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独舞天剑为谁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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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妖使抬起头来,看着躺在竹榻上的少年,眼泪便不自禁地流了下来。整个房间内静悄悄的,除了四周的流光轻轻舞动之外,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通过精妖使的描述,来感受十年前那个凶险的夜晚。
当时五师弟频遇险招,已是浑身浴血,只是拼死与魔君相抗。大师兄见情势凶险,大声叫我快去帮助五师弟,但不知为何,我就是不愿意离开他半步。我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个不好的念头:也许,过了今夜,我和他,便再无相会之期,从此恐怕便要阴阳永隔。我努力不去这么想,可是这个念头,却越来越是清晰,教我片刻也不敢离开他。
五师弟终于抵挡不住了,魔君的刺神锥狠狠地砸在他的左肩,我当时甚至能听到五师弟肩骨断裂所发出的脆响。五师弟连人带剑,被狠狠砸倒在地上,口中献血大口大口地吐了出来。大师兄此时已不再理会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情,浑身散发出道道白光,与空气中缠绕他的紫色妖气缠斗。两道气劲互相侵蚀,妖尊的脸色越来越是难看,已呈灰白色。我舞动长鞭,护住大师兄,其他邪道之人想上来偷袭,都被我一一挡了回去。
这时魔君冷笑一声,抬腿跨过五师弟的身体,便要去拿那把魔剑。我心中大急,挥鞭向他抽去,魔君却似毫无知觉。原来他有金魔之气护体,我的鞭子打上去,便被这护体气劲弹了开去。那魔君转头狠狠瞪了我一眼,忽然左手一抬,向大师兄掷出一道黑色光环。那光环呼呼声响,一看便知道是魔君的厉害杀着。当时我护卫着大师兄,半步也不敢退却,只能硬着头皮,挥鞭向那黑环抽了过去。当时只听到一声巨响,震得我双耳嗡嗡声不绝,我的身体,便仿佛被天上打下的电流击中了一般,先是一麻,随后便感周身如有千万把钢刀在我身上磨过一般,喉咙口阵阵血气上涌,一口鲜血,便不自禁地吐了出来。
五师弟正自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我吐血,一时间他的眼神就变了,一下子就像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他怒吼一声,直向着魔君冲了过去,身上的伤口在流血,他却似乎全没有了感觉一般。魔君转过头看着五师弟,那个平时温文尔雅,平时胆小怕事,平时看到人都会害羞的五师弟,此刻,却仿佛变成了一个嗜血如狂的黄泉领路人。魔君就如刚开始看到大师兄般,张口刚说了声你,便被五师弟的发出的无上剑气吞没了。
那是什么样的剑气?原本幽暗的血魔堡大厅,随着五师弟手中逆天剑的每一次舞动,便亮了一分。五师弟,竟然施展了师傅密授的二十八重天剑,逆天而行。血魔堡外瞬间狂风大作,雷鸣电啸,大厅中,片刻间便被这些剑气冲盈塞满。所有的人都不敢妄动,只能站着,看着五师弟的逆天剑,如同疾风骤雨般往魔君的身上疯狂砍去。
有几个不怕死的,想上去相助魔君,还没有靠近,便被这些剑气击得粉碎。忽然一声惊雷巨响,血魔堡大厅的房梁,竟被击得粉碎。我抬头看出去,血魔堡外的天空,竟然也是亮如白昼。我忙回过头来看五师弟,只见他已是七窍流血,脸色狰狞,天空中的惊雷闪电,似仿佛感应着他手中长剑的每一下挥舞,互成援应,震耳欲聋。大师兄还在和妖尊缠斗不休,但已开始占了上风,白光已然消融了大半紫气。而魔君在五师弟的剑气围攻之下,护身金魔之气竟被割得支离破碎,已是独立难支。
剑气之声愈来愈响,大厅里的蜡烛都已被这剑风吹灭了。众人站在这盘旋的剑气中,都不敢妄动。这些剑气初时都是直来直去,还有剑形,到得后来,便是各种形状的都有,已不再拘泥于剑形。再到后来,连形体都已经看不见了,只能听见剑气飞行时发出的“嗖嗖”声响。我也不知道五师弟的剑舞了多久,但我知道,那已经是二十八重天剑的最上四层了,五师弟每舞一剑,自身亦要承受这逆天剑势的反噬之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能让他支持这么。。。这么久。
忽然间,满房的剑气之声,一下子都停止了,我看着五师弟,知道他的最后一剑,就要来了。天地之间的惊雷,闪电,狂风,在这一瞬间,全都静止不动了,天空,又变得漆黑如墨。接着,剑风的破空之声骤然大作,竟全向五师弟的剑上涌了过去。而五师弟,在这一刻,浮在空中,已成了个血人,他的眼神,冷漠而冰凉,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魔君。而此刻的魔君,护身气劲消散,浑身浴血,早已无力再战了。他看着五师弟,眼神中,有赞赏,有钦佩,但更多的,却是绝望。

逆天剑在这一刻,异常明亮,仿佛一道银色的光芒,凝聚在五师弟的手中。但我知道,此刻的逆天剑中,更多的,是五师弟的精,气,血。五师弟轻哼一声,逆天剑便如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长夜,向着魔君斩了下去。
眼看这一剑,便要将这扰乱众生的魔君斩杀之际,大厅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孩的惊呼:“不要杀我爹。”这只是一声孩子的惊呼,不知怎地,却让五师弟这致命的一剑,硬生生在半空中凝固了下来。魔君看着已经斩到眼前的逆天剑,竟然连闪避都忘记了,只是呆呆地望着面前的这柄剑,还有剑后那浑身是血的主人。五师弟抬起头,这声惊呼,仿佛把他从虚无缥缈的空间拉回到了现实之中,他那冷酷可怖的神情,慢慢放松了下来,依稀,又变成了以前那个温柔腼腆的五师弟。他慢慢转过头来,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大厅的角落深处,站着一个很美丽可爱的小女孩,呆呆地望着他,眼神中,除了恐惧,更多的,竟是哀求。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虽然全是血,却突然露出了一丝温柔的表情。他努力对着这个看着自己的小女孩微笑了一下,然后,便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忽然传来一声惨呼,我回头一看,原来妖尊制不住大师兄,终于被大师兄挣脱了出来。大师兄满脸怒容,隔空便是一剑。妖尊适才运聚妖缚术与大师兄缠斗,妖元已然耗得七七八八,又如何能够抵挡大师兄这惊世骇俗的一剑,虽强运妖气抵御,亦受剑气重创,不得不惨叫飞退。我大叫:“大师兄,五师弟他。。。”大师兄不发一言,挺剑便直向魔君扑了过去。
魔君见势不妙,也顾不得自己已受了重伤,跌跌撞撞地向那把魔剑跑去。大师兄人在空中,已然发动三界剑阵,正要隔空击杀魔君,却被多名邪教高手阻击,他转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五师弟,怒吼连连,手中使的,净是三界通法中的厉害杀着。那些冲上去围攻他的邪道高手,刹那间便被他砍得血肉横飞,肢骨破碎。
但魔君,终于拾起了那柄灭世魔剑。他转过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向他冲来,群邪辟易的大师兄,一咬牙,便将那剑,拔了出来。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一团黑气,向着大师兄飘了过去,我的心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害怕。大师兄正被多名高手围攻,我怕他无法抽身应付,便下意识的纵身而起,挡在了他的身前,替他挡住那道黑气。
紧接着,便是一阵晕眩,我只觉得浑身血气翻涌,直冲向脑门,眼前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清了。随后,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我忽然发现,我的元神,竟然开始慢慢飘离了我的躯体。我抬起头,在我身前的,竟是一个身躯巨大,面目狰狞的黑色厉鬼,正狞笑着强行将我的元神从我的身体中抽取出来。我张开嘴,想大声呼喊,声音却连自己都不能听见。
正在我绝望,准备接受元神离体后魂飞魄散的那一刻时,我的脚突然又有了感觉,随后,身体,手,都开始慢慢恢复了知觉,我用力转过头,却看到了跪在我身边的大师兄,他的身上,脸上,满是杀敌后对手残留的斑斑血迹。他的左手放在我的额头,右手紧握着十地剑,眼睛却凝视着空中。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却怎么眼看不到刚才那个恐怖狰狞的黑色厉鬼。我正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
大师兄这时的脸色出奇得凝重,只是呆望着空中那团黑色的凶气,他忽然看了看我,眼神中满是关切之意。我知道,他的手一旦离开我的额头,我的元神,便又要离体而出了。但当时的情形实在危急,我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要他能活下去,为了我,好好地活着。我看着他,虽然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但我还是挣扎着点了点头。大师兄这时忽然流泪了,他转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五师弟,又转过身来看了看我。他从来都不流泪的,但这时,我知道他的心,痛了,悔了。他紧咬着嘴唇,都咬破了。血,和着他的泪水,溅到了我的脸上。我想告诉他:你去吧,为了我,好好活下去。可是我这时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只能努力地对着他微笑,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心意。
他终于下了决心,他的手,也终于离开了我的额头。我只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的一切,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可是,这一次,我的元神却没有离体而出,只是,我感到,浑身轻飘飘的,似乎游荡在虚浮的半空中,四周,没有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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