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道是纨绔实难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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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备得极是丰盛,显是灵尊知道众新弟子在各峰上饮食清苦,特地让常开安排给大家改善伙食之故。灵山处于剑门群山深处,虽路途不便,但灵尊对于峰上的饮食却极为挑剔,负责饮食的弟子每个月都要下山数次,将峰上所需的伙食准备妥当。
用罢午饭,常开又问了些众人在峰上的日常起居等事,众弟子都道在各峰上虽然练功辛苦,但师傅和一众师兄却都极是和善。见大伙儿对峰上的生活也没什么异议,常峰又与众人说了会儿子闲话,便让大家各自散了。
单雒惦记着芝兰,正想着如何上前去和她扯下近乎,那营盘嘴的弟子却走了过来,拉着他袖子,神情亲热道:“单师兄,好久不见了,让师弟我陪您到处走走吧?”
不由分说,扯着单雒便走。单雒看着芝兰与其他一众师姐师妹走远,心中大急,却不敢叫出声来,见营盘嘴的弟子只管扯着自己往人少的地方走,忙道:“耿师弟,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这里说就行了。”心下却颇为忐忑:“莫不是龙师兄为了抓把柄,不择手段,惹恼了营盘嘴的人。耿师弟今儿个便特地来拿我出气,杀鸡给猴儿看吧。”
他心下慌张,便想要甩开耿师弟,哪知营盘嘴的弟子们都是力大过人,这位耿师弟虽说才上峰数月,块头还没有练到膀大腰圆的程度,却也长了不少力气,单雒又哪里能甩得开,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那耿师弟将他强扯到殿后,见四下无人,嘘了口长气,忙轻声向单雒道:“我这个人一向大大咧咧惯了,不会说话,今天怕是得罪了不少人,单师兄您不会见怪吧?”
单雒见他语气低下,似乎不像要拿他出气的样子,胆子便稍稍大了些,道:“耿师弟性格豪爽,真乃性情中人,我就喜欢这样的英雄人物,直肠子不拐弯抹角,说起话来也格外痛快。”他吃不准对方的路数,便先挑几句好听的说了,也免得万一说错了话,惹恼了这位耿师弟,到时候饱餐一顿拳脚,倒把刚才吃下去的好鱼好肉给打吐了出来。
那位耿师弟却没他这么多心思,笑道:“单师兄可当真是抬举小弟了,小弟一向粗鲁惯了,夸我性情中人,倒是第一次听说。”单雒心道:“就是怕你粗鲁惯了,才抬举你的。我要是如龙师兄般抓着你们承师兄的把柄,我此刻倒也不怕你了,哪还由得你拽着我到处跑。”
他心里这么想,耿师弟却哪里猜得到,叹道:“单师兄,你们仙峰观的武学,我们营盘嘴一向是佩服得紧。我看这七十二峰的弟子,却也没几个是你们龙师兄的对手。”
单雒对自己这位龙师兄暗暗佩服,心道:“龙师兄果然深通兵法之精要,将对手老底摸了个一清二楚,哪还不由得他不服服帖帖了。”嘴上却甚是谦虚,道:“耿师弟怎地如此客气,其实一说到营盘嘴的武学,我师傅和师兄个个都是挑大拇指称赞,说贵峰的各位师兄如何如何了得,听得多了,我耳朵都快生了茧子了。”
他信口开河,那耿师弟却是引以为真,不禁挠了挠头道:“这便奇了,想不到龙师兄居然对我们营盘嘴的武学如此推崇。当年龙师兄与我们营盘嘴的张师兄上台切磋,战了半日,竟然将张师兄耗得虚脱,营盘嘴这么多年可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单雒“啊”了一声,奇道:“龙师兄把张师兄耗得虚脱?不可能吧?我听说龙师兄每次上台比武,一向都是数招间便被其他师兄摔下台去的啊。耿师弟该不是和我开玩笑吧?”
那耿师弟着急道:“被摔下擂台,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听说龙师兄连续五年被摔后,便有一阵子不再上台。过了两年,他又上台切磋,便是和我们的张师兄比试。那天二人从早晨一直斗到中午,张师兄被他耗得几乎油尽灯枯,比输了下台之后,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
这话传到单雒耳中,当真是匪夷所思得紧。这位龙师兄前几个月在他心目中还是一介纸上谈兵的仙派弱流,转眼间竟变成了高手。却听耿师弟又道:“后来连着三年,又有其他峰的师兄上台和你龙师兄切磋较艺,可是不管远打也好,近攻也好,最后个个都被你的龙师兄抽干了气力,耗尽了元神。到得后来,大家只要一见你龙师兄上台,便无人再敢上去应战。你龙师兄见每次都找不到对手切磋,上台的兴致便也淡了,后来就多是在旁边观看其他师兄弟们切磋而已。”
“听师傅说,你龙师兄当年大败我们张师兄时,可以说已经领悟到了仙峰观武学的真髓,往后时间越久,他的变化越多,便越是厉害,再过得几年,只怕仙派小一辈中已经无人能与他抗衡了。”
说到这里,那耿师弟不由得情急,一把揪住单雒的胳臂,道:“单师兄,我今天是一时口快,你回去可千万别让你们龙师兄上台和我们承师兄动手。师傅当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营盘嘴的弟子莫要去招惹你们龙师兄。若让师傅知道我今天夸了海口让龙师兄来找承师兄比试,就算他不骂我,营盘嘴的其他师兄们也必定把我骂死。”
单雒口中答应,心下却不禁凛然:“原来平日里和龙师兄过招,他却全是让着我的。他如今在仙派七十二峰中如此出名,我还傻到真以为他是靠使手段才让其他师兄弟们折服的。想不到仙峰观的武学竟然如此厉害,我日后必定要跟着龙师兄好好修习。”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是一阵气妥,想到龙师兄现在如此威风,那灵仙儿自然是对他爱慕不已。自古美人爱英雄,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单雒如今却根基浅薄,若想要练到师兄那个程度,只怕没个十年八年也不成,到时只怕那仙女儿早已花落龙家了。
与耿师弟分了手,单雒心情郁郁,本想找芝兰的打算也搁置了,只怕见了,芝兰说来说去,都是灵仙儿如何仰慕龙师兄之类的话,到时候听着尴尬。
盘算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找仙虎套套近乎。如今他对仙虎没了芥蒂,便想着如何和这位颇具亲和力的师兄拉上关系,也好为日后追求灵仙儿先搭条人脉。
仙虎的居所离他们今天集会的地方,倒也不远。他先找了山上的其他弟子问清去路,便循着山路,找了过去。
真是怕什么便遇见什么,到了仙虎的住所,却遇到了芝兰,他原先是巴不得能和芝兰单独相处,但和耿师弟一番对话,却让他的自卑之心油然而生。此刻见芝兰也站在仙虎门口,这下当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下正盘算如何是好之时,芝兰也瞧见了他,微微一笑,道:“单师兄,这么巧?你也是来看虎师兄的吧?”
单雒点了点头,强笑道:“真是巧了,想不到兰师妹也来看虎师兄,早知如此,适才我便和兰师妹一同过来了。”
芝兰笑道:“灵仙儿师姐知道我今天回灵山,特地让我带了些糕点来给虎师兄。”她扬了扬手中的包袱,道:“看到了没有,就是这个。”单雒看了,心道:“这仙虎可当真是好福气,仙女儿在玉女峰对他便如此记挂得紧。若哪一天仙女儿也给我送糕点来,我岂不是要幸福得晕死了。”
芝兰见他不语,却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便笑道:“虎师兄泡药水去了,恐怕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单师兄,你在仙峰观这么久了,那边的武学是不是特别艰深?”
单雒咧着嘴嘿嘿笑了数声,算是默认了。芝兰叹了口气,道:“灵仙儿师姐每当说起仙峰观来,便眉飞色舞,好似你们仙峰观的武学是这七十二峰中最厉害的一般,其实我们玉女峰的仙法也厉害得紧,也不知道她是中了什么邪。”
单雒暗叫厉害,心道:“我还没有开口来套你,你倒反过来套我来了。我若顺着你的话说自己师兄龙凡如何如何了得,岂不是正中了你的下怀。”想到这里,便道:“仙峰观的祖师爷当年和浪纵横那一战,名动天下。只是我天生愚钝,不能学到祖师爷才学之万一罢了。”
芝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你才上峰这么几个月,便拿自己去和祖师爷比,那又怎么比得了?我刚才可没有说你,我说的,是你的师兄龙凡。”
绕不开龙凡这个话题,单雒便也没辙,只得硬着头皮道:“龙师兄聪明睿智,文韬武略,无不擅场。我虽上仙峰观才数月,却已经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他一番吹捧,却让芝兰忍俊不禁,笑道:“行了行了,一说你师兄好,你便猛往他脸上贴金,也不怕别人笑话。”单雒心道:“我倒是想贴泥巴,估计你也不爱听啊。”
瞄了瞄芝兰手中的包袱,他便想着如何岔开话题,道:“这包裹里有什么好吃的?让我瞧瞧。”芝兰哼了一声,翻了他个白眼道:“那可不行,我下山的时候,灵仙儿师姐吩咐我一定要将这包东西亲手交给仙虎师兄,外人勿近。”单雒笑道:“你我师兄师妹的,哪有什么外人了?虎师兄的东西,我又怎敢染指就?就打开让我看一眼好了。”
芝兰摇头不依,单雒又道:“芝兰师妹,虎师兄想必要过会儿才能回来,你站在这里,山高风大,着了凉就不好了。不如这样吧,你把东西给我,等会儿我一准交给虎师兄,你看成不?”
芝兰却不领情,道:“谁要你关心来着。我若把这包点心给你,只怕虎师兄到时只能尝点糕点的屑碎了。”她将包袱抱在胸前,显是一副你单雒碰到别想碰的神情。单雒脸上一副苦笑的神情,心道:“谁来稀罕你的点心了,只要你不说起龙师兄,那我可就谢天谢地了。”
但看着那包糕点,单雒却又不禁有点心动,道:“这点心是你们峰上自己做的?该不是你们灵师姐的手艺吧?”芝兰点了点头道:“是啊,灵师姐知道我今天要上峰,有机会见到虎师兄,她前天一早就忙着张罗给虎师兄做点心了。”
单雒听是灵仙儿亲手给仙虎做的点心,心中当真是嫉妒得紧,恨不得当场就把芝兰手中的包裹给抢了过来。他猛地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强制压下心头的冲动,费尽挤出个笑脸,道:“虎师兄可真是有口福得紧,也不知灵师姐这点心做得好不好吃。”见芝兰转过了头去不理他,不由得嘿嘿苦笑了几声,正低头寻思着怎么才能把她手中的包裹骗过来,空气中却隐隐传来一阵阵略带清苦的药味儿。
他抬起头,却见芝兰喜上眉梢,满脸笑意,忙转过身瞧,却见仙虎正向二人挥手示意,从远处大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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