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面壁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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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堂”庭院大门“吱——”地被打开,一个白袍青年恭敬地跟在一个青袍中年人身后缓缓走出来,青袍中年身材很挺拔清瘦,玉面方脸,严肃威仪,双眼中神光内敛,从他身上的那股威严之气判断,便可知他修为的高绝白袍青年二十四五岁左右,玉树临风,气质翩翩,满脸温和谦虚。
“师傅,大师兄。”赵胖子马上没了脾气,满脸卑恭。
“师叔,大师兄。”程跞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恼羞惊慌。
“爹爹,大师兄。”程汐先是一惊,而后又一喜,化作一道火红影子冲到白袍青年旁,挽住他的手臂摇耸着,像是受了极大委屈,“大师兄,赵师兄不听我劝,又欺负程跞……”
“住嘴——”青袍中年喝断程汐,脸色有些阴沉。白袍青年温和地朝程汐笑了笑,意示她不要说话。“深更半夜,在此喧哗,成何体统?”青袍中年扫视三人,双眼如炬,犀利如锋,严词厉呵,一派尊者威严。
他便是剑渊廷的廷主程璧,程跞管他叫“师叔”,师傅和叔叔的意思,这么多年来,因为有他的庇佑,程跞才得以在剑渊廷安身立足,他是剑渊廷中最强的人,程跞尊敬他,就像尊敬自己的父亲一样。
廷主呵斥,三人立即垂下头,似知错的孩子,马上停止了争执。
“赵师弟,你又欺负程师弟了?”白袍青年亲和的脸庞微微皱起,悄然来到程跞身边,伸出手抚向程跞肩膀,却刚好是被赵胖子抓过的地方,程跞立即感到一股清流从他的手心传到自己肩膀上,之前火辣辣的痛楚在清流的滋润下逐渐消失。程跞感激之余,暗自心惊,大师兄的功力愈发精深,竟能一眼便看出自己肩膀受虐过。
“小师弟肩上部分血气不顺,而且里面还残留着少许的‘炙炎灵力’,这点‘炙炎灵力’虽然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却能让人在短时间内痛苦不堪。赵师弟,门中也只有你专修‘炙炎焰’,这如何解释?”白袍青年语气十分温和,听不出其中的指责之意,但越是这样,赵胖子越加愧疚,同门中,他对大师兄是发自内心的绝对的尊敬。
他是大师兄沐逸,十五年前,被游历八苍的剑仙子带回剑渊廷,之后被廷主选中,传授衣钵。如今二十五岁的沐逸,绝对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飘逸清新的长发写意地披在两肩膀上,自然又不失礼仪,一双眼中永远挂着迷人的亲和的笑意,又深不见底,难得可贵的是,他从不摆大师兄的架子,谦恭儒雅,平易近人。
最让人羡慕的是,他堪称千年一见的修炼天才,是廷主最得意的弟子,仅仅二十五岁就完全领悟《斗龙剑式》,欠缺的只是火候,这种修炼天赋,其他人是望尘莫及,就连惊才绰绰的廷主,也只是在二十八岁时才悟透《斗龙剑式》,他是天纵骄子,无人可比。
他是一个几乎完美的人,廷主曾毫不吝惜地称他为“人中之龙”。
“大师兄,我没掌握好分寸,是我不对,不过这事另有隐情,我并没有欺负他……”一见廷主师傅和大师兄,赵胖子便没了半分脾气,谦卑之极,忙不迭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这次却没有半点添油加醋,开玩笑,廷主和大师兄是何等精明干练之人,自己若是耍些小技俩,他们一眼便能洞悉,那样反而会将自己越抹越黑,得不偿失。不过,这事即使自己不煽风点火,程跞也罪责难逃。
听赵胖子讲述完毕,廷主和大师兄都皱起了眉毛,廷主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愠怒,程汐见状,连忙上前插声,“爹爹,你不要相信程跞弟弟的话,他在发烧,所以胡言乱语。傻子都知道,禁地危险重重,怕是连赵师兄踏进去也无法全身而退吧?您再看程跞弟弟,以他的实力,如果去过禁地,你说他能全身完好无损地回来吗?”事实上,她心里也正在疑惑这一点。
“程跞,可有此事?”廷主怒哼,语气中散发着一股威压。
“师叔……”程跞脸色一阵苍白,应声跪地,牙齿咬破嘴唇,溢出一缕鲜血,“有。”
“你这笨蛋,无可救药的笨蛋。”程汐顿时恼羞成怒,气的连连跺脚。
“小师弟,莫要随口戏言,一定要想好了再说。”沐逸深深地看了程跞一眼,话中却是大有深意。
“小师姐,大师兄,对不起。”程跞有些愧疚地望了望处处维护自己的程汐和大师兄,然后毅然挺直了腰板,“师叔,程跞有罪,程跞私涉禁地,理应重罚。”
赵胖子幸灾乐祸地看着程跞,本想再羞辱几句,想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时候自己还落井下石,恐怕会给师傅留下坏印象,况且,他们三人都明显偏向程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可不想因此而惹人厌恶。剑渊廷中,他只针对程跞一人而已。
“为何?”廷主叱如惊雷,一时须发无风自舞。
“为了给您准备寿礼,听说禁地中有许多宝贝,想……”程跞明显感觉到了师叔的怒意,一时冷汗涔涔。
“胡闹!”廷主不喜反怒,恨不得一个眼神将程跞瞪死,良久才语气渐松,“又为何深夜跑到偆大夫这里来?”
程跞脸色“唰”地一片苍白,忽然想起自己是追逐女子刺客而来,鼻间又似乎嗅到了那缕奇异熟悉的冰蓉香,想到那个冰冷的身影,一时脑海中百感交集,竟鬼使神差地担忧起那女子刺客来,“在禁地,发现了,一种罕见的药材,想,想找偆姨,帮忙鉴别……”
“够了,程跞,‘剑息墙’,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去探望。”廷主怒哼一声,大手一挥,佛袖而去。程跞不擅长撒谎,一旦他撒谎,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撒谎时,脸上总是白一阵,红一阵,赤白交映。此时,程跞正是支支吾吾,脸色红白交替。
被师叔喝止,程跞反而舒了口气,抬起头感激地望着师叔远去的背影。此解释,是半真半假,他的确是需要找偆姨鉴别那“金参残片”,但更是为需找女子刺客而来。
“师……”赵胖子却有些不甘,擅闯禁地之罪,岂是小小的面壁思过便能打发的?师叔也太偏袒程跞了吧。
“赵师弟,明天是师傅大吉之日,莫给他老人家添晦气,扫了兴。这事,师傅自有分寸。”大师兄一只白皙的手轻轻地搭在赵胖子肩上,正要找廷主理论的赵胖子有些肥硕的身体便动弹不得,赵胖子不甘地运起灵力挣扎,汹涌澎湃的灵力刚触到肩膀上大师兄的手掌时,所以的灵力竟如泥入牛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见一脸轻松温和的大师兄,赵胖子一阵颓败,虽然同为同辈中排名前五的风云人物,但相比大师兄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大。
大师兄从不显山露水,深不可测。
“赵师弟,若是能敞开胸怀,海纳百川,放弃对程师弟的偏见,凭你的天资天赋,修为定能更上一层境界。心胸如器量,器量大,容物多,器量小,容物少,切记。”大师兄轻轻地拍拍乐赵胖子肩膀,“莫要伤人误己呀。”
“谢大师兄教诲,师弟定会修身养性。”赵胖子微微躬身行礼,狠狠地朝程跞瞪了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大师兄目送赵胖子远去,微微摇头,再转过身,打量着程跞,柔和的目光中,渐渐升起一股担忧,“程师弟,虽然你孝心可嘉,可这次实在是太鲁莽了,那种地方连我也深深忌讳,还好你运气奇佳,不然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师傅这四十大寿将是何等景象?你难道不知,你对师傅来说是何等重要?还有,剑渊廷历来门规森严,擅闯禁地,你算第一人,此等大罪,你要师父如何自处?”
“大师兄,我……”程跞低下头,无地自容。
“大师兄……”程汐拉着大师兄手腕,一副可怜兮兮的摸样。
“知道了,我会帮程师弟想办法的……”大师兄无奈又怜爱地拍了拍程汐白皙柔美的手背,“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这次程师弟犯的事有些……”
“谢谢大师兄,只要有大师兄出马,任何事都能摆平的。”程汐欢呼雀跃,飞快地打断大师兄继续说下去,很明显是非要把大师兄拉上贼船。。
“多谢大师兄……”程跞感激涕零,暗忖,如果自己无论哪方面有大师兄一半出色,想必师叔做梦也会感到欣慰吧?这么多年,师叔对自己的花了多少心血,教导栽培,身为程家未来的继承人,他辜负了师叔……

“小师妹,你的性子也要学着收敛点,你护着程师弟没错,但也不该对赵师弟出言不逊呀,同窗情谊,会让赵师弟心寒的。”
“知道啦,大师兄……”
“恩,早点回房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需要好状态……”
“程跞,你别害怕,姐姐一定想办法救你的……”
“程师弟,先去‘剑息墙’吧,我们会想办法的……”
跞将目光投向之前女子刺客消失的地方,深深地凝望许久,终于,默默转身,却是没有向他们提起女子刺客之事……
剑息墙。
解剑息器,思过悔悟之墙。
剑息墙乃是一块巨大的青色石头,高一丈,底部横二丈竖三丈,任何一面横在人前,便如一面墙壁,散发着一股刚硬沉炼之气。剑息墙四面皆是平滑如镜,无一丝锐气。
相传,剑渊廷先辈被罚面壁剑息墙时,需要将一颗拳头大小的“剑息石”在“剑息墙”是不断摩擦,以“铁杵磨成针”的耐力将“剑息石”消磨殆尽才算面壁结束,久而久之,剑息墙四周便被磨平。
而这“剑息墙”青色巨石却有一个奇异的特性:免疫灵力,这种性质完全杜绝了那些投机取巧之人,直接运用灵力加速消磨或着摧毁震碎“剑息石”的行为,必须靠剑息墙与剑息石之间最原始的摩擦消磨彼此,这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同样,这也是一个消磨锐气,修身养性的过程。
近百年,很少有人被罚面壁剑息墙,所以“磨石修行”便渐渐被遗忘。
剑渊廷门规森严,门下弟子虽个性十足,没有几个循规蹈矩之辈,但几乎没有人光临剑息墙。剑息墙只对有大罪大恶、具有一定身份的人开放,比如十年前,剑渊廷秘籍被盗一案,程跞成为剑渊廷有史以来被罚面壁剑息墙的年龄最小之人,而那时赵淳风却是在另外一个山洞面壁思过。
程跞心思依然七上八下,忐忑难安,脑海中全都是那个神秘的女子刺客的影子,一方面欲要告之师叔剑渊廷有刺客潜入,另一方面又不自觉地替女子安全担忧。让他陷入天人之战的原因是,那女子疑似小时候他一个非常重要的玩伴,证据是她身上淡淡的冰蓉香。
冰蓉是一种生长在雪域高原的莲花状的雪白花卉,能散发出一种类似桂花的芬芳,但没桂花芬芳的浓烈,只是一种幽幽的淡淡的芬芳。此花喜阴,性寒,只有雪域阴极之地方有踪迹,极难采摘。
程跞一时脑中混乱之极,双手抱头似要炸裂一般,忽然,胸口的“荫寒玉”摄出一团绿光,一股清流自胸口钻进程跞身体,直冲而上,在脑中盘旋一圈,程跞混乱的脑袋立刻神清气爽,似置身与万年的原始生态中,清晰怡然。而那清流退出脑海后,又在程跞体内循环一大周天后才回归胸口心脉,程跞五感倍灵,心境也宁静安谧。
而这时,顿生异变。那清流归心之时,忽然体内又多出一股怪力将清流包围,然后死死地往上拖,强悍霸道之极。程跞大惊,自己体内什么时候多了一股力量?而且那力量太可怕了,清流竟无半点反抗之力。
那怪力包裹着清流飞快地往上窜,似乎要重新将清流拉回脑中,程跞不禁毛骨悚然,如果那怪力跑到自己脑中,那可怕霸道的气息定会将自己弄得神经错乱。
正在程跞惶恐不安时,那股怪力在喉处时,忽然转了一个弯,竟朝着右肩而去,一直顺着右臂直到到达右手掌心,而此时,程跞的右手正紧紧地握着龙渊剑。
“嗡——”忽然,龙渊剑一阵颤抖,清光四溢,剑身雪白得有些耀眼,一股骇人强大的气息瞬间充斥整个山洞,饥渴而兴奋。而这只是发生在一刹那间,当程跞还未作出反应时,龙渊剑便又恢复沉寂,剑身依然灰暗,刚才一切,仿佛不曾发生。
“龙渊剑吞噬了清流?”程跞目瞪口呆地盯着龙渊剑,刚才发生得太快,恍如梦境,惊讶之余,心情再次澎湃,难道真如白戨前辈所言,龙渊剑正在苏醒?
程跞狂喜地抚摸着黯沉的剑身,激动得久久不能自已。谁愿意一辈子做庸人?谁愿意受人白眼,遭人鄙夷?尤其是身为剑渊廷弟子,哪个不想学艺有成,仗剑江湖,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然而从小资质驽钝的他,剑修大道无情地将他拒之门外,师兄弟们的冷嘲热讽,长辈们的失望冷漠……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也有属于自己的尊严,只是他的尊严很脆弱,总是被无情地践踏。他表面坚强,满不在乎,然而,心中却在哭泣……他也渴望变强,也渴望得到别人的承认……
此时,龙渊剑的复苏,给了他无限的曙光,他激动的泪流满面。龙渊剑曾是剑渊廷的三大仙剑之一,宝剑谱上排行第三的仙剑,一旦它完全苏醒,自己手持仙剑,那是何等风发?龙渊剑都可以“死而复生”,自己资质再愚钝,别人一夕成功,自己花十夕,百夕,千夕……天道酬勤,勤能补拙,总有一天他会成功的。
“父亲,您在天有灵,龙渊剑复苏在即,您欣慰么?”
大喜过后,程跞方才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屈指一算,差不多一天一夜不曾进食,现在正值午夜零时,师叔又严令自己不许出去,如何找食物?程跞饿的几乎昏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万佛》第六层心法口诀浮现脑海,程跞连忙盘膝而坐,静心闭目,进入修炼状态。
他从六岁开始修炼《万佛》,十五岁时修炼到第六层“窥道”的境界,然而他在这“窥道”门槛停留了三年之久,始终驻足在不前,没有到达第七层“辟谷”之境界。
修炼《万佛》,除了压制住了他从小便携带的隐疾外,似乎并没有给程跞带来另外的裨益,体内没有形成所谓的佛家真力,也没有让他拥有稳如磐石的心境。然而,十多年来,程跞从来不曾间断过对《万佛》的修炼,从师叔将《万佛》秘籍递交给自己时的慎重,令自己牢记后还将秘籍烧毁等举动中,秘籍的珍贵毋庸置疑,他深信,不久将来,《万佛》将会显现出它的奇异之处。
渐渐地,一切饥饿匮乏消失不见,心神进入空明之境。
周边的喧浮之声渐渐淡去,程跞灵魂出窍归入混沌,在空间的缝隙中,他看到了一个金光宝寺,悬于无尽虚空。周围都是模糊的混沌,他想进入金光寺中,却又不得入门,飘忽的灵魂不受自己控制,始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在金光寺外。
寺庙之中,隐约可见几蹲模糊的金身罗汉,诵经吟佛,梵音袅袅。
混沌之中的寺庙金光冲天,梵音传出,一派祥和。
从三年前,程跞修炼《万佛》,入定后,就梦到了这样的场景。
只是三年来,他始终没有踏进那金光寺内,只能在外面聆听里面传来的佛音,
金光寺中模糊的金身罗汉,吟诵着佛家真谛,程跞虔诚地聆听着,似乎能从其中捕捉领悟到什么?但他想要确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时,就好像得了健忘症,突然一下子把所有的都忘记了。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只能在金光寺外虔诚地膜拜,静听梵音。
只是此时,进入神游物外状态的程跞,身体竟渐渐地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缓缓从地面托起来,静静地悬浮与半空之中。
而他的身上,诡异地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柔美祥和。右手掌心的莲花印记也绽放着奇异的白芒,与金光交融在一起,整个洞内,被一种怪异的气流充斥着。
更神奇的是,放在地面的龙渊剑,沐浴了程汐身上散发的光芒,剑身发出几声轻吟,接着不安自行地抖动移动,像是在挣扎,说不出的诡异。
“跞儿……”
程跞坐在金光寺外,正听得入神,突然山洞外一声呼唤将他从虚幻中惊醒,睁开眼,突然见自己漂浮在半空之中,惊叫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痛得龇牙咧嘴。
程跞愕然,刚才还放在右手边的龙渊剑,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到了左手边,足足挪移了三尺之多。再抬头望望洞外,竟然已经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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