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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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安下定决心,正了颜色,才道:“将军久经沙场,自然万事都有计较。可此事却要听我一言。太后娘娘与皇上在朝事上相争不休,虽说眼前势均力敌,可是皇上正直盛年,方太后已年过半百,又有心疾的旧病。皇上又何必心急呢?让太后在小事上顺心些,大事上自然少了阻力。以太后的身子,最多也不过七八年的事。“
何暹听到玄安突然转了话题,对朝堂上最为忌讳的太后干政之事大加议论还不算完,竟然预测起太后大限之年。
无论此间的哪一句话传了出去,都是杀头的大罪!
可是何暹并未出声阻拦或是斥责。他知道,玄安既然敢说出这话,定然有他的原因和目的。
玄安接着话锋一转,语气更加严肃,”可是将军亲事上,驳了太后的面子。太后与皇上母子,这几年的情谊,恐怕也要耗尽了。太后体弱加心焦,今后几年国事上比有大干戈,所以我才说,莹草并不是你的吉星。”
何暹眼中冒出精光,玄安对于局势分析的精准和一针见血,令他刮目相看,也令他疑心骤起。
玄安到底是什么来头?
“依大师之见,我该如何呢?”
玄安宁静悠远的目光中闪现出一丝狡黠的神色,“不难办,给太后娘娘抓个错处。”
“哦,这又是为何?”
“因为太后娘娘的骄傲,所以将军要受之以柄。”
何暹心里一突,难道玄安这么快就听说了莺红坊的事?
不对,不对,玄安一早便在靖远侯府,断无可能!
这些话,许是出于对太后娘娘的通透了解。
方太后出身高门,一生遂顺,晚年却突遭变故。丧子之痛加上大权旁落,家族失势的威胁一同逼到门口。如果不给她喘口气的机会,极易走向偏激的路子。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一齐沉默下来。
玄安的眼神飘向靠墙而立,空落落的书架,心情复杂难明。
六年前他削发为僧,只以为是权宜之计。为了帮她渡过难关,游走于公侯世家,抛出一个个绝世警言。
他希望功成身退之后,可以牵上她的手,游尽山川湖海。
于是,他用四年的时间,让人们渐渐淡忘忽略他的存在,只为离开时花落无声。
如今,一切都变了模样。他重新披挂整齐,哪怕是漩涡的中心,哪怕是诡谲的迷阵,他也要站在她的身边,不管用什么身份!
他觉得后悔无奈吗?不,他只能感到隐隐的兴奋。
“大师果然是得到高僧!多谢大师指点!”何暹率先打破沉默,拱手道谢。
两人四目相对,玄安轻轻点头。眼光交汇之间,他已与这个男人达成了一向协议。一个不需名言,双方心知肚明的协议。
今日之行,终于算是有了一个能够破局的开端。
这时,何暹起身,恭敬谦逊地施了一礼,一躬到地,行得是晚辈礼。
玄安不解,连忙起身回礼,“将军这事何意?”
“多亏大师这些年照顾萤草。十二月初十,便是我俩的吉日,大师乃出家人,不方便观礼。等回门之后,我定然携同内子,到安国寺拜访法师。”

玄安心中一痛,何暹这是再明白不过地宣誓主权。他面色无波无痕,道:“定恭候大驾。”
此时,靖远侯府怀幽堂。
未时将过,靖远侯何谨原下朝回来的早,刚歇过午觉起身,从丫鬟手中接过门房递进来的一封信,署名是护国公方丘。
何谨原不敢怠慢,披着衣服拆了信细看。刚扫了两行,便皱紧了眉头。
侯夫人章氏亲自端了杯热茶进来,放在桌上,温言道:“侯爷今日不是约了宁大人一处喝酒吗?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
“啪!”一杯无辜的热茶扫翻在地,摔得粉碎。
章氏吓了一跳,用手帕捂紧嘴巴,才扼住险些冲破喉咙的尖叫。
远侯抖着手里单薄的信纸,冲着章氏咆哮道,“你说,这算什么事?我当初就不满意这门亲事,自从薛思怀惹怒先帝,薛家就没出过一件好事!”
他似气得狠了,来不及提起靴子,趿着在屋里来回急走两圈,这才稍微喘过气来!
“侯爷消消气。”章氏连忙赶着丈夫的后背,好一阵摩挲,“可别气坏了身子!“接着小心问:“薛家,又怎么了?”
何谨原的胡子飘得老高,“薛思怀,竟然带着暹儿去逛妓院!还打伤了方家的一个门客!”
“什么?”章氏猛然发觉她声音里的幸灾乐祸太过明显,连忙轻咳一声,掩饰掉笑意,叹道,“薛家怎么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初老侯爷丰神睿智犹在眼前,竟出了这样不肖的子孙!哎,老侯爷地下有灵,恐怕也难得安生。”
何谨原听了越发气愤,“如今跟这样的人家做了亲家,叫我这张老脸往何处安放?”
“侯爷怎么忘了?那是皇上下的旨赐婚,难道咱们还能抗旨吗?“章氏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压低声音道:”如今明眼人谁还看不出来,皇上这是错点了鸳鸯谱。要怪也怪不到我们侯府,暹儿那孩子又是他的亲信,我看这怒气多半要撒到薛思怀身上了。“
何谨原眼光一亮,”明日上朝皇上必然会问责威武侯府。如果薛思怀还如从前那般固执,惹怒皇上,我便趁机请皇上收回旨意。如能同方家结亲,暹儿的前途便无可限量。”
章氏暗地里撇撇嘴,“侯爷,这事咱们可不能提!“
靖远侯诧异道:”方家先给我们递了信,难道不是重提亲事的意思?“
”侯爷,您可不能糊涂!先前太后有意的时候,暹儿不答应。如今要吃回头草,方家可是那么好说话的?我看还是慢慢来,自然有水到渠成的时候。至于方家提前给您递了消息,一来是与您的交情在,二来怕也是看着太后的意思。”
何谨原冲着章氏点头,夸赞道:“多亏夫人常进宫走动,这才让咱们家在太后面前有了几分薄面。”
章氏笑道:“侯爷也忒客气了,这都是妾身份内的事。”接着又亲自服侍丈夫穿好了外衣和靴子,何谨原便往外头去了。
章氏回屋马上吩咐下人,“请二少爷过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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