸一下子发白,三步两蹦就冲到了那道士跟前,活脱脱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那年青道士正有急事,忽然半道里窜出一个人来拦道,只道是对头杀到,也不二话,唰得一声拔剑便刺,这一拔一刺,速度极快。常老鬼也料不到这小小道士竟有如此的剑术,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是人老成精,瞅了个空当,徒手一拳回了过去,正击在小道剑势将老之处。
道士一惊,忙回剑后撤半步。那常老鬼自知自己现在的实力,也不追击,反而后退一步,抱拳说道:“这位道长请了,在下常老鬼,受人之托请道人留步说话,得罪之处,请多海涵。”这老鬼先是一拳打退对手,之后以低姿态向对手道歉,说明来意的同时也重点突出自己也是受人之托,先行将身上的责任推个干净,当真是江湖中爬出来的老鬼。
那道士受了老鬼之言,问道:“阁下是受何之托,找小道又为何事?”
常老鬼回头看向玄机,玄机淡淡道:“他手上的剑不错,问他还记不记得当日赠剑之人?”

常老鬼将原话转述,那道士听后先是一愣,旋即大喜:“难道是玄机兄弟到了?”这一句倒把常老鬼弄了个奇怪,“原来他们是认识的,只不知道这小鬼叫我拦这小道士作什么?”当下又看向玄机。却不知玄机此刻很得意:“看来当日这剑送得不冤枉。”于是开口道:“对他说,阴阳陌路,人鬼殊途,此刻无意间又见故人,所以便留你下来说几话,问几件事。”
常老鬼一字不露转述过去,道士这才恍然为什么常老鬼频频回首,原来当日赠剑给自己的豪爽少年已然身故为鬼,不由心中感伤,但他道法修为还不足在阳观阴,便对常老鬼抱拳道:“小道是龙虎山张天师首徒,道号子敬,有劳这位大哥传话了,但不知玄机兄弟想问什么事情?”
“苏州最近有何大事发生?”
“原来玄机兄弟也是听到了风声才赶来义助的,如此侠义心肠,子敬佩服。(玄机面有得色,一字不落的全盘接受。)苏州城中已发八起命案,连本门的长老也受牵连于其中,此刻被重伤在床,子敬正是出城去找另外几位长老回城商议。”
“原来是找那几个老道,你沿路直走,片刻便能找到。你们住在哪里?我迟些时候去找你。”
“苏州知府府内,子敬恭候玄机道长。”当下一抱拳,自常老鬼身边跑过,寻那几位老道去了。
待到子敬去远,玄机道:“快进城去。”
常老鬼问道:“道长也要去查命案的吗?”
玄机目光闪动:“不是,但我喜欢看热闹。”
自出连环命案之后,苏州城的盘查极严,不仅只许进不许出,而且还执行宵禁等一系列防范措施,虽然仍挡不住命案的发生,但至少官面上的文章作到了。上头要查下来,官员们还可以很无辜的讲:我们已经尽力了。
只是这几道命令却苦了商家百姓,特别是一些小商家,俗话说,通天下货,才得得天下利。大商家有官府内幕,大把金子砸下去,圣旨都能砸出个洞,更何况只是小小苏州的一道禁令,自然可以无视。但小商家却不同,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他们全部的身家往往就在这一批货上,而且还省吃俭用,不舍得住大点的客栈,这样一来,安全就没有保障,盗窃之事屡屡发生。时常早上起来便能听到某某人在夜间又被偷光了身家而被赶出客栈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只苦得百姓是叫苦连天,却无人响应。
常老鬼在进城之时,被官差上下其手,所带着的大半的银子莫名的成了命案的证据,被官兵扣压去了。气得常老鬼直想骂娘,但在玄机的冷哼声中,乖乖找了家刚空出一间房的便宜客栈住了进去。
话说回来,苏州许进不许出的禁令倒便宜了这些不动产商们。长时间的戒严让客栈的房价标准像那涨潮时的水位,不断的升高。就拿常老鬼现在住进去的房间来说,两张长板凳架着一块木板,外加一床破棉被,竟要了他半两银子一晚的天价。常老鬼看着那棺材板大小的木板床,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破口大骂。那奸商掌柜指指外面的大街,很客气的说道:“外面免费,但安全并不保障。”言下之意是他这个四面土墙的破房间,起码还是让人能完整的见到第二天的太阳的。
玄机倒无所谓,反正他现在是个鬼,吃喝不愁,连晚上睡觉的那些时间都省回来了。找个客栈,也完全是出于对常老鬼的考虑。最近的宵禁很严格,但凡晚上还在街上乱逛的家伙,先拉回衙门打个一百板子再放掉,等着被第二批捕快抓进衙门打板子再放掉,如此反复。
“你在客栈里待着,明天去苏州知府府找我。”玄机说完先行飘了出去。
苏州知府府并不是难寻所在,只是苏州城大,夜间街道人迹全无,夜风呼呼,玄机找了好半天才找到。抬步正要入室,却在正门吃了一个小亏。
倒不是苏州知府府门有什么厉害机关,玄机吃亏,只因门上那绘着的二尊金甲大神。此二神为何人也?前朝唐太宗李世民当年为泾河鬼龙所扰,夜不能眠,特宣护国公、尉迟公入宫护门,龙鬼不敢冒犯,是以宫中夜夜平安。李世民见二公辛苦,便命画师画下二人披甲相貌,贴于门上,而后二人便有了门神之说。哪二人,正是唐时护国公秦琼秦叔宝与尉迟公尉迟敬德是也。
玄机是活人之时,自是横行无忌,但此时落入鬼道,故被二人挡在门外,不得入宅。二人俱是唐时猛将,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将军,玄机一介小小枉死鬼,如何进得了二人护卫的深宅大院,当下心中犯难,正要将九鬼唤出,硬生生打进去,却见门中走出一人,只看得玄机是欢喜连连。当下唤出两只恶鬼,一阵风似的将那人抓住,心中微笑不定。
那人刚出得府门,突然眼见现出二只凶神恶鬼,只道那连环杀手来索命了,不由急得大叫特叫。深夜之中显得格外凄惨,顿时把门内的龙虎山弟子给招了出来。
“妖孽受死!”但见十数个龙虎山弟子中窜出一个倩影,手中法剑寒光闪闪,娇喝着朝一只恶鬼扑去。倩影之后又见一丽人紧随而出,攻向另一只恶鬼。玄机见状不由拍掌大笑,列位看官,你道玄机笑为何事?原来,这二位佳人也是玄机的老相识。这两位佳人正是当日杭州府中对玄机怒而拔剑,引出一段无伤大雅的故事的双生姐妹竹剑与竹灵。
想起这双生姐妹一个泼辣易动,一个温柔恬静,玄机心中不由一笑:“也不知道这子敬娶了竹剑没有。”心念转动之间,见那两只恶鬼隐有出手之式,不由一摇铃,将二鬼收回。佳人当前,可不能错手杀之。
众弟子见二鬼说没便没,不由面面相觑,特别是竹家两姐妹,更是吃惊的退回到众弟子中。门口的情况惊动了在府中的几位长老及龙虎山张天师,待到两位长老与张天师赶到门口之时,众弟子正交耳相谈,见有长辈到来,连忙静声。却听两位长老双眉一皱,喝道:“何方小鬼,敢来知府门前作祟!”只有那张天师一脸惊疑,已经认出玄机身份,只是还不太愿意相信。
“老杂毛。”玄机目光不屑的跳过两位长老,落在张天师身上后,玄机微笑行礼:“好久不见了,张天师。”
“真的是你,玄机道长,你怎么……”张天师快步走到玄机面前。
玄机淡淡一笑:“没什么,就是变成鬼了。”
玄机的淡然一多半是装出来的,生死之时,特别是知道自己已经与花花世界无缘再会时,谁还会保持镇定之心呢。
感受到玄机的淡然,张天师与三位长老不由另眼相看。相逢时的激动之情淡去后,张天师试探性的问起玄机死因。在看到方才的魔云,感受府外的浓郁杀气之后,几个龙虎山高人心中已经有了些许隐忧。
玄机心中叹气,发生在别人身上叫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叫现实。而这残酷的现实,现在成了别人眼中的故事,看到这几人的眼神,玄机只好将自己死时的大概情况说了遍,并编了个谎话:“我追查自己真正的死因到此,发现苏州有大魔道之人活动的影子。在城外遇到子敬师兄后才知道龙虎山一派高手都到了苏州,所以特来提醒,一切要小心从事。”反正这种空口人情不做白不做,虽然对方这些都老成精的家伙不一定相信,但对方还是会表现应该有正道气概。果然,张天师拱拳道:“玄机道长侠义心肠,我等敬佩有加。听到玄机道长所说的一切后,苏州疑案终于有了明确的线索。既然此事与魔道有关,那龙虎山更加要彻查到底,还苏州百姓一个安宁,还天下一个清明。”这番话既赞玄机,又唱高调,果然是不老不成江湖。玄机心中惭愧,看看人家那水平,自己还差得远啊。
二人又互相赞了几句话,玄机道出此行真正的来意:“小道追查到苏州之后,发现小道的一位亲人极有可能成为大魔道下手的对象。但苏州繁华地,要找小道的亲人实在困难。所以我来请张天师代为说话,要官府帮忙寻找一下。”
这点小事自然不成问题,更何况玄机还硬要扯上大魔道这一层利害,张天师满口答允,问起玄机要找之人的相貌特征。玄机道:“这个人天师你在杭州也见过,她叫紫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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