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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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莹珠思量再三,知道翠儿这丫头是保不住了。
她扑通跪下,颊上泪痕犹在,“母亲,都怪莹珠治下不严,累着二妹妹替我管教。这丫头怀了心肠,便撵了出去吧!只是因为莹珠的琐事,扰了母亲休息,莹珠愧疚之极,还请母亲责罚!”
”那是丫头的错,与你有何相干!“白氏还未言语,薛思怀已经把薛莹珠拉了起来,“快点起来,你也是薛家正经的姑娘,不用动则下跪!”
在薛思怀的心里,芝兰苑的丫头随意污蔑辱骂主母,他这个长女,竟是一点错处也没有!
薛萤草差点气笑了。
要不是她重生三次,十分了解亲爹的性情,估计早已气疯。就如同此时的薛束,紧紧咬着牙关,额头的青筋鼓得老高。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平之意。
既然圣旨已下,她势必要嫁给何暹。何需再苦苦支撑薛莹珠贤德淑良的贵女形象?不如大家撕破脸皮,都已真面目见人的好!
萤草笑盈盈地上前一步,关心起长姐的健康,”大姐姐,听说你之前悬梁了,可伤了哪里?“
莹珠撇开眼睛,低声道:“多亏丫鬟们发现及时,并未伤着。”
“连一道瘀伤都没留下?“对于悬梁这种自杀方式来说,既无摔伤,有无裂痕,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莹珠抬起头,刚要辩解,萤草抢着说道:”那真是可喜可贺啊!”
接着又提高了声音大声问:“锦袖可在?”
廊下立刻有人大声应到:“奴婢已恭候多时。”
“进来吧!”
屋内众人都感诧异,二姑娘这时叫自己的丫鬟过来做什么?
薛莹珠更是莫名其妙。
叫锦袖的,好像是萤草最为器重的丫头,时常带在身边,听说是有些功夫在身的。
刚才她派翠儿到正院之后,锦袖便来了她的芝兰苑,说是奉夫人和二姑娘之命护她周全。她也没理,等父亲来了,这丫头便去了。
这时薛萤草叫了她来,又有何用意?
薛莹珠万般不解,可是等看到锦袖呈上来的东西,表情霎时僵住。
那是一根长长的白绫,今早听了圣旨之后,她悬在梁上的白绫。
她本来计划当着父亲和白氏的面,来个假戏真唱。可白氏未来,父亲来时,有锦袖在。她未及大展身手,这白绫明明还挂在梁上,何时竟到了这丫鬟的手里!
“大姐姐一定认得这条白绫,”薛萤草转身将托盘递到薛思怀眼前,“父亲好好看看,大姐姐就是打算用这条白绫悬梁。”
薛思怀粗粗看过,这只是一条普通的白绫,便皱了眉头,“萤草,有话直说,不要故弄玄虚!“
薛萤草嘴角弯了弯,接过那白绫,执了两端分别握在手中。
茜儿突然神色慌张地大喊道:”二姑娘,你休要陷害!这并不是大姑娘的那条白绫。“
萤草扑哧笑了,语气讥诮,”这真是奇怪,大姐姐悬梁也要挑一条独一无二的白绫?茜儿,你来说说,大姐姐的白绫与这条有何不同?“
茜儿如同没了舌头,瞪大眼睛,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是想说,大姐姐用的是一条真正可以吊死人的白绫。而不是这条,一扯就断!”萤草话还未完,抓住白绫两端的手,同时用力拉扯,这条看上去十分结实的白绫竟然应声而断。
满堂的人,全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随意撕扯便能断成两截的白绫,如何撑得住一个人得力量?
用这样白绫悬梁自尽,哪里是要真自尽??
薛莹珠如果用的真是这条白绫,那么翠儿又如何慌得魂也没有了?这般哭闹,委屈,包括要绞了头发当姑子去的话,也是假的!原来,薛府大姑娘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单纯善良,而是心机深沉,步步都算计好了!
众人都恍然大悟,个个露出不屑的表情。

薛莹珠心里慌乱,只能装糊涂,“我……不知道,也许之前我悬在白绫上,它吃重不过,已经快要破裂。给二妹妹这么一撕,恰巧就断了。”
这样的解释苍白无力,恐怕连无知稚子都是不信的。
薛莹珠咬咬牙,一把夺过茜儿手中剪刀,抓起肩头乌发,上手就剪。又是一阵阻拦呼喊过后,莹珠捏着手里的一把断发道:“只求母亲答应让我出家为尼!”
薛思怀也不是傻的,他叹了口气,“你的苦楚,爹娘全都清楚。你放心,就算我不能让圣上收回成命,也定然给你寻个更好的亲事。“
萤草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一个人的心长偏了,就不要指望还有摆正的一天!
就算薛思怀明白他的宝贝女儿在白绫上做了手脚,又指使丫鬟大闹嫡母正院,仍旧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只是好言安慰,并许下不小的好处!
不过薛莹珠却不领情,“父亲莫要提这些,同何家议亲以来,萤珠就没想过嫁去别的人家……”
莹草一阵恶心。
这意思是非何暹不嫁了?真是没见过这么贞烈的女子!人家死了夫婿守节,她可倒好,只是议过亲,便要守节了!
朝廷真是欠她一块贞洁牌坊!
薛思怀素手无策,便叫白氏,”你帮我劝劝这孩子。“
白氏今日受了刺激,一腔热血,叫人泼到地上不算,还踩上两脚。心中怎能不气?哪里还敢应承更好的亲事?可是夫君开了口,她又不能不劝,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还年轻,日子还长,别净说这些丧气话!“
薛莹珠的眼光黯了一瞬,在屋里回转,最后落定在萤草身上。
她站起身踉跄前行几步,扑在莹草脚边,把一屋子的人唬了一跳。
“二妹妹,你行行好!昨日你让我把何暹还给你,我只当是玩笑,没想道你竟真有这通天的本领!姐姐错了,你行行好,把亲事还给我吧!”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两滴挂在眼睫顶,柔柔弱弱,梨花带雨。
莹草冷笑不止,退了一步,“大姐姐刚刚劝父亲去御前理论时大概没想到,万一圣上开罪下来,咱们侯府便是万丈高楼,也转瞬倾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了侯府,何来好亲事?”
她顿了顿,才接着说:“于是大姐姐便想,如果由我出面,不管是在皇后还是太后面前哭闹一场,贵人怪罪下来,也是我薛萤草一个人的不是,动摇不了你侯府大姑娘的地位!大姐姐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响!至于如何让我出面,大姐姐也是动了不少心思!”
萤珠眼看着薛侯神色变幻,急道:“二妹妹,没想到你对我偏见如此之深!一时之间,我哪里想到这么多?”
“大姐姐的意思,难道不是叫我抗旨吗?我还真不知道,除了抗旨,能用什么法子把亲事还给你?”她声音里都是揶揄,“莹草愿洗耳恭听!”
“我……我没想那么多……妹妹平时神通广大,总有办法的。”
萤草不再同长姐纠缠,转身朝着薛思怀,“父亲,您看,大姐姐真是会强人所难!您都办不到的事,她倒是指望我!”
姐妹二人的争吵没有让威武侯的困境出现任何好转的契机,只让他深觉家门不幸,一团乱麻,“不要吵了!”他大喊一声,妻子儿女噤了声,一同望过来,等着指示。
特别是莹珠期期艾艾,泫然欲泣的脸。
他鼓起勇气道:“我一会就去找何暹问个明白!父亲一定会说服他去面圣,将旨意改回来!”
这话说完,薛思怀才想起,如果真改了旨意,萤草便掉入了难堪的境地,他终是愧疚,陪着小心开了口,“萤草,你看……”
薛萤草冷笑道:“父亲大可一试。如果能退回到之前的安排,可谓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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