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钟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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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五米之外的北方之王。
北斗的头发全部变成了白色,替代了以前淡黄的柔软,变得雪白又苍硬。
周围是庞大的冰山巨块,空气中充斥着冬日般的寒气。冰山巍峨巨大,而数之不尽的碎冰块浮于半空之中。虽说是碎冰,最小的也如人般巨大。
皇甫归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的举动。
可是,眼看着北斗伸出右手,按住左手的黑手套的套口——情况似乎处在一种失控之中。
他仍带礼貌地说:“请您不要这样。”
北斗双手举过肩,仍然维持着正要撕开的姿势,冷峻地说:“怕了就逃啊。”
皇甫归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那双带着黑手套的手,狭长的目光似乎要从白色袖口与黑色套口之间看出什么来。
世上有一种光,可以穿透万物,焚毁一切,称为死亡之光。某些人称它为白洞,是一种“泉”,意为“源源不断地流出”。仅仅三百分之一秒的时间,它就走了一千公里。而那方圆一千公里之内的土地,无论是动物或植物,所有的生命都会受到光的毒舐,绝大部分生物会因为失去对“生命”的“感知”而死亡——这真是一种可以称之为享受的死亡方式。即使是天极修罗,也因为毒光的照射而双目失明,严重一些的会变得反应愚钝,大脑痴呆。而在“泉”的附近,以一千米为半径的那片面积中,森罗万象均化为灰烬,尘归尘,土归土。
大面积的毁坏或死亡被称为灾难,那是一次严重的自然之灾。而对天权教来说,一位崇高的“声闻天”的倒下,却是比大面积的伤亡更严重的灾难。一千年前,十位替行神者,在算见神的命令下,事先守在前北国之王的灵柩前,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阻止即将发生的未知的巨灾。于是,十个替行神,在三百分之一秒之内,九个牺牲了,一个还活着。这唯一活着的人,左手永远都戴着封印手套,一生都不能取下。
所以北斗绝对不会取下手套这件事,几乎成为九大联盟的定理。
然而他的食指已经深入了黑色套口——皇甫归不认为对方会开这种玩笑。
“您知道您在干什么吗?”
北斗歪了一下脖子,眯起冷冽的双眼,轻蔑地说:“你放心,只会漏出一点点。”他解开了手套的几颗小扣,说,“而且死的将只有你一个。”
而仍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看来封印藏在很深的地方。
这种破坏性极大的,对人类纯粹有害无益的力量,九大联盟是忌讳它的存在的。除了封印它,北斗应该还肩负着消除它的责任。可是,如果有什么好的进展,必定会向最高阶层公布。而皇甫归游历天下,一直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消息。至消除工作进行到了什么程度,或者到底有没有进行消除,恐怕是只有北斗一人才知道的秘密。
皇甫归与北斗一向没有什么交情。虽然他游历于众神之间,对他们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悖离态度。他拥有高级的修罗技术,却又不肯屈尊于任何势力,只在世上消遥地荡来荡去。皇甫归这样做的无可厚非。而一个月前,他似乎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但大家只晓他被修罗界最高权威的御狱府拘留了,至于是因为什么事而拘留,没人知道。
他从御狱府出来后,就听说自己的女人被北斗带走了。那是一个叫做夏姒的孤女,他才认识没多久。于是他赶来到天枢宫,低声下气地向北斗请求。无论神态举止,还是话语言辞,都套尽了这个国家所有的礼仪。北斗事先并不知道夏姒是皇甫归的人,可是知道之后,北斗还是一口回绝,丝毫不给情面。
皇甫归继续要求,而北斗却似乎不愿这样耗下去。
北斗张开了结界,笼罩大约三公顷的土地,把正个天枢宫包含在内。他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说:“来决斗吧。这不是最为原始的方式么?”
最初皇甫归真有点受宠若惊。一方面为自己,另一方面是为夏姒。北斗至高无上,而自己是平民,而夏姒不过一个普通的女人。
在除了彼此,再无别人的结界中,皇甫归注视着北斗修长伫立的身影,灵光一闪似的,他忽然明白了。原来女人只是借口,分出一个高下才是真。
虽然表面上仍然保持着礼仪的言辞举动,但他暗中为北斗的提议的高兴不已。北斗是四方之王,享寿千年,至高无上,不可亵渎,而且是深居简出,成天为了医学事业而忙忙碌碌,并不是谁都有这种幸运,可以与北斗打一场的。

“谁胜了,谁就拥有夏姒,是吗?”
“当然了。”
这里有一个结界的问题。结界是北斗张的,北斗是光之徒,结界性随主人,属性也是光。皇甫归是风之徒,虽然结界够大,有足够的空间让他控风,可是如果结界与北斗两相呼应,北斗的优势是压倒性的。但皇甫归对此一声不吭。
他不顾多想,五指探入身旁空间,抽出了一只缠蛇刀。刀长七寸,刀身蛇纹,三蛇缠绕。皇甫归两指抚压刀刃,忽然蛇刀电般抖动,唰唰抖出无数条小金蛇,向北斗射去,快如闪电。
北斗笑着轻轻一挥手,在一步之前的空间拉出一道透明的光膜,小金蛇像蝴蝶碰到蛛网似的粘在光膜上了,再也挣脱不掉。在光之徒的面前使用光之技能是非常愚蠢的。忽然北斗神色一凛,身影一晃,忽然不见了,却在百仞之高的屋顶闪现一个白色的身影——这才是传说中的快啊。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三支黑色巨刃在他刚才站的地方破土而出!然而它们只冒出了个尖,就被直压而下的摧断术生生掐断。
这就是两位天极修罗之间的战斗。对普通的修罗徒来说,天极修罗的技能像天上的日月一样充满神奇,遥不可及。然而,对他们来说,刚才只是热身小试。
虽然光之徒都是出了名的敏捷,可是北斗的动作是不是太过迅速了——这是皇甫归正担心的。北斗的嗅觉与反应都轻易地抢在危机的前面,弹指便可摧毁来不及攻出的武器。
但皇甫归的双眼仿佛是深山中长年沉寂的火种,燃烧着无比安稳的兴奋。不就是打架么?他再拿手不过的了。在修罗界几百年来的癫狂,他就是在无数次的对战中过来的。对一个高级厨师来说,无论面对多么复杂的菜肴,只要拿起菜刀,就是无比愉悦的享受。
几番回合之后,两人之间竟然连对方的衣裳都没有碰到。尤其是北斗,只是兵来将挡,还未使出一招。
风旋起,皇甫归一声低吼。
在皇甫归轻捷的燕尾璃(镖的名称)下,北斗的发簪铮然碰落,被缚起的一头长发于是散落了下来。这个时候,北斗才迟迟唤来了一只凤凰刃。
北斗的职业是医生,医生手中的刀具从来都只有一个用途。皇甫归不相信那双救死扶伤的圣手能对自己做出多大的残害来。
一道金光闪过,凤凰刃已经“嗖”地飞旋而出,在“光隐术”的掩盖下,处处浮现了忽明忽灭地光朵,以普通人的视觉根本看不出倏忽旋绕的凤凰刃的行踪,除非开启修罗术场。
皇甫归正急速扩张术场,忽然脚下一紧,脚踝竟被鞭绳之类的东西绞住。原来凤凰刃飞出的同时竟然刷出了一条长长的淡经软鞭,由于“光隐术”的掩饰,造成了只有凤凰刃的错觉。“快、狠、准”已经是技术的基础了,这不过是卖油瓮的手熟理论,出其不意的狡猾战术才是王道。
北斗一甩鞭把,仓促之间,皇甫归“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然而这点时间已经足够释放强大的术场了。只见罡风阵阵,凤凰刃已经吹离了轨道,皇甫归在烈风中稳稳站起,软鞭拉得再直,也拉不动坚如磐石的那个人。他灰色的衣裳也鼓鼓地吹起——战斗这才刚刚开始。
北斗的术场已然大开,白色大衣与金黄长发尽情飞舞,展现弃去一切束缚的华丽——以北斗的敏捷,他绝对不会躲不过刚才那只燕尾璃。而小小的燕尾璃碰掉细长的发簪,不知要算得多准,才能免去自己的举手之劳。连穿衣梳头都从不亲自动手的北斗,借别人之力达到目的,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本质。
作为全能的王,除了数谙某项尖端修罗技术,一对一的打斗技术达到了何种境界,皇甫归全然不知。
皇甫归潜意识地出招保守,节节败退。虽然看上去,皇甫归处于被动,但他神色泰然,接招拆招顺如流水,北斗的攻击再猛再烈,对皇甫归仍毫发无伤。两人都暗暗觉得,这是一个守胜于攻的状态。
不知僵持了多久,北斗的眼睛变成银色,就连招式也带着银色的凌厉。
而皇甫归发现,虽然结界的属性是光,而对方一次也没有利用过这种的优势。
在纷乱的拆接之间,皇甫归抓到了一个机会,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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