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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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梅-88
「你不该再出现的……」
「景桦不懂太后这句话的意思,难道太后明白是谁将景桦害到沦落风尘的地步?」挂上一抹冷笑,我向太后前进一步,「难道多年前发生在仰天居的大火是太后所默许的?您是想替早逝的圣仁太子报复吾师的无情,还是为了斩断当今圣上与景桦当年的情愫,甚或者是景桦未曾考虑到的不周?」
太后别过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麽用?你现在既然已经回到了这里,当初的原因是否真有继续计较的必要?」
「景桦可以不计较,但还请太后放景桦一条生路。」我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是希望太后别再挑拨後宫对我的敌意,至於其他的想法,我什麽都没有,「景桦已求圣上收回将皇贵妃打入冷宫的成命,还请太后看在景桦过去十多年非人般的日子,给景桦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地方。」
「你是国师,不是後宫的人,你可以见我不跪,根本不需要来跟我求这件事……」太后背对著我,只是这一次她的背影看起来愧疚的感觉大於轻视,「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果十多年的光阴也无法拆散你们,我再怎麽做也只是枉然。」
「景桦谢太后成全。」带著停不下的微笑,我躬身揖让而退。
即使没有明说,太后现在也是站在我这一边,我终於可以不用担心其他人对我的迫害。
日子就这样平顺的过著,就像我说的,所有的人都只记得国师的这个身分,而不会记得我有一个叫做傲梅的名字,所以我再度成为醇玉唯一的傲梅;只是醇玉眼中的忧愁虽然藏的很深,却还是被我发现。
「你有什麽心事吗?」看著他突然的叹气,我伸手从他的背後环著他的脖子,替他将原本在看的奏章阖上,「累了的话就好好歇息一下,想太多有时反而会掉进结里,怎麽也解不开。」
「景桦……」他带著微笑闭上眼睛,将头靠上我的肩上,「最近没什麽大事让我烦心,小丫头的婚事是母后做主的,是好是坏不容我置喙;九子浑浑噩噩的日子虽然有些碍眼,但他自己可以处理;五子他虽然做了让我很生气的事,但你竟然选择原谅他了,我也没有什麽好说。」
我替他揉著眼睛两侧的太阳**,「竟然如此你为什麽要叹气?」
「因为你让我担心。」他睁开双眼看著我,「你的身体让我担心……我到底该怎麽样才能替你解毒?」
原来又是爲了这件我早已不抱著任何希望的事情,我真的因为他对我的好而觉得窝心,可又因为不知该如何劝他而忧心。
「你说醇瑾早已告诉了你一切,那你也该知道他说除了毒发时的痛苦外,对我的身体一点都不会有影响,你为什麽还要担心?」
「因为我不希望你痛苦……景桦,难道不能让我替你痛吗?」
「说什麽傻话?」我对他笑了一下,「如果你让我知道你傻事的话,我一定再一次离开你。」
我害怕他会为了我而选择与我一样中了舞红的毒,所以我一定这麽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景桦,不要这样,我年纪不小了,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你。」他转过身紧紧的抱著我,「景桦,我答应你不做任何的傻事,可是你再让我试一次好不好?让我发出告示替你广徵天下名医好不好?」
我思索一下,如果这麽做可以让他安心,我何乐不为?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以後,还是没有人对我身上的毒有办法,那你要和我一起放弃,再也不要跟我提起解毒的事。」
如果不让他真正的试一次,我想他永远也不会放弃,不如就这样放手让他试一次,他最後会和我一样的……
醇玉答应了我的要求,他广徵天下名医替我诊疗,只是除却那些沽名钓誉,为了趁此求得官职的郎中,真能看出我中毒的大夫本就已是少数,而那些可看出我中毒的大夫全对我身体爱莫能助。
渐渐的原本门庭若市的徵医处变成了门可罗雀,醇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而我只能对他无所谓的微笑,我能做的也只能劝他看开。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我看著醇玉让人收起徵医处的位置,我想这就是我最後的结果吧。
「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是在徵太夫吗?」
在最後的医张告示撕下之前,突然的声音让所有的人停下了动作,转过身只看见两个头戴纱帽的人正站在我的背後,一时之间,我突然不知该怎麽反应才好……
傲梅-89
「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是在徵大夫吗?」
当我回过头时,那人暖暖绵绵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荡著,原本是两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可我就是知道说话的那人就是那个身形较矮的那一位,外袍未盖住的白色双手,我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见过……
「师……」话语未落,声音已带哽咽,我像是一个在外迷失许久的孩子,突然发现自己的亲人般,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人是否需要什麽?」醇玉派在我身边的侍卫已向我这里走了过来,见我没有说话,他转向面对两个黑衣人,「你们是谁,岂敢对我凌云国师不敬?」
「没事、没事!」我赶紧护在两个黑衣人面前,「请替我将两位请进仰天居休息好吗?」
「大人,皇上曾指示下官……」
「我会替您向皇上解释……」我侧头想了一下,「还烦请您替我向皇上传达一声,就说故人来访。」
「可这两位……」
是我糊涂了,一会儿要他帮我把这两人带进仰天居,一会儿又要他去替我找醇玉,也许是突然出现的故人真的让我兴奋到不知如何是好。
「我送两位进去就好,辛苦了……」
不顾众人眼中的怀疑,我急急忙忙的将这两个神秘的黑衣人带进仰天居,看著两人相系的双手、看著他们望著仰天居时眼中的怀念,他们是我心中所想的人吧?
将两人迎进书房,才将门关上我便在矮小的那人面前跪下,惊得他退了几步,「这位大人,您……」
「师父……」刚才因为哽咽而开不了口的两个字终於说了出来,只是眼泪也终於在这个时候掉了下来,「师父,景桦只剩下师父了,俐已经把你离开的原因都告诉了景桦,请师父不要再继续说您不是景桦的师父……」
我真的觉得很委屈,我好想把我遇到的事情都告诉师父、也好想把我的委屈全都告诉师父,失去了爹、失去了李俐,好不容易师父又再度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真的好怕师父不肯认我……
一声轻轻的轻叹在我耳边回荡,我听到师父那特有的轻软嗓音开口,「翔……我不能对你守信了,我实在不想看到桦伤心……」
回应师父的一声轻哼,一个黑色的纱帽落在我的面前,在黑色纱帽下的师父那头白如银丝的长发,还有那永远带著温暖笑容的雪白双颊。
「师父……」
「桦,我可怜的孩子……」
我终於见到师父了,看著师父那岁月未曾在上刻下的痕迹的脸,我彷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我,一时之间忘情的想要朝师父的怀中扑过去,可腰上一紧我的人往後落入我所熟悉的怀抱之中,而本来在我面前的师父也突然与我离了好一大段的距离。
「你到底是谁?竟敢假冒前任国师在此迷惑他人?」醇玉不悦的声音在我的头上响起。
师父愣了一下正想要开口,却被他身後的人护到身後,那个人慢慢的解下了头上的纱帽,看著那张即使带上风霜却还掩不住本来模样的脸,我觉得身後的醇玉在颤抖。
「三子,我真的变得连你也认不出来了吗?」在醇玉认知中早该身亡的太子爽朗的笑著,「还是当上帝王之後,你也变得六亲不认,不认我这个大哥了?」
「大……大哥……」醇玉的眼神有些迷蒙,可在一瞬间後又变得清明,「不对!不对!大哥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病故!你到底是谁?竟敢扮做他人迷惑朕?」

「醇玉,太子当年没有死!」怕醇玉下一步会伤害我面前的两人,我急忙的拉著他的衣摆,「是李俐爲了师父,让太子假死後带著师父出宫,太子真的没有死……师父也非真的无情无义的在太子离开的那一天离开……」
醇玉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他指著前方的两个人,「你说他们真的是我大哥和国师?」
我用力的点头,抓著他衣摆的力量未曾减少,因为我怕他不相信我。
「大哥?」醇玉抬起头,有些不安的看著对面的人。
「三子,你还怀疑什麽?」圣仁太子笑得开怀,「难道你真要我把你小时的糗事一件一件的属给你的心上人听,你才肯相信我是你那早死的大哥?」
「大哥。」醇玉现在的表情和我初见师父时一模一样,看著他的模样,我悄悄的放开了手,让他可以朝他过去。
而我,身体突然涌起的倦怠让我怀疑舞红是否又要发作?看看外头的天色,我想起那一日原本也是因为倦怠才想在外头走走,谁知竟会在那皇贵妃的面前毒发;我情绪上的起伏,是否也是促使我提早发作的契机?
悄悄的在众人未注意的时候退出了房门,师父才刚回来,我不要他替我担心……
「桦,你现在要去哪里?」才刚走出屋外就听到师父的声音。
「师父,我有点不舒服,我可以先回房吗?」口中开始弥漫的血腥让我知道舞红的痛将在下一瞬间像我袭来,没有回头,我只是继续向前走,把握我仅剩不多的时间。
「桦,我可是因你而来的,你怎麽……」
「师父……求你,我明天会跟你说的,求……求你……」
开始向我袭来的疼让我几乎快要不能说话,师父突然向我跑了过来,用力的抱住我,「桦……我的傻孩子……」
傲梅-90
「桦……我的傻孩子……」
师父的声音不断传进我的耳中,轻柔的抚触让我本来因疼痛而颤抖的身体得到缓解。
「师……父……」我抬头看著师父的眼睛,即使眼前是一片的血红,我还是想看看师父现在的神情。
「桦,我在这儿。」师父握著我的手,就算以前李俐握著我的手那般。
「师……师父……我……我真的不……不想让你看我……现在的样子……」
「傻孩子,若不让我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我该怎麽替你治病?」
师父还是和以前一样那麽温柔,本来从不说痛的我,也忍不住靠著师父喊疼。
「师父……景桦真的觉得……好痛……景桦可以好吗?醇瑾说……我再也不会好了。」我紧紧的拉著师父的手,「师父……景……景桦疼……景桦真的好疼……」
「不会疼了……师父一定会想办法让桦再也不会疼了……」即使血染红了双眼,可我还是看到师父眼中的泪,师父在爲我心疼。
「师父……」
我紧紧的抱著师父,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就像小时候睡不著的时靠著他的时候一样,只是这一次我忍耐著身体的疼痛等待昏厥降临。
「师父……景桦疼……好疼……」
────转换视角分隔线,让我换一下轻松一下;醇玉试角───
看著倒在前任国师怀中满身是血的景桦,我的心紧紧的揪在一起,我希望现在抱著他的人是我,可看著从不在我面前喊疼的他,竟会在国师的面前哭著喊疼,我知道那是因为国师的出现给了他我所不能给予的情感,让他终於可以在别人的面前承认身体上的疼。
「他……他还好吗?」看著国师用著自己的衣袖不断的擦去景桦脸上的血,我只能这样开口。
「好?」国师将他怀中的景桦交给了站到他身边的大哥,走到我面前举手就是一个耳光,「当初我阻止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怎麽跟我说的?你说你不会让他变成第二个我,结果呢?桦的结果比我还惨,我离开了这个牢笼,却把我最锺爱的弟子推进了地狱,我所能做的就是带著他一起走,离开让我们师徒痛苦的这个地方!」
多年前,我曾在国师有意无意的隔开我与景桦接触的时候单独找国师谈过,我说过我是真心的对待景桦,我和我家大哥一样,只要认定了一个人,我的心底就不会变动,那时的我毕竟不是太子,我不知道我会有将来这样的一天,所以我承诺国师我会保护景桦,我不会让他变成第二个他,可是多年後的今天,我却发现我食言了。
「我努力过了!为什麽每个人都怪我?明明让景桦痛苦的人不是我!」我的心底也很痛苦啊,可是为什麽就没有人替我想过?就因为我是皇上?就因为我拥有後宫佳丽三千?就因为我不是待在那个该死的倌馆,你们就认定我这时多年来是这样消遥的过日子?
「我只问你,如果当初桦没有和你结这段缘,他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些磨难?」国师白色的脸上因为怒气而带著红,「不要以为我这几年不在宫中,我就不知道所有的事,别忘了你大哥曾经建立的势力,要不是你大哥故意瞒我,我怎麽可能就这样让你们这样胡作非为?」
我没有办法反驳他,虽然景桦所面对的一切不是我所造成,但是他若不是因为与我结缘,他就不会被逼入倌馆;他若不是爲了替我解决少了祭典所引起的民怨,他也不会甘愿自服剧毒……他的痛该是由我承担的,如果没有我他就不会痛苦了。
「你没有话要说吗?我相信我带走桦,你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国师转身推著他身後的大哥,示意两人一起离去。
「不要!」看著他们的背影,我朝著他们扑了过去,「我求你不要带走景桦,我会想办法替他解毒的……我会想办法弥补他过去的痛苦的……就算我不当这个皇帝也无所谓,就是不要……不要让我再次失去他……」
十多年等待的日子太长太苦,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再忍受另一个十年,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办法在经历短暂的重逢喜悦後,再一次面对无尽的相思……
「你真的很自私!」国师瞪著我,「你只顾自己的心情,却从未问过桦是否真心愿意留在这个牢笼,你也从未问他是否可以忍受别人不善的目光与敌意,你到底是真的爱他还是假的?」
国师的话让我愣在原地不动,从头到尾我真的只想到自己,我只开心他终於又回到了我身边,我却忘了他的身边有这麽多对他充满敌意的人,当时朝堂上反对的声浪,那个女人对他的非难……我该早点发现才对……可我……难道我真的只能选择放弃?
「师父,别怪他……」被大哥抱著的景桦醒了过来,他朝著我和国师伸长了手,「是景桦傻,明知这是牢笼却还是甘愿留了下来……明知大家都讨厌我,我还是想留在他身边……师父,是我自己傻……」
「景桦……景桦……」我越过了国师,从大哥的手中接回了景桦,「景桦,如果我真的对你好,我真的该让国师带你走,可是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景桦对著我说出他平常就很少说的情话,「师父,徒儿这辈子就这样了,既然我已经失去了这麽多,我也不想在去计较我失去的那些,我只想陪在他身边,即使……即使我的磨难永远不会少……」
景桦的话让我用力的抱紧他;他很少对我说出他爱我之类的话,我曾很担心他是否就像我爱他那般的爱我,一直到现在我终於肯定他对我的心也是一样的……
「罢了!」国师看了我们许久,突然叹了一口气,「随你们去吧!」
大哥带著国师离开了我们面前,只留下我们相拥著,让我抱著他继续的掉眼泪。
景桦,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可是我这样做真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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