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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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中韩三国青年杯的比赛在中国深圳棋院举行。中国派遣了两个队,中国队以及中国北京队,每队9人。比赛的日程是三天,每个队都有两次对奕的机会。
这是一场很富朝气的比赛,不管是哪一个国家的选手,都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在其中。棋界的报道围绕着青年杯在运转,而每个国家自己的头衔战也继续进行。
亮打开电视,松了一下领口。在夺得棋圣的头衔之前,他的棋赛和报道的安排非常的满,而且还有商业活动必须参加,虽然很遗憾,但是这场青年杯的比赛他只有轮空了。日本方面派出的选手都很优秀,最令人瞩目的自然就是光。在参加完活动之后他迅速地赶回家,就算没办法参赛,也可以通过电视直接观看现场直播。
“小亮!”明子在客厅叫着,亮把领带丢在一边,转身走向客厅。行洋正在喝茶,客厅的电视里播着青年杯的现场。亮坐在桌前,明子将茶放在他的面前。
“要看比赛在这里看就好,干嘛非要在自己的房间?”明子念叼着。
“是。”亮微笑。为什么要躲在自己房间里看呢……这个理由只有自己才知道。茶香茶浓,一股清清爽爽的味道在喉间浸润,心情宁静,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呢。亮啜了口茶,目光注视向电视。光的位置在第二个,第一位是伊角,并不完全是按实力来进行排布的。最初的影象在电视的一角闪现,光的表情很沉着,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至于棋局,目前才开局没多久,光的局面还看不出多少问题,总的来说,局势很稳定。
“没有参加成青年杯,觉得很遗憾吧?”明子笑着问。行洋的目光也关切地投射过来,亮笑了笑。
“棋院的安排,没有办法。”继续喝茶。
“说起来,我和行洋都有一个想法。”明子坐在亮的身边,手轻轻地拍拍亮的肩膀,“你就要满22了,在棋院有没有合意的女孩?”
“没……没有留意过。”亮继续喝茶。果然又到了这样的时节了,去年的时候母亲就在跟父亲说,结婚不能太晚,需要有个人来照顾,特别是棋士。
“现在你父亲的身体也不如以前,我们打算回乡下去住一段时间,让他好好休养一下。”明子微笑,“还有,你外婆很想见你,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回去。”
最近不怎么有空呢……亮皱了皱眉。他到也想回乡下去呆上一段时间,因为最近的事儿太多了,不仅是棋赛,各种社交活动也频繁地参与。指导棋,演示等等,让他觉得很累,可是棋院的安排不得不去。
“小亮,有兴趣认识一个女孩子么?”明子突然道,“她也懂一点围棋,你们也许会很聊得来。”
“是吗?”亮意识到母亲的意图,心里轻轻一跳。
“很不错的女孩子,如果你有兴趣,就空个时间出来吧。”
“她叫什么名字?”
“濑户明美,刚刚满20。据她的父亲说,她是你的棋迷呢。”明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亮看了父亲一眼,行洋没说什么,明显是默许了。
“我觉得……”亮想找个籍口推托。
“人和人是需要时间了解的。小亮,并不是说要你现在就定下来,如果需要投入时间了解对方,从现在开始比较合适。”明子擦拭着桌面上的水迹,目光投影在茶的倒影里,“你不是喜欢那些商业环境的人,也没有多少朋友,身边有个亲近的人,我们会比较放心。”
“好,我见她。”亮略为沉吟,“妈,爸,我最近看中了一套公寓,如果你们不反对,我想先把它买下来。”
“你有成家的念头了么?”明子大为惊奇。
“不是。最近房价不停在涨,那里地势清静,房价也合适,如果以后要成家,也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地点。”
“是吗?”明子不禁感到失落。儿子长大了,很多事都在自己拿主张,让她不免觉得很寂寞。
亮看向父亲。行洋一直没有说话,从他的表情来说,似乎已经在意料之中。
“你自己拿主意吧。”行洋淡淡地说。
那就是决定了。亮微笑。如果是有了女朋友,有个独立的地方也是很重要的。一直不想离开家,理由很多,那时候自己毕竟还小。要成家么……这到是一件人生大事,必须慎重考虑呢。亮啜着茶,眼睛注视着棋局,心思却多了起来。四年了,不知道四年前那场小小的错误,是不是会改变现在的人生呢?
青年杯赛结束的时候大家举行了一场小小的联欢,同时是发奖仪式。日本队虽然输给了中韩,但是侥幸赢了中国北京队,也不算是完败。永夏和秀英在赛后接受记者的采访,等到大家都散去的时候,他们才看见光一个人拿着托盘,正在很不雅地吃着。
“真是难看。”永夏双手交叉,“输棋之外,连吃相都不注意了吗?”
“永夏!”秀英大皱眉头,永夏只好耸耸肩,举手投降。他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恭喜你们。”光把最后一口饭吞下去,把托盘放下。
“你好像饿得很厉害?”秀英很吃惊。
“嗯,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吃东西。”光坦承,“胃有点不舒服。”
“难道你现在是一个人住?”秀英微微吃惊,“没有人照顾得了胃病吧!”
“不是……”光急忙摇头,“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事实上我才搬出家没到半个月。”

“那就是水土不服了。”永夏略带讥讽,“真可惜,这次比赛塔矢没来,我有两年没有见过他了。”
“一辈子见不到,你也不见得会死。”光冷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明天你就要回国了吗?”秀英岔到两人中间,关切地问。
“你们也是吧。”光点点头。
“我和永夏可能会在深圳多呆两天。”秀英微笑起来,“难得来,看看中国的风土人情。”
两个人吗?光挺直了身体,理了理衣襟。来中国之前,亮曾经跟他说起过永夏和秀英的情况,就表面的情况来看,处得应该不错。秀英比以前看起来成熟和冷静多了,而永夏的脾气虽然有所改善,还是很高傲,甚至刻薄。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他老老实实呆在韩国,不要到日本来找麻烦就够了。
“下次有机会我们再来对奕吧。这次的时间还有安排,都没有碰上,实在是很可惜。”
“好啊,顺便介绍女朋友给我们认识。”秀英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光一懵。女朋友?他们从哪里听来的?他哪有什么女朋友?!
“别瞒我们了。”永夏歪了歪嘴,“塔矢全部都告诉了我们,说你现在一个人住,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照顾起居。”
“让人很羡慕哦!”秀英拍了拍光的肩,“就算是隔得远,要是结婚的话,别忘记给我们寄张请柬来。”
怎么又扯到结婚上去了!光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而眼前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听他解释的打算。永夏和秀英说着,笑着,完全没有把光的情况放进心里。
“你们呢?”光阴沉着脸问。反正都是男人,迟早要谈恋爱结婚,只拿他来当笑话,太过分了吧!
“永夏家里到是有给他介绍,不过喜欢不喜欢就看他自己了。”秀英淡淡一笑。永夏猛地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你说什么?”永夏低沉着声音问,他很受伤。为什么秀英要这么说?他明明拒绝了不是吗?
“我没有说错吧。”秀英很不以为意地将永夏的手推开,转身看向光,“进藤,塔矢的情况怎样?”
“我没听他提起。”光眨巴眨巴眼睛,“他家的情况我是不太了解,不过,迟早都是要结婚的。”
秀英继续微笑。永夏站在他身后,表情很难看。光看着他们,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亮告诉过他,他们应该已经是在一起了,为什么会给人这样矛盾冲突的感觉呢?带着这样的疑问离开了他们,回到自己下榻的酒店,光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总觉得秀英的笑容有些奇怪,而永夏的表情也太明显的苦恼,如果说他们是互相喜欢的话,不应该会露出这种表情才对。
不过两个男人是不可能结婚的。就算是想在一起,家里也不会同意的吧。光靠着床背,轻轻地摩擦双手。四年了,不管是他还是亮,都已经快要忘记那件事了。那件事,是一个错误还是一种迷惑?抬起手指,轻轻地滑过嘴唇,光无法忘记那个吻的诱惑。
可是亮完全不介意的样子,对他来说,那不过是一种尝试,或是一个玩笑吧。什么接吻要和自己喜欢的人这种说法,果然只是自己太过单纯才会坚持。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介意在困惑这件事,真的好过分……光把头向后一仰。无数次在夜深的时候回忆起那个片段,无数次问自己究竟那代表着什么,但是没有答案。不过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
他会结婚,而那个吻将会成为历史,而且永远被遗忘。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自己还会再度想起,还会觉得无法摆脱?现在他没有女朋友,可是迟早得承认。当他说要搬出家独立的时候,美津子就把明明带到了家里。明明一直很喜欢他,这一点光不是不了解,可是要他接受明明,心里总有些别扭。
“你有什么好别扭的?”美津子不以为然,年轻的男孩子面皮薄,不是什么大不了事。“我看明明人好,而且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也谈得来。对了,感情是需要培养和互相了解的,你花点时间在这上面又有什么关系?”
“我很忙的呀!”光郁闷死了。
“明明又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女孩!”美津子急了,“你一个人啥也不会做,叫我怎么放心!”
面对母亲的压力,光自己也觉得很茫然。毕竟还是需要有人来照顾,这一点需要可是现实得不得了的。明明抿着唇笑,然后心甘情愿地为光打理起家计来。几乎都要习惯了的时候,光觉得歉疚感加重了。明明总是在笑,小心地跟他说话,含羞带怯的,却常常表现出无畏的勇气。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是光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如果没有明明在,光不敢想象一个人的生活会怎样。亮还住在家里吧,如果他离开家,八成和自己差不多?不,他什么都会,这点事难不倒他的。要跟明明确定恋爱关系吗?光哀鸣了一声,是男人就要勇于承担责任,如果没有与亮的事件,自己肯定会选择明明的啊,现在却在犹豫什么?人家做的饭也吃了,人家铺的床也睡了,就这样不说话也未免太不像个男人了。
那就……确定了吧!光想着,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心里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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