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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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的时候,战士们都有些懒散,一天中只有这个时候不用担心班长会通知什么事。
吕双福又拿下小包袱整理。他整理小包袱挨过班长多次批评,班里的内务卫生很讲究,要求被子一条线,枕巾一条线,包袱架一条线,他频频整理小包袱,便有碍内务卫生。他总是“报告班长,我要从小包袱里拿双袜子”,陶金生只好同意。心里却看不起他:没见过衣服!有一天不看小包袱就成仙了!吕双福其实就是看看小包袱。小包袱整理得齐整无比,砖头一般,衣服折叠的水平远远超过巧手的女人。他数一遍衣服,那忘情的样子真叫陶醉!其实一个班里的小包袱是不会拿错的,他却要把包袱皮的四角都写上名字,怕褪色,用红线锈上,针脚细密。他整理小包袱总是遮遮掩掩怕人看似的,神色像个永远紧紧关门的小财主。
温启春趴在铺上写完了积极参加“斗私批修”学习运动的决心书,夸张地说:
“班长,这是我的决心书。”
“好。贴到学习园地上。”陶金生说。
温启春留有一点饭粒,嚼嚼当浆糊用,他的嚼法也是夸张的,咂咂响。他问:
“班长,贴在这里行吗?”
金生说。心里虽不满意他过分的表现,却满意他这样做的效果,这是提高学习的气氛,任何学习运动若没有这种人的积极表现,气氛就浓厚不起来。
熊四能顶反感小温这得擞显谝劲,鸡毛见风就动!他拍拍烤干的毡袜,灰尘和臭气在帐篷里飘。但是大家都感觉到某种微妙的压力-—小温表态了,你不表态就是不积极,连熊四能也不得不趴到铺上写参加“斗私批修”决心书。
只有李土改愣愣的坐着。毕祖光知道他在想事,他和他是“一帮一、一对红”,他了解这个老兵。他好像看清了李土改的大脑,条条鲜红的血管像地图上的河流,核桃仁似的大脑正超负荷运转,脑浆熬稀粥似的噗嗤噗嗤响。他自己的头莫名其妙的痛起来,太阳**忽闪忽闪地跳。于祥龙在工具棚里锉锯,“吱嘎、吱嘎”的响声短促而有力。这使得他的心也麻酥酥地颤抖起来。他感觉到李土改要起身了,这人在某件事想不清时就会去干重活。果然,李土改站起来,向他递个眼色,他知道这是要去背冰。
二人穿过一片松树,来到河边。这是呼玛河一条支流,像条巨大的死蟒躺在林中,盖着洁白的尸布。弯曲的河岸挡起一岗一岗的积雪,像这条死蟒在挣扎时翻过身。取过冰的河面一片狼藉,正一天天向主河道接近。河面上的雪平展晶莹,有野兽的足迹印在雪上,像朵朵白花,向远处淡去。虽是中午,天还是那么冷,天空总是凝着银灰的冷云气,白茫茫的山林被雪色消融了,在远方和天际归于一体,如云如气,虚虚幻幻。
李土改脚踢开冰面上的积雪,清亮的冰露出来,眼睛似的。他先用十字镐打出一排尺许深的洞,洞是笔直的,然后在中间那个洞狠下一镐,一块桌面大的冰就整整齐齐下来了,再用同样的办法分成两块。冰有二尺多厚。冰下是空的,水已冻干,河底的沙子和卵石如镶上的一般。冰中有晶亮的气泡,有绿的和红的树叶,也有落叶松黄色的针叶,它们嵌在冰里反而栩栩如生。李土改将冰块的边缘磕出凹槽,为的是背起时绳子滑不掉。他坐在冰上,说:
“小毕,今儿早上天天读俺没发言,当兵以来是头一回。俺不知道说什么,俺没有私,斗什么呢?
“俺家三代贫农,比穷是第一。俺爷闯关东,进老林子伐过木,俺爹土改时当着贫协主席。他们把敬得比祖宗更诚心,土改那年过年,俺家不供祖宗,供像。五几年国家发行公债,俺爷卖了棺材买公债,买回来对像说:‘呀,你老人家借俺的钱俺还能要你还吗?’把公债券一张一张烧了。
“俺李土改会走路时就知道干活,十二岁就是半拉子劳动力,年年得好社员奖状。生产队护秋是得罪人的活儿,俺干!那回俺家的鸡吃了队上的玉米,俺追到家里,硬从俺娘手里夺下鸡,用镰刀豁开膆子,把玉米粒扒出来。俺一家人都没有私。五八年砸锅炼铁吃食堂,俺家的锅头一个砸,俺爷说以后什么都是国家的,人也是国家的,全中国人都一个姓——‘国’。他带头改姓,不姓李了,姓国,俺叫国土改。后来上级说人都姓国,不好区别,他才又姓李了。俺也又叫李土改了。
“小毕,你说俺可有私?你指出来,俺坚决斗掉!”
毕祖光毫不怀疑他的真诚。他对和思想的感情的确很深。集体背诵“老三篇”时,领导曾考虑让他以看家的名义留下来,他一个字不识,读也读不下来,怎么背诵?但他坚决要去,一边认字一边背,背得着了魔一般,那一次上厕所,蹲下去忘记起来,正好是星期天,从上午到下午不见他影子,还以为他丢了。后来他竟背下了“老三篇”。团宣传股的王干事给他写过几篇文章,上了军报。这是个通体透明的人,谁要想找出他的私心杂念,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要说他完全没有私字,这就难说了。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毕祖光有“自惭形秽”之感。对方是苦于找不到私去斗,自己能和他比吗?人心有多么深远,正像地球半边是黑、半边是明一样。他自己知道内心有一片黑暗带,任何光也难照射进去,那是人的一切卑微的发源地,它的能量其实比光明还要大,时时左右人的感觉和行动,甚至还会以光明的面目出现,就如水银,外表是闪亮的,内里是黑暗的,人却想把它隐藏的更深,因此人就变得虚伪和装模作样。作为班里的学习小组长,他对斗私产生恐惧,若把人的内心世界摊开来,人,还是人吗?人之所以是人,恰恰在于“装模作样”呀!他说:
“李土改同志,要指出你的私字,实在太难了。”
李土改嘿嘿一笑。帮小毕背上冰块,自己也背上。
今天夜里是一班站岗。
当兵的讨厌站岗。当新兵时第一次站岗,那种神圣的使命感让人产生紧张的兴奋感,总担心有什么情况,又希望发生情况,否则,这岗就白站了似的,总惦着枪膛里的子弹,有机会打出去才过瘾呢!但这种感觉要不了多久就消失得干干净净,站岗成了沉重的负担。
今晚是熊四能站头岗。他坐在炉子边上,十分得意地看着大家脱衣上床,大家则或羡慕或嫉妒地看着他,而他则越发得意。这里的奥妙只有当过兵的人才能理解,站岗有苦乐之分,头岗最好,等于晚睡一个小时,末岗也不错,等于早起一个小时,最苦的是二岗、三岗,刚刚睡着又被叫醒。熊四能乜斜着眼睛看着站二岗的戴英宗和三岗的温启春。温启春见不得他那得意的样子,把被子一摔:
“站个头岗就忘记‘熊’字下边四个蹄子了!”
熊四能更乐得笑起来。
戴英宗说:“熊将军,你要够战友,就把我那一岗也站了,下次我也替你站。”
“我凭啥替你站岗?”熊四能美滋滋的,和戴英宗说话,却瞥温启春一眼。
“我是你姐夫呀!”戴英宗喜欢讨便宜。
“哈……啊……”温启春笑得最响。
陶金生说:“上岗的快去,其他人休息!”
熊四能瞪戴英宗一眼,穿上皮大衣,捂上皮帽子,“喀嚓”打上枪刺,昂首挺胸走出去,却把帐篷帘子高高掀起,呼啦一声摆回来,寒气带着白色的霜雾一拥而入,所有的人都抽口冷气,急忙捂上被子,骂着这头熊。
帐篷安静了。
炉门关上了。火光从炉门缝隙透出来,短短的,炽烈而锋利。柈子在炉中爆着,声音闷闷的,炉筒最下一截渐渐暗红,沙沙作响。陶金生蜷曲着身子。在这零下四十多度的高寒地区,烧这种炉子总是要受罪的,小火是上下都冷,大火是上烤下冷,永冻层的寒气钢铁般坚固,铺板背面的霜总也不化。大家都戴上皮帽子睡觉,炉子红了,可防脸被烤灼,炉子熄了,可防头被冻坏。他一点睡意也没有。身上真凉呀!最凉的是脚,冰块一样暖不热。外边哨兵跺脚的踏雪声“咯吱、咯吱”响,使人心头抽紧。这种没有风的夜晚的干冷其实更凶煞。林子里不断传来树皮爆落的响声,枯枝断裂的响声,还有雪在收缩的窸窸的低语,这一切都是严寒的音乐。
陶金生看得清紧裹被子、被子压着皮大衣的战士们的睡态,一条条身躯小山岗一般排开去。他突然产生异样的感觉,他们是一班战士吗?是,又不是。自从“斗私批修”学习动员会之后,他就觉他们全有了黑点似的,甚至以为他们以前的进步表现是装出来的。“你到底是谁”—-这感觉使他瘮得慌。无论如何,得叫他们好好斗斗私,一班是不能落后的……
帐篷帘子忽地掀开,陶金生缩缩脖子。熊四能回来了,皮大衣把帘子外表的冰挂得哗铃铃响,大头鞋咚咚震地,听得出鞋已冻得梆梆硬。他打开炉门,帐篷里明亮起来。步骑枪立即结上一层白霜,雪亮雪亮。他转个圈脱下皮大衣,扇起满屋寒气。他撸一把眉毛胡子上的霜,朝炉壳上一甩,“噗啦啦”冒白气,他挺有趣地笑笑,烤手,搓手,哈气。

陶金生心里说:这个兵没主见,吃饱不想事。只见他冲温启春的铺位笑笑,是想看看小温被叫醒时的难受样子。他伸手要抓小温的帽子,小温忽地坐起来,很清醒的瞪他一眼。熊四能似觉无趣,又叫醒了戴英宗。戴英宗说这么快就轮到我了?熊四能说:“骚棒子,我替你站了一岗啦!”说时扫小温一眼。温启春装没听见。陶金生见熊四能仍不睡觉,知道他要烤馒头吃了。果然,熊四能从挎包里摸出两个馒头,欣喜地抛起来,接住后“嗤嗤”地闻闻,用筷子插上烤起来。每次晚饭吃馒头他总要带两个回来。帐篷里弥漫着烤馒头的香气。两个馒头在他的喉咙里“咕喽咕喽”响了几下就没了,那舌头左右开弓,将渣渣抿进去,响响地打个嗝儿,叭哒叭哒嘴,意犹未尽,似乎再有两个吃下去才舒服。他向挎包架子望了一眼,又向杜人杰的铺望一眼,手伸进了杜人杰的挎包,摸出一支“哈尔滨”香烟叼上,对着炉壳急速地一吸,吐出一口烟,又似乎觉得这样不合适,朝杜人杰铺上望一眼,小声嘟哝道:“杜老兵,老子抽你一根儿烟。”这就是“讲过了”,也便心安理得。
陶金生又鄙视又好笑。也生出几分不快,熊四能只抽杜人杰的烟,说明二人关系不错。他认定杜人杰拉一伙人和他作对。一会儿,温启春回来了,抱进柴柈子,往炉边一丢,哗啦一声响,有几个人翻了身。他高声说:“哎呀!柈子上的雪真凉!”他又拿起全班唯一的一把扫帚。陶金生知道他是藏扫帚,以便明早上只有他能扫地。这个兵内务劳动最勤快,就是有些过头,做事总要让别人知道,几乎每天早上都要提前起床扫地,在他的床头总要弄出响声,直到他抬头看看他为止。可是作为班长,他又不好打击这种积极性。
温启春见戴英宗的胳膊伸出来了,把它送回被子里,想想,又拍拍人家。戴英宗醒了,说:“熊将军替我站了岗!”温启春说:“不是,我替你盖盖被子。”戴英宗一肚子火:“谁要你盖被子!好梦给你搅了,你姐找我来啦!”温启春笑着出去了。
戴英宗一醒就得去尿尿。这样寒冷的夜,出去一趟真受罪,穿好衣服嫌麻烦,否则又冻得受不了。他披上皮大衣,显得腿麻杆一样细,回来时冻得“唏唏嗦嗦”的,在炉边烤那青紫的腿。
陶金生认为这个兵思想意识不健康,爱开低级趣味的玩笑。有句形容本地天气寒冷的笑话;撒尿用棍子敲。惟独他有那奇妙的想象力,说我们可以用棍子敲,姑娘们可怎么办?对他的思想意识问题,班里进行过多次批评教育,他当时接受,一开口又是老毛病。
于祥龙滚到戴英宗这边来了。戴英宗拧拧他的脸,说你这公羊钻我被窝有啥用?于祥龙以为轮到他站哨了,忽地爬起,穿衣下床。戴英宗捂住嘴,见他要出门,才笑出来。于祥龙终于明白受到捉弄,说声“这骚棒子就是坑人”。
忽然一道雪亮的电筒光劈进来,陶金生忙闭上眼。他听出是连长黄石玉查铺查哨来了。连长带进的寒气格外冷似的。他原本和连长的关系不错,自从一班成为政治典型,完成任务自然会受影响,连长就不怎么理他了……
他不知睡着了没有,似醒非醒,忽听炉子上有“噗嗤噗嗤”的响声,并有浓重的肥皂和机油味。他知道是吕双福在煮油污的擦枪布。吕双福舍不得用新布擦枪,每次分擦枪布,他看着新白布“哗哗”撕开,活像撕了他的皮一般。他宝贝军装比心头肉更甚。在新兵连就闹下不会卧倒的笑话。排长命令卧倒,战士们山倾一般趴下,惟独他直挺挺的电杆一般。排长吼道“吕双福,卧倒!”他说不会。排长说就跟跌跤一样。他说不会跌跤。排长吼道:“你是树从小就没跌过跤吗?”一把将他摁趴下。他却哭起来,说:“排长,让我脱了军装练吧,我不忍心穿这么新的军装在地上滚。”排长把自己当战士时的旧军装送他一件。所有的新兵中就他穿件旧军装,大家叫他新兵老战士。后来他一直穿旧军装,破了就补,大家叫他“吕补钉”。
毕祖光醒了,吭一下鼻子,说:
“吕双福,看你把帐篷里捣鼓出啥味儿!”
吕双福忙把脸盆端下来。抱歉地笑笑。
陶金生再也睡不着了。他觉得睡在他身边的毕祖光对他是个威胁,总会想到“赫鲁晓夫式的人物就睡在我们身边”一句话。小毕分到一班还是指导员对一班的照顾,指导员说:“一班长,分个学习小组长给你要不要?你不要我可放到连部当文书了。”不知怎么的,他“本能”地不想要毕祖光,可是指导员都说好的兵,你敢不要?小毕组织学习的确在一套,他就是会总结经验,压面条似的一条是一条,指导员表扬他是一班的“小指导员”。这使他极不舒服,小毕成了班里的“小指导员”,一班岂不是班长是军事干部,小毕是政工干部了?军事搞得太好了就是单纯军事观点,政工无论搞得好到什么程度,都是思想的伟大胜利,加同志在今年全军工作要点中提出过“大胆提拔和使用年轻干部”这一条,他就担心指导员是想提拔小毕。之后,他越看这个新兵蛋子越觉得他有“野心”,也就很少让小毕组织政治学习。但这次“斗私批修”学习运动,他自己实在无法拿出新经验,一旦有别人拿出新经验,只要在全团一推广,那就是“先生的为老大”,后来的任何好经验都只是向人家学习而得来的,再粗的牛尾也不如鸡头……
“小毕。”他推推毕祖光。毕祖光转过头,皮帽子却没转,脸转进帽子里了,他摘下帽子,叫声班长。陶金生小声问:“快轮到你站岗了吧?”小毕“嗯”一声,穿衣起床。陶金生冷得发抖,见炉门一点火光都没有,知道是有人误岗了,只要一人误岗,后边的人肯定一觉到天亮。他起了床,通炉子。炉子里灰太多,他掏出灰,灰中有暗红的火炭,火炭已烧透,一闪就蒙上一层白白的灰。他把火炭集中起来,丢进一把细柴,撅起“嘘嘘”吹着,先是冒起一团烟,“呼啦”着起火来。空心炉子火旺,一会儿“空、空、空”小火车般热烈起来。炉边的水桶面上映出莹莹的暗光,他伸手一摸,碰到冰面,从结冰的厚度猜测,炉子是凌晨三时左右熄的,也就是有人在第五岗时误了岗。他有点恼火,是谁误了岗?他从熊四能起数过去,断定是苏二娃,只看他的鞋就知道,他的鞋跟冲里头朝外齐齐整整的,上床的时候大家的鞋都是这样摆的,站岗回来后急于睡觉,蹬掉鞋就上床,哪管东一只西一只?陶金生有这个经验。这个苏二吹!这个兵就是爱吹牛,他的老家原本是甘肃最贫困的地方,的确是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山上没草。可是他把家乡说的比苏杭还好,比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还好,生活好得吐口唾沫都溅油花儿!羊粪蛋都不是黑的,是黄的--吃粮食。
陶金生本想把苏二吹揪起来,但一想到“斗私批修”学习,这件事倒不算个事了。他刚才本想和小毕谈谈学习上的事,还是没有开口--你真成了“小指导员”?炉子暗红了。水桶贴着炉壳的部位冰先化了,背对炉壳的部位冰最后脱离桶壁,驳落时发出轻微的音响,碰到桶壁发出润润的“当”音。他还是要找小毕谈谈。他推开帐篷门帘,寒气针般刺向脸部,严寒把空气冻硬了,推不开。西天边一钩残月,射出一条条冰针,那种白色就是寒冷的精灵,越冷它们越精神。月下的森林像剪纸一般,峥嵘、浑厚、又有童趣。在这个时候见到铁灰色的森林于眼睛是份享受,白天,这是被白色统治的世界,眼睛渴望见到别的颜色,黑色也好。
“谁?”
“我,小毕。”
毕祖光见是班长,收了枪。陶金生问小毕冷不冷。这是不用问的。“小毕呀,你说今天的天天读怎么讨论呀?不能让大家没话说。”
毕祖光想起李土改,说:
“班长,首先得让大家认识到人人都有私,都需要‘斗私批修’……”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先上个厕所。”陶金生没等小毕说完就向厕所走去。小毕一开口就把他点透了,首先要认识到每个人都有私,才能进一步认识私的危害,由恨私而斗私。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自己为什么就想不到?小毕这个新兵蛋子不可小瞧呀!今天早上的讨论他还要自己掌握,以证明他是左脑主政治,右脑主军事式的全才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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