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五——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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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12月18日星期一
墙面K:“阿托姆-哈杜从宫殿撤退”
典故:连连失败。阿托姆-哈杜做好了准备。在努特的保护下,他携带着物品从宫中撤退,过了尼罗河,一个朋友把他的一生写在了这些墙上。他重返了宫殿。宫中歌舞升平,人们都在寻欢作乐。“快逃走!”阿托姆-哈杜下了命令,但是他们却大笑。“你们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吗?”他问道。“我们当然知道,这就是我们等待的方式。”他们答道,国王爱着他的子民。乐队的领队向他鞠躬。“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神奇。”阿托姆-哈杜爱着这个温和的人。他像兄弟般拥抱着他,向他告别。
阿托姆-哈杜发现他的一只猫被鱼刺卡住了嗓子。国王像一位老妇人一般悲痛万分。他是在为阿托姆-哈杜那不安静的敌人而哭泣,哭得就像是个孩子,直到睡去。
日志:当卡纳冯伯爵看到还有20个墓室有待在广阔的地下进行开掘时,即便是里面没有什么艺术品和珍宝,但是其中一个如此神奇的谜团也需要一定时间去解开,他全力资助我返回德尔巴哈里。我和马洛维毫无疑问是正确的:这个古墓就在此地或者附近,或许距离历史神庙只有一座山的距离。也可能我想得太多了,整个古墓就在这里,就在一扇或几扇门后面。
虽然我的伤脚几乎要站不稳了,我的内脏里也充斥着火焰和烟雾,但我还是带上大锤来到了C门外。我的胳膊毫无气力。经过两个小时的开凿,我看到的只是布满巴斯泰神殿的尘土和石头。刚才我睡着了。现在我要再试试这扇门。
已经是夜晚了,现在我有了以下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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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12月19日星期二
日志:昨夜睡在了地板上,工作真是让我精疲力竭。早上起来,发现脖子和腿都僵硬了。直到听到外面传来了高声的呼喊,我才意识到我是被卡特带来的一群人吵醒的。在他进入古墓之前,我冲到了A门口,蹒跚地走出去迎接这位花了不少时间才从他那装饰奢华的家中来这里慰问工匠的主人。他还试图鬼鬼祟祟地从我身边挤过去,这会让我处于不利的地位。我眨眼的一瞬,感觉阳光几乎要把我的眼睛刺瞎了。
“真不容易在这里见到你。所以卡纳冯伯爵说的都是真的了?你找到了什么?”他问道,“我的上帝,你还好吗?”卡特时常很不自然地为我的健康担忧。
“还好,就是睡得正香,被人吵醒了。”
“好啊,祝贺你啊,特里利普什。这一季神灵似乎都在冲我们微笑啊。”
“的确。”
“我听说你通知拉考派一名巡查员来这里参观。你以为你在这发现了什么?”
“就快了,卡特先生。”
他以一种令人作呕的神情盯着A门的开口,没有赞扬也没有批评,只是用非常平静、毫无兴趣的目光随意扫了几眼,发表了几句评论。“你知道吗?我曾经发现了好多的洞**,多得我都数不过来了。”
“还出现了奇迹吧,卡特先生!”我禁不住笑出来,“试着再等等。你会看到大量的游客前来的。”
“当然了,巡查员会来的。很高兴我能知道想找你时就去哪儿找你。需要帮助记得告诉我。”他转身走掉,接着又转回来,在口袋里掏了些什么;我猜可能是什么武器,于是,不住地心里骂自己怎么会把左轮手枪留在了里面。“差点忘了我为什么来这儿。邮局大概弄错了,把信发到了我这里。”他递给我一封我未婚妻的来信,随后,慢悠悠地走了,头也不回,仿佛他的箭已经射中了我。天知道他把我的信藏了多久,说不定还藏了我其它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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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9日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一切。爸爸刚刚做出了解释,让我给你发份电报,并写封信。所以我要说的是:我要放你走。对你来说,我一定是个笑话,拉尔夫。我想我让你觉得恶心了,一个富家小姐傻到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你自由了。为了公平起见,我还得谢谢你,因为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是爱我的,我很幸福。即便爸爸现在告诉我那不是真的,你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爸爸的钱,这都不怎么可怕,因为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嫁给一个英国探险家。我恨你。我恨你,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曾经会不恨你。法瑞尔和你,还有爸爸都可恨。希望你能好好享受我们的钱、你的财宝和你要的地狱。
玛格丽特·费那苒
(1922年12月19日星期二,继续)
卡特对我的攻击根本不算什么,仅仅算是你29号电报的一个延续。虽然上面的字迹像是你的,但是那只不过是一封伪造的电报。他们一定给你下了什么药,完全把你迷惑了。但是现在对我来说最好的解药就是工作。
锤子似乎都直接敲打在了我哭泣的脚上,玛格丽特。我跑遍了第九个墓室,猛烈敲击着下一扇门,直到一条裂缝出现。我看着它,痛哭了起来,我想我大概哭了有几个小时。我向你忏悔。我的哭泣甚至多过了我孩提时代的哭泣,我发现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也是最难以控制的液体。
银色的月光让我很容易地想到了你,我向你忏悔。
如果我继续工作下去,我能发现什么,回家吧。回家?我能要求你回到我的身边吗?你需要的是成功,你的父亲也一样。没有成功,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我想我曾经令你感到兴奋。那么现在的发现呢?事实摆在眼前,这封伪造的电报也会变成真的了。这真是一个巧妙的阴谋。
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我,她会如何看待我?我的心中有许多假设。如果我是别的什么人,她还会感到困惑吗?当然,她会的:我们尊重出身好、又受过良好教育的胜利者。
没关系。我就是我,你爱这个人,他就会回家和你在一起。我会重新开始,带你走,带你离开你的父亲和毒害你的一切。我会把这些信全部烧掉,我们从头来过,走得远远的。现在我要睡觉了,醒来后我会忘记这所有的一切。一次失败的探险不代表一切都结束了,也不能证明我就是错误的。真正的古墓也许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我会和卡纳冯伯爵或其他富人再回来的。玛格丽特,你不会因为我出来时两手空空而今还无所成就就干脆离开我。我现在必须凑够回家的路费,然后我们重新开始。明天,也就是20号,我们重新开始。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们都同意了,对吗?明天我会离开这一切,在天空出现第一道光线的时候动身,不管一路有多么艰辛,我都要回去找你,就像我一路从土耳其经过辛苦跋涉来到埃及一样。我会发电报告诉你我要回家了,请求你一定要等着我,等着我,不要仓促做决定。你很勇敢,对吗?一定要勇敢,我亲爱的,为了我。我们该睡觉了,你的小雕像似乎有了生命,睡在我的身旁。闭上你的眼睛,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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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12月20日星期三
早上好,亲爱的!这是一次多么奇妙、疯狂的冒险啊!我在阿托姆-哈杜神话般的古墓中的发现已经变成了一场绝妙的喜剧,真是令人愉快!我该从哪里开始讲这个滑稽的故事呢?
昨夜,给你写完信后我就睡了半个小时,梦里全都是你的身影。睁开眼看了看表,还没明白为什么会醒,只听见有人在大叫我的名字,他大步穿过阿托姆-哈杜奢华神圣的古墓,脚步声越来越响了。我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但是几声怒骂让我不得不清醒了过来:“天啊!我的金山在哪里?这到底是什么?这是孩子画的吗?”(我必须要提醒你父亲改掉这个恶习:对不合自己欣赏品味的艺术家肆意批判!)我蹒跚地走进了历史墓室,看到了费那苒,他正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雪茄,拿着手电筒到处乱照,一把沾满了灰尘的刀指在了我的脸上。“喂,”他大喊着,“卡特说我能在这里找到特里利普什。你是特里利普什吗?你会讲英语吗?说话啊!”真是可笑。他竟然认为我是个本地人,呆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胡子拉碴,穿着工作服!我可以保持沉默,摇摇头,但是这不能形成你父亲和我最最需要的相互间的理解。我们现在享受的应该是我们之间更为牢固的合作关系。
几个星期前费那苒离开波士顿的时候,他可能对我很生气,这你应该很清楚,对吗?但是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有趣了起来,我们笑脸相迎。他越过我的肩膀望过去,确定一下我是否把发生的一切都写在了日志里。
当然,我不希望(费那苒也不希望)这些再被人提起,但是有必要(费那苒同意了)对把费那苒带到这儿来的人或者知道他来这儿的人解释清楚。是的,在我们重新建立友谊之前,必须上演这么荒谬却又清晰的一幕,也许有些人已经听说并误解了。因为确实是卡特告诉了费那苒可以来这里找我,所以我会尽力澄清这愚蠢的误解,这着实像一部受欢迎的电影喜剧。
“费那苒?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的上帝!这是你吗?你是怎么了?”
“有很多好消息呢。”
“看来应该给卡特投资。”
“切斯特,真是大错特错。他甚至连我们在这里做的零头都没完成。”
“这是什么怪味道?”
“哦,是我的脚,你瞧,其实伤得不重,但是……”
“我的天啊,这简直……”你父亲将手电从我脸上移开,越过我的肩膀照了过去。他越过我,跟随着手电的光束来到了巴斯泰神殿。“这只猫是怎么了?”他尖叫起来,真是敏感。
“这要解释起来就复杂了,切斯特。这是古时对猫类的尊敬,是宗教上的……”
“你个小无赖,你这个背信弃义、只想着挖金子的可恶的家伙,那些可恶的电报……”
“电报?”我不禁困惑了起来。我写下这些的时候,他不好意思地连连点头。很显然,玛格丽特,他遇到了财政问题。这你知道的,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才对。在这种压力下,一个人很容易相信一切,开始捕风捉影,参与一些傻得可笑的阴谋,所以你可怜的父亲会变成这样:他一开始收到了一些来自卢克索的荒谬的诽谤电报。有一次气得竟然把电报扔在了地板上。现在,我和他回过头来再看这些电报,我肯定我也会像任何人一样觉得惊恐万分。因为你应该在波士顿都看过这些了,所以在这里我就简单一提,这些传给教堂、媒体、警察和我们自己合作伙伴的信息真是可怕。费那苒和我现在会把这些肮脏的东西统统都烧掉。我们一致同意,这些恶意的中伤都是那些想要阻止我们成功的人干的,他们一方面攻击在波士顿的费那苒,与此同时也在挫伤着在这里辛苦工作的我。卡特成了我们的头号怀疑对象,法瑞尔可能正是他派往国外的密探。对于这些,我和费那苒达成了一致的共识。
你和我都知道,你父亲非常生气,不管他的自尊是否允许他对此忏悔,他还是来到了这里,来看我们的发现,在投资资金后继续进行体能投资来确保这次开掘成为一次家庭的胜利。“天啊,你的英语真不怎么样,但玛格丽特说你就是她想要的,你这个饶舌的家伙。”
“这是不是你强迫她离开我的原因?”
“我强迫她?你疯了?根本没这回事!她的追求者都能排成排了。天知道,连那个小小的侦探都想追求她,她可不缺男孩子追,你觉得她放弃你会有什么损失吗?”当然,你父亲这么说只是想气气我,想想他所承受的压力,想想法瑞尔和恐怖的布鲁根对他所说过的谎话,这是他很自然的反应。“天啊,不要把这部分也写进去!”他刚刚对我说,他想毁灭证据!他现在为以前说过的话向你道歉,而且急切地要求我立刻就写下来。
“你难道没发现什么可以供我收藏的东西吗?”他问道。“我真希望你至少能找到点儿什么值得收藏的东西!这些是什么?”他大叫着,在我身后晃着手电,又返回了历史墓室,把我挤到了墙上,这对这些古代的杰作可真是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破坏。“这是喝醉了的猿猴画的吗?那是在**吗?”我知道,他肯定看到了五号石柱。“别搞笑了,他和两个女的做那事的时候还会去喂长颈鹿吗?我的上帝啊,这些墙怎么都是湿的?天啊,它们在滴水!你拿我的钱都做了些什么?在这些地下室的墙上画画吗?你疯了吗?”如果任何人把费那苒带到这里听他说这些话,他若还在外面徘徊等待,那我可真是服了他了!任何一个旁听者听到这些,至少都会觉得不解。但就是这最最简单的防腐原理,费那苒都不知道。我对这些图画进行了赛璐珞防腐处理,它们显得平滑而有光泽,然而在费那苒手电筒光线的照射下,这些新鲜、现代的防腐剂会使得古老的图画变得潮湿,这真是一个有趣而又有害的效果。
费那苒对他所看到的东西感到迷惑不解,同时伸出手想去触摸柱子表面这些脆弱而古老的绘画,我非常非常轻的用我手中的棍子挡开了他的手,以防他真的接触到了这些已经完全风干而且有着3500年历史的珍贵图画。即便是非常轻微的接触,也会让它们变得不再完整。因为我忙着记录下古墓中绝妙的艺术工艺,还没来得及使用科学的防腐方法来保护这些墙面。这也提醒了我,今天我和费那苒应该再去准备些防腐材料。
我需要补补觉,但现在看来不太可能,无论是地板、墙面或是其它什么地方都有一大堆的清理工作等着我们。而且刚才和你父亲的聊天真是愉快,我已经很久没人陪了。因为他的不慎,一部分图画有轻微的损坏,所以我们决定对它们进行重新修整,然后解决防腐剂的问题。他急切地想要对这个古墓有所了解并帮助我完成工作。显然,要教给他的东西还真是不少,不过他在考古学方面也算是个老学徒了。
在完成了清理工作后,我们终于可以睡上一觉了,第二天早上我们一直睡到很晚。他因为旅途的奔波而疲劳,而我早已被工作拖的精疲力竭。我们醒来后依旧为昨天滑稽的和好笑个不停,并庆祝他对我们伟大探险的再次支持(无论是财力、精神还是物质上的)。我们一直工作到很晚。“做得好,小伙子,辛苦工作对我们是有好处的!”我的“慷慨之主”大声说着,然后给了我一些现金,送我去镇上买了些食品和水,还顺便看看邮局有没有什么消息。
电报。波士顿致卢克索的拉尔夫·特里利普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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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12月19日,上午9时02分。
听奥图尔说爸爸去找你了。他可能会生气。请原谅你的玛格丽特·费那苒。
昨天我收到了你的电报。真是有趣!亲爱的,如果你再早几天发这份电报,昨夜我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惊喜了。我是正确的:你的确认为他还在生气。
好了,你现在可以让自己不用再费力去想了。我们会在探险结束后一起回波士顿,除非他自己去旅行,或者决定留在埃及继续观光,再或者是遇见了一位可爱的女士,其实很多地方他都想去看看。不行,我们一定要一起回家,因为你期待着我们俩回去,现在我们是在一起的。谢谢你请求我的原谅,我的宝贝。
电报。卢克索致波士顿的玛格丽特·费那苒
1922年12月20日,上午11时17分。
你的父亲已安全抵达。我们都很好,向你送去爱的问候。他非常敬畏我们的发现,将留下来帮我。他让你不要担心。你最爱的拉尔夫不顾一切地爱着你。

电报。卢克索致波士顿的玛格丽特·费那苒
1922年12月20日,上午11时21分。
我已找到拉尔夫。所有的误解都解开了,不要担心。他是个不错的人。我会留下一阵子和他一同工作。你的父亲,切斯特·费那苒。
墙面K,继续:“对阿托姆-哈杜的背叛”
典故:“你背叛了我。”阿托姆-哈杜说,尽管他是那么的愤怒和痛苦,他还是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最终,他还是与慷慨之主面对面地站在了一起。“我被你这个我信任过的人背叛了。你还让王后背叛了她的主人,让她的心灵变得不再正直。你削弱了我和军队的力量,让我们没有能力继续战斗下去。”国王犹豫了。他的怜悯、他的爱以及他温顺的个性束缚了他应有的愤怒。
但是慷慨之主被激怒了,他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他渴望权力,因此对阿托姆-哈杜心怀嫉妒。他大哭了起来,分不清其中的真真假假。慷慨之主已经不再是国王的第二个父亲了,他变成了无辜孩子温床上的一条毒蛇。
他变得疯狂起来,挥舞着拳头打向国王,随手又从墙上拿起了一支正在燃烧的火把,冲着国王的身上挥了过去。“快停下来!”阿托姆-哈杜喊着退到了空荡宫殿的阴暗处。国王依然不愿对他昔日的朋友和谋士暴力以对。“你根本没有理解你所造成的危害。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还有时间挽回一切。”国王在阴暗处大声说道。但是,慷慨之主还是把他逼了出来,像一头受伤的狮子肆意攻击,现在阿托姆-哈杜已经别无选择了。尽管在与希克索斯的战斗中受了伤,尽管他腹中的毒蛇正在咬噬着他的内脏,他终于爆发了。
他别无选择。这位最伟大的国王举起了他的战锤。慷慨之主撞到了柱子上,手中的火把火光四溅;国王没有使劲,只用手中的武器向着慷慨之主的头上一击,这个比国王高大粗壮的叛徒终于站住了,滚烫、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太阳**喷射而出。直到现在,国王依旧期待和平解决一切,但是这个恶棍继续向国王攻击,阿托姆-哈杜的战锤再次落下,并捡起了慷慨之主扔下的火把,战锤和火把雨点般交替着打向了这个叛徒。火把的灼热将他的皮肤烫起了水泡,随后战锤落下,血浆被热气煮沸。重击一下一下地落在了这个叛徒已经变软的头上、松散的四肢以及被鲜血浸透的衣服上。阿托姆-哈杜坐在他的肚子上,双腿叉开,就像一个女人坐在情人的身上一样。阿托姆-哈杜狠狠地冲他打了数分钟,直到他的胳膊变得无力,双眼被迸溅的鲜血糊住。最后,阿托姆-哈杜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孤独,连腹部的绞痛都不曾察觉。
就在一瞬之间,阿托姆-哈杜明白了一切都将结束,他所爱的一切都将毁灭。所有的一切都会被遗忘或者误解。
他跑了出去,来到宫殿外庭院的光亮处,看到了衣服上、锤子上和火把上满是血迹。他倒在了地上,捶打着地面,为这所有的一切而哭泣。
图解:这段长长的文字从洞顶开始,所以绘画不多。抄录并翻译好这些文字花了近一天的时间。向费那苒解释象形文字和语法影响了我的进度,但是也并非没有回报,他开始领会了我们这些发现的深度。
随后,我们清理了古墓中的垃圾。我专注于墙面K,迅速修补了昨夜因切斯特的愚蠢而被损坏、弄脏的图画和文字。我沿着小路走了半个小时,舒缓一下我痉挛的腹部。我不停地思索着,想到了许多工作亟待解决。于是我返回了古墓。
在第一间墓室中烧了些东西,看着烟雾冲破前门飘向夜空。费那苒对这一切非常感兴趣。他真是个好帮手、一个好父亲。在过去的40个夜晚,我的睡眠每天都不超过半小时。虽然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该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但是现在真的该睡觉了。还有什么事被我忘记了?不,赶快睡觉。我躺了下来但马上又起来了,因为我听到前面墓室传出了声音,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1922年12月21日星期四
日志:读者们,我未婚妻的父亲来到了埃及,并协助我的工作。今天早上,我给他吩咐了一些我相信他可以在古墓中顺利完成的简单工作,我要出去办点事。
我发现卡特那边有了些新情况。大都会博物院果真履行了他们的承诺,为他提供了他需要的一切人力和物力。他们运来了几英里长的绷带和白棉布,以及纤维填充物,用于在古物出土时对其进行包裹。还送来了一辆汽车。卡特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关注和帮助,身边围绕着本地工人、仰慕者和朋友(真值得怀疑,他如何能够区分趋炎附势的小人和真心的朋友)。游客再次蜂拥而至,甚至莱恩和索尼亚·诺德奎斯特都纷纷站在最前排,争着和这个伟大的人物合影留念。写下这些我都觉得丢脸。卡特被成功层层包围着,但他本人却一点儿也没有变。他讲着阿拉伯语,带有当地的口音,没有什么学术气质。即便讲外语的时候,他的方式也不曾改变。他凭什么能成功!“站在那边的那个,去问问卢卡斯先生需要的东西都到齐了没有。”他用阿拉伯语命令着我,当时我正准备给他打招呼。我鞠了躬,照他吩咐的去做了,要不我还能做什么?卢卡斯很容易就找到了。他是埃及政府派来的化学专家,来满足卡特自负的贪念。“是的,一切都准备好了,谢谢。”卢卡斯回答说。我发现他已经把他的实验室设在了距离15号古墓几百码外的地方。15号古墓已经为了方便“霍华德国王”而空了出来。那边东西更是多的数不胜数:各种各样贴着标签的石蜡、防腐喷雾、红色的罐子、粘合剂、溶剂以及数不清的化学制剂,看上去卢卡斯更像是一个魔法师。除了这些,还有更多的恐怖东西:一些简单的物品成行排列着,各种各样雷同的工具,每种都用备份。好像他只要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就会有一群工人开始为卡特工作。“小心点,别把这个滴到皮肤上。”卢卡斯用蹩脚的阿拉伯语吩咐着,递给了我很多瓶子让我带给卡特。卡特手下的人都明白,他不愿与他人分享,他知道你永远不会理解其中的复杂性。他忘记你越快越好,他会很快重返一定的思想高度,让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1922年12月22日星期五
我独自睡在了山脊上,把临时搭建的小床让给了费那苒,希望能给他点私人的空间。
今天卡特向媒体开放了他那可怜的古墓,看到一群群蜂拥而来的痴呆的游客,听到对这个不起眼小国王喋喋不休的废话,我本应该走开的。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仿佛听到了一声致命的警报,我陪同一名美国记者再次走进了古墓。这位美国记者真是尖酸刻薄,竟然把我称作“穆罕默德”。里面的景象真是恶心:图坦古墓中的陈设与他地位卑微的随从差不了多少。诺德奎斯特又来到了这里,看上去一副被震撼的样子,我甚至没有上前与他交谈。这间屋子,这间小暴发户古墓储物间里的陈设真是奇形怪状。垃圾堆、豹皮长袍、绣着金片的衣服、雕像、草编拖鞋、带脚踏板的躺椅、飞镖、刻着一群鸭子的午餐盒、香水瓶、梳妆台、数箱废弃的内衣、十字人形的烛台。有的奢华无比,有的呈卵形或者莲花状,还有金子制成的各种各样的东西,连枷、钩子、节杖等等。家具上也绘有图画,狮身国王与他的祖先同站在战车上,将敌人踩在脚下。还有穿在一起的上千颗珠子。看到这些东西中任意一件就能对卡特这些年的工作以及所花费的金钱做出评价了。这些毫无价值的东西足以让人作呕。杂乱无章的样子也足以让人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可以想象一下,就如同所有的财宝和陈设都被裹在木乃伊的裹布中从天空中扔下来,然后像战车车轮下碾碎的泥球一般变得粉碎,真是令人作呕。那个美国记者非常认同我的观点。
1922年12月23日星期六
卡特真是一个夸大狂患者,我和费那苒都这么认为。简单地来说,除非每个人都奉承他,替他卖命,否则他就不会满意。而且他还会凭空想象。今天早上,我从睡觉的山头下山来,发现一个巡逻警察正沿着小路向我的古墓走去,你应该能想象到我的惊讶吧。卡特先生派他来“确定一下这里是否一切正常。”真是感谢啊,好像我需要他来帮我确保一切正常一样。“卡特先生那里发现了盗贼,所以想问问您这里是否也发现了?”当然了!卡特笨得可以,登记不善自然会丢东西。然后把警察叫来,假设埃及所有的考古者都面临被盗的危险。我笑了笑,挥手送别了这个警察。但是他试图告诉我卡特那儿发现了小偷,丢了这个那个,还弄脏了他的床单。“一切都还好吗,先生?”天啊,当然好了,这个笨蛋!“我能看一眼您的古墓吗?我也是一个考古业余爱好者。”我能做的就是把这个超级大笨蛋挡在A门外。“您受伤了吗,先生?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他好像是一个埃及新警察一样问了一大堆像是打过草稿的问题,看上去更像是卡特派来的间谍。
我最终还是送走了对手派来的小间谍,费那苒和我讨论在我们众多的工作中下面该进行哪项。我们还要做很多工作来加固古墓的内部结构,正确地画出地图和其他结构,对未经处理的绘画进行防腐处理,并且完成墙面文字的抄录。费那苒真是一个好帮手。
船晚点了,我在24日才在亚历山大港下船,第二天就乘火车去了开罗,虽然是圣诞节的时候,可是在埃及却没什么节日气氛。我行动迅速:我们要找的人曾在狮身人面像饭店入住过,他是10月26日离开的,不过一直未返回他预订的套房,所以,至少到那时,他向波士顿的报告还是真实的。前台的人说费那苒也在这家饭店待过,在我9天之前待过一个晚上。我呢,25日,圣诞节那个晚上就是在饭店的酒吧里度过的,不再?嗦了。
1922年12月24日星期日
工作。内心困苦。留声机也没有什么作用。工作太辛苦了。这让你想到了永生。我猜,对平凡的人来说,埃及人关于永生的思想是最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这仅仅是因为我们关于永恒生命的观点发生了变化,这与我们是不是基督教徒没有关系。虽然我们同意尼罗河先祖们的观点,那就是永生不朽依旧是人类想要实现的最重要的成就(比爱或者值得赞誉的品行更为重要,同时比友谊更为感人肺腑),但是我们不会疯狂地认为我们的**能够投生转世。我们可以用不同的词汇来表示,那就是心灵的拯救、名望的流传。随便你怎么来说,但是在你看来低劣、令人厌恶的名字不再被人记起之后,你仍希望自己的名字能流传千古(最好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来实现自己的流传千古,这样他们在自己仍然可以喘息的时候,就会感受到自己名字的消逝。他们会明白当他们腐烂的尸体被发现并出土之后,他们无名的发肤会成为无名的灰烬,但与此同时有些人则将成为天上的星星和太阳,放射永恒的光辉)。我想没有人不希望如此,虽然有时他们可能不会承认。这个世界上到处是这样的人,喋喋不休的艺术家生怕自己的作品不会广为流传,诗人用自杀来确保自己的名誉。用遗嘱来束缚继承者,希望名字一年一次地在教堂和犹太教会堂被人们念起,精心装饰的墓碑和临终前的“我爱你们”,遗产和指明的捐赠,留给政治团体和慈善机构的财产,这些都比比皆是。我们身上都有埃及人的影子,这点毫无疑问。
我不是个傻瓜。当时候到了,我知道自己会死去。我当然不会去弹奏一把生着翅膀的乐器,更不会去品尝由引导亡灵之神守护、伊希斯掌管的埃及冥府所奉送的盛宴。我在讲述一些更轻松更美好,无论是智慧方面还是精神方面都坚不可摧、源远流长的东西。虽然永生对我们来说是无形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它没有意义可言。它的意义就在于,当我们的生命终止的那一刻,我们的名字将流传千古。
费那苒非常同意我的观点。
1922年12月25日星期一
日志:腹部好痛,好似吞食了一把锋利的刀子,但是我和费那苒一直工作到下午很晚。随后我们清理了垃圾,清空了污桶,把该烧的都烧掉。
玛格丽特:刚才有位来客。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别人讲过话了,当然你爱唠叨的父亲除外。
来者是一位和善的老女人。我刚刚清空了污桶。她看到我非常劳累,精疲力竭的样子,便坐在古墓外,帮我按摩酸痛的大腿。
“小伙子,他们告诉我在这里可以找到你。”
我在想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我最想见到的人突然出现了。她在船上非常照顾我。她将手搭在我的额前,挡住刺眼的光线。她撩起过时的裙子很轻松地爬上了岩石。
“亲爱的拉尔夫,你看上去不怎么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还在继续寻找。卖力工作。希望能有伟大的发现。”
我们坐在岩石上。她坐在我的旁边,稳定了呼吸,拿起了我的手。如果她是你的话,我会俯身倒在她的臂弯里。“可怜的孩子,看看你自己。你瘦多了。”
“索尼亚,快说说你自己,你用一生的时间在旅行,你看到了什么。拉美西斯的古墓?还是山下卡特马戏团一般的洞**?”
“你是在嫉妒吧?相信我,没必要这样。我把一切都看得非常清楚。没有关系的。”
“什么没有关系?”
“所有的一切。在这个国家,我看到了比我想要看到的更多的东西。这里非常冷酷。”说完她伏在我身上哭了起来,颤抖着,很快她哭够了,坐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脸颊。“我失去了我的莱恩,就在两天前。然后我就来这儿了。”她望向西边,远处的山崖正慢慢隐入了沙漠。“无论是这里的人,还是空间和历史,看上去都是暂时的。明天我会带他回家。你应该知道,他非常喜欢你。在船上的第一个晚上他就这么说了。我希望这不会让你误解。你也不必看得太重。他们有自己的快乐。他们也曾是人类,死亡不会让你变得聪明,我不应该这么想的。现在我想起了我和莱恩曾经与他们之间无趣的对话。”
“可怜的莱恩,可怜的索尼亚。”
“你可以回来和我住一起。我可以利用各方面的帮助。眼前还有很多困难的工作。我的孩子们住得太远,太忙了。”帮助?“带莱恩回家。你可以看到我们的家,看到我们湖边的夏日小屋。那里非常平静。冬天的时候,屋子前面有好多雪要铲。通常是莱恩铲雪,但是我不能叫孩子们帮忙。亲爱的拉尔夫,你一定要来解救我。我们会在我的饭店给你整理干净,换些衣服,找医生看看你的伤脚,然后你来解救这个急切需要你的老妇人吧。”
玛格丽特。就在几天前,我差点走了,就是几天前。然后,我会给你发电报,让你去那里找我们。我们可以一起在她的房子里——夏日的湖边和花园中照顾她。新婚夫妇的看护人住在另一所房子里,逛超市,做饭。修修这儿,修修那儿。有充足的时间读书、打网球,带你坐她的帆船出海。
“索尼亚,我就快完成我的发现了。就差一点点儿了。”
“当然,当然,孩子。”
“或许过些时候我去找你,等我把这里的工作做完。”
“好的,那样不错。如果你不想再考虑,想现在就走,那就跟我走吧……”
她沿着小路回去了。我坐在古墓的门口,累得站不起来。她沿着蜿蜒的小路走远了,回头向我招手。当高高的岩石挡住她时,我猜想她觉得这一定是最后一次见我了。但是小路蜿蜒曲折,她又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身影越变越小。她很惊诧依旧能看到我,于是又向我挥手。她再次停下,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挥舞着她白色的手帕,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极小的身影正在远处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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