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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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暹直闯进威武侯府的外书房,朝着薛思怀一拱到地,“小侄有要事向伯父回禀,来的匆忙,还往伯父见谅!”
这时一个小厮忙不迭地跑过来,前脚刚要踏进门内,却见屋里两个姑娘都在,又赶紧收脚,掩在门后,作揖告罪,“侯爷赎罪,小的没拦住何大将军。”
薛思怀沉着脸看向何暹。
何暹朝未来岳父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神情分明再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客气的!
薛思怀额上的血管一跳一跳,牙根儿直痒痒。这个未来女婿,真是不见外!他猛然想到萤草先前所说要拿捏住何暹的话,此时,竟打心底里盼望着将来能有那一天。
他朝着门外的小厮挥挥手,那小厮躬身掩上房门,退了下去。
趁着薛思怀打发下人这个空档,何暹一直定定望着萤草。
她今天显然细心打扮了一番。一件宝蓝色洒金花的崭新袍子,虽然衣料不够华丽,可那色泽恰到好处地衬出了凝脂般白腻的肌肤。鬓角的金累丝花钿十分精细,还带着三根细碎的流苏,垂在耳边,微微晃荡,更显出小巧的耳廓耳垂,白里面透着莹莹的粉色。他清楚地记着,薛萤草原来叫薛莹玉。人如其名果真不假,她就像一块莹莹发出微光的宝玉,只是世人不知,独他知道。
何暹呆呆看着,胸膛之中渐渐充满柔情,几乎不能自拔。
屋里点着明亮的八宝彩灯。对面男人肆无忌惮的打量,落在薛萤草的眼中,却似乎全是揶揄捉狭。她猛然想起玄安信中所说如何蒙骗何暹的话来。
何暹此时定在嘲笑她!
薛萤草狠狠瞪了何暹一眼,脸上一红,闪开了眼神。
小厮退下后,薛思怀收回眼光,问何暹,“贤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何暹笑了,“自然是家事,不过此时说来,多有不便!”
薛思怀点点头,吩咐两个女儿,“你们都早点歇着吧,明日的事,为父自有主张!”
薛萤草微微屈膝,转身便走,却听薛莹珠道:“何大将军,我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大姑娘不知是否妥当,还是不讲得好!夜已深了,又有外客在,大姑娘在此多有不便!”何暹竟然越俎代庖直接下了逐客令!
薛萤草微抬嘴角,也不等薛莹珠,直接回了青萍轩。
“没想到父亲转了性情!我费尽口舌,竟是白费功夫!”薛莹珠从书房中冲了出来,一路疾行。等进了西跨院的角门,才忿忿不平地出口抱怨,眸中含着湿意。
跟在她身后的江嬷嬷往前赶上两步,伸手架住了薛莹珠的手肘,“姑娘慢些走,小心路滑扭了脚。“接着又压低了声音道:”依奴婢看来,却不是侯爷转了性情,而是姑娘忘了姨娘的话!”
莹珠嗖地转脸,“嬷嬷此言合意?”
”姑娘难道忘了侯爷为何一直对您和姨娘多有维护吗?“
“因为我们在侯府的没有根基,受人欺负!”薛莹珠眼珠转了转,慢慢答道。
“这就对了,二姑娘今日犯了难,侯爷对她也是一般。而姑娘您却是心急了,疾言令色相逼,侯爷自然不会答应。”
薛莹珠猛地抓住江嬷嬷的手,泪盈于睫,“嬷嬷,多亏有你在!我今日险些犯了大错,可是眼看着何大将军就要娶了薛萤草,我如何不急?”

江嬷嬷轻轻抚着姑娘的手,安慰道:“不急不急,等姨娘来了自然会有办法。”
“青州离京城山高水长,也不知姨娘何时能到?”
“姨娘接到信,定然马上启程,估计此时已经过了大名府。”
再说薛萤草回了青萍轩,总是放不下心来。
尽管父亲破天荒地态度偏向自己,何暹也专程过府,定然是商议宋齐之事。
不过,她到底没听到准信。朝堂上又是风云变幻,敌方摩拳擦掌,来势甚猛,总不会轻易让步。
她躺在床山翻来覆去,过了子时才迷迷糊糊睡着。似乎刚闭了一会眼睛,就听到惠然在耳边不停叫唤,“姑娘,姑娘,醒醒!”
薛萤草茫然睁开双眼,似乎还在深夜。一盏昏暗的夜灯点在屋角,黄蒙蒙的光圈打在帐子上,暗沉中透着压抑。
这时,一只素手撩起帐子,挂在床顶的金钩上。惠然的脸带着焦急的神色出现在上方,“姑娘,侯爷吩咐……”
萤草突然一惊,翻身坐起,“怎么了?”
“姑娘,侯爷叫你一起去上朝!”
“上朝?”萤草胸口砰砰直跳,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惠然已经端了水盆,胰皂过来,用一条巾帕掩住萤草的前襟,给她净面。薛萤草仍旧有些迷糊,“什么时辰了?”
“丑正刚过。”
“哦。”萤草答应,确实是上朝的时辰,“父亲还交代了什么?”
“给姑娘穿身普通衣裳,别带珠翠。”
那就不是带她面圣了……薛萤草第一次有点拿不准她爹的意思,所以,这定然是何暹的意思。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等收拾利落,惠然捡了两块糕点过来,薛萤草却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盏茶。
寅初才到,薛思怀派人来叫,惠然陪着薛萤草走到二门,又给她系上一件带帽兜的水色斗篷。
天色黑得如同打翻了墨汁,廊下的灯笼摇摇晃晃。冷风已经带了些刺骨的寒意,萤草拢了拢斗篷,一个人出了二门。
二门外停着两辆马车。平顶玄色马车前,站着身穿朝服的薛思怀。他仰首挺胸,在马车前来回踱步,紧张里隐隐带着些跃跃欲试的神色。
多年不上朝的闲散侯爷薛思怀,似乎突然开窍般,体会到了政治的魅力。他看到幼女出现在门外,眼中闪过一道光亮,竟然对着她笑了一下,那眼神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骄傲……薛萤草心里觉得十分微妙,甚至轻颤了下。
重生三次,终于活到16岁,她好像从未得过这样的荣誉。
她低了头,默默行到父亲跟前,见过礼。薛思怀上下打量一番,将女儿斗篷上的帽兜拉起,给她盖好。才道:“何暹已经安排好了,自有人接着你。你此次前去,万要乖顺听话,别惹事生非,知道吗?”
萤草诧异地抬起脸,“父亲,萤草不太明白,这是……”
薛思怀咳了声,打断女儿,道:“去了便知,上车吧!”
萤草知道不能再问,默默点头,上了后面一辆青帷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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