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上工号响了,各班整队走向自己的工地。一班战士们见班长没回来,便主动站队。大风仍在狂号,所有帐篷背后都挡住了一面雪坡,风带着雪尘沿雪坡越过帐篷,遇到悬崖似的跳下去,雪尘纷纷扬扬落地,又被风带起,旋成一片片月芽形的雪丘。松涛奔涌,林子在整体摇晃,雪尘白茫茫的飞驰着,天空中有亮晶晶的银粉阵阵飘撒,那是被风旋上天空的雪龙又被风击散了。
这样的大风天只能锯倒木和抬木头。工地完全变样了,路引子是一条宽而平坦的银道,伐倒的树全埋在雪中,只有枝杈在雪面上马尾一般甩着。不用谁命令,战士们立即干活,不干冷得受不了。
戴英宗对杜人杰说:“杜老兵,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啃过书本有学问的人,你怎么能那样说话?你别生气,我得骂你一声傻吊!”杜人杰看看他,望望迷茫的天空,雪粉如雾,太阳都不耀眼了,说:“比我更是傻的人还有几个,你看吧。”
戴英宗见苏二娃呆呆地站着,不知和谁一起干活,他觉得自己不配先找别人,或者说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和他一起干。“苏二吹,过来。”戴英宗喊一声,指指大锯。苏二娃的反应不是有人叫他干活,而是给他官做一样,小声对戴英宗说:“老戴,只有你还当我是个人。”戴英宗说:“这话说的,你本来就是个人!比谁少了什么吗?二吹,你记住,人都差不多,不管是老百姓还是多大的人物,肠子里装的都是屎,难道还有人肠子里装的是珍珠玛瑙翡翠琥珀夜明珠?这世界上要说干净吗,我看只有蚕是干净的,蚕吃了桑叶,拉出的屎还有桑叶的清香气,我爷爷说,用蚕屎装枕头,明目醒脑治头痛治失眠。”苏二娃这才笑了一下。
杜人杰想:嘴上流里流气的戴英宗其实是个热心肠。
工地上猛地静起来,并不是风停了,而是人都静了。刘进军和吴静来了。吴静背着个药箱,一颠一颠的,戴英宗兴奋起来,如树根爆了芽一般。向杜人杰使个微妙的眼色,小声说:“杜老兵,春天来了。”杜人杰暗暗称奇,他这个感觉真是奇妙,他绝不知道什么叫诗意,却偏偏能有这样的感觉。在这冰天雪地里,万物的生命都躲起来了,突然走来两个姑娘,在小伙子们的心中会引起什么样的感觉?这些感觉无论怎样去说,似乎都不如“春天来了”来得含蓄、丰富,令人遐想无尽。是的,他觉得落叶松的针叶正在从根部往枝头上钻,那么坚硬的木质竟挡不住它们,白桦树的银粉变浓变厚,莹光闪闪,而一个个黑色的斑结则成了笑眯眯的眼睛,没膝深的积雪正在滋养油黑的土地,树根草根在地下唱起来了……他心里突然有惊惊怯怯的悸动,低头拉锯,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小毕,我和你拉锯。”吴静放下药箱。
毕祖光突然十分窘迫,不由得想起昨天夜里的梦。与此同时,大家也想起小毕的梦,一种说不清的嫉妒感使大家都停止了干活,看着那二人。毕祖光浑身着火一般,忙丢了锯说:
“小吴同志,你……哪会拉锯……”
“不会才跟你学。”吴静笑道,“怎么,不敢跟我拉锯?当女战士是‘糖衣炮弹’?不敢接触?”
毕祖光一脸通红,这话使他左右为难,女战士也是革命战士,怎么会是“糖衣炮弹”?只好和她拉锯,但决不看她。一来小吴是生手,力气也不大,二来毕祖光心慌意乱,锯还能拉顺吗?戴英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小吴呀,你知道小毕在梦里对你干了什么事吗?你还和他拉锯!他说:“小吴同志,拉锯主要是拉,送锯要随着对方的劲,不要用力推,一推锯条就打弯儿。”
刘进军也来了兴趣,也要试试,毕祖光趁机让位。戴英宗也松了口气。大家看着两个姑娘拉锯,忘记了零下四十七度的寒冷。戴英宗小声对杜人杰说:“杜老兵,你看她俩呼出的气和咱们的颜色不同。”杜人杰看看,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同。说:“你他妈别乱思乱想!”戴英宗说:“真的嘛,咱们呼出的跟开水冒的气一样,她们的是煮牛奶冒的热气……”经他这么一说,杜人杰真有些“感觉”了。
“哎呀!不行不行,这是男子汉干的活!”刘进军放下锯。这话让小伙子们很振奋。“哎哟,”刘进军又叫一声,“老乡呀,我说怎么看着你不对劲,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放下帽耳?”杜人杰一笑,心里有异样的得意。刘进军又是说:“老乡,看着你我都觉得冷。”杜人杰又一笑,心里有温馨感,似乎心如豆一样爆出芽儿。
刘进军和吴静朝前走。吴静突然大叫:“你们看,这是不是狼的蹄印?”大家呼啦啦围过去。戴英宗大笑起来:“这是兔子印,这只兔子刚跑过去不久,是去呼玛河吃柳条的,草被雪埋住,它们只有吃柳条。”吴静笑道:“你是猎人吗?打只兔子我吃,腊肉干菜吃得我舌头发涩。”大家一起笑起来。
战士们今天干劲十足。
黄石玉和杨正青向工地走来。黄石玉上工地也是全副武装,手枪“左肩右斜”腰带扎得不松不紧。由于他总是扎腰带,军装那个部位保持着新鲜的黄绿色,不扎腰带也如扎了一般。
“连长,”杨正青说,“你看我对停工学习的事怎么表态呢?”
“这是你的权利呀!”黄石玉说。
杨正青说:“老黄,你别说面子话,我要不站在老范一边,不更是‘罗瑞卿的黑典型’啦?”
黄石玉理解他。一九六四年全军大比武的时候,杨正青开上汽车走钢轨,没点硬功夫行吗?他由副排长提到六连当副连长。但是“大比武”后来变成“单纯军事观点”,受到强烈批判,“大比武”的倡导者罗瑞卿也随之垮台,杨正青也变成“罗瑞卿的黑典型。”
“老黄,算了吧。”杨正青说,“我还是站在你一边,反对停工学习,理由是为大部队开路任务重,上级说了,这条铁路不单单是为运木材,更有战备意义。至于我个人,我想明白了,我就是天天喊突出政治,这辈子也是当个副连长到顶,谁会提拔一个‘大比武’典型呢?他对我有意见,叫我转业才好。”
黄石玉说:“你还是同意停工学习吧。其实不同意也没用,他会请示政委,那时咱们不更没趣?我有个折中办法,会上再说。”
黄石玉见一班今天的工程进度还不错,有些高兴。叫道:“杜人杰,来,我和你拉拉锯。”二人走向一棵倒树,嚯嚯拉起锯。
黄石玉压低声音说:“小杜,请教一下,啥叫‘没有不带宗派的运动,没有不利用运动的宗派’?‘反右’、人民公社、大跃进、‘四清’、文化大革命是不是运动?”
“我是指一班和六连说的。”杜人杰说。
“你太嫩了!”黄石玉说,“我有个表哥是兽医,把没有病的猪习惯上叫健康猪,这说法有什么不对?可是如今‘健康’这个词也成了专用的,全国人民祝谁身体健康、永远健康呀?你把猪也说成健康,骂谁呢?怎么样?反革命!在我老家夏天的大太阳习惯上说毒,我老爹说了句太阳真毒,惹了大乱子,多亏是贫农,儿子又当兵,才作了三天三夜检讨过了关。还有一篇大批判稿批“孟姜女哭长城”,说是反军。你说得清吗?”
“这真是悲哀!”杜人杰很是感叹。
“还有,”黄石玉说,“你有私就斗,没私拉倒,你管别人咋斗私干啥?”
“连长,像这样斗私没有好结果的,我肯定!”杜人杰说。
“这是你管的事吗?”黄石玉说,“连我都做出让步——陶金生提出停工学习要求,我恨不能抽他两耳光,可是那叫突出政治,我反对就是‘单纯军事观点’,我准备折中,只同意一班停工,反正我不指望一班完成任务,出去‘讲用’又得一个多月!”
杜人杰说:“为了去‘讲用’,陶金生逼熊四能承认偷军装偷钱,哪有的事呢?我要向师首长写信反映这一问题。”
黄石玉看看他,晃晃头:
“小杜,书呆子呀!哪一级首长不希望出先进人物、先进经验?”
“那我就再往上边写信!”杜人杰指指天空。
“这、这……”黄石玉没法表达他的意思了。若无其事地拉了一会锯,说:“小杜,你对我有什么看法?”杜人杰不解。他又说:“对人对事喜欢说三七开,问题占三,成绩占七就应该肯定。”
杜人杰这才明白,连长是说即使他把问题反映到那里,也还是有主流和支流的问题,他写信到哪儿都没用。他望望天空,天空极高处有几片撕碎似的云。
黄石玉说:“小杜,你服役期也满啦,最近可能有一批病号要处理提前退伍,你可以先走。”
“我成病号了?”杜人杰一愣,“那不行,会影响我工作分配的!”
“想想三十六计最好的一计是什么呢!”黄石玉一摔锯,走了。
中午,毕祖光心神不宁,吴静的眼睛在他眼前转。他是个非常敏感的人,吴静在拉锯时看他的眼神太微妙了。他知道:家庭无背景的姑娘是很难当上女兵的,如果……刚想到这里,他就知道自己又“一闪念”了,可是这个“一闪念”可不能公开斗,人家并没有明说什么呀!
“背冰!”他命令自己。一个人向河里走去。要好好惩罚自己。走进林中,又想起打饭时老乡于乐水向他说的话,小于神秘地一笑,说:“祖光,你又有新理论了,开辟梦中‘斗私批修’新战场,把王干事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打电话向政委报告,政委也半天没说话,王干事还以为电话线断了,很久才传来政委的声音:‘山沟里有马列主义啊!’王干事说我以为小毕的‘斗私批修’理论发展到狠斗私字一闪念就到顶了,没想到还有开辟梦中‘斗私批修’新战场,了不起、了不起呀!这就真正做到了用思想统帅战士生命的分分秒秒!老范呀,我想这个人才你是舍不得放的,你要舍得,我向政委提议把小毕调到团宣传股去,不用这样的人才简直是部队政治工作的损失!嗨,祖光,你长的是什么大脑呀,怎么能想到在梦里‘斗私批修’呢?”恰在此时见到吴静和刘进军去连部吃饭。吴静说:“小毕,你打饭呀?你这桶‘二米饭’好像大米要多一些呀!”她用小勺舀一点饭吃了,又笑个不停。于乐水又叫他一声,一挤眼,两手在衣襟上一插,转身走了。他知道:小于这是暗示他要穿上四个兜的军干服了。他心里美滋滋的,若能提干,他可能是全军最年轻的干部了。但他警觉起来,这是“一闪念”,想升官发财。我要做个纯粹的、透明的革命者,水晶般无瑕,绝不为当官斗私,我的目标是消灭世界上的私字,让私字没有栖身之所。他产生一种伟大感,自人类进入阶级社会,一个私字统治人类数千年。自从开天辟地,三皇五帝到如今,谁人提出过“斗私批修”?唯有伟大领袖!的战士毕祖光实践的伟大思想,向全人类的私字开战,这是何等伟大的事业!蝇蝇苟苟于一官半职,何其渺小!

流雪已埋没背冰的路,风掠过的痕迹如水冲过的沙滩一般。这是个一尘不染的琼玉世界啊!洁净、寒冷,净化了毕祖光的心灵。他喜欢洁净。他原是有“洁癖”的,生在农村,他却受不了农村的厕所,但人是不能不拉屎的,他每天都带把锨去野地大便一次,再埋好。自从知道鸡蛋是从鸡屎眼如拉屎一样生下的,他就不吃鸡蛋了。当兵以后,他的床单若是别人坐了,他就洗,有人故意气他,你不是能洗吗?我就坐。还是领导以“阶级感情问题”上纲上线分析,他才被强改了这个毛病,为治住这个毛病,他天天念的一句话:……尽管他们手上有牛粪,他们还是比知识分子要干净得多。
取冰的河面已接近那道冰瀑布,河床也深了许多。无论冰层多厚,水还是能渗到冰面上,那道冰瀑布越发高了,渗上来的水往下淌,淌不了几尺就冻成冰,仍保持了下泻的气势,冰瀑布就是这样一天天增高的。二丈多高的冰坠子从上往下长,上粗下细,呈流淌状,表面如白葡萄一样鼓出许多珠子,像亿万年的钟乳石。阳光在冰坠子上闪烁,风从冰瀑布上越过,撒着银粉一般的雪米。
“水是世上最无私之物啊!”他大喊一声。从取过冰的断面往里一望,冻干的河床里色彩斑斓,他哈着腰下去了。河床底有各色卵石,嵌在一层明亮的薄冰里,石上裂着不规则的纹路,你不知道它为啥要那样裂,但它就要那样裂,那是严寒的杰作。往里走,脚步嗡嗡响,人可以直起腰,风声远去了,他猛然觉得来到世界之外的某个地方,一种遥远感使他感受到时间的古老,这里是时间的一个溶洞。向头上看看,冰的天棚异常美丽,原来冰的底层不是平的,是水波状的,也许是在最初封冻的时候,冰下的水流侵蚀的。冰上有圆圆的银钉密排着,那可能是水气结成水珠之后没有滴下去,反而冻住了,满天繁星一般啊!挡水流的那棵倒木直径有二米多,这一道木质的水坝长满马鬃似的水毛草,草绿如孔雀羽,在它们正当青春的时候,冰留住了它们的鲜艳,并让它们放出晶莹的光。由于木坝的落差作用,这里冲出一个深潭,冰面如镜。这才是真正一尘不染的水晶宫啊!没有私字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他的理想形象化了……
毕祖光不知道,这个时候吴静正和刘进军在谈论他。
“这个小毕,”吴静说,“好像怕我吃了他!哼,把女人都当成‘糖衣炮弹’了!”
“怎么,你又看上小毕了?”刘进军笑道。她在洗乳罩。
“刘医生,看你说的,好像我见一个爱一个似的。”吴静笑了。
刘进军说:“牛医助不是挺喜欢你的吗?我看你也有点意思呀!”
吴静说:“刘医生,我给你说,我不想找学医的人,怪吓人的。”
“啊?”刘进军不解。
吴静说:“刘医生,我一直就对学医的男人有恐惧心理,你想呀,人身上这个器官、那个器官他们全知道,他们看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心肝五脏什么东西全被他们看见了,没处躲没处藏。”
刘进军大笑起来。她出门倒水,又赶紧跑回来,倒一盆水,清了乳罩。在手里抖一抖,像一根藤上结的两个白兰瓜。“晾到哪儿呢?”她说。
“晾出去嘛,冻干更快。”吴静说。
刘进军笑道:“那不好,这是连队,到底还要注意点影响。”
吴静说:“你晾在屋里,捅炉子不沾上灰?嗨,我说女人是‘糖衣炮弹药’嘛,连乳罩晾出去都怕‘影响不好’。”
刘进军笑道:“这你就不太懂了,这个东西会引起人更具体的联想。我在军医大读书的时候,班长是个男的,平常和我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那天他去我们宿舍,不知怎么一进门猛地低了头,汗也下来了,没说几句话低着头出去了。我们不知怎么回事,一想,他是被晾在屋里的那些小玩艺儿吓住了。”
二人大笑起来。
吴静说:“刘医生,你说小毕怎么会想到在梦中斗私批修呢?我们院长肯定想不到我的‘小资产阶级情调’会躲进我的梦里,那次我偷偷用了一点儿香水,那块表戴到手腕上边,他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说小吴呀,你也喜欢起资产阶级的‘香风毒雾’了?要注意艰苦朴素呀!我说香水含有酒精,可以杀菌消毒。他说侵害思想的病菌可不是酒精可以杀死的,你看看当战士的有几个人戴手表呀?我说戴手表为了掌握时间呀!他生了气,说起床、开饭、开会、学习都有号音,你掌握什么时间呀?气得我夜里做了个梦,梦见我用香水洗澡,把手表带到脚腕子上!这次下连队,我才把表**来。”她伸长右腕,露出一只表。
刘进军笑起来,说你这块表还不错呢。吴静说是爸爸送我的。她突然笑了,说:“院长还是我爸爸的俘虏兵呢!他再死盯我,我就说我抓你的‘俘虏’!”刘进军说你千万别提那事,院长就怕人知道他当过国民党兵。吴静说:“正因为这样,他处处都表现得过头。他要知道小毕的新理论,非得不让人睡觉不可!”
刘进军心中一动:她怎么总把话往毕祖光身上绕呢?笑道:“小吴,你要是和毕祖光在一个班,你有多少‘一闪念’呀,你受得了吗?”吴静笑道:“我才不怕,我就说我‘闪’出了把革命进行到底,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受苦人。”想想,又说:“刘医生,不知为什么,我怕一个人。”
“谁?”
“范指导员。”
“为什么?”
“说不清,就觉见到他就阴冷得很。”
其实刘进军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不说。“你可不要乱说呀,咱们又待不了多久。”她叮咛道。
吴静说:“其实我喜欢下连队,首长当我们是客人,战士们也客气。哎——”她笑了,“刘医生,我发现我们上工地,战士们干劲格外大。”
刘进军笑道:“小伙子都想在姑娘面前表现他是最强壮的,姑娘都想在小伙子面前表现她是最漂亮的,这种心理是一样的。”
吴静笑道:“黄连长为工程任务着急,我都怕他‘烧’起林子,他要是听我的,调一个女兵班来,也分一段任务,我保证六连提前完成先遣任务!”
刘进军笑了半天。说:“小吴,在是否停工学习问题上,连里的干部是有分歧的,我们千万装不知道,除了吃饭去连部,其它时间不能去。”
“你这放心。”吴静说,“我是私下里对你说。”
“你这么相信我?”
“我就是相信你!”
吴静一笑,问:“刘医生,怎么没听说你有对象呀?”
“急什么?”刘进军笑了。
吴静说:“我猜你是想回哈尔滨,你们全家都在哈尔滨。”
“能回哈尔滨当然好。”
“那就回呀!”
“那么容易?”
“怎么不容易?让你爸出面。”吴静说,“当然,你要是找到对象,就一块儿调过去,免得你爸费时求两回人。”
刘进军被她说笑了。
吴静想了点什么,说:“刘医生,你会写文章吧?”刘进军不解地看看她。她又说:“你的老乡杜人杰肯定会写,他怎么不写写小毕呢?这么了不起的经验让王干事写,可惜了。”
刘进军实在不知她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她。吴静有一瞬间的慌乱,说:
“刘医生,我看不惯王干事这个人,他像电影里地主的帐房先生……”
刘进军大笑起来。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