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谁与争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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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淮惟有望鸽兴叹,却已是追之不及。.
与此同时,武功城外数里远的一处山颠上,吴晨骑在战马上,双眸亦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不住远飞的信鸽。阳光从地平线照射出来,撒在他身上,映出一丝蒙蒙的辉光。苏则骑马立在他身后,亦是一声不作。直到天空中那几个黑点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轻叹一声,说道:“起始时我对郭淮是有些怀疑,但自他说了那番话后,不自禁的就有些困惑,觉得难以分辨他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吴晨微微笑道:“文师说的是不是他那段‘凉州人与并州人结怨’的话?他说那些话正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诈降计。此子虽然年幼,但无论胆识、口才、应变都超绝常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苏则揶揄道:“明公答应三日后再来,原来是起了爱才之心。”
吴晨微微一笑,算是默认。苏则笑道:“那么明公又是如何发现他的破绽的呢?”
吴晨心道:“段煨心狭好妒,却又沽名钓誉。贾诩将他的性格摸了个透,从容而去,段煨不仅没有加害贾诩的家人,反而颇为礼遇。这些事情明载于史册,郭淮却说段煨一心要杀得力谋士。正是这里露出了破绽。”心知这正是所谓的历史优势,使自己能够了解一些一生从未曾谋面、甚至永远不会相见的人的性格。但这说起来却的确有些骇人听闻了些,因此干脆不说。嘴角漾起一丝微笑,悠然道:“文师忘了我师兄的绰号叫‘奸商’。他说的话中,九句半真话里面必然夹半句假话。和他斗了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从真话里面捡假话了。”
苏则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哎,可惜我来得终究晚了一步,未能亲见他一面。”吴晨想道:“若不是和他斗心眼斗了一年多,什么亏都吃过,让自己学懂了小心谨慎,不再轻易为假话欺骗,否则,在这波谲云诡的乱世,自己早已如投入洪水中的落叶,不知飘在何方。”
想起翟星,和他讨价还价的那些日子,如一叶轻舟在心湖悠然掠过,在心中漾起一股暖意,微笑道:“会有那么一天的。他这人没什么特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到人多的地方厮混。只要天下重归太平,咱们再将长安建成天下首屈一指的繁华都市,他想不出现都难。”
苏则的眼睛中涌起一层水汽,低喃道:“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声音低徊悱恻,想是此刻被说中心事,情怀感触之下,不禁有些意醉神迷。
吴晨心中更是感触良多。当初之所以选择到东汉末期来游历,不但是为了见一见心中仰慕已久的千古英雄,更是为了体会和这些名垂数千年的热血男儿共赴沙场、体会一骑独立、万马齐喑的万丈豪情。只是身不由己的卷入乱世洪流,才体会到乱世中人最渴望的反而是天下太平。但这四个字却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比登天。经过数年的征战,安定与司隶兵丁中许多人的父兄都死在对方手中,仇怨纠结缠绕,绝非说几句话就能让相互敌对的一方放下武器。更不用说在千里之外的河北,曹操也在为统一天下积蓄实力。四年后,他会将河北占天下总数三分之一的人力财力全部吸纳,百万军队将在他不世出的军事才能统御之下挥戈南下……
想到此处,蓦然觉得似乎有两道睥睨天下、睿智冷峻的眼神,已穿过万里江山望了过来,心血蓦然一热,豪情顿生,奋然道:“段煨已传出消息,刘晔应当会率军再次潜往雍县,咱们这就去打他个落花流水……”
“行军——”
“行军——”
随着传令兵的号令,四千兵士缓缓开动,溯漆水北上。
关中的地形西高东低,漆水从西北流往东南,地形便利之下,水势湍急,乘筏而下,行军快逾奔马。但现在逆流而上,木筏就再不能用来行军,全军弃筏上马,将筏子藏在漆水河岸一处偏僻的山坳后,沿漆水河谷向雍县而去。
武功县境正是号称“八百里秦川”的腹地,平川莽莽,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数座小山偶尔点缀其间,再加上现在又是夏末秋初,青草绵延,草木茂盛,放眼望去,草色如海潮一般铺满整个视野。
这时已是卯时初刻,一轮旭日渐渐东升,阳光先是在浅灰的云层的边际勾勒出一丝淡淡的红晕,慢慢的,红色晕染到整个云层,东面小半个天空一片灿然。先是通红如朱,随着大军不住前行,云团的色彩不住变幻,慢慢由红转黄,变成一片灿灿的金黄,然后慢慢变浅,终于淡了下去,现出晴朗的蓝天。
苏则用马鞭指了指天空,说道:“明公看到了没有,那是朝霞。所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朝霞一出,今日午前必然有场大雨。咱们应该在午前找一处地方歇脚,不然很可能会被淋成落汤鸡。”
吴晨探手试了试风向,笑道:“这句农谚我也听说过。不过我还曾听伯奕说过‘长安自古西风雨’,现在的风向还是东南风。你说当这两句谚语相矛盾的时候,究竟是会下雨呢还是不会下雨?”苏则道:“哈哈,老天爷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过到了午时就知道了。”
吴晨微微一笑,眯眼向前望去。经过半个多时辰的急行军,太阳升至东面的天空,天气炎热起来。阳光照在铁甲上,铁甲有些发烫,贴在身上,肌肤有些略略刺痛。耀眼的阳光下,远方一望无际的平川慢慢现出一抹远山,东西亘列,伏在天际的尽头。估计再向前走一个时辰就将进入那片山区。
河风阵阵,不住吹动,两岸茂盛的芦苇在微风中不住摇曳。七月的风有些炎热,但夹着浓浓的水汽,吹在身上却和煦如春风。身旁流水汤汤,轻轻拍击河岸,传出哗哗的轻响。远处河岸上不时传来鹧鸪的鸣叫,那是任晓手下的探马向大军回报前面水路的情况。昨晚郭淮的一把火虽然没给大军带来什么损失,但还是提醒了吴晨,并不是只有历史上留名的人物才值得提防,敌军中卧虎藏龙,还不知有多少未成名的人才隐忍待发,只等时机一到,便一跃成为风云人物,稍微的大意都可能会成为这些人成名的踏脚石,导致不堪设想的后果。要护卫这四千多人的安全,唯有谨慎再谨慎。
太阳渐渐攀升至中天,大军加快脚步,不多时就进入山区。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毫无遮挡的投射而下,幸亏山道旁栽着不少枫树,在头顶投下一片清凉。吴晨指着从茂密的枝叶间隙透出的天空,向苏则笑道:“文师,你看这天气象要下雨的样子吗?”苏则微微笑道:“还没到晌午呢。不到最后一刻,结果如何,还很难说。”
吴晨哈哈大笑,忽然听得前头传来一阵山鸟的叫声,数十只雀鸟从河岸两旁惊飞而起,向这边飞了过来。吴晨低声喝道:“河道上有人。”右手一挥,兵士纷纷在河岸旁的树丛边伏了下来。不多时,就听得水浪声响,一只木筏转过山坳出现在眼前。筏上那人面色黝黑,神色恬冲淡雅,竟是王翦。
吴晨大步纵上河岸,高声叫道:“王翦,王大哥。”王翦鄂了一下,随即现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用力急撑数下竹篙,摆到吴晨身旁,说道:“吴使君,我正找你呢。昨晚接到探子的回报,夏侯惇没有回美阳,从雍县撤走之后就向武功方向退军。”
吴晨吃了一惊,说道:“消息可靠吗?”王翦道:“赢天还怕是夏侯惇的诈计,专门渡河去美阳看了一圈,因此绝不会有错。”
吴晨忖道:“赢天虽然年纪小,但心计深沉,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骗得了他的。看来夏侯惇应当是回武功了。”苏则沉吟道:“夏侯惇是不准备过雍水了。他在那儿吃了败仗,知道三路进攻已没什么指望,因此从武功绕道郿坞,想和韦端重组战队,以两队重叠推进的战术进攻雍县。”
王翦道:“唐校尉、段校尉也都是这般想的。唐校尉怕并州大人不知敌军部署,因此命我赶来报信。”
吴晨所有部署都是针对夏侯惇会再次返身进攻雍县而设想的。夏侯惇不但在所有敌军中战力最强,斗志也最高,只有歼灭他,才可以震慑敌军,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从而将钟繇的势力一举赶到渭河对岸去。只是没想到夏侯惇当断立断,知道岐山这条路不通,随即撤军。心中暗暗赞叹,见势而断,夏侯惇果然不愧大将之名。只是,这时的局势却是更加复杂了。
不知何时起风了。山风吹得各人衣衫猎猎飘舞,两旁笔直向天的树丛发出哗哗的林浪。
云仪见吴晨沉吟不语,说道:“沿漆水再回雍县是没什么战机了。不如干脆去郿坞,与庞黑脸前后夹击韦端。”吴晨摇了摇头,突然头盔上“啪”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甩在了头上。转头望去,身后的旗帜的旗面一角迎面不住甩击。心中一动,大声喝道:“转风了。”
仰首望天,只见乌云从远处的山头急涌而起,漫天风云疾走,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暗了下来。吴晨压抑住心中的兴奋,缓缓说道:“文师方才说午前一定有场大雨。按接到的战报来说,夏侯惇昨日晚间就已经向武功方向撤军,但咱们来的时候他还没到。照脚程推断,他现在应该也还没有到。如果此时来场大雨,他还会不会继续行军?”
苏则断然道:“除非确切知道身后有敌军追赶,否则任何一支新败的军队都不会在大雨中赶路。如果趁雨赶过去的话,一定能截住他。”
话音未落,一道电光划破天空,跟着“轰隆隆”一声炸雷,黄豆大的雨点从天空疾落而下。吴晨大口大口的喝着滂沱的雨水,从怀中取出地图,大声喝道:“文师,你是武功人,知道不知道靠近槐里的渭河边上,有哪处地形比较开阔?我们在那里阻击夏侯惇。”
此时雨声渐响,风卷林木,漆水奔流,耳中一片哗哗声。苏则指着槐里西面数里处的一段河道,扯着嗓子大声叫道:“诒亭附近比较开阔。”吴晨喝道:“好,咱们就在那里打他个出其不意。文师,你率三千人沿漆水而下,转道渭水到诒亭扎营。今日晚间,我必然将夏侯惇引到那处。那时候他追了我们半日,人困马乏,你率军从中央突击,我再率军从侧翼攻击,一定能将他消灭干净。”苏则吃惊道:“明公……”吴晨道:“这次我们的人不能带多,否则就算截住他,咱们冒雨跑了一阵,无论体力还是士气都不是他的对手。人不能多,所以我必须去,而且只有向敌军纵深退军,他才不会怀疑是我军的计策,否则,他绝不会追来。”转过身,向王翦道:“王大哥,这次又要劳动你这个超级向导了。”王翦朗声笑道:“荣幸之至。”

众人原本进山不远,此时顺着山路下走,来到山脚下。这时雨下得更大了,全军人马尽皆湿透,雨水却仍是不间断的打在脸上、手上。
漫天风雨中,电光不住闪动,照得天地一片煞白。雷声隆隆,在头顶不住炸裂。苏则领着三千人马顺水而去,转眼间,滂沱的雨水就将这些人的背影掩去。吴晨轻叹一声,低声喝令全军渡河。
狂风卷着瓢泼一般的雨水,薄纱一般在天空飘舞,掩映的整个天地一片苍茫。众人沿山脚而走,一路向东。这么大的雨,就算山上有伏兵也要被冲下来,因此靠山而行反而更安全一些。
连着数日的干旱,地上早已积起一层尘灰,雨水从林木间隙砸落,在厚约数寸的尘土中打出一个一个泥洞,干燥多日的土地渐渐湿润。但随着雨水不断下落,土路慢慢变成泥浆。山林中的溪流明显变宽,卷着混浊的泥浆从山上流下。再走一段路,从山上淌下来的水流越来越大。吴晨担心上次雍城之战时泥石流的事重演,下令全军向南走,离开山地半里有余,才重新向东北而去。
雨水不间断的从天空落下,打在身上,浇得浑身冰凉。吴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向前面带路的王翦叫道:“王大哥,夏侯惇最有可能在什么地方落脚?离这里还有多远?”
王翦道:“这也说不准,要靠夏侯惇行军的速度和启程的时间来推断。”用前襟擦了擦脸上的雨滴,抬头望了望天空,只见条条雨线中,天空一片水色,皱眉道:“而且现在雨太大,什么也看不清,不是在武功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难免会迷路。如果夏侯惇迷了路,就更不好找他了。”
吴晨道:“哈哈,夏侯惇要是迷路,那倒是件有趣的事,只不知道会不会和咱们碰上?”王翦笑道:“他从美阳到武功,如果是抄近路,应该走山地。只是雨水这么大,他胆子再大,也要从山里钻出来。咱们沿山而走,应该能碰到他。”吴晨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任晓纵马而出,不多时已没入雨幕中。众人继续向前行。
下了这一阵雨,天色渐转明亮,乌云再非像刚才一样沉沉的压在头上。雨滴渐小,雨势却愈趋绵密,视线到数十丈外就只能见到茫茫一片,再看不到其它景物。
又向前走出数里,猛听得前方隐隐传来一声长啸,听声音正是任晓的。吴晨喝道:“任晓碰到敌军了。全军掉头。王大哥,你和我去前边看看。”纵马冲出军阵。身后蹄声急响,是王翦跟了过来。吴晨记挂任晓的安危,踢踹马腹,纵马急奔。茫茫水色中,前方数十人向前急奔而来,依稀看得冲在最前方的那人正是任晓。
“前面又来人了,活得抓不住,死得也要。放箭,放箭……”一人大声喝道。
“嗖,嗖——”数声尖锐的鸣响直扑而来,猛听得前方啊的一声惨呼,任晓翻身坠落马下。吴晨厉喝一声,挥舞手中长枪,将射来的箭矢一一拨开,数息之间,已赶到任晓处,右臂探出,将他提上马背。腰还没挺直,呼呼两声,两只长矛扑面而来,长矛高速运动,激的雨滴四溅。
吴晨左臂探出,抓住左边急刺过来的长矛的矛柄,向身前急拉,身子跟着左压,让开右方那名都伯的一矛。左面那名兵丁长矛被他拉住,急忙用力回拉,吴晨顺手将枪柄前送,砰的一声,正撞在那兵士的胸口,兵士惨叫一声,翻身坠马。吴晨跟着右足反踹,踢在右方电刺而来的长矛上。那都伯虽然一身蛮力,但吴晨这一脚却踹在最难着力的尖、柄交接处,那都伯只觉手臂发麻,长矛再也拿捏不住,嗡的一声,直冲向天。那都伯惊叫一声,拨马而回。吴晨正待追击,三名持盾的步兵由右方攻了过来。三人都将盾牌高举在头顶,侧身斜滚,长刀分砍战马左右前腿。
吴晨大喝一声,长枪疾探而出,砰的一声戳打在冲在最前的一人的盾牌上。那盾牌厚约半寸,是极坚硬的石木制成,被吴晨真力一撞,倒翻而回,喀喇一声,兵士的手臂当即断折,盾牌跟着撞在他前胸,撞得他狂喷鲜血,软倒在地。
另两名兵士一鄂之下,僵在当场。吴晨一拉缰绳,战马仰天长嘶,人立而起,蓬蓬两声,前蹄猛踏在两面盾牌上。那两名兵士倒翻而出,滚出数丈,眼鼻之间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呼!”
便在此时,前方的雨幕中一杆重矛电射而出,直插吴晨胸口。雨水在重矛高速运动带起的劲风激荡之下,钢针一般先扎了过来。如此威势,显见对方是一员超卓猛将。吴晨心中一凛,长枪从下斜标而上,后发先至,逆着对方枪势直刺而上。那人惊呼一声,侧骑避开。两匹战马交错而过,那员战将从雨幕中现身而出,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骨骼雄壮,身材却是极其瘦削。吴晨哈哈笑道:“你是曹真吧。你不是我的对手,回去叫夏候惇来。”
曹真暴喝一声,重矛毒龙一般狂攉而至。吴晨一夹马腹,战马向前直冲,枪柄扫出,将两旁冲来的三名盾牌兵远远挑开之后,再往曹真腰侧刺去。
曹真一枪扎空已知不妙,侧踢马腹,战马向侧斜退数步。吴晨长笑一声,单臂执枪,遥遥锁定曹真,气势并不为曹真不住后退而有丝毫减弱,猛地大喝一声,枪尖急速旋转中电刺而出。不住下坠的雨水缠绕在高速旋转的长枪身周,便如水龙般向曹真扎去。曹真想不到吴晨的速度竟然如此惊人,眼见一枪刺到,急忙压低重心,身体前倾。吴晨长枪刺空,顺势砸下,蓬的一声,正砸在曹真背脊上。曹真虽然有铁甲护身,仍经不起吴晨蕴满真力的一击,背脊当即一片麻痹,胸腹之间更是气血翻涌,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战马吃不住力,后腿当即坐在地上。但也正是如此,才将吴晨下砸之力卸开。曹真单臂用力拉扯马缰,战马惊声长嘶,前肢奋力前扒,急蹿而出。
吴晨长啸一声,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曹真背后刺去。猛然间,身侧暗流如山洪爆发,狂涌而至,若被击实,必然五脏六腑寸裂而亡。吴晨立知是夏候惇到了,侧踢马腹,战马斜退两步。但被遥遥锁定的感觉却丝毫不减,猛听得呼的一声,劲风扑面,密密麻麻的雨线似乎陡然之间凝滞在空中,而暗流却丝毫不停,怒潮般从四面八方狂啸而至。
雨滴自然不会凝滞在空中,吴晨心知如此幻觉,正是心神被夏侯惇气势压制的结果。夏候惇趁自己全力对付曹真之时,趁虚而入,优势已成。如果再让他气势升至颠峰,自己决无幸理。当即暴喝一声,长枪逆流而上,破开风雨,刺入雨幕中。
“蓬!”
两人擦肩而过,毫无虚假的硬拼了一击,吴晨胸腹之间如遭雷亟,右臂一片麻痹,好似整条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一般,心中不禁骇然。若不是这十余日在山谷中不住和夏侯渊交战,有如利剑经火之后不住捶打,致令自己武功大进,否则夏候惇这一矛便已让自己身受重伤。
“小贼,再来。”夏候惇暴喝一声,便在此时,一条闪电从天空急掠而过,天地一片煞白,跟着轰隆一声,巨雷在头顶炸响。夏候惇踞立战马之上,狂风急雨之中战袍猎猎狂摆,喝声与雷电交响呼应,威势雄浑之极。
吴晨朗声笑道:“夏候惇不亏虎将之名,只是今天你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走了。”猛夹马腹,朝斜侧冲去。夏候惇怒喝道:“就我一个也收拾了你。”重矛挥出,直刺吴晨胸前空当。矛势如泥河载沙,凝滞厚重,却是似拙实巧,吴晨如继续前冲,夏候惇一枪必然刺入他腹侧。
吴晨厉啸一声,猛夹马腹,战骑人立而起,长枪跟着刺出,风雨被枪势带起,化成一片水芒,先枪而至,撞在夏候惇巨矛之上。夏候惇的巨矛在前刺中气势不断累积,正是要在击上吴晨的一霎那达至巅峰,吴晨用水波先撞上他的巨矛,虽然不能伤他半分,却激得他的气势先一线达至巅峰,蓄势已久的劲力怒潮般**而出,吴晨的长枪慢了一线刺在巨矛上。
高手相搏,一线之间实有决定性的作用。
“蓬”的一声,枪矛撞击,夏候惇身形晃了一晃,后续枪势再难展开,吴晨纵骑而过,在战马上晃了又晃,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匍匐在马上,两人一骑向远处不住逸去。王翦长枪急扫,将身旁的兵士迫开,紧追在吴晨身后没入雨雾中。
夏候惇厉声喝道:“追!”
战鼓声响,原本在山下避雨的兵士纵身跳上战马,向吴晨逃离的方向狂追而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时浓时淡的雨雾中,隐隐间有数百人马向南面不住远离。
夏候惇厉声喝道:“贼子就在前面,追上去宰了他们。”刘晔大声叫道:“追不得,恐怕有诈。”夏候惇咆哮道:“小贼向槐里逃跑,正是贼军仓皇失措,亡命狂奔的明证。槐里一片平原,小贼还有什么招数?什么都怕有诈,干脆不要来打仗。追,宰了吴晨。”后面一句却是喊向身后的兵士。
青州军昨日晚间被吴晨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兵折将,窝了一肚子火,而且吴晨与夏候惇硬拼数招,受伤而去,更是亲眼所见,当下士气大震,气势如虹,高举长刀,狂叫着“宰了吴晨,宰了吴晨”,追在安定军身后掩杀。战骑踢踏泥地,发出轰轰的闷响,与云层中不住回荡的闷雷呼应,在天地间不住轰鸣。
任晓伏在吴晨身后,急速喘了口气,说道:“夏侯独眼追来了。”
吴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仰天笑道:“就怕他不追来。他追来最好,这一仗,一定会让他毕生难忘!”
纵马向烟雨笼罩中的诒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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