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骑士的祈祷很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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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奥底堡的路上,迪诺不停地演习要和米丽儿说的话,生怕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同时又想稍微提高一下薪水,毕竟每个月三枚金币对于骑士来说太少。
“她会说: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就说:我回来是为了你好,这么大一个农场,你一个女孩子家多危险!你需要一个骑士的保护;既然保护弱者是我们骑士的一贯原则,那我就回来了。
“她会说:欢迎欢迎!——不对,她那么小气,又没见过世面,应该揩一把油才对。她会说:不过要扣薪水的,每月只有一枚金币。——我就说,试用期可以付这个薪水,不过试用期后必须发正常的薪水……这也不行,我要保护自己的薪水,尽量要她给高点,实在压得紧就威胁她走人,看她妥不妥协!好像我走之前她就说薪水可以再商量,一定可以提高一些,大概能到五枚金币……”
在细心的演练下,路途似乎变得特别短。再一次叩开橡木吊桥,米丽儿出来迎接。她一见是迪诺,就连魅惑术也懒得施展,直接迎了过来。迪诺注意到虽然没有第一次见到时所感觉的那样美丽,但米丽儿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她的鼻子和下巴都很尖,乌黑的长发优雅地挽在颈后,薄薄的嘴唇有种不怒而威的气质。
米丽儿也在猜测,这个几乎对魅惑术免疫的青年去而复返,到底有什么目的。见迪诺不开口,她就忍不住先问出来:
“你又回来干什么?都说过了你这种情况不能报销路费,你怎么还缠着不放呢?”
“噢,我不是……哦……来报销路费的。我……”迪诺努力稳住阵脚,按照演练好的话,理直气壮地说:“我回来是为了你好,这么大一个农庄,你一个女孩子家多危险,你需要一个骑士的保护……”
“原来是这样!不需要了,我已经招聘到守卫了!“米丽儿的语气中充满了优越感。
“怎么会……这么快?哦……我是不是……”
没想到才一个小时,就已经有人把这个职位抢到手了。迪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倒是米丽儿反应快,立刻帮他想出一个好主意。
“不过招聘启事说过,单一岗位应聘者过多,可以协助调配。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可以考虑一下给你安排些别的职位,不过一个月只有半枚金币。”
由于要帮史密斯抓比格大盗,迪诺一听到可以留下,马上答应下来。
米丽儿本以为开出这个价格双方会争执一番,没想到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不禁有点失望,原来准备的关于薪水的雄辩没了用武之地。
“奇怪!”她一边带领迪诺走进议事厅,一边纳闷地想,“怎么这小子没被魅惑术影响时反而不如之前精明呢?是不是他中了魅惑术后会反复发作?很有可能。以后不能让这小子去采购,搞不好什么时候发作把我的钱全都给了别人。”
两人进入议事厅,一个肥胖的猎人站在里面,正迷惑地搔着头顶。他的眼神还有些呆滞,一直盯着米丽儿傻笑,后者每说一句话他都不住地点头,看样子魅惑术的影响还没有消除。米丽儿得意地向迪诺介绍:
“这是凯斥,奥底堡的新守卫。”
“可他不是骑士!他只是一个赏金猎人,怎么能作守卫呢?”来不及和凯斥打招呼,迪诺就急急地抗议。
“这算什么?在奥底堡,只要是战士系的都可以守城。赏金猎人更好,到狩猎季节还可以帮我赚些外快。而且请猎人作守卫最大的好处是,他们在防盗方面比普通骑士在行多了。”米丽儿边为迪诺填写合同边说。
那只砖红色的猫头鹰从窗外飞来,迪诺这时才认出它来,就是这只猫头鹰在他的墙壁上钉入招聘启事,才把他诱骗到这里。猫头鹰高傲地看了看迪诺和凯斥,飞到米丽儿肩上,扬起右爪给主人看,上面沾了一点白乎乎的粉。
“里得尔堡的胭脂店的新产品到货了?太棒了!”米丽儿丢下羽毛笔,兴奋地大叫。随后,她用深沉的口气对另外两位说,“那么,我的守卫和职业待定的手下,我要为关系到奥底堡前途的事去里得尔一趟,晚上才会回来。左边那间房子是你们的宿舍,过去准备一下吧,明天就要开工了。”她的目光越过窗子,落在班塞将军身上,“还有,这匹马借我用。”
没等迪诺应允,米丽儿就冲出议事厅,骑上白马,扬长而去。
“那么,我们去宿舍吧?”迪诺问,看凯斥没反应,他又加了一句,“是米丽儿吩咐的。”
“好的!”凯斥忙不迭地回答。
他傻乎乎地跟着迪诺去了宿舍,坐在一张床上盯着忙碌的迪诺看。又过了好一会儿,赏金猎人才摆脱了魅惑术的影响,他仿佛刚刚沉睡了一年,疑惑地问迪诺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在追踪盗贼时来到了这里,想要问问农庄主人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然后大脑就一片空白。没想到居然被强迫签了工作合同——不,这么苛刻的条件,简直就是卖身契!苦啊!我一代猎人宗师居然栽到一个小女孩手里……”
迪诺假借去整理马厩避开了大吼大叫的猎人,直到远远地听出凯斥嗓子喊哑了才回来。
入夜了,阴沉的天空见不到一点月光和星光。米丽儿从奥底堡回来,手里拿着一只扁扁的盒子。那是一只漂亮的首饰盒,没有宝石镶嵌,却能在黑暗中发出荧荧的冰蓝色光芒,上面精致的浮雕清晰可见。
米丽儿从马上跳下,弯腰捡起一块石子,准备敲开吊桥。忽然,她身后的桦树林中响起脚踩落叶的声音:
“沙……沙沙……”
米丽儿直起腰,沙沙声顿了一下,继续向她的方向袭来。她轻念咒语,突然以闪电般的速度把雨伞指向身后,一道尖细的白光从伞尖射出,紧接着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锐物穿透肌肤的声音。
米丽儿把雨伞展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出耀眼的光柱,树荫下被照得亮如白昼。周围什么人也没有,只见一条树干上挂着血迹。米丽儿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原来是只松鼠,吓了我一跳。还以为遇到了偷袭者呢!”
过了好一会儿,米丽儿早已进入农庄睡下了,整个树林越发寂静。忽然,一窝麻雀从梦中惊醒,尖叫着飞开。一个身披黑色斗蓬的高个子从树上勉强跳下,歪着跌倒在地上。他撕下衣角,挣扎着包住腿上的伤口,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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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越发变浓,寂静得让人犯困。但迪诺在这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床板上还是难以入睡,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不停地打呼噜和说些自吹自擂的梦话的赏金猎人。
终于,在天快亮时迪诺进入了梦乡,可才做了一个并不令人愉快的小梦,就被米丽儿揪住耳朵从梦中拉了起来。
“赶快起床,晚了就要误工了!”
迪诺揉着不听使唤的眼皮,徒劳地试图看清周围的环境:一缕若有若无的光线从窗口挤进来,虽说不是伸手不见五指,想要看清室内所有物品却也着实难办。屋子的另外一头,凯斥正在梦中与雇主讨价还价。迪诺本来想试图听清他吐字不清的梦话,不过米丽儿怒瞪的双眼让他迅速把注意力集中在听清米丽儿的尖利叫声上:

“限你于三十秒内穿好衣服,我在门外等你,晚一秒中扣一月的薪水!”
迪诺本来还想回忆一下刚才的梦呢,因为仿佛在梦中还见到了他的父亲。可米丽儿的话使他不敢为任何事分心,用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套上衣裤,边系扣子边向门外飞奔。
东方的天空刚刚有些泛白,太阳还没有露面。晚秋的早晨干躁又冰冷,迪诺为节约时间,少穿了几件衣服,现在被秋风吹在身上,不停地打颤。
“这么早到底干什么?”迪诺打心眼儿里期望着米丽儿说搞错时间了,再回去睡会儿吧。
“妄想!今天是工作的第一天,你别想偷懒。”米丽儿用洞穿一切的尖利声音说着,不知她是怎么知道迪诺心里的想法的。
“那凯斥怎么还睡着呢?”迪诺心里很是不平衡。
“你俩的工作性质不一样,他是守卫,主要工作时间在白天;你是牧师,必须早起迎接众神的圣辉。快,拿着这些法器,我们开始晨时祈祷。”
“噢。”迪诺随便应诺了一下,只是尽力想要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醒来。等到他意识到刚才米丽儿说的话时,手中已经多了一碗圣水和一个简陋的十字架。
“什么?我是一个骑士,你却要我作牧师?”
“没错。因为我们已经有了城堡守卫,现在只缺牧师。”米丽儿的表情像是再说“谁都会这样”。
“可我没经过正式训练,对于神职工作一窍不通啊!”
“那有何难?你们骑士不是号称大陆上最受神宠爱的职业吗?没经过正式训练,你还没见过牧师祈祷吗?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大家都传言骑士的祈祷很灵验呢!”见迪诺仍旧毫无信心,米丽儿不大情愿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他,“你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一本牧师手册。这上面肯定有你需要的东西。不过它很珍贵的,你要小心使用,别弄坏了。等你用完之后记得还我。”
迪诺接过手册,这是一本封面泛黄的记事本,像是某位牧师的祈祷手记,里面有很多涂改的地方,缺页残页也不少,有些字迹还被水泡得无法辨认。迪诺打心眼里怀疑这本小册子能否帮得上忙,但眼前也没有什么更适合作为牧师速成的教材了。迪诺硬着头皮看下去,试图从勉强能够辨认的字中猜出作者的意思。
“书上说,我应该在太阳升起时向城堡的最东端洒下圣水,因为神灵在这个方向看着我们,这个仪式叫做圣辉普照。”迪诺带领米丽儿走到农庄外面,在护城河的最东面把圣水全部倒入河内。米丽儿虔诚地望着碗中倾泻的水线,忽然意识到一个极大的商机。
“太妙了,我们圣辉普照的地方本来就有水!再把有神之力量的圣水倒进去,这样我们整条护城河的水是不是就都是圣水了?那样每天祈祷时直接从这里舀就可以了,不必去里得尔堡的教堂花冤枉钱了。很好很好!我们还可以把这里的圣水卖给别的教堂,我们以低于竞争对手的价格出售,但提高起售量——要几倍于别人。口号是薄利多销,那些修道士一定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所以愿意多买。。不不,我们直接在教堂内租个地方买圣水给那些信徒,那样可以把价格提高几倍。我应该为这件事作一个销售计划,你做完祈祷后帮帮我……”
米丽儿说话快得要命,迪诺几次张口都没机会插话。终于,她一口气接不上来,只得停下喘气。迪诺趁这个机会赶忙把刚才想说的话插上。
“很遗憾,这里说无论从哪里泼洒,圣水的最终归属都是大地。所以不会有残留在护城河中的。”他指着手册的一页说。
本来在米丽儿脑海中,这条不起眼的护城河正在膨胀,变成一条淌满金币的大江。可现在迪诺这话像一枚巨弹,轰走了所有的金币。米丽儿心痛万分,却又不好发作,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声不吭,向农庄内走去。没走几步,就想起一件她不能容忍的事。
“你怎么把整碗的圣水都倒掉了,你知不知道那不是河水,也不是井水,而是一枚银币一碗的圣水?”
“可每个牧师祈祷时都要洒整碗的圣水,更何况是圣辉普照,节约不得。”迪诺一脸无辜。
米丽儿恋恋不舍地看着护城河水,仿佛可以将刚倒进去的圣水从里面再吸出来。她后悔自己为了省钱没买教堂的小碗,而是使用吃饭的大碗来代替,下定决心等清晨祈祷结束后立刻去里得尔堡买一只最小的碗。不过她还没有忘记现在的任务,虽然眼睛没有离开护城河,但还是提醒迪诺继续清晨祈祷。
“下一步……我看看……哦……这里好像是说要找到城堡内最高大的建筑物。嗯……应该是那个草垛。”
两人又来到农庄中央的草垛前。米丽儿抢过来手册,努力看清那些歪歪扭扭的小字。
“这里写道,把圣水洒在建筑物的底部。嗯,圣水,圣水哪儿去了?……噢,我想起来了,都让你给倒在护城河里了!有你那么浪费的吗?又不能拿去卖钱!现在怎么办?”
其实米丽儿买的圣水还有剩余,不过在买到最小的碗之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拿来作祈祷的。迪诺用力想了一会儿,出了一个非常令她满意的主意:
“要不……咱们从护城河里舀一点来代替?刚刚倒进去的,应该没那么快归属到大地里面去。”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好主意还要加上好速度才行,米丽儿暗自寻思。
迪诺头也不回地跑出去,端着一碗护城河的水回来,颤颤巍巍地洒在草垛周围。
米丽儿看手册看得眼睛都花了,就仍把它丢给迪诺。
“赶快把剩下的仪式进行完。”她痛心疾首地说,“天哪!我怎么会让你作牧师。”
不过在这一句话上,迪诺和米丽儿有着惊人的一致。
手册上关于清晨祈祷的内容只剩一句话了,也是最难辩认的一句话。迪诺努力让自己镇定,聚精会神地辨认着。
“集——申——青——力,噢,应该是集中精力,在圣人——啊不,圣水——进入土攮……土壤之前,念……念出……念出你心……念出你心中最慧说……应该是最想说的祈祷。”
“那你还等什么,赶快祈祷呀!快点儿,一会儿圣水就全进入土壤中了。”
“可我不知道该祈祷些什么!”
“想到什么就要什么!真是个蠢货,难道你还以为能要来一个牧师?”
这句话提醒了迪诺,也许这就是他此时此刻的心声。他努力镇定下来,模仿着牧师做礼拜时的样子,趁着圣水还没完全渗入土壤中,宏亮地向草垛顶祈祷:
“全能的神呀,如果您对可怜的子民还怀有一颗慈悲之心的话,请您赐给我一名牧师吧!”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尖叫从头顶传来,接着一个人从半空中落下,正巧跌到草垛里。迪诺和米丽儿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那人从草垛里爬出,是一名身着牧师袍的女子。
“原来,骑士的祈祷真的是很灵验!”米丽儿惊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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