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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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萤草听说母亲要去寻玄安,便转移了话题,“娘可使人去通知过大哥?大哥的消息应该更灵通些。”
白氏皱起眉头,有些烦躁,“接了圣旨,就派人去叫了。如今早就过了散朝的时间,怎么还不回来?”
这时,伊莲在帘子外低声回禀,“二姑娘,锦袖和惠然过来了。”
白氏忙擦了脸上泪痕,整理过衣衫,萤草才吩咐她们进来。
两个丫头见过礼,萤草逐一吩咐:“锦袖,你去芝兰苑贴身保护大姑娘,防着她轻生。如果有人撵你,便按教唆大姑娘自残处置。等父亲去了,你便可回院子。惠然你在芝兰苑外守着,有什么变故速来报与我知道,都去吧!”
锦袖与惠然没有二话,躬身退了出去。
这时便听到廊下的丫鬟招呼,“世子爷来了!”
萤草捏捏白氏的手。白氏清了喉咙,尽量使声音听上去自然些,“束儿快进来。”
薛束是威武侯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二十出头正在盛年,长得浓眉大眼,一身正气。进来行礼都不顾不上,“娘,我回来路上才听说了,竟是把二妹妹许配给何大将军了。”
白氏强忍着泪意,问道:“如今可怎么好?”
薛束稍作沉思才道:“原来的亲事拖拖拉拉议了几年也没成,可见莹珠与何大将军没有缘份。如今只有将错就错。有皇上的旨意,中间出不了岔子!”
这回答有些出乎意料,白氏呆了一刻,才问:“你竟赞成这门亲事吗?”
薛束点头,”短短几年,何暹从籍籍无名到官拜从一品武官。这其中虽有扶持圣上继位的情谊,多数还是因为他文韬武略,运筹帷幄,不管领兵出征,还是在朝堂国事上,都有独到之处。再加上待人宽和中正,可称君子。依我看,配得上萤草!“
薛萤草大感诧异,什么时候大哥对何暹如此看中了?
她正要出言相询,却听白氏说:”何暹这孩子是不错,可咱家在家世,爵位,圣眷上终觉是差了一截儿。你妹妹这些年养在外头,我从未拘着她学规矩礼仪。那些诰命夫人们,哪有几个是好相与的?将来你妹妹指不定要受多少气!”
薛束笑道:“前面给大妹妹说亲时,可没见母亲有这么多担忧。”
“你这孩子!”白氏抬起手来,佯作生气,在薛束背上轻轻拍打了下,“一来你大妹妹名声好,二来她愿意。我虽然把她记在名下,可终觉隔着一层肚皮,她自己愿意,我也不好拦着。“
接着又叹了口气,”她这些年一直处事谦和,我还当自己积德行善有了善报。谁知道她竟然这样怨恨我!”
薛束不明所以,萤草便三言两语地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事。
薛束听过便劝白氏:”母亲性子良善,对人从不设防。等这事过了,给大妹妹找个合适的亲事,也就算圆了母女情谊。至于萤草,母亲更不需担忧,她何曾怕过别人的议论和指点?不过几年,母亲便会知道,这桩亲事确实不错,外表光鲜也不耽误内里实惠!”
薛束一再赞成这门亲事,像极了前来游说的媒婆,萤草心中怪异之感更盛。
自从周景帝登基以来,她便劝着大哥抱紧新帝与何暹的大腿。特别是何暹,既然有一层姻亲关系,就更应该用心维护。可薛束总是不太乐意,多次评价何暹太过张狂,难以亲近。
萤草很能理解他与父亲如出一辙的倔强和傲气,后来也就渐渐不提了。
今日薛束的嘴里,对于何暹,怎么尽是溢美之词?
“大哥这两日见过何暹了?”
“是,今日散朝,何大将军特意留下我说话,话里话外异常亲切。“薛束面上挂着被人赏识之后的豪情和自信。
”不仅关照我好些朝事的暗中关连,还为我引荐了户科给事中于临渊。于大人虽然与我同为给事中,但时常受到皇上嘉奖,年内可能就要委以重任。我还奇怪,从前何大将军见了我,总是不咸不淡,从未表示过如此亲近。“
白氏插言道:”这么说,何暹早就知道,圣旨上赐婚的是萤草,而不是莹珠?“

”这是自然,何大将军专门请旨赐婚,必然是极为重视,怎么会不知道圣旨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在这一刻,薛束的几句话,如一道闪电,突然劈开了萤草胸中所有的疑惑和猜测。
昨日在父亲书房里,何暹所说的一字一句,此刻都在脑中浮现。
但凡提到未婚妻,他都以姑娘代称,故意让人以为是先前议过亲的薛莹珠。
他对薛莹珠的不耐烦和不假辞色,故意为之的话题。
指不定从多久之前,他便打定了主意,却猫捉老鼠一般看着薛家人折腾。他心里一定笑得打滚,看,这一家人多么自以为是,都地被他玩弄与股掌之间!
大哥这个二愣子,居然还句句为他说话!
何暹,你等着,今日之仇,我薛萤草他日定当以十倍奉还!
正当她寻思着如如何反击的时候,听到外面的丫鬟回禀,“二姑娘,惠然来了。”
萤草只得暂时忍住满腔气恼,叫了惠然进来问话。
惠然走得甚急,进来时还有些气喘,“姑娘,侯爷才从芝兰苑出来,往正院来了,看上去气得不轻。”
萤草深吸一口气,吩咐,“你下去吧!”
惠然前脚出了门口,后脚薛思怀便闯了进来。他胡子撅得老高,不顾低头行礼的一对儿女,对着白氏劈头就问:“你这主母是怎么当的?莹珠好好的为何悬梁?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你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闲聊!”
正福身敛衽的萤草挺直了腰背,目光冷静坦率,“父亲,母亲刚刚也想去芝兰苑宽慰大姐姐一二,怎奈头疼病又犯了。大姐姐一时想不开,也是情理之中,过些时候就好了。”
薛思怀又气又怒。
他最疼爱的长女差点香消玉殒。那楚楚可怜,心死如灰的模样,叫他看了恨不能以身相替。
可这母子三人却冷眼旁观。莹草更是出言不逊,丝毫不在意长姐死活。
果然莹珠说得对,她在这个家里如何小心求全安分守己,也是无用。但凡有好的,就会被人谋算了去!
薛思怀越想越气,食指就快碰到萤草的鼻尖,“你……你在外野惯了,难道连骨肉亲情,长幼有序也忘了?咱们世家里哪有姐姐待字闺中,妹妹先嫁的道理?如今你如意了,莹珠怎么办?”
“我如意?“萤草先前压下去的火气,身不由己的憋屈一股脑冲了出来,”父亲难道忘了,玄安大师铁口直断,我没有富贵命!您还以为我稀罕他何大将军的功名家世吗?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长幼有序是不错,可这话父亲跟我说又有什么用?难道是我求来的这圣旨?姐姐失去的不过是将军夫人的身份!我呢?如果师傅所言应验了,随时可能性命不保。父亲可曾为我想过?”
白氏听了这话,悲从心头起,忍不住低声啜泣。薛束也变了颜色,忿忿不平地盯着着父亲,只不过碍于父子伦常,不好直言。
薛思怀满心想的都是长女的婚事受挫,被萤草几句话问得无言以对,“萤草……我……只是没想到。我这就去面圣……”
“面圣?“薛萤草心中更气,她亲爹在政治上幼稚的就像个黄口小儿!
“父亲为了大姐姐,难道连这个降等袭爵的侯爷也不做了?咱家如果没了爵位,您就能让何家娶了大姐姐?”萤草咄咄逼人,一通数落。
薛思怀好似如梦初醒,他刚刚还在莹珠面前表态,就算撞了金銮殿的玉柱,也要为她讨还一个公道!
如今看来,只是妄想而已。
他把脑袋埋在胸前,只剩了灰心丧气和落魄郁结。
萤草暗暗叹气,放缓了语气,“父亲,您是一家之主,是我们薛家的脊梁骨!咱们家五六十口一呼一吸,一餐一饭,都要指望您的。您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我……那我……”薛思怀一时没了主意,双眼空洞,里面都是茫然。
这时,只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大姑娘,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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