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省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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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上旬,菊花的淡然慢慢散去,梅花的傲霜渐渐展开。等待的日子虽然很是煎熬,然而这煎熬却不失对性子的一次磨练。
一缕阳光射在杨恒身上,泛起阵阵光芒,已然不是起先的夏末秋初的刺目,而是秋中的金黄,他拿着茶杯凝视着大街上飘落而下的叶子,淡薄宁静。肃穆沧桑只不过是为来年春色的准备罢了。
“杨大哥,你瞧什么呢?”沈萱还是一身俊俏公子模样,探出头去,察个究竟街上有什么值得如此凝神的玩意。
“别看了,大街上没什么新奇的东西。我只不过看到落叶,想起一些事情罢了。”瞧了瞧日头,杨恒又道:“这陈丰程怎还不出来,太阳都要过头顶了。”
沈萱脖子一缩,掩嘴窃笑,杨恒拍了声桌子,道:“我怎么忘了。瞧你年龄不大,一张嘴巴倒是很犀利,你好歹也给他留点三分薄面。以你那般奚落调侃,他没挖个坑钻进去,已算好的了。”
沈萱努嘴笑道:“活该,谁叫他总是叽叽喳喳的在我耳边不停的。既然能让他闭嘴,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要说这也算是陈家大少自找的没趣,总是纠结着沈萱是男是女的问题。任他怎般的在耳朵边磨嘴皮子,沈萱也不理会儿。只是这人忍耐是有极限的,那日实在被说烦了,沈萱也不打也不骂,而是将那日陈家大少见到谪仙时的模样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描绘出来。陈丰程本来也算是脸厚之人,但那日的表现实在是猥琐加胆小,心中越听越憋气难受,最后竟被数落着见沈萱面就跑的境地。
“平时虽然觉得陈大哥有些许不是,对他也是生有怨气,可真要说来,他还是不错的,心地善良,待人真挚。”
杨恒奇道:“还以为你对他看不上眼呢。”
沈萱啐道:“那都是因为他时常脑子不好使,偏要来找我晦气,我若不给点颜色他瞧瞧,那还怎得了,那不是母猪都会上树了”
杨恒刚喝了一口茶,此时听她这般说,差点笑咽着了,这话怎听得像现代的气管炎典型。只不过这小姑娘定然是不知晓其中意思。正待他要说话之际,只见店外大街上,只见黑衣红帽的官差们正朝南城奔去,几人脚步甚快,依稀可见地上被卷起些许灰尘,不禁脱口道:“来京这些时日来鲜见有官差如此在大街上奔驰,也不知是为何事?”
沈萱也是摇摇头,不知为何,正巧一旁换水店家小二听见,凑到近头,笑道:“公子既是来赶考的,这么大的日子,怎能记不住?今日可是省试放榜之日。”
杨恒稍楞,轻轻拍着自己的脑袋,暗道:今日是州榜发布的日子,自己竟然给忘了,实不应该,“我说那怪今日店里人少了许多,原来今日是这么个大日子,估摸着都去看省榜了。”
那小儿道:“我在四方客店也有些年头了,每届莫不是如此,其实便是在店里等着就行,自然会是有人来只会的。只不过各位相公们心急定要亲自去看上一眼。这心情大家伙也能理解,如果能上榜,便是可以去参加殿试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小的祝公子好运。”
杨恒谢过那店家小儿,饮了口茶,面色微凝,沈萱见他模样,道:“是不是也不知结果如何,隐隐中有些期待?”
杨恒点点头,道:“现在我算明白陈丰程这小子是怎么一回事,早上就在走廊上溜来溜去的。也许不是怕见你,而是紧张着不敢去看省榜。”
沈萱笑道:“小事一桩,我给你们去瞧瞧。”
杨恒忙将她拦了下来,道:“这上了就是上了,没上就是没上,总是要知道的,便是在这等就好,何必费那个脚力。有时间还不如陪大哥坐着喝喝茶。”

“咦?”沈萱斜眼去,少顷又“哦”了一声,“杨大哥,你心里是不是也很紧张啊?”
“胡说。”杨恒顿了顿,又笑道:“好想还是有点。”
吃过中饭,两人带了点饭菜给陈丰程。陈家少爷却没什么心情关心吃喝,而是在房门口走来走去,一脸略显烦躁的样子,见杨恒回来,走上前来,拉着他,连忙问道:“杨恒,去看榜了没,中了没?”
杨恒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中了吗?”
陈丰程道:“也是,也是。不知怎的,我发现我今日这废话是特别的多。”
“你才知道啊”沈萱哼道:“何止是今日,你平日里废话也是特别的多的。”
沈萱本还想多说他几句,只是看看他那一脸略有焦急的样子,也就算了。大凡大考过后,等待成绩也是个很令人焦虑的过程。
陈丰程是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哎,这都什么时侯了,我看今次是没希望了。”
杨恒本想安慰他几句,只听门口一阵喧嚣,店里的一个打杂的领着一官差老爷跑了进来,只听道那官差嘴里高声念道:“快请陈丰程老爷,恭喜,恭喜,省榜提名,递进殿试。”
听到这话,杨恒和沈萱则是一愣,而陈丰程更是一脸惊呆,少顷才醒了过来,拉着两人,高声喊道:“杨恒,沈小妹,我中了,我过了省试。”说着一行泪水慢慢从眼中滑过,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那官差又是一声高声捷报:“贵府老爷陈讳丰程省试合格,奏名取士,递进殿试。”接着又小声说道:“今次省试甚严,不同常年十比一,而是按着十四比一的人数录取的省举人,据闻之后殿试不论成绩如何,至少乃是五甲赐同进士出身。在下在此先恭喜相公了。”
陈丰程此时神情却显得有些古怪,拿起那捷报念了一遍又一遍,自己把两手拍了一下,笑了几声,高声道:“诶!好了!我中了!”说完顿时手舞足蹈起来,不知今昔是何的模样。
看这场景,杨恒怎么就感觉在哪见过,或者听过,仔细想想,再瞧瞧陈丰程此时的样子,这不就是范进中举北宋版,只是还算好,他人较为结实,没有一脚倒下,摔的个不省人事,要不然活脱脱就一范进。见那官差笑意相迎,便知是要赏钱的,陈丰程是一时疯狂,杨恒只得从身上摸出五钱银子将那官差支会走。
舞了好些时候,陈家少爷仍是那高兴的模样,似乎就是他家双亲站在面前,也不一定识得,嘴中偶尔发出几声,“哦,中了。”声音,要是放在现在那就是一标准的神经病患者。
杨恒心想自己莫非要向那屠夫丈人那般,嘴中言道:“总不可能老是让他这般舞动下去,免得来了个乐极生悲。”
沈萱笑道:“这个好办,瞧我的。”
“啪”的声,当真是清脆响亮,杨恒闭着双眼摇了摇头,自己刚才还想不能如此。不过这嘴巴瓜子扇的是力道不低,准头甚高,陈丰程被扇倒好,悠悠的爬了起来,瞧着捷报,又瞧瞧两人,眼中似有些茫然,道:“我刚才是怎么了,只知道自己中了,可接下来发生了啥?怎么感觉右边有点疼痛。”
杨恒笑笑不语,沈萱笑道:“没什么,刚才只不过陈大哥你太高兴了以至有点糊涂,我扇了你一巴掌,好在把你弄醒了。”更是凑过去,装出个委屈模样,道:“可能下手有点重,你不会怪我吧?”
“没事,没事,扇的好,是该清醒一下。”陈丰程这次倒是肯定了沈萱的“功绩”,“今日痛快,走,走,走,我们去吃酒。”
杨恒道:“我看你还是先歇着吧,一大清早的就爬了起来,这吃酒的事情,下午再请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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