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秋夜景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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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曹公子,既然我朋友不喜与你言谈,便散去罢了,在这月雨楼来的就是图个清净快活,何苦找这些没趣呢?”祁峻道。
曹端横了祁峻一眼,神情中不无藐视之意,哼道:“这是我和他的一些老账,既然他回来了,便是要了结的。給我滚到一边去。”
杨恒瞧他蛮横之态,心中便是不爽,道:“曹公子,嘴巴可要干净点,京城可是个文明的点方。”
那曹端突然一阵冷笑,瞧着杨恒,嘲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京城。”又指着杨恒,祁峻,陈丰程三人道:“这是京城,你们都是个什么东西,你配在我面前呵斥。”
曹端身后的几个公子也是冷笑不已,其中一人见杨恒一身凡布衣衫,不免有些心高,冲上前来,喝道:“这便是哪来的穷酸小子,偷了几个钱来这月雨楼消遣,当真以为这是你来的地方。”仰手就要給杨恒一巴掌。
杨恒怎会把这放在眼里,右手将那人的手腕紧紧捏住,只是瞧着他嚣张的模样比那毫州城内的黄大公子来的还要高上几分,上来便是动手打人,心中暗自恼怒,不由多加了几分力道,一时疼的那公子只哆嗦。
“好,这便是你们动的手,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曹端道。
几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曹端真想在这月雨楼内闹事,要知这月雨楼既然在汴梁立了已近百年,时有朝廷大员来此逍遥,这官方中的门道可谓盘根错节。赵世佑道:“曹端,这月雨楼岂是胡来地方,你若真想明日里咱们去禁军东校场比试比试。”
曹端道:“想不到,你赵世佑也有脓包的时候,不过我今日便要你出丑。”
“曹端!”只听几人身后传来厉声,“这月雨楼也是你敢放肆的地方么?”
回身一望,竟是肖昕,一旁还跟着个中年女子,瞧她模样,想来应该是这月雨楼的鸨妈,面容姣好,虽已年过四十,却保养甚是不错,比之年轻却也逊色不多,更重要的是,她不似一般青楼中的老鸨那般胭脂俗粉,铜臭媚俗,此时一身淡妆,却似个贵妇。
曹端那几个公子哥们见来人,忙上前施礼,甚为恭敬。曹端一时安分不少,身后几人更是本份,全无刚才的模样。“赵世佑他…….”
肖昕不待他说完,便沉声道:“白妈妈已和我说了个大概。”转而又道“世佑,这事算是曹端不好,给我个薄面,此事就这么罢了。”
赵世佑抱拳回道:“既然二公子开口,我又岂能矫情。”
待那几人离去后,赵世佑低声骂道:“本是来乐乐的,谁知遇到这么个东西。”
陈丰程也是在兴头上被这么給弄乱了,心中也是颇为不爽,“这般的不讲道理。”
赵世佑道:“若说不讲道理,这曹端可算是京城里的头一份,咱们换个地方出出这晦气。”
此刻已过了一更天,京中的夜市早已热闹起来,其景象毫不逊色于白日闹市街景。自打朱雀门外街巷到相国寺东门外街巷俱是喧嚣不已。青年男女,少年幼童,一家老小,白日里忙一天,各自在夜里寻着自己的乐趣。赵世佑带着三人出朱雀门,直至龙津桥,此处乃是京城里最大的夜市吃喝摊点,人众甚多,多已市井小民为主,要个位置还等了半天。杨恒瞧着这光景,似感到有些温馨,心中暗道:这和大排档倒是差不多。
四人要了几样京里流行风味小吃,如旋煎羊,黎冻鱼头,姜豉类子,夏月麻腐鸡皮,麻饮细粉,又要了壶老板家自酿的粮食酒。这里不像月雨楼,月雨楼虽是青楼但是富贵人家去的,毕竟要讲究些文雅,这夜市摊点就不然,吆喝吃酒,赤膊行乐的,举目望去比比皆是。
吃酒笑言中,不知不觉这话题又扯到那先前在月雨楼的事情,陈丰程听闻两人去见了这三大花魁之一的谪仙,吃惊不已,抱怨道怎么不叫自己一把。杨恒笑骂他那模样那时能叫的动么?陈丰程自得悻悻,倒是连连追问到这谪仙长的如何,是否真如传的那般的美貌?杨恒和祁峻是故意不答话,
赵世佑见他神情,笑着说道:“谪仙这种入了天下落雁谱的人儿怎么能不美,若不是我再过些时日便要成亲了,我今日也想再去看看,只是怕人进了眼中却出不来,到时候咱未来的媳妇儿可就要恼了。”
三人听赵世佑这话纷纷大笑,祁峻道:“你家伙便是将未来的嫂子当成个泼妇,可辱了别人李家的门楣。”
赵世佑笑骂道:“你这做兄弟的忒缺德了,这般咒我。今日实在是爽快,只是那曹端惹人厌。”

杨恒寻思了会儿,问道:“那曹端是什么来头,这架势狂的很?”
赵世佑道:“曹端乃是京里出了名的花花大少,也是个混头,得罪的各家公子小姐那是数不清,京城五少中就数他的名头最臭。我到密州去当差也是拜这曹端所赐。这京城的大小公子哥有些人的脾气我实在是不待见,那曹端便是其中一人,两年前便是出手伤了他。虽是他理亏,但他家中业大,到头了也奈何不了他什么,反倒是惹了自己一身臊气。若不是仗着自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只怕早就被人打死了。”言语中大为藐视。
“哦?”祁峻道,想及那肖昕与曹端的关系,追问道:“那肖昕刚才在谪仙的小筑内也曾见过,瞧曹端很是惧他。”
“肖昕?!”赵世佑道:“他自称肖昕?此人你也识得,好好想想。只不过你不在京里十几年了,当时我们都还是娃娃,容貌更变的认不出罢了。”
“肖昕……”祁峻自顾念道:“肖昕,肖……,原来是他!”
杨恒也是对此人有些好奇,忙问道:“祁峻,这人是谁?”
祁峻饮了一杯,道:“我说难怪曹端如此俱他。这名字当真是起得好假,趙中便有肖,他叫赵昕,乃是当今皇后娘娘所出的二殿下。”
“二殿下?”陈丰程道:“那便是雍王,祁峻你识得他?”
赵世佑瞧着两人的样子,自然是不知祁峻的身份,笑道:“怕是祁峻没告诉你们他是谁,当真是不够朋友爽快。这雍王是他二哥,他怎么会不知道呢?祁是他母亲之姓,这小子本名姓赵,揣着北宁王的名头在青楼装风流,把你们都给骗了。”拍了拍祁峻的肩,又道:“只怕你这几日再也不能如此的在府上逍遥,既然你能猜出他是谁,二殿下也是聪明人自然会猜出你是谁。”
陈丰程先是一愣,然后惊得是脚下一滑,从凳上落了下来,忙要磕头,赵峻一把将他拦住,道:“丰程不必这样,我就是不愿这身份碍住了你们。想在鄂州你我有二致没?这些玩艺扔到一边去,你瞧杨恒,端坐在那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像那么回事。”
杨恒含笑施礼道:“便是四殿下,这礼还是要的。早就猜到了你必是大贵,却没有想到是这身份。现在想想难怪你在鄂州有那大本事,听闻鄂州,复州和江陵府是北宁王的封地。早知道在鄂州便应该多找你帮衬帮衬,凡事有人照应,行事也快得许多。”
赵峻笑道:“心黑莫于你。我帮了你哪些事情,你这家伙此刻还装蒜,实在是交友不慎。”
杨恒和赵峻一时大笑不已。四人边说边吃,放开的很,吃到那就是乐到那,到高兴的尽头,更是放声喧哗,毫不在意,此间乐别有一番情趣。足是闹到了老板家收摊才作罢。
夜已深去,杨恒和陈丰程两人便是喝多了些,晕晕乎乎的飘在大街之上,本来赵峻邀两人去他四府歇息算了,可两人想明日里还要温习,若是在他府上,免不得几人还要谈天说地,胡闹一番,便推诿掉了。回客店的路上可远没有州桥夜市一带热闹,况且已是三更天了,更是安静的很,走在路上连那脚步声都是清清楚楚。两人游荡了半天,到了一开阔之地,陈丰程瞅了瞅,笑呵呵说道:“杨恒,你看那边三人奇不奇怪,这大夜晚的也不回家睡觉,在空中站着干嘛。”
杨恒抬头望去,迷糊间看见三人,啐道:“胡说,明明是挂在那儿,你这眼睛珠子也忒不好使了。”
两人走近些许,杨恒朝那十米开外的三人笑道:“嘿,哥儿三个,回去歇息吧,这大秋天的晚上在外面也不好受的。”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当,当,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你们大半夜的还不回去休息啊。”
陈丰程回身一看,却是个打今的,呵呵笑道:“我们正在劝他们三回去呢。”说着便指着那人看。打今人往上一瞧,“啊!”惨叫一声,浑身一抖,滑倒在地,连连向后退去,“小兄弟,那,那,那是死人,啊死人,鬼啊。”
这句话让两人的酒意一下去了七分。死人!杨恒心头大惊,再仔细向上看去,只见这三人是垂颈悬挂在梁上,双眼兀自睁大,表情吓人,那一身衣服也不是常物,左右看看,墙上名头此处乃是五朝门。
“你瞧这几字。“
杨恒回头瞧向陈丰程所指,只见那屋檐外墙上,写着斗大的几字:汉贼必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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