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二渡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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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天的火焰燎烧天际,山林草丛、河道城池布满乱窜的火舌,劲吹的狂风中,火焰翻卷缠绕,妖异之极。.
尖鸣的号角声直刺耳膜,将一股子肃杀与绝望弥散在众人心头。无边的火把照耀下,百多艘战船以扇形阵势从上游急冲而下。
渭河发源于渭源县西南鸟鼠山,向东而下,河宽通常达数十里,而眉城附近由于太乙山脉切入渭水水道,水道在此突然收紧,水流湍急,百十条船合围而下,纵目望去犹如怒海狂峰,船上火把逆风飘扬,气势之惊人若非亲睹实难想象。
“轰”一声,距众人落脚处五十丈远的岸边一艘战船突然蹿起一条火舌,狂风中惊艳的飘舞,岸边众人只觉脑后一阵冰凉,汗毛登时乍了起来。
一声尖鸣,百多艘战船上万箭齐发,火箭在明灭不定的夜色中划着诡异的曲线,着船的霎那汇聚成一团熊熊烈火,“轰”一声,船身猛烈燃烧,漫天火屑被狂风卷起,瞬即弥散在夜空,船上留守的兵丁身上火焰撩烧,惨叫着跳下水去,声音凄厉而无助,令人毛骨悚然。
郝昭一把抓起跪在地上瑟缩不已的贾坚,布袋般架在肩头,转身向钟毓、费清厉声喝道:“所有战船拉起风帆点燃,其他人向东门撤,沿路能点着的都点着。”
雄浑的音线穿透漫天飘舞的火屑,在整个旷野中回荡。
吴晨站在船首,望着远处河岸上到处乱窜的敌军,秀美的双眉微微挑了挑:“点燃风帆,沿路能点着的都点着……,想不到眉城守军中还有思虑转得这么快的人。”
成宜暗哑的嗓音在身旁响起:“这人就是郝昭。”
彭羕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嘿声道:“思虑是够快,不过他只是眉城一个小小偏将,越权发令,长安援军不会听他的。”
火焰中果然传来一声怒喝:“凭什么听你……”
吴晨嘴角浮起一丝会心的微笑,大声道:“传令令明,要他火速回攻城关。”
郝昭厉声喝道:“不听我的,大家都得死……”火光印在郝昭肌肉纠结的脸庞上,整张脸说不出的狰狞恐怖,钟毓勃然大怒道:“你算老……”
夜空中窜起一声尖锐的号角,利刃般划过天际,火焰噬天的汤峪四周涌出无数火星,转眼间汇集成一片火潮,滚滚向城关涌来,喊杀声震的耳鼓嗡响,钟毓只觉一丝寒意瞬间侵入体内,身体一片冰冷,一时之间天旋地转茫然不知所措,费清大声道:“听他的,毁船、撤军……”
※※※
城关腾起无边的火焰,东南的天空一片火红,远在半里外也能感受到炙天的火焰翻滚拍击的滚热火浪。
彭羕在一旁眉飞色舞的喝道:“这次发大了,不但烧了贾华龟儿子的守军,连长安的援军也烧成了一窝龟汤。”
成宜暗哑的嗓音也在身旁响起:“痛快,痛快,好久没这么打一仗了,只可惜没有逮住贾华和郝昭。”
李文接口道:“这次是那两个小子走狗屎运,下回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吴晨静静的看着冲天的火焰,俊秀的脸颊上挂着一丝无法释然的遗憾。
眼睁睁看着敌方将领从容逃逸,这种感觉就像吃着一块蛋糕,剩最后一口时不小心从手中滑落,掉在泥坑中吃不得了,总觉得欠缺画龙点睛的快感,意兴不免有些阑珊。若早些率船渡过城关绕道东门上岸截击,胜利可能来得更大一些。
文珏从李文身后探出脑袋,嬉笑道:“公子看起来好像不高兴。”吴晨微微笑了笑,淡淡的说道:“打仗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走吧,去接大将得胜归来。”
※※※
二十一日,长安。
天空有些晦暗,乌沉沉的云层积压在头顶,让人觉得无比压抑,几日来一直在头顶的毒辣的日头隐没在云中,天气却仍是异常闷热,凝滞不动的空气将人紧紧裹住,呼吸都觉艰涩。
街上人影稀疏,偶有几个走在路上的也是一副摇摇欲坠、昏睡未醒的样子。一员武将绕过街角,急步穿过大街,走进一所大宅,体魄雄健,脸膛紫黑,裸漏在铠甲之外的手臂,筋肉错节,走动之间,肌肉跳动,似乎黝黑的皮肤下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精力。
宅内林木葱翠,迎面一座丈余高的假山,清澈的鸣泉从山顶石**跌宕而下,激起点点水花,将水汽弥散在闷热的空气中,迎面清新,说不出的怡人。
白发管家从宅内迎出,道:“杜将军,老爷已等候多时了。”
来人正是护羌校尉、西平太守杜畿。韩遂领兵霸占西凉,杜畿领命后却不能就任,滞留在了长安。
“伯侯何来太晚,让我们等得心都焦了。”议事大厅远远飘来一把尖细的嗓音。
杜畿道:“哈哈,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不是之处,各位兄弟多多包涵。”几步跨进议事厅,首座的韦诞起身相迎,哈哈笑道:“伯侯,来得这么晚,当罚酒三杯。”韦诞三十岁上下,眉目清秀,鼻梁却稍嫌低了些,少了一般文人的飘逸出尘,多了些富户公子的富态。
杜畿洒然笑道:“该罚,该罚。”接过侍者端上的水酒,一饮而尽。那酒入口干洌清爽,口中余香不觉,不由赞道:“好酒。”
一旁的京兆尹张时笑道:“‘酒虫’,知道这酒叫什么名字吗?”杜畿年少时曾在张时手下做过功曹,李榷、郭汜乱长安时杜畿逃至荆州,官渡之战后辗转返回许昌。两人交情非同一般,各自知根知底,所以才有“酒虫”一说。
杜畿微笑道:“前些时从安定来了些酒商,运来一批‘玉泉酿’,据传是孝武时敕建‘玉泉’作坊所产,酒力醇厚绵长,回味悠远。那些酒商虽然被司隶大人赶跑了,但酒却留下来了,长安世家巨豪争相购进,想来应该就是这酒了。”
一人道:“哈哈,伯侯不愧‘酒虫’之名,一尝就尝出来了。”长髯及胸,嗓音暗哑低沉,却是新丰令尹张既张德容。
杜畿笑道:“‘乐酒今夕,君子维宴’,小弟平时就喜这杯中之物,‘酒虫’一说,实是惭愧,让德荣耻笑了。”
厅内众人哈哈大笑,韦诞连摆手道:“坐,坐,坐下说。”众人一阵谦让,最后杜畿坐在韦诞右下首,依次是威虏将军胡车儿,建忠将军张峻,立义将军卫坚,绥边将军杨征。
胡车儿,张峻都来自关东张阀。胡车儿是原张阀阀主张济手下大将,张绣投降曹操后,曹操对胡车儿极为赏识,并没有因为胡车儿杀死爱将典韦而难为他。由于胡车儿有羌胡血统,同时又是关东张阀的人,所以曹操派胡车儿辅佐钟繇守司隶。
张峻是当今张阀阀主张洛的二儿子,三十上下,人长得极为壮硕,一把络腮胡,面容极是威猛。关东张阀在前汉时煊赫一时,第一代阀主张良谦忍雅量,但孝文帝能坐稳江山张良居功至伟,因此张阀在前汉时备受恩宠。自刘秀迁都洛阳,为显示刘汉正统,对张阀仍是恩宠有加,但关中马家出了个伏波将军马援,既是一代名将又是皇亲国戚,张阀的名声就此渐渐衰落。灵帝时,阀主张济更是不得不投靠西凉大豪董卓才能维持张阀地位。再到张济被刘表击败身亡,张阀声名更是一落千丈。但其在关中几百年的根植仍不能轻视,河东、关东一带犹有翻云覆雨之力。张绣投靠曹操,钟繇将对张阀的打击排挤变为拉拢怀柔,提拔张阀中一些重要人物到长安做官,张峻就是其中一位。
卫坚来自关西卫阀,二十来岁,肤色惨白,白得几乎透明,脸上的青筋也看得一清二楚,俊秀的脸庞布满纵横交错的青筋,让人不寒而栗。孝武时重用卫青,提拔其为大将军,自此卫阀在关中一带就享有了极大权势。随着岁月的流逝,卫家却再没出现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只能凭借多年的联姻在关中豪门中维持一个不高不低的地位。至灵帝时,卫家终于出了个堪称“王佐之才”的卫仲道,不但文章冠绝今古,人更是风流倜傥,潇洒不群,可谓一代俊彦,一扫卫阀百年没出人才的耻辱。不想卫仲道少年早夭,卫阀颜面丢尽由此一蹶不振。但卫阀在关中仍是大阀,阀主卫夫人为人虽低调却是绝顶高手,其影响力在关中不能小视,因此钟繇才着力拉拢了些卫家子弟。
杨征是陈仓杨家的阀主,年纪在四十上下,狮鼻阔口,不怒自威,两个太阳**高高鼓起,显见的武功极高。杨家没有多大背景,虽然在陈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出了陈仓却没多大名气。阀主杨征心高气傲,对杨家的地位极为不满,钟繇初到司隶正是用人之时,自是极为拉拢地方豪强。两人一拍即合,杨征就到了长安做官。
与杜畿对面而坐的是京兆尹张时,依次是咸阳太守冯翼,新丰令尹张既,最后一人脸色黝黑,长得平凡朴实,细长的双眼开阖间寒光凛冽,也是个不凡的人物,但杜畿却是不识。
刚落座,张峻开口道:“杜校尉自许昌来,想来必是曾喝过‘杜康’。以杜校尉来说,许昌‘杜康’与安定‘玉泉’不知哪个好些?”
杜畿心中大叫厉害,张峻的话明里考较“杜康”与“玉泉”,暗里却是要将自己拖下水。若说“杜康”优过“玉泉”,显然是不将一代雄主孝武放在眼中,更是小看拿“玉泉”出来招待客人的韦诞。但若说“玉泉”优过“杜康”,又是小视当今朝廷及对“杜康”赞不绝口的当今司空曹操。张峻虽然一副威猛豪迈的模样,心机却是深沉无比,今次要小心应对才是。
此时厅内也静了下来。
杜畿哈哈笑道:“‘杜康’口感辛辣,饮之豪气冲天,正是好男儿当饮之酒。‘玉泉’口感香醇,饮之幽思绵远,也是一时佳酿,呵呵……”
张时鼓掌道:“‘酒虫’,怪不得品酒的功夫厉害,原来是舌头厉害来着。”
杜畿大笑道:“张大人过奖了,过奖了。”
张既微笑道:“伯侯从许昌来,不知河北战事如何?”

众人多是将领,一听张既问起战事都向杜畿看去。
杜畿道:“来时只听闻曹司空率大军与袁绍战于仓亭,曹司空以一部兵力引袁军出城,交战即诈败,引袁绍战于河上,十部兵马齐出,杀得数万翼州兵丁剩下不到千人仓皇逃回翼州城。”
众人脸上的笑容瞬时凝固。
半晌,张时才尴尬的笑道:“呵,曹司空确是用兵如神。伯侯一去经年,如今荣贵故里,可喜可贺。哈哈,敬你一杯。”双手抱起案前酒樽举向杜畿,张既强笑道:“着啊,是要敬伯侯。”也举起手中酒樽,杜畿连忙起身,哈哈笑道:“不敢、不敢,伯侯先干为敬。”抬起酒樽一口而尽,放下酒樽时,正见冯翼、张既低头夹菜,胡车儿、杨征连喝几口酒,场面异常尴尬,杜畿情知这个话题看来是不能再谈,岔开道:“来时曾听侍中荀大人说,司隶和安定缠战不休,钟大人急调河南尹夏侯惇将军,督军校尉夏侯渊将军入关,不知战事现在如何了,安定匪患平了吗?”
张峻嘿嘿笑道:“杜将军今日早间曾见过司隶大人,司隶大人没有说起雍凉战事?”
杜畿见众人神情古怪,暗道,到底刚才说错了什么话,让你们神情如此古怪?心中正在思量,左手下的胡车儿忽然大声道:“七日前城关之战,安定匪军以一部兵力诱眉城守军出战,司隶大军在汤浴误中埋伏,死伤万余人,司律中郎将参军事费清率千余残兵败回眉城。”胡车儿身躯魁梧雄壮,声线却如蝉音般高亢尖细,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杜畿惊道:“竟然有这事?”心道,怪不得听袁绍中伏的事,这些人脸色会如此难看,原来司隶大军也中了埋伏。
对面的冯翼道:“这事几日来已传遍长安大街小巷。”语气冰冷,不见丝毫语气、声调的起伏。杜畿转头向韦诞望去,韦诞苦笑道:“的确如此。费子卿率两千步兵,司隶大人的长子钟毓率五千轻骑,共七千人溯水到城关,助贾文灿守眉城,不幸误中陷阱,兵士死伤殆尽,只余千余残兵退守眉城。”
张既长叹一声:“听闻司隶钟大人依为左右手的钟福、钟宁,一个被安定贼军所杀,一个至今下落不明,十之**也是凶……”停住话头,不住的摇头叹气。
杜畿惊讶道:“安定匪军竟然这般厉害,名震神州的‘小留侯’费清也不是对手?”张时摇头道:“伯侯来得晚了,所以不清楚。安定匪军不是厉害,而是厉害的过头了。知道安定匪军头目吴晨的绰号吗?妖狐!”
杜畿道:“妖狐?”
卫坚冷冷道:“小贼不但面相俊美,人更是奸诈狡猾。万余大军从安定出,连败韩遂、马腾、韦康、魏子京,所出策略、机变诡谲,防不胜防,比狐狸还狐狸,所以叫‘妖狐’。”卫坚的声音犹如两片生锈的刀片互刮,听得人牙酸腿软。
杜畿诧异道:“过潼关时才听闻安定匪军被韦端大人放水淹了……”
后座的脸色黝黑的人低声道:“匪军是被淹了,只是匪军以安定、天水盗匪为主,两处皆是水道纵横,盗匪多习水性,水淹后趁机从水路逃逸,不但逃过韦氏兄弟的追捕,还偷袭城关,实是狡猾透顶。”
杜畿道:“这位是……”韦诞道:“傅干傅子介,北地名士,上次和德荣同去过安定,曾和吴晨打过交道。”
杜畿抱拳:“久仰……”傅干起身还礼:“杜将军的威名才是久仰……”
张时干咳一声:“此次伯侯来司隶,钟大人真的一句也没提司隶战事?”
杜畿道:“钟大人只是问了问许昌情势和河北战况……”顿了顿,道:“自接钟大人急报后,河南尹夏侯惇将军,督军校尉夏侯渊将军皆兼程而来,怎么没听众位提起?”
卫坚、杨征等人冷冷瞟了一眼杜畿没有接话,张既轻叹一声:“夏侯渊将军疾出散关,突袭天水,却被天水公曹姜炯据城而守,将大军挡在城外,连日损兵折将却是束手无策。夏侯惇将军连同费清的长公子费曜溯泾水而上,被安定顺水放下火排,死伤惨重,只能改陆路进攻,却又让安定匪军抢先扼守住山城,万余大军困在鹑阴进退不得。”
杜畿只觉冷汗津津,脑际灵光忽然一闪,开口道:“安定兵出多头,后方空虚,韩遂应该不会放弃如此良机。”
傅干连连摇头:“韩遂自安定惨败后,穿陇山小道闪渡孟津,绕到了马岱布置在武威沿岸的大军的右侧,却被天火焚烧大营,马岱惊觉后连夜撤回西平。两军据于西平,韩遂兵多将广本应占优,却接连三日被天火焚烧粮仓、马营、军械库,兵丁伤亡惨重,器械损毁殆尽,士气低迷,军心不稳,因此就这样僵持起来。算日子已有月余,若再降天火,韩遂自保都成问题,更遑论攻打安定后方。”
杜畿听得瞠目结舌,好半天才道:“马腾呢?马腾不是退到陇西了,难道就这样看着韩遂、马岱相争而不管?”
张时苦笑道:“马腾?现在正闹的欢呢。自秦川战败后,马腾逃到陇西投奔梁兴,白马羌、小月氏胡、烧当羌、黄牛羌等羌胡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进攻陇西,说是看在‘神威天将军’的面子上帮马腾夺陇西。梁兴大怒,伙同侯成、李堪二人进攻马腾,中间侯成不知为何突然反水,联合马腾攻梁兴。再后来李堪和梁兴闹翻了,这两家打了起来,侯成和马腾不知怎么也闹翻了,打了起来,所以又变成马腾、李堪对梁兴、侯成。两个月来,四家今天这两个合伙打那两个,明天这两家拆伙和那两家拆伙的合起来打原先合伙的,乌七八糟,一团浆糊。四家闹得不亦乐乎,再加上羌胡在中间掺和,那里管得了别人在干什么?”
杜畿厉喝道:“安定,一定是安定在后面搅风搅雨。”
卫坚翻了翻白眼,没说话。
韦诞接道:“伯侯说的是。安定灭张横夺得金城后,白马羌、小月氏胡、黄牛羌等曾聚众围攻金城等地,只是不到十天,这些羌胡突然南下围攻陇西,羌胡受安定的唆使是肯定的。”
冯翼冷冷的道:“据传安定匪首之一的沈思曾亲到氐道与羌胡的首领见过面,此后两天羌胡就下陇西了。也有传是号称‘神威天将军’马超……”
杜畿斩钉截铁道:“其他什么人都可能,但绝不可能是马超,那时他应该正在泾阳。”
厅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胡车儿、杨征手中的酒杯跌在地上,“啪”一声,摔得粉碎,张既惊道:“马超去了泾阳?怎么可能?”
杜畿扫了眼神色仓皇的胡车儿、杨征,和厅中其他人。众人都蹙眉凝听,连一向冷冰冰的冯翼也是紧皱眉头,唯有韦诞、张峻、卫坚神色不变。杜畿暗道,以张家、卫家在关东的眼线获取马超在左冯翊的消息应该不难,两人脸色不变应在情理之中。但从韦诞的神情来看,似乎也早已知道这消息,但身为张阀中人的胡车儿怎会……
张时道:“伯侯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杜畿忙道:“几日前在潼关遇到卫固。卫固一向常驻河东,在潼关遇到他我也觉很奇怪,所以找他叙了叙旧。他对我说起马超的事,还说几日前临晋的粮仓被马超一把火烧光,轸虏将军伍习更是遭到马超率领的羌骑兵的重创。左冯翊大军人心惶惶,钟大人一面派人至司隶各处筹粮,一面差遣皇埔郦先生安抚大军。只是事机还是泄漏出来,郭援接到消息后,不仅大肆在河东一带扩军,还放出军马不断挑衅,攻下司隶驻河东的多个军营,司隶守军不得不退守潼关……”
“砰”一声巨响,胡车儿面前的小案中断而开,胡车儿起身大怒道:“钟繇还有什么瞒住我们的?”张时惊道:“威虏将军……”
韦诞温声道:“胡将军不要生气,司隶多事之秋,钟大人日理万机,或许忘了也说不定……”
胡车儿怒道:“马超烧军粮是天大的事,左冯翊一乱,还能镇的住郭援那小子?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钟繇老儿袒护外甥……”
张既急忙道:“胡将军不可乱说,钟大人忙着四处筹粮,京兆尹大人,冯太守和我都是知道的……”
张时打着哈哈道:“这件事钟大人确是向我说过的。只是由于安定、司隶交恶,长安一带涌进大量难民,筹粮一事实是棘手之极,原本是想找钟大人宽限几日,如今既然知道是为左冯翊大军筹粮,自是应当全力而办,‘军中无小事’,呵呵……”
张峻冷哼一声:“看来两位张大人对左冯翊之事都是不知喽?”张时尴尬的点了点头,张既接道:“我想钟大人如此做是有原因的……”韦诞劝道:“德荣所说有理,我想元常这么做一定有他这么做的道理……”
卫坚恶狠狠的说道:“我等同为司隶臣僚,受朝廷重托守卫司隶安危,只是‘钟大人’这也瞒,那也瞒,到底当我们是什么人。”
冯翼道:“除了马超攻冯翊外,应该是没有了。”
张峻嘿声道:“冯太守,敢请问城关之战后小贼如今何在?”冯翼清俊的脸庞登时一暗:“这个,这个,小贼一向奸诈狡猾,惯于偷袭,我看就算钟大人也未必知道。”
门外一声冷哼:“我知道。”一人迈步走进大堂,面如冠玉,晗下半尺长的胡须飘拂胸前,说不出的飘逸出尘,正是司隶校尉钟繇。
众人忙起身行礼,张峻、卫坚也尴尬的站起身,乌沉的脸色阴晴不定。钟繇扫了扫众人,向韦诞道:“这是刚发来的飞鸽传书,小贼行踪就在这里。”甩手将一方布绢丢向韦诞,韦诞一把接过布绢,展开一看,失声叫道:“小贼攻槐里?”
钟繇不住冷笑:“不错,小贼又潜过河了,不过目的不是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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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乐酒今夕,君子惟宴”,选自《诗经≈#8226;小雅≈#8226;頍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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