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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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阳心头尴尬,不再言语。
梁姑姑又道:“太后听了这主意,很是高兴。这样一办,娘娘得了清净,又算受了勋贵人家的一份孝心。不过既然是要进献到宫里的东西,十分紧要,这绣品制作的过程,可是半点马虎不得。奴婢以为各家都要派个宫中得力的女官,提点各位贵女。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宁皇后笑道:“母后这话却是折煞儿臣了,千秋节早就理出了章程,昨个与皇上商讨过。皇上的意思定要大办,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开玩笑!是人都知道太后与皇上有大恩,如果按照梁姑姑的意思简办,皇上还不得让方派的言官弹劾得晕头转向!到时,一顶不敬嫡母的帽子是跑不了了。
不管最后怎么办,她都得咬死了要大办特办,“至于叫女孩们绣佛经的主意,儿臣认为是极好的。不若派去各家的宫人就由儿臣安排吧?”
太后抬起眼睛,才要说话,就见从殿外走进来一个宫人,俯在太后耳边低声回禀了句话。方太后听完,眼神骤然发亮。
宁皇后见机会难得,连忙起身道:“既然母后还有要事,儿臣与嘉合先告退了。”
方太后却摆手道:“不妨,是玄安法师求见。”又吩咐宫人道:“快请进来。”
薛萤草松了一口气,既然玄安自来了,她先前透露玄安下山之事,应是无碍。不过这也太巧了吧!
少顷,玄安自殿外走来,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太后面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玄安见过太后娘娘。”
萤草不由腹诽,这个玄安越来越有高僧的做派。进宫也不穿件像样的袈裟,仍旧是粗布淡蓝僧袍,却给人一种不为世俗所动,佛法浩瀚无边的神圣之感。
可是当她把目光转到太后身上,不觉诧异。
这是薛萤草第一次看见方太后冰冷的眼眶里,涌出激动却又兀自按耐的神色,她吩咐宫人看座。没等玄安坐好,便问道:”玄安大师今日进宫,可是有事?”
玄安微微欠身,“三年之约,初见成效。”
方太后浑身一震,急道:“拿来我看!”
玄安从怀里取出一块男子手掌大小的圆形玉佩,梁姑姑小心地接了,呈给方太后。方太后的双手微微颤抖,接了玉佩,好一阵摩挲,几乎滴下泪来。良久,才又把玉佩还给玄安。
“大师认为还需多少时日?”
“都是天地缘法,玄安并不知晓。”
太后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神色极为亲和蔼,又问:“大师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贫僧曾经奉旨在护国寺修行,如今功德圆满,请旨移居大相国寺。”
“这个简单,稍后哀家便使人拟旨。”
宁皇后与清阳郡主都是云里雾里,却隐约感到此事不同寻常。宁皇后默记着两人对话,想着回去与皇上参详一番。
薛萤草听着玄安与方太后打哑谜一样的对答,并未觉得有异。可是听到玄安今日进宫是为了请旨于大相国寺修行,不禁微皱了眉头。
玄安遁世已久,怎么突然要去那嘈杂闹腾的大相国寺?就算要去,凭他现在的名声,哪一间寺庙不是奉若神明般接着,还用得着进宫请旨吗?
这个玄安,到底在折腾什么?
此时玄安又开了口,却把话题转到她身上,”没想到今日萤草也在慈宁宫。这孩子命里不太平,却与贫僧有缘。贫僧即收了她为徒,也是希望能照拂她一声平安。不过这孩子性子顽劣,如果有什么礼仪不周的地方,还望太后多加担待。”
玄安这是急着把她拉到自己的羽翼之下!萤草与玄安对视一眼,看见对方坦然的眼神,便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低垂了头颈。
“这个自然,太后娘娘自然不会跟一个孩子为难,“清阳郡主突兀地插进了玄安和太后的谈话,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没想到法师如此年轻,就已经是得道高僧。”
玄安起身,双手合十,问道,“这位是?”
梁姑姑便给玄安一一介绍,萤草也同玄安以师徒之礼见过。
太后又吩咐宁皇后,“派去各家的女官,就由皇后安排。薛萤草既然是玄安大师之徒,哀家自然要照拂一二,这人就从慈宁宫派吧!“

皇后和薛萤草都傻了眼,派个慈宁宫的人盯着她,哪里是照拂?明明就是监视加使绊子!
看这样子,多半是梁姑姑把话题引向太后千秋节的事情起,太后就已经计划好了。正好玄安说起多加担待的话,太后顺水推舟的提出来,好似给了玄安多大的面子一般!
薛萤草心头一抖,方太后实在是个厉害角色。
此时梁姑姑转过身,朝着太后福了一礼道:”奴婢请旨到威武侯府伺候县主。“
方太后满意地点头,“如此,甚好!”
薛萤草可是见识过这个梁姑姑张狂的做派,要是到了威武侯府,就如同一尊活佛,还不把她们家搅的鸡犬不宁。
皇后娘娘笑道:“嘉和还不谢过母后的爱护之心!”接着改口道:“不过梁姑姑是正六品女官,是侍候太后的人,这样安排……也太抬举威武侯府了。“
梁姑姑垂头,“回皇后娘娘,奴婢如今是正八品慎容,伺候县主,颇合礼制。”
薛萤草稍一思索便明白,梁姑姑惨遭降职多半还是因为自己。她当时在金銮殿后,听到何暹被贬就匆匆赶回慈宁宫报喜,偏偏错过了自己被封县主的事。
太后怪罪下来,官降两级,如今正指望着戴罪立功呢。
怪不得梁姑姑见了她也装作不认识,如果给太后娘娘知道她当时就在金銮殿后偷听,跟梁姑姑呆在一处,更要给她订个不查之罪。所以这位梁姑姑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作不认识拉到。
可是真要是梁姑姑去了威武侯府,情况可不太妙。想想她家里,父母软弱好欺,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薛莹珠,难道她还能天天守着这位梁姑姑不放?
宁皇后也怕萤草斗不过太后的人,便据理力争,“母后,还是不妥,我朝并没有慈宁宫向宫外指派人手的祖制!“
”祖制!“方太后抹额下露出的一截青色血管暴起,“啪”得一声,重重拍向身边的小几,茶碗一通乱跳,”我朝的祖制就是你们处处反驳为难哀家!哀家说生辰要简办,你们偏要大办;哀家要照拂一个小辈,你们也要拦着,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哀家?“
宁皇后立马起身,束手束脚站在殿中,一幅禁若寒噤的样子,心里却想着,“皇上啊,你们怎么还不到?我可挺不住了。”
其实,方太后本没有想到为难薛萤草。这个县主的名头就是听着好听,一没有实权,二不能世袭,远没有何暹镇国将军的爵位来得实在。
不过既然清阳特意进宫要给薛萤草难堪,她便顺水推舟作壁上观。清阳的刁难,皇后的袒护,她一一看在眼里。可是看着看着,她就发现薛萤草这个丫头不简单。
表现出来的胆小甚微,战战兢兢也骗了她一时。可从她说出玄安下山,清阳这个蠢货被她几句话就收买了去,自己竟然也在大喜之下接了她的茶。
这丫头心思通透,说不定早就料到了所有。
如今不派人去看着,真有些不放心了。如果薛萤草和何暹真是一条心,必成大患,可就不能留了……
“太后娘娘息怒,贫僧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玄安也跟着站起身来。
太后似乎仍在气头上,语气有几分生硬,”大师请讲!“
”萤草怕犯了太后天威,不敢多言,还是贫僧多嘴了。近年来,薛萤草并不住在侯府,而是一人住在永乐坊附近的小宅子中。那宅子前后只有两进,伺候的人手也不多。许是怕招呼不周,慢待了太后娘娘的人,才坚持推辞娘娘的好意。“
太后怒气渐消,问薛萤草,”大师所说可是事实?“
萤草躬身回道:”回太后的话,正是如此。“
”哎!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即使如此……“太后说着,把眼光转向了梁姑姑。
梁姑姑昂首道:“奴婢是去伺候县主的,自然不怕辛苦。”
薛萤草呼出一口气。多亏玄安这招移花接木,只要不进侯府,她就多的是手段对付这位梁姑姑。
正在这时,有宫人回禀,“太后娘娘,皇上与何暹何大将军在殿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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