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省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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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看榜的学子们也陆陆续续的回来,十之**面上阴沉,却与那少许人的欢声笑语形成了强烈对比,一场省试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杨恒在店中慢慢的等着,心中有些期盼,面上却显得有些沉着,期间得知冯京夺得了今次省元,在京里已是传开,更有人在私下窃窃说道已经有人看见他被当朝某些官员偷偷的请走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傍晚时分,四方客店里内是一片酒气,中了的学子们自然是要庆祝一番,争相喝酒吃闹,有的更是高深喧哗,发泄这些日子的压抑,而没中的学子们则是借酒消愁,以待来年再试。
陈丰程本要是去京里较好的酒家,只不过瞧着杨恒还在等着消息,就在店里点了些上好的酒菜,只见这家伙举杯说道:“今天是我陈丰程大喜的日子,不,不,是非常喜庆的日子,我没有辜负家人的期望。高兴,真的很高兴,来,咱们三人一起干一杯。”
一杯下肚,陈丰程摸干嘴巴,接着说道:“我自幼喜欢玩耍,不爱读书。但爹爹对我有着多大的期望,吃喝不算,什么都由着我。从小请最好的私塾老师教我识文断字,教授我四书五经,一心希望他将来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如若不然我陈家即使再富,也不过是个经商的,受人轻视。”说着独自引了一杯。
他说的这些,杨恒也是知道,鄂州城内的官宦子弟郑府的郑林,白家的白至敬都是自视甚高,常不将一些商富子弟放在眼里。
“这次好了,我过了省试,据闻这次省举录的人少,殿试上至少有个名次,将来在怎么着也不差。来,来,来,光顾着听我说,吃。”
这吃的陈丰程都是按最贵的点的,鸡鸭鱼肉自是不用说,连平素很难吃到的燕窝,熊掌,鹿肉也是上了不少,也是要尝尝鲜。
陈丰程吃到兴头上,举起酒杯,说道:“杨恒,平时我和你嘻嘻哈哈的,也是算胡闹,不过这次真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在考前让我烦躁的心境安宁下来,我真考不考得上,还真难说,来,我敬你一杯。”
杨恒微微一笑,他这话也算是真心实意,站了起来,干了一杯,笑道:“我这也只是打敲边鼓,这关键的还是在于你自己,你不是说你复习把握的比较准,考试的时候抓住了不少吗?。”
沈萱道:“是么?”
陈丰程点点头,笑道:“可能是我祖上积德,哈哈。”
沈萱笑道:“你这大哥好小家子气,怎么不和杨大哥也说说。”
杨恒见他春风满面,也跟着说道:“是啊,你复习准了,我可没复习准,现在都还在苦等着呢?”
陈丰程听他言语玩笑意味甚重,但眼中有些羡慕之情,忙安慰道:“杨恒,现在日头还未完全落下,只怕那官差吃完饭就会来给你送个捷报的。”
杨恒举着酒杯笑道:“但愿如此。”
四下嘻闹,声音吵杂,杨恒吃着吃着,却觉身旁有人正拉着自己的衣袖,只听有声传来,“是杨公子么?”
杨恒回头一看,是个四旬左右的官差,只见他正踹着气,面上还有些许汗迹,心中一震,莫不是给自己送捷报的,“鄙人正是杨恒,请问大哥……”
那官差拿出绵绸镶边的黄榜,嘴中念道:“恭喜公子高中了。”又道:“在下先前粗心,险些将公子的捷报给忘了传出,让公子等了许久,实在抱歉的很。”
杨恒摇摇手,道:“没事,劳烦官差大哥了。”接过那捷报见上面墨迹:贵府杨讳恒省试合格,奏名取士,递进殿试,皇佑元年九月初四。杨恒只觉脑子一蒙,嗡嗡作响,横着看竖着看,左边看了右边看,正着看了,倒过来看,一脸的怀疑神色,这是真的么?这是真的么?不是不相信自己眼睛,只是美梦一旦成为现实,一时无法确认真假。指着一旁的沈萱问道:“我中了?”见沈萱笑着点头,霎时惊讶,兴奋,悸动都涌入心头。
陈丰程一把抢过杨恒的捷报,仔细的看了一遍,高声叫道:“啊,杨恒也中,杨恒也中了。”这声音颇大,惹得一旁众人俱是投来目光,考上的学子则纷纷上前祝贺,没考上的也有人上前恭贺一番,只是神情中更多的却是嫉妒。
杨恒此时也回过神,连连大声叫唤道:“我也中了,我也中了,……..”那神情,那模样,比之刚才陈丰程是不逊半分,是又蹦又跳,估摸着若不是还有点理性,说不定,一掌要将房顶打个洞来,发泄心中的喜悦。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自己中了,自己中了,看看旁边一脸媚笑的官差,反应过来,这是要给打发赏钱的,摸摸自己的一旁,却是空空如也,没带着钱袋。沈萱见此,走上前来,递给了那官差一袋铜钱,啐道:“忘了正事,来的这般晚,差点把人都给急死了。还敢要赏钱。”
那官差收了赏钱,自是心中高兴,也不怎么反感沈萱的怨言,毕竟是自个的问题,连声告辞。杨恒看着那官差的背影,这喜讯就这么来了?当真就如同做梦般。
沈萱轻轻笑道:“没想到今日是双喜临门,两位大哥是好人有好福。”
陈丰程是重重的在杨恒背后拍了一掌,高声笑道:“我就说嘛,肯定是官差们忙糊涂了,要不然怎么会没你呢。”
杨恒是傻呵呵的笑笑,也不说话,沈萱笑道:“杨大哥,高中了也不需这般的兴奋吧?我还记得你先前怎么说陈大哥的,是不是需要我也给你帮帮忙。”说着,伸出右手在他面前晃悠晃悠。
“不用,不用,不用。”杨恒连忙道:“刚才太兴奋了,来来来,咱们喝酒,先压压这兴头。”
今日可是一次经历了二次大喜,这一桌上好的佳肴美酒,最后是一扫而空,本不善喝酒的沈萱也是破例喝了少许。杨恒陈丰程在桌上更是念叨着日后殿试如何如何,似乎这进士名头已是指日可待,毫不费力即可取到。
是夜,杨恒久久不能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成了省举人,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想道美梦竟然成真,一切都觉得是那么不现实。功名利禄,这些只是很久以前在电视剧中的戏谈,而然今日这一切竟然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是上天的戏谑,还是自己三十二年长到十八岁,这多出的十四年积下的运气。
披着一件单衣,杨恒缓缓踏入客店的院子里,睡不着,出来转转。周围一片静悄悄,店里众人们早已睡去。举人,省举人,第一个十八岁参加了高考,第二个十八岁参加了古代科举,还过了州试,省试,以后还有殿试,说不定还要位列一甲进士,莫非是一个现代人玩转古代科举?想想也是好笑
不是多愁善感,只因处在多事之秋,不是对于整个时代,而是对于自己。一次科举考试,也许原本平淡的路途会变得曲折,艰险,温馨,当然更不乏精彩。
九月初的月夜不知为何,显得格外的明亮。隐隐间听着些呼呼声响,寻着那声音,杨恒踱步走去瞧个究竟。原是沈萱正在院子里拿着树枝练剑。今日三人吃酒说笑,不觉已是天晚,沈萱便在客店里遣了个伙计回家报个信,今晚就不会去了,陪着两位大哥高兴高兴。杨恒不知她为何有此兴趣,也不现身,躲在一旁的假山处看个明白。

沈萱使的剑法颇为不俗,其中有些招式更是精妙,让人叹为观止。只是不知怎的,显得有些异常,又些剑招明明意境到了,却使的有些偏离,看起来与功力又是无关。杨恒在一旁看的心痒痒,不由折了根桃树枝儿,自己舞动起来。
“谁!”
杨恒见被发现,索性也不躲藏,跃了出来,举着树枝,低声道:“妹子,一人舞剑岂不寂寞,我来陪你切磋切磋。”
沈萱见来人是杨恒,又听他如是说,心中也起了些豪情,笑道:正合我意,杨大哥,你且瞧好了,可别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沈萱使的剑法乃是灵而带力,繁而不乱。杨恒便使出了自己较为拿手的风清出云剑法,这剑法讲的是灵动飘渺,正好来个比较。杨恒起先还觉得自己年长二三岁,有意手中弱了几分力道,不想沈萱显得游刃有余,自己倒是小看了她。手中一紧,那剑法或简,或繁,或巧,或拙,比之前要强上好许。
又过了十余招,杨恒心中已然明了沈萱的剑法高下,如此下去不出五十余招,自己定然是会挑下她手中的“长剑”。不过她毕竟只是个十六七的少女,不能伤了面子,杨恒忽的跃了出来,扔了手中的树枝,道:“咱们今次就比到这里,日后若是有兴趣,咱们还可以在比划比划。”
“再不出五十招上下,你便可以胜我。”沈萱嗔道:“你这是瞧不起我呢,还是怎的。”
杨恒道:“哪里的事,你这姑娘尽喜胡说,我怎会瞧不起你。再说方今天下虽是男子为主,只是谁说女子又不如男呢。”
沈萱笑道:“杨大哥,你这话中听,我喜欢。巾帼不让须眉,虽说则天女皇颇多做法,我不认同,但我一直当她是我心中最伟大的女子,在一个男人横行的年代,出个女皇帝,那是多么震撼的事情。”
“武后确实很了不起。”杨恒转而又道:“瞧着剑法似乎不是你最擅长的?”
沈萱道:“那是,正好遇上你这么个用剑高手,怎能不败。下次咱俩比试比试掌法,你就好生瞧瞧你沈家姐姐是怎般的厉害。”
杨恒双眼睁着圆园的,哼道:“你刚才说甚?”
沈萱摇了摇手,道:“你刚才不是听见了吗?说了又怎样,你想打我么”说完便伸过脸来,明知杨恒不会动手,却是一副你若敢便打的模样,叫人看着好生无奈。
“我若是打了你,你叫我的那声杨大哥,还不把我羞的要找个地洞钻进去。”见沈萱嬉笑不已,杨恒也是摸出一丝笑意,“刚才瞧你练剑的时候,似乎有点走神,再想什么呢?”
沈萱摇头言道:“没什么,只不过是喝了些酒,有点晕乎,使剑时有点走神。杨大哥,你过了省试,却没得个省元,对殿试有什么打算,拿个状元?”
杨恒道:“谈何容易,再说也不一定说名次越考前日后的成就越大,从隋至今那么多状元,在青史上真正留下自己一笔的又有几人呢。一次考试的成败,能够影响人生,却不一定能够决定人生,关键还是在于自己本身。”
沈萱嘴唇上翘,似在思索着什么,少顷,才回道:“大哥说的在理。不过你就愿意一直靠着自己去寻那一亩三分田么?”
“那倒也不尽然。”杨恒心道自己何曾有过一亩半分地,自要是有了,也许时不待我,“谁不期望自己的人生活的精彩,些许手段或者关系还是需要的。但我又希望我的人生活的潇洒,有时精彩背后承载的是我们想也想不到的哀伤,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我可不想这样?只不过话是这般说,真的去做...”说到此处也不禁叹了一声。
“是不是觉得我的话显得有些矛盾”
沈萱摇摇头,心中回味这这句耐人深思的话,古往今来,无论是风流名人,明君贤臣,还是万恶大奸,昏君佞臣,谁没有精彩的一面,谁又没有哀伤的一面,“名誉越大,承载太多,也不是好事。”
她这话显得有些没头没尾的,让杨恒有些捉摸不透,只是这却是至理,“妹子,是不是家里谁出了事?”
沈萱凝眼瞧着他,没好气道:“杨大哥,你可别咒我家人,我叔叔,婶婶可好得很。你就求求菩萨保佑多为自己祈祈福吧。”
两人沉默了片刻,只听沈萱又道:“我这几日可能要离开京城,不能看着你皇榜高中了。”
“哦?”杨恒奇道:“怎这会要离京?不会是又去寻什么东西吧?”
沈萱兀自摇摇头,念道:“不是,这次是和叔叔去江南有些事情。家中这代没有男丁,叔叔说要我尽早熟悉熟悉家中的生意,以后日后接过叔叔的衣钵。打小去峨眉山学的这身功夫,到头来却是为了经商路上防贼用的。”言语中有些蹉跎之感。
杨恒见她这般年幼,本来天真烂漫,却要早早熟悉这生意之道,心中微有些酸意,道:“这也倒是难为你了。”
沈萱微微一笑,有些戚然,道:“和叔叔要饶着大半个江南转上一圈。若是有可能,咱们十月二十舒州城外的潜山见如何,我想和杨大哥一起游游潜山。”
杨恒点头道:“就不知殿试后,审官院和吏部如何分配。若是可以,我定然是要去的。”
“真的么?”沈萱轻声道:“那咱们击掌为誓,下个约定。若你明明可以去,但没来的话,以后要是让我再碰见你,就叫你小猫小狗的。”
“还小猫小狗的,这名字不就是一代号,你就是叫我小虾小鱼的也成。”清脆而响,一声誓约,杨恒看着这男装女子,淡淡而笑。
“嗖,嗖……”几声,飘然而过,两人忽的抬头望去,只见六七个人影从房檐上跃起前行,似乎是追贼的模样。少时,几个身形便已渐渐远去,杨恒心道:看这情形不像是寻常小贼,要不定然不会这般较好的轻功,也不会有这多差役去追,似是一起大事。
“那似乎是龙卫府的人”沈萱皱眉凝道:“怎会惹上龙卫府?”
这龙卫府杨恒自是知道,是当今朝廷的秘密眼线,专门负责刺探敌**情,抓捕敌国奸细,并协同刑部缉拿重大要犯的机构,当年“澶渊之盟”若非龙卫府遭到辽国的打击,真宗岂能如此轻易被围。
“龙卫府的人都出动了,不知要抓的人犯了什么大事。”
沈萱道:“杨大哥,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的,咱们去跟上,瞧瞧这龙卫府的人行事的手段。”说罢也不理会杨恒是否同意,自行跟上前去,杨恒也是起了些许好奇,自觉去看看也无妨,大不了碍着别人手脚时,自个找个机会溜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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