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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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夏下了飞机之后就直接回了家。母亲和姐姐看到他的时候都是又喜又恼,没等永夏开口,姐姐就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然后告诉他,洗澡水烧好了。志惠的葬礼很简单地举行了,她没有家人,又只是永夏家的远亲,永夏和姐姐去了墓地,在那里看到了一束百合花。
是秀英送的吧。永夏想着,想见秀英的心情高涨起来,让他禁不住烦躁不安。问姐姐,谁也不知道秀英在哪里,打电话到他住的公寓,没有人接电话。秀英一定是在为志惠的死而难过,他会去哪里呢?
找了一天没有找到秀英,给秀英家里打电话也不知道情况。秀英的母亲都急坏了,但是秀英后来打了电话回家,说他有点事要办,晚一点才会回来。听声音是没什么事,不过情绪是很低沉没错。秀英的母亲认为,连永夏都不知道那孩子跑到哪里去了,别的人就更找不到他了。听到永夏回国的消息,棋院立刻打了电话到家里来,永夏一边忍受着棋院的数落,一边道歉,然后他才知道,秀英为他多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所以他还没有超期。但是棋院告诉他,因为他休假的时间太长,棋赛的安排已经出现了混乱,可能有两周的时间天天都会有棋赛,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永夏长长地吐气。好累呀,一回来就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他也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被纷繁的事务所搅扰,他却还是觉得生活在这里是最好的。很真实,确实地感觉到自己存在的实感,还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情在等着他。
志惠说他是孩子,永夏无法反驳。他总是逃避这些繁文褥节,把责任丢给别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承担得了另一个人的人生?秀英比永夏还小一岁,对于责任,对于人生,更加忐忑不安,不知所措。
永夏拿出一支烟,却没有抽。现在他有些明白为什么亮会对他抽烟那么生气。放纵而不守规矩,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同时也对别人不屑一顾。亮的成熟在此体现,就像志惠一样,她只是大他们四岁,却真真正正是大人,是姐姐,容得下,管束得住,承担得起。在她的面前,自己总是有股挫败感,与其说是恨她,不如说是嫉妒她,还有羡慕她。
放下烟,永夏靠住了窗户。
他需要改变,至少要能像志惠那样让秀英安心。他想要,想要承载秀英的人生,想要爱他,拥有他,想要共同在一起生活。
我不是志惠,但是我应该比她做得更好。因为,没有人会比我更重视你了,秀英。
抓起大衣,永夏拉开门。姐姐追出来问他去哪里,他回答,我再去找找秀英,我想我大概能够知道他在哪里了。
秀英所住公寓楼的对面有一条河,河上有一架连通两岸的桥,桥的对面是一片小树林,秀英曾经说过,志惠喜欢那片树林,因为那里很安静,很自然。
永夏穿过桥,来到树林之外。树林虽然不大,但是要找一个人还是很困难的。秀英会在这里吗?永夏想起了那一次让他控制不住的谈话。秀英和志惠之间,发生了他不希望的事情。不管基于那件事,秀英是不是变成了男人。他最恨志惠的时候,也是那个时候。男人女人,无法克制的冲动,换成他却怎么也做不到。他得到的只是一个耳光,一根痛到心里的刺。
如果秀英在这里,那么,志惠在他心里的影子,将会永远的根深蒂固。
秀英坐在树枝上,望着树林外的那条河。他已经听母亲说永夏回来了,不想见永夏,于是他逃到了这里。果然还是志惠的那句话有用啊,她死了,永夏就会回来了。他是不会为自己回来的。为什么要吻自己,他从来不说理由,可是秀英想听,只要听永夏亲口承认一次,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要有耐心等,等永夏成为好男人。
谁能给我耐心?谁能给我信心?秀英苦笑。到最终来,志惠丢下他不管了,一切都得自己扛着忍着,他才明白了志惠的那句话。不是想不想坚强,而是不得不坚强。

坚强些,秀英,你要能够掌握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未来。很简单,只要朝着你希望的方向前进就行了。
我希望的……方向吗?
永夏在秀英面前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树林里颇为阴暗,间或有树叶飘然而落,惊扰独坐沉思的少年。黑色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少年的身影,就跟这树林一样萧瑟。
“秀英。”永夏艰难地开口,秀英的纤弱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过来坐吗?”秀英抬起头,淡淡一笑。
“为什么……要在这里?”永夏慢慢地走了过来,一直走到秀英的面前。蹲下身,看着秀英那双乌黑的眸子,无法控制心痛的感觉。抱住他,安慰他,其他什么也不想。用力地抱紧,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那冰冷的身体,然后用颤抖把恐惧传达给对方。
秀英靠着永夏的肩。他喜欢被拥抱的感觉,尤其是永夏的。因为已经渴望了很久,也害怕了很久吧。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拥抱很温暖,也很温柔,他从没想到,永夏的怀抱也是这么让人安心。良久,秀英抬起头,面对着永夏。
有些紧张地伸出手,将秀英脸上的发拨到一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唇,永夏无法控制本能的冲动。他忘记,可是秀英却突然间能够理解了。他的身体被压倒在树枝上,又是那样狂风暴雨般的吻,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甚至无法逃避。被永夏的舌强力地纠缠着,掠夺着,秀英放弃去思考任何事情,就现在这样,就这样沉睡下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十指深深地陷在泥土里,秀英发出低沉的哀鸣,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任由永夏肆虐疯狂。
果然是……激烈的感情,怎么逃也逃不掉。眼里泛起莹莹的光芒,秀英一次次从令人昏厥的深吻中清醒然后又糊涂,他害怕被永夏这样剥夺掉所有的感觉,却又不自觉地深陷其中。
“秀英……”永夏边吻着他,边低声地呢喃。“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找我是那么的艰难的事情吗?秀英苦笑,难道我不是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一直都是我在追随着你吗?
静寂的树林里,流动着急促的喘息声,呻吟声,然后慢慢地归于平静。
“永夏,告诉我,”秀英抬起手,抓住永夏的领子,“你喜欢我吗?你不是,因为志惠的原因才吻我的,是吗?”
“你为什么会那么想?”永夏震惊。
“不然你要我怎么想?你从来都是在志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突如其来,强行地将我束缚在你的身边!”秀英扣紧十指,“然后又跑到日本去,告诉我说你喜欢塔矢亮,你要我怎么想?”
“我是喜欢塔矢亮,可是……”永夏摇头,伤心不已,“我最爱的人是你啊!”
“既然爱我,就要告诉我!不要让我在那里胡猜,恐惧!”秀英哽咽着,“志惠总是很勇敢地表达她的感情,不像你这么混蛋!”
“我……我是比不上她!”永夏猛地一咬牙,“不过,我不会把你让给她的。”
秀英推开永夏站起身,向着树林外走去。永夏急忙地跟了上来。
“呐,给你说个事情。”秀英伸手触碰那些低矮的树枝,浅浅地笑,“志惠很爱你。”
什么?永夏呆怔,这个事情也太吓人了。
“还有,”秀英转过身,指着刚才他们接吻的地方,“我已经告诉志惠了,你是我的。”秀英的脸上露出决然的神情,“永远是。”
转过身,秀英弯下腰,穿过那些交错的枝条,如同饭后散步一般,向着树林外走去。
虽然觉得有些讶异,永夏仍然追了上去。
看着他追上来,秀英笑了笑。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残忍,很自私。不过——这是你说的吧,志惠,我向着自己的希望前进,不管别人如何痛苦难过。永夏爱的是我,所以……对不起。我想要快乐也想要幸福,如果它就在我的面前,我会抓住它,再也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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