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前辈是萧氏后人，又是高祖胞弟，怎么会不懂这门功夫呢？”黄裳此刻的疑问，也正是陈飏和公孙婉儿心中所想。
萧兰陵缓缓地站起身，这小楼本就是为他一人所建，空间**，陈飏三人，从开始一直是站着。他踱到窗边，倚栏凭吊，又留给他们一个无比落寞的背影。
“谁说姓萧的就一定要会就章九律呢。”萧兰陵灰白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荡，似乎是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就章九律是法家功夫。我想你们几个小朋友也应该听过，功不对人，功败垂成这样的话吧。”
陶弘景走的时候就跟陈飏说过类似的话，陈飏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每一种武学心法的运用都体内五行息息相关，如果一个人五行属金，让他去修习青龙剑决，必然事倍功半。现下萧兰陵又提到这一点，陈飏自然明白。
“老夫生性疏懒，少年的时候又心高气傲，以为天下虽大，却再也没有比老夫天资更高的人物，所以对于我们氏族的家传武学，韩非子的那些条条框框，根本提不起半分兴趣。后来又因为发生了一件事，老夫便抛去功名，只身一人来到了这白山黑水之间，置身于红尘之外。”
陈飏不语，两女也都摒息宁神地听着。
四十年，这个孤寂老人心中的不为人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话到此处，想必老夫不说，你们是绝不肯甘休的了。”萧兰陵的语气，仿佛突然间变得十分遥远，回到了那些平步江左，年少轻狂的日子，“这件事情匪夷所思，不通常理。不过老夫一生坦荡，此刻说出来，也不怕你们几个小朋友笑话。”
“当年我竟然爱上了我的哥哥。”
听到这里，公孙婉儿和薛黄裳已然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眼前的这个学究天人的老人，居然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居然是齐国的开国君王，而且是自己的哥哥？！
天才。天才的一切，他们的感情和思想，岂非都是不能用常理来测度的？
“前辈，你……竟然是好龙阳之道的么……”黄裳弱弱地问道。
龙阳之道就是男风，古称男色为“龙阳”，也是有渊源的。龙阳君是战国时魏王的男幸，象美女一样婉转媚人，得宠于魏王，后宫美女，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龙阳君是中国正史上第一个有记载的同性恋，龙阳之道便也成了同性恋的代名词。
“不。”萧兰陵否认了黄裳的疑问，“老夫并非喜好男色，而是仅仅中意于那个人而已。”
黄裳仍旧不能接受。公孙婉儿的眼睛里，似乎正细细咀嚼着萧兰陵的话，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个照顾了自己十多年的寂寞老人。毕竟，她已经是站在青春尾巴上女人，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她的心里有着自己的诠释和定义。
而三个人里，只有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陈飏完全能体会萧兰陵潜藏了四十年的情感，在二十一世纪，同性恋是极其普遍的现象，很多国家也都接受了同性恋可以成婚这样的法律。而老人的那句仅仅中意于那个人，陈飏听到也觉得无比的亲切，这句话，曾无数次的出现在二十一世纪的情歌情诗里。
那就是，真爱。
爱他的一切，不问他的对错。这种极度浪漫主义的爱恋，的确只应该出现在萧家这样天生诗人的家族里。
“老夫看不起天下人，但惟有我兄长，他惊才绝艳，在这世间，没有哪一个男人或者女人能够超越得了他。但是他并不知道，我们萧家，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萧兰陵的声音里充满了惆怅，那种绝不该出现在人间四月天的秋意稠浓。他接着说道：“萧家人文武双全，但惟独不擅长的便是从政。我兄长称帝，自然是容不得老夫这样怪异的感情，所以老夫也无法给他提出任何意见，只能抛弃王孙之位，与他永不相见。他虽然高才，但苦于在政治方面并无专长，在整理户籍的时候，弊端百出，寻常百姓往往不分青红皂白就被污蔑为户籍诈伪，为后来的动乱埋下了祸根。可惜……诶……”
萧兰陵欲语还休，但是陈飏完全能够体会，他话里对于自己兄长那种深挚的感情，不觉为这个老人凄凉的一生感到深深的惋惜。
这时候，萧兰陵转过身来，对婉儿笑道：“婉儿，你此刻还觉得老夫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人么？”
“萧伯伯，我想我能明白你的，你别想太多了……都过去了……”望着萧兰陵沧桑的面庞，婉儿的一双美目里竟然似已泛出泪光，她看了这个老人十几年，却未曾知晓，原来他的每一步，每一笑，都带着如此深沉的惆怅。
“呵呵，你说得对，的确都过去了，过去了……”萧兰陵说着，又望向陈飏，“小友，老夫看你神色，也自是性情中人，心中定然藏着什么很深的心事。今日相聚不易，如果有什么你不妨说出来，老夫说不定还能够帮得上忙。”
陈飏心里牵挂顾小月，但穿越了一千五百年回到过去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得出口？当下只好把自己被王玄甫收为徒弟，之后又被拓拔宏废掉的一系列事情说了出来。
现在，公孙婉儿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陈飏一听到拓拔宏的名字便双目赤红的原因。而萧兰陵打量了一下陈飏全身，缓道：“老夫说怎么小友你的左臂要比右臂长上五分，原来你一直练得是左手剑。可是你的剑呢？”
陈飏一听，又想起了那该死的约法三章，尴尬地说道：“我年少顽劣，经常出手伤人。陶师怕我又闹出事情，此行便叫我把剑留在山中。”
“原来如此……”萧兰陵道，“可是这小南山，并非什么善地。刚才婉儿说了，你们行踪既然被血刀堂发现，想来他们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小友你既然学剑，又是东华门人，今日老夫有心，想送你一件礼物，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说着，老人又走到一个矮柜之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件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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