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世界终点
“伊尔谜，你有库洛洛的电话吗？”
“有啊，客户信息，一亿介尼。”
“……”
“在这里签个字吧，算赊账。”
“……伊尔谜我以前错看你了。”
“如果你不是商的妹妹，我才不管你！”
“哼！——……”
狠狠咬完牙，深云抖着手在欠单上签名，感觉简直是卖身……一亿介尼啊一亿介尼……要还到何年何月……
接过电话号码后，深云却开始发呆地看着手机。下意识抬头时就看到伊尔谜呆在旁边，表情木然但是明显是在等着听好戏。
绕开伊尔谜，深云继续看着手机发呆。
要说些什么呢？
库洛洛没有告诉她袭月哥哥的事情是为什么呢？那之后忽然告白又算什么呢？库洛洛现在在哪里，在想什么、干什么呢？
默默地叹了口气，深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想四处散散心缓解一下心情。
…………
……
G·I到处是充满了梦幻和童话式的风景，虽然算是升级训练的RPG游戏，但是深云自认自己身边跟着的这一帮人类和蚂蚁，绝对比G·I游戏只有更危险。
其实以前和库洛洛一起的时候也时常遇到类似的事情，那个人就算是在普通的城镇里也会往危险的角落街道走去。而且城市的某些黑暗的交易、赌博、灵异事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人本身是吸引这些事情的个性，或者是因为他单纯的孩童式好奇心，深云觉得和他一起生活，几乎是每天都在和危机打交道。
……但是快乐也是真实的……
以前和未来一起旅行的时候也很快乐，但是是不同的感觉。未来的感觉是可以依靠、学习，而库洛洛是她想要超越的路标、还有，在一起时，心灵平静的人。
……‘不是现在也可以——我们在一起。’……
并不是任何人说这句话，深云都会接受的。
……深云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人，在答应库洛洛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准备，以后可能会遇到类似可可和她自己以前经历的事情，也会去努力地相信和理解。她很清楚库洛洛是怎样残忍任性的一个人，是在了解这个事实之后，依然选择和他在一起的。
走到游戏城镇的中央喷水池，深云选了个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坐了下去，离地的双脚摇摆，她微微仰头，看着游戏里似乎总是晴朗如洗的天空、和喷向天空的晶莹水珠。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
……
“你把电话告诉深深了？”袭月从楼上下来，抓着伊尔谜问。
伊尔谜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袭月却从他的沉默里看出了他的意思，“可恶！”
“可恶什么？”
“我要去破坏他们！——”
“……你之前不是说，如果你的妹妹觉得可以，你就勉为其难……”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以退为进？我才不要和那种家伙当亲戚呢！我们家的人潜意识里已经够变态了！”
“……”有些好奇袭月和深云的家……
…………
……
【是。】
“……你好。”深云试探着说。
【……深云。】
……语气很温柔开朗，他现在心情应该不错……深云想着，“抱歉，这么久才和你联络。”
【不会，我在等你。】
深云仰头继续看天空中静止的水珠，“我打电话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哥哥的事情？”
【你果然是问这个。】
“为什么？”
【……】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连自己喜欢的人是怎样一个人都不清楚的人，你绝对明白我会怎样想。你那时候说‘努力在一起’，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但是你为什么没有做到——你为什么伤害我重要的人，之后又不告诉我？”深云语气很平静地问。
【我讨厌他，这个理由够吧。】库洛洛淡淡幽然地说，冷静里带着残酷的孩子气。
“……”深云顿时有种受到委屈的极度孩子气的感觉，她强忍着，看着身边水池里蔚蓝的天空，染到心里微冷的蓝。
听到手机另一边一直没有回答，库洛洛似乎叹了口气，【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深云依然看着池水，眉头敛着，一字一字地说，“我们分手吧。”
手机另一边死寂了。
深云低声说。“听你这样说之后，我确定还是……很难接受你的做法。虽然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库洛洛，你一直维持这个样子，我也会继续喜欢你。但是，只是喜欢是无法相处的……”她顿了顿，“我们都努力过了——只是最后发现，我们真的彼此不适合……算了，再继续也只是勉强而已……”她曲起腿抱住膝盖，声音放软了一点，“我还是很喜欢你，所以我们友好地分手吧。”
【这就是你的决定？】库洛洛的语气低了下来。
深云顿了顿，“……你以后会遇到更好更适合的人的……”
【……我知道。】
深云听着库洛洛似乎很冷静的口气，心里松了口气，同时确认了应该没问题。“……我不适应你这种，毁灭一切的做法。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库洛洛你习惯胡作非为，但是我做不到……为了某个自己的目的去伤害人，我做不到——这一点我绝对不会改变，而且我也有重要的、想要守护的人。”她想了想，“你的做法虽然很尽兴，但是却是不负责任的态度，我不喜欢，这是原则问题，无法再做退让……”她试探着说，“你明白吗？”
【当然。】
“……”太听话了吧，深云眨眨眼，“那我们分手？”
【就算我再说不行，深云想做的事情还是会做，对吧——这通电话根本没有实际意义。】
“……是。”深云闷闷地说，“我知道你也是和我一样的。但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好好地交谈后，好好地分手。虽然你说我们在一起，但是你自己并没有做到——我也是会生气的，而且再继续下去也只会重复而已，我们都是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我的固执的家伙。所以库洛洛，我们——”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了停，无法控制口气里不带上感伤。
……真的是最后了。
“……我们以后，再见吧。”
深云说完这一句，就按掉通话键，把手机放到身后的水池的凉水里。
她又抬头看着高高的天空，朗朗晴日，悠悠白云，温暖的阳光慢慢地洒在身上。
其实她这样和库洛洛算很好。
他们是真的彼此喜欢、两情相悦，并且努力地交往过。没有猜疑没有伤害没有背叛……他们都努力地爱过对方，用最真挚纯粹的感情，只是最后结束了而已。
比许多结局都好得多。
比很多人都幸运得多……
和大部分人都是一样的……
哭过之后，就能继续生活下去了。
深云眨眨眼，眼眶干干涩涩，阳光照在脸上，洋洋温暖。
她望了半天的天空。
没有哭。
…………
……
“回来了？”袭月温和微笑着看开门进来的深云，伊尔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刚刚才怒吼着要破坏妹妹感情的家伙扯开虚伪温和的微笑。
“嗯。”深云软软地应道。
“谈得怎样？”袭月继续温和地问，伊尔谜木然看着他搁在旁边忐忑地抓着药罐的手。
“分手了。”深云把手机放上桌子，坐上高脚餐桌倒牛奶，“虽然谈得不是很开心，但是我在知道你的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我和库洛洛合不来。”
“分手？”袭月看了看她，上前一步抱住她的肩，非常遗憾地安慰着，“放心吧，难过只是现在而已，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吧。”
伊尔谜冷眼无表情地看着袭月忍着不上扬的嘴角。
“……”深云歪头，看着袭月和伊尔谜古怪的表情，一阵好笑。
“库洛洛·鲁西鲁，会接受你的说法吗？”伊尔谜在一边提问。
“他很冷静也很理智，应该吧。”深云托着下巴。
袭月脸上依旧笑着，眼里冷酷的狠意一闪骤逝。
伊尔谜看着两人的表情继续漠然。
“但是我已经决定了。”深云笑了笑。“我们在同一个世界生活，以后也一定会见面，但是见面我也不会改变。”
“没那么简单吧？”伊尔谜说。
“我有自己的打算。”深云浅浅笑着，“我想一个人生活一段时间，我以前就想考医生的执照，这个世界要自学学业似乎不是很困难，我想去读书，然后当一个正式的医生，接着去旅行。”
袭月在这时才显出讶异，“不和我一起住吗？”
“我只要知道你在这里就够了。”深云把头往后靠在他肩上，“放假的时候我会来看你，哥哥也有一些私人的事情不想我参与吧？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去生活，并且我也有自己的目标和想做的事。”
“不是一直在一起、彼此完全坦诚才是生活的方式，我想独自生活，去多看一点东西、多见识一些世界、多认识不同的人……”她轻声说，“而且我一个人旅行这么久……已经比较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偶尔能得到熟悉和喜欢的人的消息，这样就够了。”
她摸摸自己的头，有些难为情。“以前我也是这样生活的，但是心里无法不迷惘，是因为太寂寞，现在只要知道袭月哥哥也在这里，并且我随时能见到你，只要知道这一点，我觉得我已经可以拥有足够的勇气了。”她说，“其实在我明白之前，我已经太习惯这个世界的生存方式，现在要改也改不回来了。”
她眼里柔软微微漾开，她叹气，“这下终于——再也回不了家了。”
袭月一顿，眼神慢慢放得温柔，脸靠过去碰着她的脸，“有什么关系呢。”
深云眨眼睛，之后也跟着笑，“是啊，有什麽关系呢。”
袭月浅笑，“打算去哪里？”
深云想了想，慢慢地和他讨论起来。“苏兰城。”
“那个医学闻名的现代化城市？”
“我想去看看基本的医学知识填补，还有开发一些念能力的运用技巧……”
一边的伊尔谜无神地看着深云和袭月兄妹情深心有灵犀温柔交谈，突然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
袭月疑惑，抬头。
深云也抬头，看看他，再看看身边的哥哥，忽然转身紧紧抱住袭月，朝着伊尔谜瞪眼，“不过哥哥你如果要和伊尔谜在一起生活的话，那我就改变主意，要住在一起！”
“……傻瓜！你在想什么？我们为什么要一起生活？”
“哼！——……”
…………
……
“这样可以吗？”伊尔谜走到袭月身边，听着深云在楼下开门离开的声音，双手环胸，朝他问。
“有什么不好？”袭月打开了窗户做到阳台上，让风把他的头发吹乱，手指上点了只烟，云雾微绕，他借着每一个简单的动作尝试自己的恢复情况，然后露出只隐在暗处的、一切掌握于心的笑容。
“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精力……甚至把生命都赌上，只是为了和她相处两天，说两句话吗？”
听到伊尔谜的话，袭月似乎安静了一会，风奇异的有些大，吹乱了他的半短黑发。“如果我说是呢？”
伊尔谜没说话。
袭月看了看他，接着说，“她有危险，我去她身边。她没事了，我就继续我们的旅程和生活……”他笑，“还不够吗？”
还不够吗？……
伊尔谜沉默。袭月和深云这方面的确是兄妹，成长在同一块土地，有着相似的思维和行动模式。“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X’黑道上面的敌人很多，现在也差不多该让它死掉了。”
伊尔谜眉头一动，“你投入了这么多年的精力在上面，现在打算放弃一切？”
袭月唇边含笑，“我已经达到了我的目的了。”
伊尔谜闭上嘴，过了一会才空寂寂地说，“为了找一个人，自己先站在最黑暗的底层吗……”
袭月微笑，不语。
伊尔谜盯着他，“就算你想漂白，想恢复普通人的生活，但是又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袭月微笑，不语。
“说不定到时候我第一个接到的就是你的暗杀令。”
袭月微笑，不语。
伊尔谜张了张口，终于又合上，他看着袭月张扬着自信的脸。
……算了，不管什么地方，一起去就是了。
他在自己心里下定决心。
…………
……
背着背包走了半响，深云忽然察觉到什么的，回头看看后面绿树丛里远方的小房屋。
略微发黄的墙壁，被树木遮挡着，看不太清楚模样，但是和记忆里故乡的房子是那么相像。
深云看着看着，重重地垂下肩膀……
她第一个买下来的房子……虽然只是为了让袭月哥哥和其他猎人蚂蚁都能休息而匆忙买下的房子……虽然花了所有游戏里的钱却住了不到一个月的小房子……虽然只是游戏里的房子……
——抵给伊尔谜了啊！
但是欠债还有九千万多……该怎么还……
一边沉甸甸地想着痛苦世俗的金钱问题，深云一边看着前面的房屋。
一个黑色短发的人影站在阳台上，太远了看不清楚在干什么，只知道他侧着脸。
是袭月哥哥！
深云眼睛一闪泪光，举高手跟他挥手道别。
——袭月哥哥！你要等我！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钱凑齐把你赎回来！把那张雇用你当私人情报来源的不平等协约撕掉的！
又一个黑色人影出现在阳台边口，那种习惯性隐在暗处的行动模式……
是伊尔谜！……深云嘴角一抽，瞪了瞪眼地看着，心底第一次咕噜咕噜地冒起黑色泡泡。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一定要陷害他！
手里提着简易小背包，眼前是陌生的世界、不知名的街道，和亲密的家人离别在即。
深云却不知为什么，心情意外地好起来，一直空荡荡的胸口好像被温暖的东西填满了。
身边绿树成荫，远远地看得见可爱的气球在天上飘荡，天气很好，风轻轻地扬起她身后的长发，一边卷起她纯白色的医袍长角。
阳光透过半透明的车站台蓬落下来，身体暖洋洋的。熟悉的人就在视觉范围内，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是知道他一定在微笑。
即使分别，但是也知道我们在同一个天空下，总有一天会见面。
道路一直很漫长，车站从来没有她的目的地。
深云抬起头，看着绿树叠叠的阳光。
一直走下去的话，总会到达什么地方。
她忍不住绽开温暖开怀的微笑。
阳光细碎地沾到她的发梢。
有温热微暗的影子轻轻地站到身后。
砰然巨响的爆炸在绿树后的和故乡十分相似的小屋里传来，轰轰地爆出美丽的嫣红火花，遮挡了视线里所有幸福的绿色，视线里燃起猩红。
熟悉的男人的手掌从背后伸过来，抓住她还半举在空中的手腕。
“小深，我好想你。”温柔真诚的低沉嗓音，像是得到神之祝福的叹息。
男人的手臂从腰际揽过来，脸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鬓厮磨，肌肤相亲。
温柔的、窒息的——拥抱。
—————————第三卷斜阳尽外的风景线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了……
==潜水的都给俺出来冒个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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