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无冕之王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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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贤日报》第一个报道了冬至血案
标题:《三贤市昨发生一起交通事故》。用了黑体字,在二版头题位置。结尾有点怪声怪气地写道:“这件事没完,我们和广大读者将一直关注事件的处理。”
在三贤市交警大队的阅报栏里,不知是谁刷上了当天的《三贤日报》。好多民警都围着看。后来,马风程知道了,责令程圆去揭掉。因为用了很多糨糊的缘故,程圆用了很多水去檫,终于把那张报纸处理掉。
如果是表扬的文章,或者外地的新闻,人们很少会有那样顽强的兴趣。可是,还是有人从邮局、或者其它单位找到了那张报纸。
这篇报道还附加了评论。
评论说,《交通安全法》规定的超载超速饮酒的罚款标准比以前明显提高。饮酒后驾车的,处扣证1-3个月,并处罚款200-500元;醉酒后驾车的,处15日以下拘留和扣证3-6个月,并处罚款500-2000元;一年内有上述酒后驾车行为被处罚两次以上的,吊销机动车驾驶证,五年内不得驾驶营运机动车。这时报道处罚标准就等于要求处理当事人。
文章大声疾呼:“中原道路任尔行,车行三贤无红灯”,严重的安全隐患令人揪心!
评论意犹未已,向深层挖掘道:现在,一个交通事故已经引发了一个社会问题,那就是“白萝卜”的上访告状。“白萝卜”把棺材抬到三贤市交警大队的门口。这是交通秩序的管理混乱演绎成了社会秩序的混乱。对于一个正在走向文明、民主的国家和民族来讲,执法者知法犯法,轻视生命,由蔑视百姓进而让百姓蔑视执法者,蔑视法律,这无疑是一个国家和民族整体丧失良知的表现,是危险中的危险。
作者似乎还不依不饶,最后一句如同撞钟,余音悠长:此时不能算完,我们还有话要说。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署名:牛马风。
这等于给三贤市的上空撂了一颗炸弹,甄玉德成了群众街谈巷议的人物和话题。
甄玉德知道自己这次从云彩眼里摔到了地下,而且是摔到了污秽不堪的厕所了。但甄玉德不知道黑色的命运正向他招手。
甄玉德本想暂拿出10万元赔偿,并愿化冤仇为亲情,哪怕认下“白萝卜”的父母作为自己的父母,好好赡养,好好孝顺,好好补偿。
想不到的是,出事后,有人趁晚上给“白萝卜”塞纸条子,上曰:甄玉德说,他虽然很是同情,但是,事故责任与自己无关,愿意的话,可拿出一万元钱赔偿,这事就算过了。
什么?!一万元?!这事就算过了?!
“白萝卜”说:“钱算什么?我们要人!这警察对老百姓的生命也太漠视了吧?”
过了一段时间,又有纸条子塞进来说甄玉德有钱,刚离婚,娶了一个富婆,存款少说也得1000万。愿意赔钱。
“白萝卜”找到甄玉德,把纸条子摔到了他的脸上,说:“我管你有钱没钱,我让你赔命。他你是个警察,对生命咋没有一点敬畏感呢?老是钱钱钱,对我们怎么一点也不尊重呢?”
甄玉德说:“我没说过那些话啊!”
“白萝卜”:“你没说过。那我说过。中不中?无风不起浪。”
甄玉德说张口结舌。这时,他想起一句英语格言: Iftrblttrbley译为:如果麻烦不找你,千万别去找麻烦。
如何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两个字: 尊重。
每个人都有善与恶的两重性,每个人都象喜欢象月亮一样,把光亮的一面让人看,而把黑暗六给自己。
所谓的建设和谐社会,就是尽量不要把一个人恶的一面给刺激出来。
那是去年十一黄金周搞交通安全宣传月启动的那天,有《三贤日报》记者丁丁来采访交通法制宣传教育工作。
此时,甄玉德正要接待省城有关记者。
甄玉德就对丁丁说:“你先坐,有茶,自己倒,实在是对不起,我今天确实很忙。”
丁丁说:“好的,你忙。”
甄玉德接待省城记者很热心。提茶,倒水,敬烟时还亲自打火,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积攒得很厚,能揭下来。
丁丁有了点李敖在北京大学的感受:怎么?连战讲演,北大就铺红地毯,李敖讲演,北大就不铺红地毯。政治人物和文化人物区别对待,丁丁和李敖一样,不高兴了。
10时,甄玉德引领全体记者到会议室汇报工作,接下来是到事故股、车管所和公路巡警中队实地调研。
在公路巡警中队调研时省城记者询问起一个民警:“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飞。”
“干公安多久了?”
“六年了”。
“是正式民警吗?”
“不,是协警。”
“怎么进来的?”
“统一考试招进来的。”
“哪儿组织的统一考试?”
“县公安局党委。”
“平时搞交通安全宣传不?”
“平时,平时......”
“就是说你们交警队的交通安全宣传是不是只在国庆节这样的时间搞?其它时间就......”

民警王飞回答不上来了。嘴里只有平.....飞就象一名乖学生,那熊样一扫往日扣车辆罚款时的威风。对着话筒,他主要是怕说错。
这时,甄玉德突然发现吞吞吐吐的王飞还警容不整,王飞的衬衣着装不规范,这家伙怎么搞的?领扣怎么没系上。甄玉德感到需要自己马上补场。镜头录制正在进行。
甄玉德正要走上前去。记者丁丁拉他一下,丁丁的感觉与甄玉德不一样。丁丁看不到甄玉德心里火急火燎,认为甄玉德现在刚好闲着没事,丁丁想见缝插针采访一下甄玉德,哪怕是甄玉德讲上一句话,也总算有了新闻事实,新闻要事实说话,用甄玉德原话效果最好,编造的东西是没有说服力的。没想到,甄玉德情急之中哪顾了许多,瞪了丁丁一眼。
丁丁感到甄玉德很不友好,心里感到怪怪的。特别是他看到甄玉德瞪他一眼后又迅速换作一幅春风化雨的面孔对省城记者,丁丁心里开始憋气。
官场就这样,很容易把人性扭曲。
省城记者还把王飞甩到身后,笑容可拘地替王飞向省城记者作了汇报。省城记者边听边点头说:“好,好。”
丁丁改变了策略:有省城记者,干吗一定要采访基层的芝麻小官?省城记者说交通安全不更有新闻显著性吗?
丁丁挤到省城记者前面,问:“尊敬的同仁,您好,您认为三贤市这个基层交警队的交通安全宣传教育搞得怎样?”
甄玉德没想到丁丁那么执着,又忙把丁丁拉推到一边,说:“你先等一会,等一会,老兄!”
记者丁丁被扔在一边,心生不快。丁丁感到自己被身份地位异化。
中午时分,省城记者等一行要返回省城,决不答应在三贤市吃饭。
甄玉德说:“饭已经准备好了……”
省城记者笑着摆了摆手,说:“谢谢了,你们自己用吧。”
省城记者一走,甄玉德感到懊恼起来:今天省城记者不在这儿就餐是不是对这次调研不满意?他们对三贤市交警大队的宣传搞不搞?要搞,是正面报道?还是反面报道?
甄玉德钻进车里,王飞跑过来,趴到甄玉德的车窗上说:“玉德,记者丁丁要采访你一下。”
甄玉德也看见了丁丁,挥了挥手,意思是采访个啥,你没看见我正不高兴呢?
丁丁以为甄玉德挥手是招他过来,心情马上由阴变晴,走到跟前,热情洋溢地问:“甄警官,您认为交通安全宣传的常规性教育的重要性必要性是什么?”
“什么常规性教育?我现在是一听‘性教育’就烦!”说着,甄玉德上车就走。坐上车就闭上了眼。搞一次接待真是太累啊,神经线绷了三天三夜,惟恐什么地方出差错。今个王飞着装不整,也不知道被省城记者录制上了没有?能不能剪辑掉啊?看来需要还需要打个电话问问,不行的话,亲自到省城跑一趟。甄玉德头枕在背靠上胡思乱想。
丁丁伫立在寒风中有些目瞪口呆,王飞要丁丁一块吃饭,丁丁说:“我没吃过饭啊!?”丁丁坚持走人。王飞说:“我派警车送送你。”丁丁说:“坐警车的只有两种人:警察。犯人。我坐烧。”没办法,王飞拦了一辆过路车,说:“这是大记者丁丁,你照顾一下。”丁丁说:“不必。”自个走了。
甄玉德没等车走到三贤市清醒过来,睁开双眼问:“那个叫什么丁丁的记者呢?”王飞说:“走了。”“走了?怎么能叫人家也走呢?赶快追回来。打电话,打电话!”可是,晚了。
第二天,《三贤日报》登载了一篇题为《这个警察出语惊人》的报道。报道中,批评了搞宣传的警察说烦宣传的不正常现象,还突出了把常规性教育说成“性教育”的细节。报道的导语是: 全市“讲和谐、树新风”教育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可是在三贤市警大队却出现了不和谐之音....... 三贤市委书记、市长、市人大、市政协、市委组织部、宣传部、市纪检委、市公安局等要害部门都于当天接到了邮件专递。
三贤市区街道上的阅读栏前平时很少有群众驻足观看,这一天,很多人把阅读栏围得水泄不通,后面的人踮起脚尖,脖子象鹅一样向前伸着。
三贤市开始发生政治大地震。
把一个严肃的问题说成是“性教育”,这样的人怎么能在一个政治明星队负责宣传呢?马上,这成为三贤市干部群众的广泛共识。
有人大代表提出了勒令甄玉德停岗议案。
官场如战场。甄玉德那句话就算是故意说的,充其量,不过是个调侃,布什还经常口误呢,但是,在中国的官场不行,一个人在不合适的时候说了不合适的话,口误问题转化成政治问题,在其个人的使用、发展、进步上一下子显示出来。
甄玉德被停岗。
眼下,媒体对甄玉德又开始项庄舞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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