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惟心所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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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三人一楞神间,地上那人弹身而起,鬼魅般飘了过来,数丈距离一蹴而过,身法之诡异,身形之玄妙,令人咂舌。黄忠厉喝一声,右拳直击而出,虽是简单的一拳,却是以拙破巧的绝妙招术,身前半丈空间在拳风中蓦然激荡,木屑尘灰狂飙而起,封堵了翟星所有前进的变化。翟星的身形却于此刻突然停顿半拍。就这看似简单的停顿半拍,黄忠立时有一种一脚踏空,向前倾翻的可怕感觉。“波”一声,黄忠硬吐一口浊气,身形前扑,左掌从右臂袖底推出,掌势厚墙般向翟星印去。翟星的身形却突然加速,斜侧飘出,横移一丈,脚下一顿,向黄忠身旁的建义扑去。
此人在空中转了个之字形,动作却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丝毫没有给人予任何突兀的感觉,轻功之妙,实是匪夷所思。黄忠心中一惊,厉声喝道:“奇门遁甲?左元放是你什么人?”右掌斜劈,化作漫天的掌影,长江大河般向翟星卷去。翟星突然变向,抢至黄忠身前,一拳直捣面门。拳风雄浑厚重,黄忠须发皆飘,侧退一步。翟星放声长笑,探手提起黄叙。黄忠惊怒交集,厉声道:“放下他。”一拳向翟星后背轰去。
“蓬”的巨响,翟星刚才所站地面尘灰飞扬,尘灰中翟星提着黄叙飘身而起,向房顶逸去。黄忠怒吼一声,腾身上抓。翟星在房梁上一点,侧飘而出,身后蓬的巨响,木屑纷飞,砖瓦爆裂。翟星空中横移,避开身后黄忠的飞身一击,抽出银针,正要施针,突然望见臂弯下黄叙闪亮的眼睛中满是笑意,立即板起脸道:“笑什么?难道不怕我要你的命?”黄叙笑道:“如果是‘借尸还魂’,现在提着我的就是我爷爷,爷爷怎么会要孙子的命?如果不是‘借尸还魂’,你就是翟星。你和蔡瑁有仇都没杀他,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又怎么会杀我?所以不管你是谁,都不会要我的命,我为什么要害怕?”
翟星鄂道:“你认识我?”黄叙笑道:“昨日你在湘江大战蔡瑁,我正在陆矶楼上,你和蔡瑁相斗的全过程我都看到了。”翟星苦笑道:“带你去陆矶楼的那位,真该送他到衙门去打板子。你不害怕,我可有大麻烦了。”空中几个纵跃,避开黄忠势如疯虎的扑击。
厅外众人听得厅内乱成一片,都涌了进来,只见大厅中两人在地面与房梁之间纵跃扑飞,前面一人一身白衣,手中虽提着一人,身法仍是迅捷无伦,追在身后的正是黄忠。建甫、建仁高喝一声,拔刀就要上前围攻,却被张机挡在身前。张机高声喝道:“住手,黄将军若想令郎痹症痊愈,就快住手。”
黄忠厉声道:“神医,此人劫持我儿,我,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张机大声道:“将军弄错了,他正在为令郎治病……”黄忠吃了一惊,身形停了下来。前面的翟星也停了下来,放下手中的黄叙。张机急忙走上前,望了一眼黄叙,奇道:“咦,翟老弟,为何没有下针?”翟星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他这样子,叫我如何下针?”张机向黄叙看去,只见黄叙犹带稚气的脸上满是兴奋,双目更是闪动欣喜的神色,张机不由哈哈大笑:“看来翟老弟‘借尸还魂’之计是完全没派上用场。忧思恐伤皆可入药,虽不能使其惊惧,但使他心情喜悦,同样可以打开心结。”向黄忠道:“请将军择一秘室,我为令郎施针救治。”平福此时也走进大厅,听得黄叙的病腿有救,急忙吩咐建甫建仁收拾一间静室。黄忠道:“究竟是在怎么一回事?”
张机指着翟星,微笑道:“这位老弟是我的朋友,性喜玩笑耍乐,将军受惊了。”黄忠鄂道:“他是神医的朋友?”张机笑道:“忘年之交。此次若非他到山中找我,黄将军去我庐舍,只怕也是白去了。我听将军说,令郎左腿痹症已久。少年心性本爱玩乐,却终日只能与床榻相伴,心中必然闭塞。若要医治,必先通其心障,所以才请他假扮‘借尸还魂’,使令郎以惊忘忧,我方好施针救治。这可多有得罪了。”
黄忠疑惑道:“以惊忘忧?”张机道:“譬如人之打嗝,惊之则愈。人之患得患失,疯狂颠痴,惊之则痊。医道一理,千变万化,应用之妙,唯存一心。”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黄忠释然道:“原来如此。”向翟星深鞠一躬,道:“方才失礼之处,多有得罪。”翟星也是深鞠一躬,道:“方才冒犯将军亡父,才是多有得罪,将军大人大量,不计小过,心胸宽广,令人钦佩。天下武功高强人士所在多有,但武功高强却又心胸宽广的,当世除将军之外,不作第二人想,真正令人心服口服。”黄忠听翟星语气无比真诚,心底残存的芥蒂终于消失无踪,朗声笑道:“阁下神功无敌,黄某才是真正心服口服。”张机笑道:“你们两位就在此互相吹捧好了,我可要先进去诊治病人了。”翟星微笑道:“我还是去打个下手吧,趁机还能多学两手。”平福引着二人向净室走去。
黄忠挂念儿子的病情,正要跟去,身旁的众人却贺起寿来。黄忠无法,只得一一谢礼,宁则吩咐众家丁打扫大厅,重新排列桌案,一时之间,侊酬交错,厅中又喧嚷开来。等黄忠送走这些贺客,已是深夜,中间虽然建义来通报过几回,但黄忠仍是放心不下,送走最后一名贺客,黄忠急忙赶向后厅。
厅中烛火通明,从窗口看去,张机,翟星两人对案而坐,平福建义及张机的数名弟子垂手侍立在旁。黄忠见张机神色从容淡定,心神不由一松,大步迈进屋中,说道:“神医,我儿的病怎么样了?”
张机起身,说道:“不要急,不要急。春日木气旺盛,心浮气躁易令虚火攻心,大损肝脾。来,坐,坐下说。”黄忠虽然心急,但见张机不紧不慢的神态,知急也无用,坐了下来。张机道:“我已用针为令郎疏通过经络,只是令郎痹症已久,肌肉萎缩,经脉滞涩,冰冻三尺绝难于一日消除,我看还需针治十余次,方能得愈……”黄忠喜道:“有劳神医了。”张机微微一笑,道:“我还没说完,将军先别忙谢我。”黄忠一愣,张机续道:“令郎痹症过久,医治又不得其法,所谓阴气重则腿脚痈塞。阴气阻于下,阳气不得通,阴阳失调,以至虚火上升,伐损肺金……”
翟星见黄忠听的满头雾水,微笑道:“令郎‘缺盆’**是否阴天寒冷之时就会疼痛难忍?”平福道:“是啊,是啊,每到阴天寒冷,少爷都会大叫肩骨疼痛,有时痛的在地上翻滚。”黄忠吃了一惊,说道:“叙儿阴天肩骨疼痛,我怎会不知?”平福低声道:“少爷怕老爷担心,说不要告诉你。”
翟星微笑道:“不出张老哥所料,令郎肺经确已受损。”“缺盆**”位于锁骨上窝,属手太阴肺经,阴天天寒疼痛难忍,正是肺经受损之相。黄忠虽然不懂医术,但武学亦讲究奇经八脉之理,自是明白,急道:“神医,那还有救吗?”张机摇摇头,平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滚滚涌处,哑着嗓子道:“请神医施回春妙手,救助少爷……”张机叹了口气,掺起平福,道:“非不想救,实不能也。病已入脏腑,药石无功。”平福老泪纵横,就要再往下拜,张机道:“这处有副药,可保他十年之命,只是这十年之中,决不可做劳力之事。”建义道:“劳力之事?习武算不算?”张机道:“自然算。”建义一呆,喃喃道:“那岂不是和废人没有两样?”
厅外拐角处突得传来一声脆响,显是被人撞翻花木,接着传来有人踉跄而走的声音,厅中众人心中一惊,黄忠摇头苦笑,说道:“我去看看。”向张机、翟星拱了拱手,大步走出内厅,向黄叙的别院走去。
别院灯火已熄,黄忠敲了敲房门,说道:“叙儿,我知道你在里面,我进来了。”推开房门,房内漆黑无光,月光斜斜撒落,微微可见黄叙斜侧着身子躺在榻上。黄忠缓缓走上前,只见黄叙瘦削的肩膀不住地抽搐耸动。黄忠黯然神伤,心道:“娥姬,当日你舍我而去,不想今日连我们唯一的骨肉也要离我而去了。”一时鼻中酸涩,情难自已。
黄叙翻转身,脸向黄忠,轻声道:“爹爹,神医是不是说我还有十年好活?”黄忠低哦一声,大手轻轻抚摸黄叙的脸颊,道:“医家之言,不可尽信的。”黄叙道:“爹爹不用安慰我了,昨日我在湘江上,见翟星大战蔡瑁,当时就想若能如他一般,就算只有一天,此生也不枉了,不想今日就能和他并肩逃避爹爹追捕,老天待我已不薄,就算是即刻去死,也心甘情愿了,何况还有十年好活。”黄忠望着暗夜中熠熠闪动的双眸,心中酸楚,暗道,就算散尽家财,也要治好叙儿的病。探手在黄叙的发间撸了撸,微笑道:“傻儿子,别乱想,你昨天才想和翟星一般,今日就能实现,可见上天眷顾,你会长命百岁的。咦,你说那人叫翟星。”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黄叙心中满是兴奋,丝毫没注意黄忠神色的变化,说道:“是啊,外面都传他是‘天下第一高手’,真估不到他竟是如此随和的人。”黄忠笑了笑,为黄叙掖好被角,说道:“今日事情太多,你好好歇息,明日神医还要为你再行诊治。”起身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黄叙忽道:“爹爹,你说人死之后,会不会有黄泉路?”黄忠心头一颤,说道:“不要胡思乱想,快睡吧。”迈出房门,轻轻闭上门,在月门旁侍立的建义匆匆走了过来,低声道:“老爷,江东派人来为老爷贺寿。”黄忠低哦一声,作了个悄声的手势,建义会意,两人向内厅走去。
黄叙听得两人低声说的话,悄悄爬了起身,见二人匆匆而去,心道,他们终当我是废人,商量要事都要避开我。心头苦涩,睡意全无,披上外衣,拉门而出。此时月影西移,夜凉如水,黄叙拖着病腿,在院中走了几步,脚下一软,扑通摔在地上。心中更觉凄苦,泪水瞬时溢出眼眶。
忽的从假山凉亭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人高声道:“且夫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安有常则?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虖若深渊之靓,泛虖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保,养空而浮。德人无累,知命不忧。细故蒂芥,何足以疑!”
黄叙知这正是贾谊的《鹏鸟赋》。贾谊当年被贬到长沙,长在湘江边踯躅漫步,河边多有贾谊留下的遗迹,黄叙随是南阳人,但在攸县长大,对贾谊自是极熟,对这首刻在陆矶楼旁的《鹏鸟赋》更是倒背如流。赋中说生命虽然无常,但只要无欲无求,悠闲宁静,就没有什么可以忧虑的。心中不由得又惊又喜,直起半身,大声道:“是翟……翟先生吗?”

翟星从凉亭探出身子,笑道:“是你啊,怎么不在屋里睡,反而躺在院中?”黄叙脸上一红,道:“先生不是也没睡吗?”翟星笑道:“庭院幽静,月色华美,所以特意在此对月饮酒,不想把你吵醒了。”黄叙道:“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已经醒了。翟先生,我……我能不能上去。”翟星道:“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求之不得。”黄叙心中欣喜,蹒跚向假山上爬去。翟星也不来扶,笑道:“黄叙,刚才那首赋你知道是谁作的吗?”黄叙道:“贾谊,贾太傅。”翟星笑道:“不错。贾谊才情之佳,有汉以来屈指可数,这首赋跳荡洒脱,气势恢宏,别有一番海阔天空的意境。只是由他写来,却多了份小家子气。”
黄叙跌跌撞撞,手脚并用爬上凉亭,在台阶上坐下,喘着气道:“哦,为什么?”翟星朗声笑道:“只因他本就不是一个洒脱的人。若真如赋中所说,他决不会短短三十余岁就抑郁而终了。其实怀才不遇得又何止他一个。”朗声吟道:“君不见朝歌屠叟辞棘津,八十西来钓渭滨。风云感会起屠钓,八百周祚谁堪敌?君不见高阳酒徒起草中,长揖山东隆准公。东下齐城七十二,指挥楚汉如旋蓬。”黄叙听他吟的慷慨激昂,心神大震。翟星笑道:“要论落魄,谁还能比贩牛不成,屠宰亦不成,营营碌碌数十载的姜太公?要论凄凉,谁能比甘受**之辱的淮阴侯?比起这两人,贾谊可是强太多了。以贾谊的文采,孝文帝的知人善任,贾太傅绝不该只是一个太傅。”
黄叙狠狠点了点头,翟星笑道:“所以要成为一个强者,不只是身体,还需要自己的内心。只有内心百折不饶,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知道孙膑吗?”黄叙点了点头,翟星悠然道:“他被庞涓挖去两腿膑骨,两条腿都不能行走。但他两次出征,围魏救赵,减灶诱敌,破袭魏国数十万兵马,令强极一时的魏国就此一蹶不振,也掀开了一直压住秦国染指中原的最大的绊脚石。战国七雄,浑而为一,决不能不提这位半身残疾的孙膑。他虽然没有坚强的体魄,却有矢志不渝的雄心。惟心所使,无往而不利,无往而不胜。”
黄叙低喃道:“惟心所使,无往而不利,无往而不胜……”心潮滚涌,全身热血如沸。举目向天望去,其时月已西沉,东面的天空云蒸霞蔚,一轮红日喷薄欲出……
※※※
天边黑幕渐渐褪去,地面黑潮却滚滚而来,数万雄兵漫山遍野,分向三门压来。
屈吴山由西北向东南绵延数百余里,在高平第一城附近与陇山交汇,而祖厉正位于屈吴山斜向西南伸出的一条支脉的西麓。祖厉水从南面的最高峰马营山奔流而下,蜿蜒北流百余里,在靖远附近注入黄河,而屈吴山的这条支脉,在祖厉水千百年来的冲击之下,断成两截,祖厉城正位于两条断脉的夹峙之中,居高临下俯瞰祖厉平原,祖厉水从东面斜穿而过,成为祖厉城东面天然的屏障。祖厉城南北两侧城墙长约一里,东西各一里半,两侧青山夹峙,背后河水湍急,实是兵家必争之地,自榆中失守之后,李文、马岱等人就退守此地,仰仗地理与韩遂、张猛联军相抗。
号角雷鸣,杀声轰天而起,敌阵迅速推进,如滚滚浪潮澎湃而至。见敌军到城下百余步,李文嘶声高喝:“投箭。”
躲在长达一里半的城墙下的兵丁长身而起,厉声长喝,挥舞铁锤,敲击在架设在女墙上的长标尾端,儿臂粗细的长标破空而出,带着撕裂虚空的尖啸扑向潮涌而来的敌兵。
这些长标本应是神机弩车所发,榆中之战,李文等人撤退时不得不将所有守城的神机弩车砸毁,以至到守祖厉时,再没有神机弩可用,韩遂等人尾随追至,尹默只能命人将长标架设在女墙上,以三只木叉支好,再命臂力雄浑的军士以铁锤砸击,威力虽然没有神机弩发出来的那般锐不可挡,但亦是非常惊人。长标急速旋转,蓬的巨响,冲在最先的数十名兵士,手中的木盾立时被击的碎成数片,长标破胸而入,将那数十名兵士狠狠钉在地上。
只听得号角声响,马蹄奔践,两个千人队分从巨橹兵左右奔突而出,交互疾驰,张弓搭箭向城上射来,尖锐的破空声立时充塞耳际。羽箭在空中交织错落,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城上数十名兵丁不及闪到雉堞之下,惨叫一声,分别被数只羽箭洞穿,仰面摔倒在城墙上。
李文猛侧身贴到女墙下,破口大骂道:“他老奶奶的,韩遂这厮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箭。”数日来不分昼夜守城,嗓音早已暗哑嘶嘎,听来就如生锈的钝刀在铁锅上撕刮,令人说不出的难受。尹默苦笑道:“箭多还没什么,只是看这箭的强度,他们必是仿照我们库存的那些弩作处了新弩。西凉弓箭射程加远,才是我们真正的大麻烦。”
李文嘿嘿笑道:“赝品总是赝品,遇到真货就会原形毕露。”耳中劲箭破空声减弱,立时长身而起,高声喝道:“放箭。”无数劲箭急雨般向城下飞去,一时之间人仰马嘶,皑皑雪原上,血流成河,在北风之中凝结成鲜红的血冰,令人触目惊心。
韩遂、张猛所率兵丁,杂有大量异族兵丁,狂猛彪悍,城上羽箭不住射杀同伙,更激得凶性大发,踏着地上的死尸,潮水一般,一浪一浪扑击而至。军阵与城墙之间的距离约来越小,片刻之间,一里多长的城墙竖起数十座云梯,西凉兵丁厉声高叫着顺着长梯向城上爬去。远远望去如蚁聚蜂随,伴随着震天的嘶吼,令人不寒而栗。
尹默嘶声吼道:“火油、滚木……放!”数人齐喝一声,将巨大的滚木推出城墙,滚木狠狠砸在城下,立有十余名兵丁躲闪不及,被滚木砸得脑浆迸裂,肠穿肚烂。兵丁抬着刚烧开的滚油顺云梯抛洒而下,吱吱青烟之中,云梯上的兵丁厉声惨叫着翻跌下城墙,狠狠摔在地上,惨叫嘎然而止。擂石被推出城墙,顺云梯下滚,将云梯中断而开,云梯上的西凉兵齐齐摔下城去。滚石去势更迅,裹夹着风雷声,将城下数名兵丁砸得筋骨断折,哀号不已。但西凉兵丁犹如闻到血腥的狼群,此刻冲破箭网,士气大震,数十架云梯破去,又是数十架云梯搭起,前赴后继,直似不知死为何物。在西凉兵怒涛海啸般的攻击下,百余名西凉兵终于成功登上祖厉城墙。这些西凉兵丁上城立以刀盾护身,在城墙上围出一个却月型,护住云梯,空处一块空地,城墙下的兵丁纷纷向此处缺口涌来。
李文大喝一声,腾身而上,手中巨矛飚射而出,红缨跳动之间,如万点火星蓦然迸发,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首当其冲的两名西凉兵眼见对方枪势虚幻莫测,侧身闪到盾牌下,两旁的兵丁齐声厉喝,分从左右贴地滚来。
“嘭”一声闷响,长枪几乎在同一时间点在两个盾牌上,两人狂喷鲜血,向后抛飞。此时贴地滚来的兵丁已附身而至,寒光闪动之间,分向李文双腿砍去。李文长喝一声,巨矛破入刀影中,嘭的一声击碎盾牌,将从右侧扑来的兵丁钉死在城墙上,左足反踢,正中左侧扑来的兵丁的手腕。那兵丁腕骨爆裂,惨叫一声,向后跌退。
忽听身后一阵惊呼,尹默尖声喝道:“小心……”
身后杀气排山倒海而来,李文长啸一声,长矛爆裂而开,手中半截断矛从肋下急探而出,向后刺去,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身后那人如果继续进击,必然被断矛戳伤。只听身后嘿嘿一声冷笑,那人竟是刀势竟是丝毫没有变化。“哆”一声,断矛戳在铁盾之上,李文心头巨颤,厉啸一声,侧飘而出。“嗤”一声,那人一刀砍在李文肩膀之上,血水爆溅,身后那人轻“咦”一声,显然李文空中转向的轻功,大出他的意外,致使刚才必杀一击竟而落空,不得不对李文的实力重做判断。
李文则一个跟头栽倒城墙,侧身翻滚,一拳击飞扑跃而至的西凉兵丁,转身面对刚才身后偷袭的敌人。
只见那人身高足有九尺,乌黑漆亮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跳动,似乎孕育着无穷无尽的精力。一直延续到鬓角的络腮胡须,钢髯一般根根标起,再加上一身黑色的豹皮,衬得整个人如雄狮一般。
那人哈哈笑道:“早就听闻安定有‘一狼一虎’,只是一狼不过而而,想来那虎也强不到哪去。”声音高亢尖锐,刺得人耳膜生疼。
李文冷笑道:“究竟有多厉害,试了才知道。”探手从身旁的兵丁手中接过一把长戟,一颤一抖之间,银枪化作万千枪影,向那人横扫而去,那人仰天狂笑,身子微侧,已跃至李文身侧,大刀化作一片厉芒,横剁李文岱腰腹。“嗤”一声锐响,一根银枪从斜刺飙刺而出,电射向那人脖颈刺去,那人举盾相迎。
“叮~~~~~~~”金铁交击得的响激的人牙酸腿软,马岱被震的倒退一步,清秀白晰的面容上红晕一闪而逝。那人被马岱一击震得微顿了一顿,李文厉啸一声,戟势展开,层层叠叠,银涛翻腾,向那人卷去,马岱亦是一声长啸,合围而来。
“铮铮铮”数声,李文马岱齐齐倒退三步,那人一个旋跌,狠狠撞在女墙上,厉啸一声,翻身而起,扑向城墙。李文一声爆喝,急步踏前,大戟化作一道匹练,向那人卷去。那人身在空中回刀反撩,“铮”又是一声脆响,李文倒退数步,砰一声坐倒城墙上。那人亦是空中失衡,斜斜跌下城去。西凉兵丁齐声惊呼。
尹默大声喝道:“李校尉,你怎么样?”
李文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长身而起,一脚将一个西凉兵丁的尸体踢出城外,厉声喝道:“西凉兵见村屠村,见城屠城,若让他们破了祖厉,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兄弟们,再加把劲,宰了这些狗崽子。”此番话语,李文用内力高送而出,山谷加峙,回音隆隆,虽是千军万马齐声嘶喊,仍是传进安定兵丁耳中。兵丁累日苦战,已是疲惫不堪,听得呼喝,心道,李校尉的话不错,绝不能让西凉崽子破了祖厉,否则真是死路一条了。鼓起气力,奋力死战。西凉兵丁眼见主帅被击下城,锐气大失,不住后退,终止被逼退城下。
号角声远远响起,西凉兵丁缓缓向下退去,震天的嘶喊渐渐平息,城墙上下只留下千余具尸体。斑斑血迹,断肢残臂,在日头之下,更显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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