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知音难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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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芸雪自然是习惯了诸如陈丰程这般的神态,瞧着沈萱眼中却是多了几分异色,只见她眉头上稍稍皱出了几丝细纹,却不知心中在思索什么。
“三位公子怕是还未入食,芸雪备了些酒水。三位就当是自家用膳,随意而坐。”
这饭桌之上,除了陈丰程外,均是神态自若,谈笑如常。只有这陈家少爷像是中了邪似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老老实实,和平常形如两人。
“省试考完也有日余,本想早些与杨公子一聚的。只是当日忘了询问公子之所,倒是累我这丫鬟方才寻到。见几位公子闲情甚高,想必贡举考的不错。”
杨恒笑道:“姑娘实在太客气了,那日一闻谪仙古筝之艺,令人回味盎然。今次省试还行,倒是好友考的不错。当日他也曾到月雨楼只是些许事情耽搁没见上姑娘一面。”
陈丰程只是“嗯”了一声,沈萱自顾说道:“顾姑娘可别算上我,这做官的可不是人人都有兴趣。”
顾芸雪悦声说道:“那是自然,人有不同,天地乾坤,各有乐趣。”
沈萱含笑道:“在下沈譞,久居京畿,早闻谪仙人如晚香茉莉,见识颇为不凡。不谈其他,只说姑娘这天地乾坤,各有乐趣,可以窥见一斑。只是姑娘乃是女子不宜饮酒,要不然真想和姑娘对饮一杯,实为痛快。”
顾芸雪道:“少饮些许无碍的。”
见大当家的举杯过来,沈萱面色微变,斜眼偷偷朝杨恒看去,眼中竟显有些无助的模样。杨恒稍思,明白过来,刚才那句只不过是她的钦佩的客套之语,哪想真要喝酒,估摸着她是不会喝酒的。
话已说出,且见顾芸雪微笑瞧着自己,沈萱固然是万般不喜,也无法,谁叫自己买了个现行,只得硬着对饮了一杯。酒水入腹,一时眼花耳热,小舌轻吐出唇,扇着酒味。
顾芸雪瞧她模样,抿嘴轻笑,又添几句,“可需要些凉水?虽然公子久居京畿,可月雨楼自酿的陈酒,着实有些呛人的。”
杨恒听她这话倒是有些意思,月雨楼自酿的白酒自己是尝过的,入嘴清淡香醇,怎会有些呛人?只见沈萱摇摇手道:“不用,不用,用些饭菜即可。”
顾芸雪笑道:“我还怕公子有些不适这酒水。”
沈萱暗自里摸了把眼睛,定了定神,面上有些发热,那面上的神情似有些无辜,又似委屈,倒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轻香幽阁,酒菜入腹,几言几语后,只听顾芸雪道:“杨公子,那日我俩合奏一曲后,我便将曲子给谱了出来,又稍加了修改,以便更顺着筝和萧的意蕴而去,你且看看如何。”
说完从一旁的香包里拿出一物,缓缓将它展开。杨恒仔细曲谱,思了片刻,已有了计较,道:“顾姑娘,这曲子改的倒是不错。”
顾芸雪道:“不若我们再合奏一次,若有些许瑕疵,还可以改的完美点。”说完便来到古筝前,素手飞扬,一丝清脆的乐音环绕于内,一曲清幽乐章,偏偏而起。乐声清脆铿锵,如同那昆仑山美玉碎裂的声音;乐声舒缓悠扬,就像那凤凰喈喈和唱;又是如此惨淡凄凉,像那残荷泣露,含着无限忧伤;乐声又是如此明丽欢畅,就像那春兰吐蕊,送来阵阵芳香。出乎天然,广阔华丽,精雕细琢而浑然天成,空灵纯美又不失大气。
杨恒嘴边微微一笑,拿出身上的竹箫,一曲悠扬乐曲油然而起。古筝仙乐,竹箫妙音宛如春风逸云,高昂处有如惊雷随电,响彻这月夜天空之中,轻柔之时,又如春风滤过原野,激荡处如同惊涛拍岸。回归宁静之时,一篌一箫,似如风轻云淡,落日斜于大地之上,悠悠而落。空寂的月夜余音袅袅,绕梁不绝。沈萱嘴角含笑,不注的轻轻点点头,不知是寻余音的节奏,还是回味着刚才的绝妙。
乐音飘过,逝于月空。陈丰程竟忍不住说了晚上的第二个字语,“好。”。杨顾人相视一眼,微微一笑。沈萱也不禁拍手称快,不过奇怪的是这微微摇头,杨恒笑道:“莫不是你听出有什么不妥?”

沈萱点了点头,又兀自摇了摇头,念道:“你和顾姑娘这曲乃是绝好,常人就算是练个十年也达不到此境界。只不过其中有些瑕疵,想来却不是你们两人的错。于这曲子,筝与箫并不是绝配。”
“哦。”顾芸雪道:“沈公子,这样说来我倒也是觉得这几日弹奏起来感觉少了些音韵。”
杨恒思了片刻,道:“我的箫声部分有些清幽。姑娘音韵也是清幽,只不过古筝的悠扬若是强附这其中的清静,可能真会出现差错。”
沈萱笑道:“我倒是觉得用六弦古琴来奏,合适的紧。不过也只需改动几处就行。”
顾芸雪几日来一直在习这曲子,自然是体会更深,道:“公子这样一说,倒是让芸雪顿悟。”少顷,稍显遗憾的说道:“只可惜我的琴艺终还是逊了筝艺一筹,即使差了一丝有时都是相距千里,恐怕奏不出其中的韵味。想来若是换做烟雨楼秦大当家定是可以的。”
秦大当家,天下三大花魁之一琴仙秦湘,即使是不常来往于青楼的人们也鲜有人不知。杨恒道:“秦湘自然是了得,可是姑娘也毫不逊色。只是曲艺终有器具之别,也是难免的。我倒是常听人言道天下三大花魁谪仙容貌胜过琴仙三分,高于舞仙一筹,姑娘入了天下落雁谱便是最好的佐证,犹见姑娘实不愧三大花魁之首。”
顾芸雪沉鱼落雁般的脸蛋上映出几出笑意,有如巍巍青山一朵盛开的鲜花,孤寂而独立,“天下三大花魁,天下落雁谱,说来风光。这般虚名我自是不愿去博得。”
沈萱道:“姑娘这般想法,身在青楼红尘让人敬佩。”
顾芸雪轻笑不语,默了片刻,又道:“杨公子,芸雪有个请求不知可否?”
杨恒道:“姑娘盛情款待,些许小事但说无妨。”
顾芸雪道:“我想请公子帮我书写‘清幽’二字。公子既然懂得我的曲子,想必这清幽两字公子也是知晓为何而作,这字由公子写出是再好不过。”
杨恒这下感到了沈萱先前的无奈,当真是赶鸭子上轿。虽然对方无错,但自己那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凑合看可以,却实在拿不出来留给人当墨宝。只是见着顾芸雪已经将文房四宝备好,也不能推托,心里则在思索无论如何也不能当着美女,折了自己的面子让人笑话。
拿起了毛笔,装模作样的瞧了几下,便凝在宣纸钱久久不落,几人看着纳闷,顾芸雪道:“杨公子,莫不是这毛笔不和你的意?”
杨恒顺着接道:“似乎有点。”
沈萱笑道:“听人说过挑床,挑食,挑地方的,倒是没听说过挑毛笔的,大哥你这身上毛病还有些奇特。”
杨恒道:“这倒不尽然,可能刚才喝了些许酒,这脑子有点转悠。要不这样,我不用毛笔,就用手沾砚写上几字?”
顾芸雪觉得有些好奇,但也允啦。只见杨恒手上沾着墨汁,一笔一划的写着这清幽二字,极是工整,他小时候练过正楷字,用手写起,是决然不会怕的。那字有棱有角,看起来赏心悦目。见二人面有赞色,杨恒一时兴致起来,又写下二字:无为。
顾芸雪瞧着这四字,有些喜欢,却道:“公子的书法,看起来虽有些像隶书,但更加的工整,显得大方典雅。只不过这无为二字似乎写的不对。”
杨恒一瞧,心道:还真是大意,竟然把简体中文写上去了,失策,失策。嘴中却道:“清幽无为,本自道家法天之自然,这無為两字太过繁琐,不和道家之思想,所以道家中此两字通常简写为这般。”见几人释然的模样,杨恒则在一旁偷偷的笑了起来,自己这便是拿着道家思想与简体字去忽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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