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眉城之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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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大人,营外有人求见。。”一名兵士在营外大声禀道。
魏讽继续书写竹卷,头也不抬,随口问道:“什么人?”那兵士道:“那人带着个大斗笠,看不清相貌,只说是校尉的故人。”魏讽心中一动,道:“让他进来。”那兵士应了一声,转身而去。魏讽将手中毛笔放在砚台上,将刚誊写的竹卷吹了吹,吹干上面的墨迹,卷了起来,放在桌案一旁。帐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帐前,就听兵士禀道:“校尉,人已经带来了。”魏讽起身掀开帐恋,帐外夜色昏暗,灯光从身旁空隙透出,隐隐可以看到帐前半丈远的空地上,一人戴着个大斗笠,帽沿低垂,低低压在面前,看不清面目,只有花白的头发从两鬓垂下,在夜风中轻摆。
魏讽哈哈笑道:“原来是马老兄,怎么会到这里来看我?”迎上几步把住那人的臂膀,向一旁的亲兵道:“我和老友畅叙,不叫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回首向那人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半个月来都没有老兄的音信……”
两人把臂而行,挑帘走入帐中,听得帐周围脚步声渐渐远离,魏讽闪到帐门处,掀开帘子一角向外看了看,见帐外无人,这才转身说道:“皇甫先生,你怎么才来看我?”
那人揭开斗笠,黝黑的面容下一部花白胡须,正是皇甫郦。他将斗笠取下放在一旁,说道:“子京,这次来事关眉城安危,不得不来和你商议。”
魏讽苦笑道:“现在才来找我,已经太晚了。”皇甫郦愕然道:“怎么说?”魏讽缓缓道:“昨日傍晚时分,小贼掘开武功河,夏侯将军与胡车儿联军六万人被尽数淹没。”提起仅剩的左手狠狠砸在桌案上,厚约寸许的桌面登时被击穿。他扶着桌案狠狠喘了几口气,低声喝道:“郝昭究竟在做什么?早些派人来找我,绝不会出这样的事。”
皇甫郦说不出的震惊,完全没有听到魏讽在说什么,只是喃喃道:“六万兵士就这样没了,全没了……夏侯渊怎会如此糊涂,近河防水他竟会不知吗?”
魏讽见皇甫郦的面容似乎陡然间苍老了数分,额头青筋暴起,霍霍跳动,知他心中极为痛楚,可他何尝不是如此?苦笑一声,说道:“小贼临河列阵,又命马超假扮眉城军队袭击他的后阵。战局千钧一发,若偷袭小贼的军队真从眉城而来,前后夹击,小贼必死无疑。即便是假的,小贼让开河岸,此时下令全军渡河,一鼓作气之下当能一战而胜。无论是谁,在那时都会下令渡河追击。”
皇甫郦呆愣半晌,波的一声吐出口恶气,苦笑道:“吴晨实在是太狡猾了。夏侯妙才这一败,眉城四面环敌,战事已是险恶无比。”魏讽埋怨道:“两日前我就已将我驻屯此地的消息射进城中了,先生怎么今日才来找我?”皇甫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怪只怪接到子京信的人是贾坚的亲信。”魏讽道:“贾坚?贾文灿的儿子?”皇甫郦苦笑道:“正是。文灿临死前将眉城托付给伯道,贾坚怀恨在心,却一直隐忍不动。他拿到子京的信后,便来威胁,要我们立他为眉城城守,否则就将子京的信射出来。”
魏讽怒道:“这个不成器的蠢才,贾华聪明一世怎么会生出如此不肖子孙。”皇甫郦苦笑道:“而眉城那些将校多是文灿的部下,入军的时间也早于伯道。伯道出任城守一事,这些人心中都有不满,贾坚出了头,这些人群起而攻,眉城大乱。幸得伯道临危不乱,用雷霆手段将这些人正法,否则眉城早已不战而破了。”
魏讽仰天长叹一声:“国之将亡,必出妖孽。也是小贼命不该绝,不然前后夹击,里应外合,他已授首多时了。”
两人呆望了一阵,心中又怨又怒,都不愿出声,帐中就此沉寂下来,唯见烛火飘摇,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帐壁上,不住地伸缩跳动。半晌,皇甫郦轻叹一声,说道:“夏侯败退,吴晨可以集中全力围攻眉城……唉,即使他围而不攻,只远远的扎营,围上几个月,眉城也完了。子京,这次我来正是找你商议对策的。前次若非是你相助,我们不会知晓那日是梁毓巡山,也就不会顺利地逃出来。这次无计可施,只得再来找你。”
魏讽苦笑道:“这样的困境,我也是无能为力了……咦,慢着,方才先生说眉城内讧,先生以为若梁毓知道这个消息,他会不会趁机偷袭?”皇甫郦沉吟道:“梁毓这人我不熟,但他在陇抵以八百军卒伐木塞道,阻挡韦伯正两月有余,其沉稳睿智不可小视。”
魏讽冷笑道:“小贼打了我二十军棍,令我不能上阵洞窥他的奸计,但也正是因此才令梁毓对我刮目相看。眉城内讧的消息如果由我这里传出,梁毓一定深信不疑。那时先生和郝校尉率军在瓮城埋伏,见到梁毓入城,万箭将他射死,眉城之围即可解了。”
皇甫郦沉吟道:“此计好是好,但梁毓被射死,吴晨一定会怀疑到子京身上……”魏讽道:“将领换防这种事是军中绝密,除非营中有耳目,不然绝不会获知此事。吴晨因忙于司隶战事,不及思考夏侯将军为何会如此凑巧赶到梁毓巡山时才越山而出。但他静下来想一想,一定能看出其中端倪。他原本就对我有所怀疑,两件事凑到一起,他动起手来就没有什么顾忌了。眉城之战之后,无论如何安定军营都是不能待了。”
皇甫郦长吁一口气,说道:“我就怕害了子京,既然你已决定和我们一起走,那就没有什么顾忌了。”魏讽道:“来报信的兵卒越快送来越好,拖长了恐怕夜长梦多。”皇甫郦起身道:“既是如此,我现在就赶回去报知此事。”拿起斗笠戴在头上。
魏讽道:“我送先生出营。”领着皇甫郦走出营寨。两人到渭河边时,一叶竹筏悄然驶出芦苇丛。魏讽将皇甫郦送到木筏上,艄公轻点竹篙,木筏渐渐漂远,没入芦苇深处。此时天色墨黑,仰望天空,群星稀寥,身旁渭河轻拍河岸,发出轻柔的声音,令他不由想起一年前那场大水,叹了一声,转身向营寨走去。
上了河堤,遥见营寨中灯火闪动,一行人从寨中缓缓走出,向河岸上行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大袖飘飘,身形踯躅,正是梁毓。魏讽心中一惊,暗道:“上游来人了。”自庞德进军槐里之后,成宜就从大散关进驻到陈仓。最近这些日子,他在上游厉兵秣马,有所行动之意甚浓。而能让梁毓出营迎接的,除吴晨之外,惟有这位汉阳军的“成帅”。魏讽暗吸一口气,加快脚步迎了上去,在一旁躬身施礼道:“属下左前营校尉魏讽,参见军师。”
梁毓道:“子京,这么晚了怎么到处乱走?”魏讽道:“天气闷热,在帐中憋得难受,就到河岸边走走。军师出营,是营中出什么事了吗?”梁毓道:“是上游来人了。子京,随我一同去接人。”魏讽应了一声,跟在一行人之后。
其时正是子时初刻。深秋的夜风,吹在身上颇有些凉意,河岸旁的芦苇已开出雪白的苇花,随风卷起,四处飘扬,宛似漫天雪花飞舞。河水水汽升腾,雾气弥散,将茫茫的渭水映衬的更加幽远宽阔。众人立在渡口,向远处张望。黝黑的河面上隐隐亮起十余点灯火,渐渐的,灯火中显出十余条三桅大帆的长影。由于渭水载沙较多,河水不深,难以载动大型的艨艟斗舰,这种三桅帆船就成为渭河上的主力战船,汉阳军运粮、载兵以此船居多。众人见战船开到,轻舒了一口气,私下交谈起来。船上的人此时已望见河岸上的火光,一人站到船首高执风灯,发出灯号。右前营校尉赵昂也提起手中风灯,回应对方。只听船首破浪的哗哗声越来越近,十余艘三桅帆慢慢靠了过来,在十余丈远处停下,河岸旁早已准备接人的木筏随即撑了过去。
“哈哈,梁老倌,难得你肯来接我,老子以为你被大哥打了三十军棍,已经疼得爬不起来了呢。”一人从船舱中跃了出来,跳到木筏上。灯光下,只见那人身形彪悍,满面络腮胡须,形状极是威猛。魏讽吃了一惊,心道:“不是成宜?”就听梁毓笑道:“王校尉不远千里来看我,我就算是爬也要爬出来迎接的。”魏讽心道:“王校尉?安定姓王的校尉有三个,王乐、王戗都是认识的,这个想来就是王霆了。他不是一直辅佐王乐守陇右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王霆笑道:“老倌中气充足,那些打军棍的都她娘的没吃饱吗?”说着跃到河岸上。魏讽暗暗冷笑,心道:“不过是个浑子,多一个就多一个送死的。”心中暗暗盘算该如何撺掇此人和梁毓一起攻眉城。
梁毓苦笑道:“你不听军令,私到眉城,并州大人责罚下来时,你就知道那些打军棍的到底吃没吃饱了。”王霆哈哈大笑:“这次老子是代堂哥到临泾述职的,听说大哥屯驻在眉城这才转了道。路上又听说老倌在这里,想起和你也有半年多没见,就过来看看。老倌,大哥打到哪儿了?”梁毓撸须笑骂道:“说什么来述职,我看你是在陇右待了几个月没仗打,跑这里来碰运气的。”王霆笑道:“老倌,知道就好了,何必大声叫出来?”
梁毓哈哈大笑,这时船上的兵士都已到了岸上,右前营校尉赵昂道:“军师,人已到齐。”梁毓点了点头,向王霆道:“进营中谈吧。”
一行人鱼贯走入营寨。随王霆来的人有四十余人,除两三人外,其他人都随赵昂到了行营中。那三人随王霆进到帅帐,和梁毓等人分宾主坐下。梁毓道:“许久不见,王霆,你又多了些手下,怎么不引见引见?”王霆道:“这是赵衢,这是姜蠡,这是高柔。老倌,快说大哥他们现在打到哪里了?”
赵衢面色白净,姜蠡身材微胖,听到王霆引见,起身施礼。高柔则面色有些发青,手上握着一把竹简,不时在手边转动,听到引见到他,微微躬了躬身,向梁毓等人笑了笑。梁毓苦笑道:“你引见的这么快,叫我如何记得?”王霆道:“见得面多了自然记得,有什么好引见的?快说,快说。”梁毓苦着脸道:“好,好,算我怕你了。今晚传来的战报,并州大人一路势如破竹,主力今早已到达长安休整,孟起将军率领的右路军则到了新丰一带,左路的令明也已推进到重泉一带。”

魏讽心中一惊,暗道:“小贼竟然连长安也攻下了。”胸口一痛,就像突然有什么堵在其间,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便在此时,心中警兆突现,急忙抬头,就见对面高柔的眼神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过来,见他望过去,嘴角漾起一丝微笑,冲他点了点头。魏讽心中又是一惊,暗道:“身处敌军营中,我为何还会如此大意?此人若是姜叙、彭羕两人,我听闻长安失守后黯然失神的神情,已被他看破形迹了。”背后隐隐发冷,竟是已惊出一身冷汗。
王霆大叫道:“他奶奶的,大哥进军这么快,老子追上去还有个鸟仗打。不成,不成,老子现在就走。”梁毓叫道:“王霆,你怎么还是这般说风就是雨?给我站住……”这时,一名亲兵在外禀道:“军师,眉城上垂下一个兵士,说是有要事求见魏校尉。”
魏讽暗叫一声,来得好。翻身跪倒,大叫道:“禀军师,属下自投并州大人以来,得大人知遇之恩,肝脑涂地亦难报恩于万一。贼子派人找我,实是郝昭的反间计,望军师明鉴。”梁毓道:“起来,子京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不必再说,来呀,将来人推下去斩了。”魏讽哭道:“斩不得。属下为人耿直,难免于无意之中得罪同僚而不自知,若是不当面与贼子对质,讲个清楚明白,否则谣言一起,三人成虎,并州大人又远在长安,那时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梁毓沉吟道:“好。将那人传进来。”亲兵在外面应了一声,只听得脚步声迅速远去。王霆眼见情况突变,一时愣在帐门处。梁毓苦笑道:“王校尉远来辛苦,却看到我营中这等事,实是令我羞愧。”王霆挠了挠头,说道:“这小子,一会儿说不能见那人,一会儿又说要当面对质,究竟是想见还是不想见?他奶奶的,老子都让他搅糊涂了。”挠着头,坐了回席。赵衢、姜蠡、高柔三人见他又不走了,相对苦笑,跟着坐了下来。
就这会儿功夫,亲兵已领着一人进到帐中。那人一身黑衣,连头发也包在黑布中,进到帐中,向众人扫了一眼,突然奔到魏讽身前,大叫道:“魏大人,属下受贾公子之托……”
魏讽厉声喝道:“我断臂之时就已明言,与司隶众人恩断义绝。什么假公子、真公子,我一概不识。有什么话只管沙场上说便是。”那人神情一鄂,张了张嘴,突然叫道:“贾公子说如今只有你能救他……魏大人,念在你和老爷同袍一场的份上,不能见死不救啊……”就着跪着的式子爬到魏讽脚下,一把拉住他的裤脚。魏讽抽出长剑,厉声喝道:“闭嘴,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我就将你毙在剑下。”执剑的左手却是不住颤抖,长剑悬在那人背上却是再刺不下去,突然大叫一声,翻身跪倒,哭道:“属下无能,请军师治罪。”
梁毓轻叹一声,说道:“你这一剑若是刺下,才真令人寒心。”向左右道:“拉开他们。”向那探子道:“那个贾公子让你带什么信?”那人哽咽道:“老爷死后,公子郁郁不得志。郝昭又百般刁难,最近又以战事吃紧为由,将公子征入行伍,百般折磨。公子忍不下这口气,和他顶撞了几句,就被他打入大牢,几个老爷的旧部属替公子求情,也被打入牢中。老爷在世时,对咱们这些下人恩惠深重,郝昭那厮忘恩负义,咱们都看在眼里。但咱们人单势孤,想起魏校尉和老爷有旧,这才来冒险求魏大人了。魏大人,你就念在老爷一世清名,只余这点血脉的份上,救救咱们公子吧……”
梁毓沉吟道:“难怪郝昭一直没什么动静,原来是眉城内讧。子京,此事你怎么看?”魏讽长叹一声,说道:“属下……属下方寸已乱,实是不知该如何自处。”王霆喝道:“有什么好想的,自然是打进去了。”梁毓苦笑道:“郝昭为人谨慎,若是诈计……”
高柔微笑着站起来,说道:“依属下看,这人情真意切,当不会有诈。魏大人情深谊重更令人钦佩,不如就拜请魏大人为前锋,与城中兵卒里应外合,共破眉城。”
魏讽在心中破口大骂,心道:“我和皇甫先生商议的计策是在瓮城设伏,见到安定将领便万箭齐发。若由我领军,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穷酸端得可恶。”躬身道:“军师如有差遣,属下万死不辞。只恐属下威望不足服众,难以毕全功于一役,若是打草惊蛇,反而贻误战机。”
高柔笑道:“魏大人过谦了。大人统军之能,神威天将军亦是赞不绝口。有大人领军,破眉城犹如以石击卵,举火焚毛,所在必克。”
梁毓断然道:“子京是我军大将,不可轻出。”魏讽心道:“我不能轻出,他自然更不能轻出。看来,诱他入城的计策已不可行。”冷眼望了望高柔,火光下,高柔面部线条柔和,眼神中满是悠然的笑意。魏讽心中惊疑不定,也不知这儒生究竟看出了什么。
便在这时,雄浑的号角声突然响起。众人齐声惊喝道:“出什么事了?”高柔箭步蹿到帐口,哗的一声将帘布扯下,就见前营处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火舌卷着浓烟在无尽的夜色中不住翻腾,尖锐的铁器交击声、震天的喊杀声,随着扑面的热浪狂涌而来。
梁毓大叫一声:“中计了。”帐中众人霍然转身,望向趴在地上的那名兵士。
那兵士面色惨白,惊叫道:“不,不是我,我没有……”魏讽厉声喝道:“你串通郝昭假扮奸细,令我军疏于防范,今天留你不得。”抬起右脚,蓬的一声将那兵卒踢得倒翻而出,狠狠撞在牛皮帐幕上,扑通一声再摔在地上,眼鼻之间鲜血淋漓,眼见是不活了。
“军师,郝昭突然打开城门杀了出来,前营……前营失守……”巡营校尉梁宽满面尘灰的扑到帐前,厉声大叫。众人齐声惊呼。梁毓喝道:“调集兵力,将前营夺回来。”魏讽大叫一声:“我去。”纵身奔了出去。
高柔大声喝道:“郝昭有备而来,和他正面对阵非必胜之策。右前营赵校尉,你率一百兵士到南山上放火,让敌军误以为是我军向上游发突袭讯号。军师和王校尉,你们开船到河上,多张灯火,吓阻敌军。郝昭不知成帅行踪,见后路有被劫的危险,必然不敢远袭,此时我军营寨方可守住。”
众人心头慌乱,高柔这般大声叱喝,自有一股威严。梁毓叫道:“听他的。”众人齐呼一声,分头行事,惟有梁宽和赵衢被留了下来。
梁宽道:“高先生,你要我们做什么?”高柔道:“放火,将帅营这里都烧了。”梁宽惊道:“这……这怎么可以……”高柔淡淡地道:“咱们不烧,火势蔓延过来,这里还是要被烧。先点着这里,火头烧至此处无物可烧,自然会熄下来。虽然损失了帅营,但后营辎重却保下来了。”
梁宽惊喜道:“先生真神人也。”大叫一声,带着手下兵士四处点火。高柔和赵衢带着余下的兵士退到后营,只见远处烈火熊熊,飞灰冲天,绵延数里的军营化作一片火海。高柔低喃道:“难怪吴晨不愿先攻眉城,郝昭这人的确有些门道,是我低估了他。”双眸在冲天的火光中熠熠闪动,就像是其中蕴藏着两团灼热而跳动的火焰。
猛听得敌军战鼓声急转强劲,蓬蓬蓬,数百面战鼓一起敲响,轰隆隆的声音在河谷间不断炸裂,潮水般先前涌来敌军听得鼓声,迅速后撤。
高柔急忙登高远望,只见上游数里外,数百点火光迅速逼近,黑沉沉的夜色中犹如火潮平地升起,心道:“不想南山上的那把火真把成宜引来了。”暗舒一口气,情知在此情况下,郝昭惟有退兵。转目向眉城方向望去,出城偷袭的敌军未能趁势而进,给了汉阳军喘息之机,这时已缓过气来,在队长、督伯等人喝令之下,渐渐汇聚,有些大股的兵士更是穿插到敌军中,与敌军军卒厮杀。眉城城头上火光闪耀,照得城门前十余丈宽的距离亮如白昼,长刀映着火光不住挥起落下,犹如万千银蛇狂舞,令人浑身热血如沸。
这一仗从夜半直杀到天明,汉阳军从东、南两个方向破入出城偷袭的敌军,敌军边战边退,慢慢向城门处汇聚。
高柔心道:“郝昭果然阴险,明知此战已败,还想在城门附近诱杀将领。若是马超或者庞德在此,当能一鼓作气直冲而入,他是算准了成宜冲不破他的军阵。哈哈,可不能让他太得意了。”高声叫道:“有没有麻绳?”梁宽道:“有。”高柔道:“赵司马,你带兵士在阵前扎下木桩,每半丈一根。梁校尉,你将麻绳每五股结成一根,每根半丈长,绑在木桩顶端。”两人大声应令,率人匆匆而去。高柔再令身旁的亲兵将营寨中新砍伐、仍有一定弹性的毛竹拖了出来,在赵衢扎下的木桩之间载下,用两旁的绳子绞住,再命数名兵士将毛竹拉弯,将前端削平,将军中取暖照明的火盆放置其上。
等一切布置好,就听得颦鼓雷动,一队骑兵从河岸上飞奔而来,为首那人白马银袍,一马当先冲入敌军军阵中,正是成宜。高柔大叫一声:“放!”
数十个火盆立时腾空而起,卷着熊熊烈火向城上撒去。隐伏在城上的弓弩兵被漫天火星烧得疼痛难忍,从隐身处蹿了出来,跳脚不已。成宜猛然见天空火光闪动,跟着城头上人声鼎沸,蹿出无数弓弩兵来,不由得勒住战马。这时,一人高声叫道:“成帅快退,这是郝昭的诱敌之计。”成宜惊喝一声,拨马就往回走。众兵士见成宜后退,跟着向后跑。城头战鼓声一收,兵士缓缓退入城中。
成宜驻足在距眉城一箭远处,心有余悸的望着城楼上严阵以待的弓弩兵,这时方才高喊的那人跑了过来,大声叫道:“成帅,伤到哪里了?”成宜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受伤,你是何人?”那人躬身施礼道:“属下魏讽,在梁军师手下任左前营校尉。”成宜叹道:“原来你就是魏子京,前次你代子敏受过,我很承你的情,不想今日你又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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