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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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如果有哪个冒失鬼闯进黑冥林,一定会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一个奇丑无比的巫婆,骑在飞天扫帚上,大约一英尺长的舌头不断地伸出又缩回,“叽哩哇啦”地念叨着古怪的咒语。在她面前,立着一株足有三层楼高的大王花,花瓣比夜空还要黑,花基下面是一大片被压烂的红褐色大王花,流出脓血一般的汁液。
迪诺就在这株大王花里面。在大王花的内部,紧挨着花瓣与花基的交界处,向中间伸出一圈环形的花肉,有一条小路那么宽。环形花肉围绕着一个泳池大小的圆形深洞,飘散出酸败的味道。洞底是几英尺深的酸液,上面漂浮着半只独角兽头、两只明显不是同一人的手臂,还有一些已经被消化得分辨不清的动物尸体。
迪诺正站在环形花肉上,下面的景象和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滚。他想砍开花瓣逃走,但所有花瓣都如同石头一般坚硬,反而使长剑卷了刃。脚下的花肉倒不那么坚硬,但迪诺知道自己就算打通花肉,也只能得到一条通往酸液的道路。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洞底的酸液开始冒出串串气泡,把漂浮在中间的残肢推向四周。等到大半个液面被清理干净之后,气泡开始集中于几个小区域,使酸液中央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头形像:鹰勾鼻子、皱缩的脸,舌头伸出来长得惊人。
“臭小子,”那个头像把舌头伸出来又吞回去,巫婆尖利的声音布满整个花室,“知道在我面前使诈的下场了吧?”
“是你先使诈的,你让大王花在我身后移动。大王花阵根本不是迷宫,是陷阱!”迪诺不肯退步。
巫婆似乎根本没听他说什么,既不反驳也不辩解,而是接着说自己的话,好象从来没被迪诺打断过一样。
“你就在我最喜欢的黑冥花中。以往我都是用自己吃剩的食物喂养它,今天收获大,它也有了口福,可以吃掉一整个人。很快,你的下场就跟下面这些尸体一样,腐蚀烂掉,把营养献给黑冥花!”
巫婆头像随后闭口不语,在那里冥思苦想。迪诺紧握长剑,提高警惕。
难听的嘶鸣从巫婆口中传出,她四周的酸液开始飞溅,起初只有几英寸高,但越来越高,渐渐地可以到达环形花肉的高度了。迪诺挥剑挡住几滴飞来的酸液,它们落在剑身就生出一群气泡,将铁剑腐蚀出一个缺口。
但迪诺注意到,酸液溅到花肉上无法造成任何伤害,直接顺着花肉表面的凹痕流回。
他一边躲避还算稀疏的酸液,一边用最快的速度从脚下切割下厚厚的一大块花肉,就算四个人并排站着,也能完全被这块花肉挡住。飞溅过来的酸液已经像雨点一般密集了,不过迪诺躲在花肉盾后面,一滴酸液也透不过来。
酸雨越发沉重,落到花肉盾上、环形花肉上、迪诺身后的花瓣上,然后顺着花肉表面的凹痕,回到满是酸液的洞底。当连成线的酸雨最终变成密集的酸幕砸过来以后,开始渐渐变得稀疏。很快,酸液停止了进攻,黑冥花内部又恢复了平静。
迪诺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酸液不再攻击以后才把花肉盾从面前移开。
洞底酸液中的巫婆头像似乎在努力挣扎着要从仰视的方向抬起头来。她努力四处扫视,寻找迪诺的尸体。当迪诺把头从环形花肉上探出来时,巫婆被惊得一愣。
“臭小子!你还真命大,居然躲过了我的酸雨!”巫婆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我忽然觉得你的味道应该也不错,不过我已经有了这么棒的食物,就不跟我的宠物们争了。”
她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又露出刚才那种冥思苦想的表情。
这次的咒语更像是老太婆的絮叨,然后,巫师头像伸出冒着泡的长舌头。在舌头中央,蜷缩着一团东西。
那团东西慢慢伸展,像一只刚从蛋里钻出的小鸡。迪诺使劲揉揉双眼,想看清那是一个什么东西:它身体承半透明的墨色,浑身冒着气泡。当它完全伸展开后,是一个人形生物,但面孔扭曲,身体比例失调,四肢长得惊人。它全身如同流动的液体,手脚却异常锋利。它纵身跳到洞底的酸液中,急不可耐地抓起一块腐肉塞到嘴里。
“别急,我的小冥人。上面有新鲜的活人,味道更鲜美。”巫婆温柔地说。
冥人将扭曲的面孔转向头顶,扫视一圈,固定在迪诺身上。
“喂,臭小子!”巫婆头像冲迪诺喊道,“我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另一个宠物——冥人。它出生于黑冥花的酸液,但脾气可不是一般的暴躁。你最好不要惹怒它,站在那里乖乖地被吃掉,可以少受点儿苦。”
就在她说话的当儿,冥人已经爬上了环形花肉。它的动作如此轻灵敏捷,跟它扭曲的外表一点也不相匹配。它跳到迪诺面前,伸出右爪,向他抓来。
迪诺看出冥人全身布满恶臭的酸液,急忙把刚才挡雨的花肉盾立在面前,阻挡冥人的第一次进攻。但对方可不是姣滴滴的酸雨,它的爪子锋利无比,轻易穿透了花肉盾。
迪诺闪身后撤,躲开它的第二次进攻。由于惯性,冥人冲过了头。迪诺把硕大的花肉盾丢在它身后阻挡酸液,然后一脚将它踹回洞底。
冥人很快又爬了上来,迪诺也趁这个空档挖起一块两英尺厚的花肉,大小更适合做盾牌。
冥人连蹦带跳,几个连环抓,向迪诺扑过来。虽然黑冥人动作比迪诺快,但只有一个路线,就是向前抓。迪诺轻易掌握了对方的攻击方向,用盾牌困住了它的双手,从胸前将它踢落。
在洞底,冥人很是费了一些力气,才甩掉手上的花肉。这让迪诺有更多时间准备:他切下一块厚厚的、比冥人稍大的花肉立在一旁,有切出一根粗粗的棒状花肉在手里抓着。

冥人还是老样子的进攻,迪诺站在那里不动,等到它跳起抓来时,闪身躲向一旁,大棒向它下盘重重地扫过去。
冥人面朝下跌在环形花肉上,它的手臂还保持着向前抓的姿势,深深地**花肉里。
不等它起来,迪诺就将那一大片刚切下来的花肉铺在它背上,然后整个人跳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上面蹦、踩、砸……黑冥人的身体远不如爪子坚硬,不一会儿就被踩爆,酸液从花肉的夹缝中流出。
迪诺跳到一旁,坐在环形花肉上喘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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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底的巫婆头像感受到了上面的安静。
“你已经杀死他了吗,小冥人?”
等了几秒钟,没有回应,巫婆不耐烦地喊:
“别光顾得吃,先回答我的话,把你的笨脑袋探出来,冲我点点头!”
乌黑的酸液连成一条线,从环形花肉边缘滴落。
“啊——啊——”巫婆发出世界上最尖利的叫声,让迪诺听了头皮发麻,“你竟敢杀死我的宠物!”
酸液表面的巫婆头像因为愤怒颤抖起来,在一堆令人作呕的泡沫和腐尸之间泛起阵阵层层波纹。它的舌头开始膨胀,变长,像蛇一样蜿蜒,扭曲着伸向迪诺。
迪诺捡起刚用来打倒黑冥人的花**,对准酸液构成的舌头顶部敲了过去。像将铁锤砸进棉花堆中一样,花**无力地陷进酸液舌中,非但没起任何效果,反而被舌头就势卷起,拉下洞底。幸好迪诺及时松手,才逃脱了被一同拉下的厄运。
巫婆见拖下来的不过是块花肉,并非迪诺本人。也勃然大怒,加快了酸液舌的攻击速度。迪诺闪身跳起,躲过直扑面门的酸液舌。他还没落到环形花肉上,就立刻反手一剑砍过去,指望斩断舌头,迫使巫婆停止进攻。没想到巫婆的舌头比巨型血蚯蚓的皮肤还要坚韧,非但没受伤,反而将迪诺反弹了回去。
迪诺的长剑沾上了酸液舌表面的大量酸液,在他的面前熔化了。迪诺把剩下的剑柄丢向酸液舌,它被卷着带下了洞底。
“蠢货,”巫婆吞回舌头,怪腔怪调地说,“我在黑冥花中的映象和实体具有同样属性。你应该听说过‘巫婆的舌头砸死人’这句话吧?”
“没听说过!”迪诺边说边后退到靠近花瓣的地方,让只能仰视的巫婆头像无法越过环形花肉的边缘看到自己。
这个办法确实能够暂时躲开酸液舌的进攻,它伸到环形花肉上四处探索但迪诺灵巧地躲避,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声,以免被巫婆听到声音。
巫婆的舌头伸到最长也才刚能从洞底探到花瓣,否则她一定会把舌头绕环形花肉一圈,从迪诺头顶压下来。但目前只能一点点试探。
不久,巫婆就失去了耐性。她发出嘶哑的叫声,有力的舌头砸向环形花肉。酸液舌威力巨大,每一次击打都会把一大片花肉彻底撕扯下来,留下一个巨大的缺口。她紧挨着上一个缺口不断砸过去,很快就几乎把整个环形花肉完全破坏,只剩下一小块花肉仍然残存。
巫婆收回舌头,得意的尖叫:“无处可逃了吧?”
没有任何回答。
“还想耍诈!”她自信地说。随后吐出蛇一般的酸液舌,砸落了最后一片花肉。
没有人类的惨叫声,也没有人跟着花肉跌落。
迪诺根本不在那块花肉上。
巫婆四处扫视,找不到半个人类的影子。
“跟我玩儿!”她恶狠狠地说,接着念了一句难听的咒语。
她的舌头重新长长地伸出,但不再是乌黑的颜色,而是通体发着磷光。光线虽然不特别明亮,却足以看透黑冥花内的每个角落。
她看到迪诺躲在花基上半部的一根粗壮纤维的后面,两只手紧紧抱着纤维防止滑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迪诺也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
他看到比自己还粗的酸液舌径直扑来,如果被击中必死无疑;但如果他松开紧抱纤维的手臂,凭下跌躲过舌头的攻击,同样会跌到酸液中被腐蚀。
他只有两个选择,就是被砸死或被酸液杀死。
这一刻,仿佛过得特别慢。
最终他还是选择抱紧纤维,被砸死应该会更干脆一些。
就在酸液舌马上击中迪诺时,它忽然像被一根木棒击中,向一旁荡开,越荡越远。
迪诺还没有完全领会到发生了什么,就被黑冥花喷了出来。他很幸运地落在大王花丛外面,没沾上那些恶臭的汁液。
他从地上站起,用力摇摇头,甩掉晕眩的世界。
离他不远的地方,巫婆被一支长箭从舌根射穿,钉在一棵歪脖树上。长箭尾部的精灵标志清晰可见。她的扫帚在树干上撞碎,散落在下面的大王花汁液里;那朵黑色的黑冥花,由于没了巫婆不断地魔法能量输送,慢慢缩回原状,异常迅速地腐烂了。
迪诺走到旺旺大人被困的地方,地上插着一只长剑,剑柄刻着和箭尾一样的精灵标志。在旁边的地面,土壤被刺出两个字:
“送你。”
迪诺拔出长剑,感激地冲四周喊:
“多谢你,精灵朋友,你已经救了我两次,我一定不会永远欠你这个情的!”
迪诺斩断巨网,放下旺旺。
他回头看看巫婆,她正努力想拔下长箭或撕破舌头。但长箭钉入树木太深,她的舌头又太坚韧,所以两个方法都行不通。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不断滴落,几只手腕粗细的血蚯蚓被吸引过来。巫婆“呜哩哇啦”地说着什么,迪诺猜测她在喊“救命”。
“你活该!”他带领大狗,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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