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文姬归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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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守望和等待中,天色渐渐由黑转白,晨风舒卷中,将最后一丝夜色缓缓卷去。.一夜过去,眉城的守军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到天空大白时,吴晨已知郝昭是不会给自己机会了,搓了搓疲惫的脸颊,传令撤军。
秋雨下了一夜,此时仍未停歇。细雨漫天飘洒,将苍莽的渭河两岸尽掩在其中,吴晨坐在木筏筏头,极目远望。渭河从鸟鼠山源流而下之后,一路都在秦岭陇山和吴岳山的夹峙之下,水道狭窄。过眉城之后,陇山与吴岳山相继而去,河道北面进入一望无际的北原,南岸的秦岭也缓缓逶迤南去,河道由不到半里陡然扩展到数里,浊浪翻滚,浩浩荡荡,密密的雨丝打在翻滚不息的河面上,别有一番水天混溶的雄浑气势。两岸垂野平阔,虽然时值深秋,却有一片蒙蒙青意在细细的雨粉中沛然流泻,直冲胸臆,一扫胸中凡尘俗事。
这时西风刮得正劲,木筏顺风顺水,快逾奔马,已时从武功河出发,午时已到长平观附近。长平观距长安五十里,因位于长平膎侧而得名。在这里,渭河的南岸有数座小山突入河道,将河道束紧,登上小山不但可以封锁河上的舟船,还可以遥瞰上游的情况,成为长安抵御西面威胁最后的屏障,因此苏则的同乡苏玳率了百人在此镇守。木筏行至此处,远远就望见山上有人挥舞旗帜,引导大军入渡口。云仪挥动旗帜回应岸上的旗号,大军慢慢靠了上前。岸上的兵卒早已看到竹筏上吴晨的旗帜,等筏子一靠上岸,便欢呼着簇拥过来。
吴晨和迎上了的苏玳说了说眉城的情况,苏玳肃容道:“明公放心,属下一定会看好水道。明公,我这里有一人一直急着见你,在这里等了几天了,明公要不要见他?”吴晨道:“谁?”向两旁望了望,就见曹纯远远站在山坡上,喜道:“原来是曹大人。”大步迎了上去:“半月未见,曹大人身体康复了吗?”
曹纯清俊的面容上腆容一闪即逝,苦笑道:“阶下之囚有何面目称‘大人’?并州大人莫要羞煞我了。”
吴晨道:“我曾说过,你身体康复了就任你留去。在我心中,从来没有将你看作是阶下囚。何况你官职比我大,不称大人该如何称呼?是议郎大人还是子和兄呢?”曹纯苦笑道:“还是叫大人吧。”吴晨向山上的凉亭让了让,说道:“还下着雨,有什么事到亭里说吧。”大步走入亭中,曹纯跟在身后走入亭中,说道:“我的伤势已经好转,而且前几日已和元让联系上,不日就要东归。”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凝目看着吴晨,想从他神色的变化上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吴晨用袖子拂了拂凉亭畔的栏杆,坐了下来,说道:“有什么问题吗?莫非是有人拦你,不让你走?”曹纯叹了一声,说道:“没有人拦我,之所以来见并州大人,是因这些日子得大人的照拂,就这么走了,一来于礼数不合……二来,有些话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吴晨微笑道:“有什么尽管说吧,我洗耳恭听。”曹纯深吸一口气,说道:“如今汉室是什么样子,大人应当很清楚。大人心胸宽广、光明磊落,是当世少见的英雄,原不该和那些割州占郡的国贼为伍,但大人却逞兵三辅,倾覆国祚,妄图自立,非英雄所为。”
“妄图自立?”吴晨苦笑一声,想起当初选择到三国,原因就只是想和心目中的英雄一起征战天下,至于征战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却从来没有想过。细想之下,那时的自己还真是单纯的可怜。叹了一声,说道:“子和兄,我可以对天明誓,今生从没有起过代汉自立之心。早年我和师兄在山上隐居,对山下的事一无所知,因此对山下的人和事充满了好奇心。听师兄说得多了,有时就会想一些山下的事。但真正到了山下,却发觉与我所想的完全不同。”站起身,举目望向渭河,只见烟雨蒙蒙,天水相连,浑然一片。吴晨将目光凝向远方,幽幽道:“三年前的十月,我逃出长安,一路所见除了难民还是难民。那时候是冬季,数百人中有老弱,有妇孺,没有房屋,没有衣被,吃得只有树皮,连草根都已经全部冻死了。干涩的树皮被寒风冻得坚硬无比,咬都咬不动,但没有选择,你只有将它们从树上剥下来再放进嘴里,不然就会饿死。有些人受不了就自杀了,他身旁的人却不会因为同伴的死而有丝毫伤悲,他们会将他的肉割下来果腹……这些都是我亲历的。我们从槐里出发,最初大约有数百人,到鹛邬时就只剩下百余人了。很多人冻死了,更多是饿死的。但难民仍源源不断从各地涌来,他们为了果腹而整日厮斗,杀死对方再吃尸体的事屡见不鲜。要让这数千难民活下来,唯有抢粮。”顿了顿,苦笑道:“这些粮却是司隶大人运往汉阳劝架用的,抢粮的后果可想而知。就这样,西凉的诸侯不容我们,司隶大人也不容我们。”转向曹纯,道:“最初的想法只是想活下去,从来没有想过要代汉自立,即使到现在也没有变过。”
曹纯苦笑一声,不知如何应对。他虽然为曹操看重,两人时常讨论一些军国大事,但曹操却没有像吴晨这般推心置腹。只是吴晨却是心中最大的敌人,亲近、信任却又不得不排斥抗拒的感觉,齐涌上心头,一时之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吴晨拱了拱手,说道:“难得曹大人看得起我,只是要辜负大人的美意了。前方战事吃紧,我走了。”曹纯鄂道:“前方战事吃紧?你……你要打出潼关?”吴晨哈哈笑道:“不是,是匈奴人又南下了。”曹纯松了一口气,道:“你……这是要去打匈奴?”
吴晨点头道:“匈奴这次来势汹汹,而我的一个好友代我出使匈奴,却至今没有什么消息,也不知生死如何,叫人好生记挂。曹大人,我走了。”再拱了拱手,转身走出凉亭。雨粉扑在脸上,有些凉浸浸的,云仪从山下跑了过来,叫道:“是要启程吗?”吴晨点了点头,云仪举起令旗,喝道:“开拔……”
“——开拔。”
“——开拔。”
号令声一声声传开,山下避雨的三千兵士重新披上蓑衣斗笠奔到河岸旁,跟着一叶叶竹筏漾出渡口,在河上铺开。吴晨跃上竹筏,向苏玳道:“德圭,长平观就有劳你了。”苏玳朗声道:“明公请放心,玳一定会小心谨慎的。”吴晨微一点头,转过身去。云仪长喝一声,黑压压的竹筏一同开动。猛听得一人大叫道:“等一等。”一条人影纵身跃上吴晨的竹筏,正是曹纯。
吴晨又惊又鄂,说道:“曹大人,你这是……”曹纯笑道:“前次和元让谈起你打匈奴的事都有惺惺相惜之感。谈下去后,不免又有些后悔没有出生在孝武时期。霍嫖姚封狼居胥的伟事,我们却只能在庭中回想,不能不说是件憾事。这次打匈奴是再不能错过了。”
吴晨道:“曹大人真想和我一起去?”曹纯点了点头,问道:“并州大人不欢迎吗?”吴晨笑道:“欢迎,欢迎之至,就怕曹大人看不惯我们这些缺衣少食的贼军。”曹纯仰天长笑,叫道:“不会,不会。”朗声长吟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铿锵的歌声在波涛滚滚的河面上远远漾开,别有一番壮士发冲冠、易河水犹寒的慷慨豪迈。在曹纯清亮的歌声中,数百竹筏破浪前行,向下游疾冲而去。
过了长平观,茂陵、平陵、安陵等西汉帝王的陵墓依次在渭河北岸一闪而过,到申时时分,大军通过渭桥,将长安甩在了身后。汉长安城位于龙首原西北部,距离渭河河岸只有七、八里远,天色晴明的时候可以远远望见长安的城郭,此时烟雨霏霏,天地茫苍,纵使极目远望,仍只能见到纷飞的雨丝。
曹纯指着岸旁的渭桥桥墩,道:“并州大人可知这渭桥建于何时?”吴晨摇了摇头。曹纯道:“建于始皇二十七年前后(即公元前220年)。史书载‘于是作信宫于渭南,起桥横贯南北。已而更命信宫为极庙,象天枢。三十五年,复起阿房。’自此咸阳城就分为渭北和渭南两个城区,出现了史书所载的‘渭水贯都,以象天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的盛景。”
那些桥墩隐在河岸旁的长草中,只在眼前一闪而过,吴晨未曾想过这些石头竟已历经数百年的风雨,听曹纯一说,不自禁地遥想起数百年前飞桥横渡渭水南北,渭水两岸宫室林立、楼阁相属、绵亘百里的景象。曹纯续道:“项羽攻占咸阳时,将阿房宫烧毁,渭桥也被焚毁。再建时已是前汉孝惠帝时期。孝武帝元狩年间,对渭桥又进行了修葺,只是到赤眉、绿林之乱时,渭桥又被付之一炬。”叹了一声,说道:“自古流民祸乱之烈,屡见载于史册。”
吴晨听到这里,已知曹纯仍未放弃劝说自己投降曹操的想法,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曹纯却不死心,从渭桥再谈到长安城,仍是不脱流民之祸的惨烈。吴晨虽然不说什么,心中却着实佩服曹纯的博学多识。一路有他在旁,倒不显寂寞。
过渭桥之后,一路东行,至晚上戌时时分已到左冯翊郡的下邽县,吴晨下令于河岸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歇脚。第二日辰时启程,至第三日傍晚时分在渭南对面的芮乡弃船登陆北上。行了几日,就有辛毗的部下传来战报,说道匈奴大军沿洛水直下,上郡、北地等地百姓纷纷渡洛西逃,余下的百姓也逃进云阳、衙县等城,如今匈奴正迅速沿洛水南下直扑临晋(今陕西大荔)。吴晨不敢耽搁,转道向临晋而去,半月之后终于抵达临晋城郊。

临晋位于洛河中下游的东岸,始建于春秋时期,原为义渠戎国大荔的王城。秦厉共公二十七年,秦军攻下大荔王城并将其更名为临晋,寓意秦国东北部疆界由此与晋国相连。春秋百余年,秦、晋两国在此反复争夺,有汉以来,临晋成为左冯翊郡的郡治所在,为兵家必争之地。吴晨率军到达时,就见人流滚滚,分从四方向临晋汇集。这些分处各地的百姓拖儿抱女,哭天抢地,乱成一片。其时遍布司隶各地的雨已停了多日,土地干燥,在一片混乱中尘土飞扬,临晋城便如裹在一片尘沙之中。众人望见这情势,心中都是骇然,没料到匈奴人来势如此迅疾。
吴晨到来的消息经由分散在各处接引百姓入城的兵士通报后,辛毗和王戗等人迎了出城。将吴晨等人迎到临晋城中的太守府,王戗便简要说了一下匈奴人的动向:“匈奴人吸取前次三路进击被各个击破的教训,这次进犯,就只一路大军。各部落七月下旬在横山附近迅速集结,八月初即南下,之前曾向黄河方向前进了数百里,至八月中旬到西河郡的蔺县附近,突然调转方向,直扑高奴。九月上旬已穿过桥山山脉,突进到衙县一带。按匈奴人进军的速度推算,不日之内就将到达临晋。”
吴晨摊开地图,按王戗所说在地图上描绘匈奴人的进军路线。曹纯惊呼道:“匈奴人来的好快。”辛毗道:“主要是匈奴人这次进军异于往年。往年匈奴人南下,通常各部落会派出各部渠帅四出抢掠,主力向前推进的速度要和四处抢掠的各渠部配合,这次却完全不同。匈奴人自七月集结一路南下,丝毫没有停顿,主力不等四处劫掠的各渠帅汇合,就向南推进。看态势,似乎是想要吞并整个左冯翊。”
吴晨道:“我方的部署呢?”辛毗扫了一眼曹纯,没有接话。吴晨道:“这次匈奴入侵,曹大人也愿尽一份力,不算外人,有什么只管说。”
辛毗道:“匈奴人来的太快,北地郡没有什么防备,被匈奴人轻易突进中腹,只能向后撤。我们先是退到衙县,再退到此处。安定方面则因为马铁校尉一直在青山附近屯田,接到消息后迅速在沮水一带布防,匈奴人未能渡河西进。随后,杨秋将军率军抵达桥山一线,吸引匈奴主力在桥山一带对峙,徐军师赶往粟邑一带,接应杨将军后路,以备匈奴人从桥山南侧渡河迂回突袭。”
吴晨沉吟道:“涂翟呢?不是说要称什么‘撑犁孤涂单于’的吗?这次领兵的是他吗?”辛毗道:“传言极多,有说涂翟已被左贤王豹杀死,这次领军的是左贤王的。也有说涂翟称单于,西河匈奴与河东匈奴言归于好,共同入侵三辅的,等等,不一而足。我军探子正在确实这些传闻。”
吴晨心中一惊,寻思:“如果兰涂翟死了,黄睿、李卓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心中首次对不明情况就派人出使匈奴生出悔意。
其后王戗说起粮草、补给、流民安置的事来,曹纯以及一众文官各抒己见,倒让吴晨省心不少。会议结束,已是夜半时分。
走出议政厅,由王戗领着众人歇息。辛毗向前让了让,向吴晨道:“吴使君,这边请。”吴晨道:“好,有劳佐治了。”辛毗微微一笑,引着吴晨走向后院。穿过数道回廊,眼前一宽,竟是到了一处假山旁,假山上肩有一处凉亭,亭旁四周栽种着一片竹丛。如水的月光下,只见竹影摇曳,雅致天然。沿斜径而上,清凉之意扑面而来。吴晨心中一凛,忖道:“看来他还有事要说。会不会是说我太信任曹纯?”
再走几步,两人进入凉亭,辛毗停住脚步,长叹一声,道:“前几日接到消息,刘备半月前已回师新野。”吴晨一鄂,道:“刘备回新野?”辛毗道:“是。而且探子没有发回曹操和刘备冲突的消息。”
八月初时,吴晨和辛毗在槐里见过一面,辛毗曾说起过刘备出宛叶的事,只是那时一心在思索渡渭的事,听过之后并没有仔细考量,今日辛毗重提旧事,应当是对这件事有了进一步的消息。吴晨心道:“以辛毗的性格决不会说一些没用的事情,他刻意强调‘曹刘’两军没有起冲突,以刘表的性格如何会让刘备白跑一趟?”心中猛地一突,一声惊呼脱口而出。辛毗苦笑道:“明公也看出来了。唉,曹操用兵如神,若非我军、曹军、刘表军的地形犬牙交错,这一招‘声东击西’已令我军惨败而归了。”
吴晨暗叫好险,曹操明着待在黎阳,暗中却向南阳增兵。从南阳穿青泥隘口,就可到达关中东南面的关口——武关。再联系韦涎后撤的时机,由此推想,曹操极可能是通过后撤司隶守军,吸引自己深入华阴一带,他率军从武关绕出,截断自己后撤的归路。但南阳却是和刘表接壤的地带,曹操暗暗增兵,令刘表疑心大起,因此才令刘备明出宛、叶,以示对曹操暗中增兵之举已有觉察之意。而那时的自己,除了对刘备突然出宛叶的举动表示惊异之外,竟然没有从中发觉曹操大军动向的蛛丝马迹。如果不是刘表这头守户之犬以敏锐的嗅觉及时察觉曹操动向,自己首次与曹操之战必将以全军覆没收场。思想之下,只觉一身冷汗。
辛毗缓缓道:“与匈奴相比,眉城不过是癣疥之患。而与曹操相比,匈奴也不过是癣疥之患。明公千万不能因前面所遇的夏侯渊、钟繇等人,就将曹操看小了。曹操用兵仿佛孙武,狠辣不逊白起,千万千万不能小看了。”吴晨长吸一口气,说道:“我晓得的。刘备既然已经撤回新野,即是说曹操在南阳方向极可能是撤军了。”辛毗苦笑道:“不单是撤军这么简单,探子发回的战报上说他已率军赶赴黎阳。”吴晨大吃一惊,说道:“袁谭被袁尚击败了?”
辛毗仰天长叹道:“自袁公殁后,我夙夜向天祈祷,希望大公子和三公子能以袁公基业为重,但七月曹操撤军后,二人在邺城打了数仗,大公子战败,退到平原。曹操这次进军河北,是想趁两位公子内讧之际,各个击破。”
吴晨道:“以曹操的精明,肯定会对此加以利用。少了河北的牵制,曹操一定会集中力量对付我们,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对此次匈奴入侵,佐治有什么对策?”辛毗苦笑道:“我现在心乱如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速战速决,不能让匈奴人一直将我们拖下去。”吴晨道:“能速战速决自是最好。”沉吟半晌,说道:“佐治,一直以来都是由你负责和右贤王去卑和河东单于呼厨泉联络,从他们那里能不能获取一些战报……比如,这次匈奴人由谁领军?作战的目的如何?是掠取一番,还是准备攻下左冯翊?行军路线等等,越多越好。”辛毗道:“令明和永年攻陷临晋后,去卑和呼厨泉就已撤到黄河对岸的蒲坂,自此之后,我和他们就再没什么联络……不过,匈奴肆虐左冯翊时,和临晋大豪郑浑过从甚密,这次匈奴入侵,对他的冲击一定也很大,可以从他下手获取有关匈奴人的消息。”
吴晨道:“就从郑浑下手,尽量从他那里获取我们最紧缺的有关匈奴此次入侵的战报。”辛毗躬身道:“是。”转身而去。
吴晨长吸一口气,心知河北内讧,一直以来都以河北为重心的曹操,终于可以将兵力腾出来投放到其它战场上,首当其冲的极可能就是关中,今后遇到的敌人将空前强大,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既有一丝忧心,又有遭遇强敌的振奋。抬头望天,只见一弯新月浮出在层层细云之上,云淡风清,心中无忧无俱。
便在这时,猛地风吹竹动,隐隐似有刁斗之声在耳旁吹响,吴晨心中一惊,长身而起,向府外掠去。就听得城墙上苍凉雄浑的号角声远远传来,吴晨加速跑向临晋北门。登上城楼,就见数十火把在数里之外荧荧闪耀,刁斗之声此起彼伏,似乎匈奴人正在追捕什么人。号角声中,城头灯火一一闪亮,照得城墙方圆十余丈明如白昼。火光中就见数十匈奴人之前,一人伏身马背向临晋城急速奔来,看穿着似乎是个汉人。刚赶上城头的云仪惊呼道:“是李大哥。”
吴晨叫道:“开门。”兵士绞动绞盘,将吊桥放下,李卓一人一骑急奔而入,王戗传令拉起吊桥。匈奴人眼见追之不及,两腿夹马,直立而起,左箭右弓,向李卓的背影一阵狂射,羽箭射入木板的哆哆声爆豆一般响起。吴晨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接过云仪手中强弓,羽箭射出,奔近城墙的数名匈奴人惨呼坠地,剩余的匈奴人惊呼一声,掉转马头,呼啸而去。
吴晨将手中弓箭递还给云仪,大步纵下城楼,这时兵卒已架着李卓到了城下,吴晨疾步迎上,火光之下就见李卓双颧高耸,形若骷髅,须发稜次,蓬头垢面,几乎不**形,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李卓微睁双目,见到吴晨,涣散的眼神慢慢凝聚,哽咽一声:“公……公子……”混浊的泪水已从眼中涌了出来。
吴晨心头更是酸楚,颤声道:“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了。”高声道:“带李校尉下去休息。”架着李卓的兵士齐声应令,李卓挣扎道:“不,不能歇……公子,快去救黄公子,蔡小……”头一侧,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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