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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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龄侯夫人气得再恨,也得收拾烂摊子, 缓了缓心情, 将史湘云在贾家所做所为都一五一十说了,一面说一面想到自己苦命的女儿, 眼泪不由得流下来。
“莫不是哪里出差错了, 云丫头也是侯门贵女,何至于此!”史鼐犹自不信,“莫不是卫家有了别的心思?”
“上回诗会的事, 侯爷不是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哪里冤枉她了, 人家卫家为什么巴巴来退婚,换作侯爷,会为自己儿子娶那等与外男有首尾的女子吗?”保龄侯夫人登时怒道。
“我只以为是姑奶奶糊涂了,云丫头是有些糊涂,可也不至于此!我也推了贾家的几次邀请”史鼐气势弱了下来,“夫人既知不妥,何不好生管教!”
“我哪里管得动,你们贾家那位姑奶奶可盯着呢, 就说做针线的事,还不是为了还祖宗欠款,家里上下谁不动手,也是为了她们姑娘家女工出色, 她只要出门就变着法子说我作践她, 我略略管管, 侯爷还不是巴巴来说,我什么时候让自己女儿去过贾家,倒是云丫头,我拦一次,侯爷就说她可怜,既然姑妈疼她,让她多去松散松散。”保龄侯夫人冷哼道,“如今我倒知道她为什么做不完活了,可不是接了她\'爱哥哥\'的私活!”
“这话也不能光听一面之词!”史鼐到底不信,毕竟史湘云在他面前却是娇俏可爱。
“侯爷自己去看吧,我只是可怜我的女儿罢了!”保龄侯夫人看了史鼐一眼,再一次掩面哭泣起来。
史鼐跺跺脚,亲自去寻史湘云,史湘云最近倒是听到些许关于自己婚事的风声,听说是京里的贵公子,正忐忑,正好史鼐进来,本来她与史鼐的关系不差,正想暗中打探一番,却见史鼐青着脸命人开始搜屋。
史湘云先是一惊,而后脸白了,拼命使眼色与翠缕,可惜已来不及了,一件男人的荷包一件男人的扇套已摆在史鼐眼前,颜色鲜亮得很,显然不是奉于长辈的。
史鼐的脸更青了,将荷包并扇套抄,让人提着翠缕一句话也未说便走了。
史湘云登时软倒在地,脸色惨白一片。
史鼐提溜着翠缕到了保龄侯夫人处,几番追问之下,翠缕自然扛不住,不仅将史湘云时不时与贾宝玉做活计的事说了,连她在贾家的一言一行并她心里的那点隐秘心思都说了。
“如今这事也得与三弟三弟妹说一声,毕竟是咱们家的大事。”望着深受打击的史鼐,保龄侯夫人倒缓了过来,毕竟不将史湘云安排好,她的儿女最受影响,命人将翠缕带了下去,“还有心里再恨,也得将云丫头安置好,否则咱们更没有名声了。”
“只想着姑妈是心疼云丫头,哪里晓得竟惹出这般事来,要我说如今也没办法了,倒不如我在任上寻一人家,将云丫头远远嫁出去。”史鼎听了消息赶来,便说道。
“如此外人岂不是要传我们苛待长兄遗孤。”史鼐却有些犹豫。
“又不是嫁到破落户,自然是地方上的名门,若是留在京城,将来万一真落到贾家,咱们真的要被戳骨头了。”史鼎却不同意史鼐所言,也少了几分谨慎,实在是他忠靖侯的爵位乃自己拼搏而来,史鼐的保龄侯的爵位乃继承史湘云父亲。
史鼐听了,又想到贾家那边的麻烦,倒也心里八分愿意,只托史鼎好生寻个人家,等到卫家事淡了再行议亲。保龄侯夫人与忠靖侯夫人在旁对视一眼,略略放下心来,自家儿女虽受影响,只要撇清贾家的关系,卫家也不是多嘴的人,再将史湘云远远嫁了,多多的陪嫁,横竖自家儿女年龄还能等二三年,想必影响会降到最低。
史鼎多年外任,自然人脉颇多,很快就寻出好几家人家,保龄侯夫人与忠靖侯夫人都不愿意插手,只得史鼐史鼎两人合计,可还没等他们合计出一个结果,史湘云那边却是出事了。
史湘云虽然父母双亡,但她亲娘挣扎着生下她之后,拼着命倒是给她留下了几名忠仆,平日里到也不显山露水的,现任保龄侯夫人也没在意,打发在侯府的各个角落,虽没大作用,打听个把消息却还是能够的。如今史湘云病急乱投医,自然想起他们来。原听得是卫家的卫若兰,她虽心底想着宝玉,但也知道这事不易,卫若兰也是宝玉常赞的,虽差强人意,到底过得去,她心底也是有几分愿意的。可又听得卫家的事黄了,如今她二个叔叔正商量着将其外嫁,登时就慌了,只想着叔叔婶婶害她,恐是想将卫家留给堂妹,或者为了什么别的利益,才要将她远嫁。只是她在侯府却是一点主也做不得,待听得翠缕已被发配到庄子里更是慌得不行。
辗转一夜,能想起的救命稻草也便是贾母与贾宝玉,史湘云本就是个急性子,生恐立时被叔叔们卖了,天刚亮,就偷偷换了丫鬟的衣裳,求着其母留下的二个老仆领到了荣宁街。她与贾宝玉是一边,自然觉得贾赦一房的都不是好人,如今贾府的门房都是大房的人,她已听贾宝玉抱怨过,自不敢贸然行事,好在她平日里与贾宝玉房里的丫鬟混得极熟,贾宝玉房里自袭人去后就补了的柳五儿,家里是贾府大厨房的管事,就住在荣宁街,史湘云想了想便去敲了柳家的门。
虽说贾宝玉在外边看来不值一提,但对府里那些敲不上大房边鼓的人来说仍是好去处,毕竟贾母仍当他是心尖子,一世富贵总是有的,何况如今两府的爷们也就贾宝玉还能哄得住了。柳家正是那眼皮浅的,急忙偷着带着史湘云去见了贾宝玉,而后两兄妹一道哭倒在贾母面前。
史湘云一半是为了求贾母救命一半也是有着自己的心思,贾宝玉纯粹是被史湘云引的,于是都求着贾母做主。

贾母正愁着贾宝玉的婚事,想来想去如今做不了黛玉的主,唯有史湘云是好人选,可惜史家几次推脱,又听得史湘云已得了如意郎君,正不得法,史湘云倒自己上得门来,再也想不到竟出了这般变故,如此一般正中下怀,就是她两个侄儿再是不愿,哪里能挡得住,一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将来他们不提拔着侄女婿,也要被戳脊梁骨。
贾母想到这里,忙搂着史湘云好生安抚一阵,方才将其劝住了,待其缓过来,才让玻璃带着下去好生梳洗休息,又让人哄着贾宝玉回去自己屋里,便将堂上所有人都打发了,只悄悄传了赖嬷嬷进来。
“怎么突然间云姑娘却来了?”鸳鸯长了个心,悄悄去寻晴雯打听。
晴雯自上回袭人被逐,鸳鸯提点之后,两人倒渐渐有了来往,一听鸳鸯问话,便抱怨道:“我哪儿知道呀,还不是五儿那蹄子带进来的,本以为是她自家姐妹也敢带进来,谁知是云姑娘,倒唬了我一跳。”晴雯虽与袭人不合,但袭人虽说有所求,对贾宝玉却是事事上心,谁知一朝被撵出去生死不知,贾宝玉半句话也未提过,不由得有些冷心,如今她不太爱往贾宝玉面前靠,大半时间倒做着针线,倒是几个新来的如五儿更得贾宝玉的心。
“这事你便当不知道吧。”鸳鸯听了,叹了口气,说道。
晴雯虽不知缘由,倒也信服鸳鸯,忙点了点头。鸳鸯打听回来,又听赖嬷嬷来了,想了想,让自己哥哥去寻了李义。
“老爷,这事如何办?”李义忙去寻了贾赦。
贾赦刚听得人来报似乎史湘云来了,正奇怪门房怎么没个消息,原来那边竟是官盐当作私盐来卖了,真正是哭笑不得。横竖贾母满世界要给贾宝玉找个如意婚事,与其让她去外边丢人,史湘云倒也是个好人选,这般一闹如同没了娘家,将来他和贾琏也少了阻碍,何况如今这般情况,便是阻止估摸着来不及了,反正家里有他看着,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不过还是与我那两个可怜的表弟说一声吧,省得挂心。”说到这里,贾赦却有些幸灾乐祸,他可不同情史鼐史鼎,得了好处自然要付出代价,当年他落到谷底,也没见他两个表弟宽慰一声,还不是避如蛇蝎。
“还有,咱们大放的门户可看好了,可不许那等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尤其是林丫头那里,尤其上心。”贾赦想了想,又说道。
李义忙一一应了,一面派人去史家送信一面亲自大房上下巡查一番,更将消息报于黛玉的两位嬷嬷。
只是也是史家倒霉,待史鼐史鼎得了消息急匆匆让保龄侯夫人与忠靖侯夫人来抓史湘云时,满大街已经开始传唱孤女何辜了。
这般境地,即便将史湘云接回来也无济于事,何况史湘云被贾母护得死死的,死活赖在贾家不走,几乎就要当面抹脖子,两位史侯夫人只能恨恨而返。
苛待长兄遗孤的帽子太大,史家的名声算得上是风雨飘摇了。
“我倒要去问问姑妈,这般行为与她有什么好处,她难道不是史家的女儿吗!”史鼎听得街上的传言,暴跳如雷。
“侯爷,大哥大嫂都是病逝的,现在倒传得咱们为了爵位……”保龄侯夫人更委屈,话未说完便化为眼泪。
忠靖侯夫人也附和道:“二哥二嫂,说句实话,我就是为了自己女儿都没得那么上心,我家侯爷还说将云丫头外嫁也是不得已,将来要多送一副嫁妆,如今算怎么回事啊,天下外嫁的女儿多了,怎么到她那里却像咱们要卖了她一般。”
名声最受损的史鼐却沉默良久,咬咬牙,压到绝处,倒显出他决断的一面:“如今说什么也不能外嫁了,三弟说的那户人家极好,这样吧,既然云丫头不愿意,直接定了雪丫头,看别人还能说出什么来。卫家那里也去说一声,好歹替咱们澄清一二。至于云丫头,既然她情投意合,咱们也只能得偿所愿。”
“侯爷!”史鼐说的史湘雪便是保龄侯夫人的亲女,她不由得一愣,哪里舍得。
“舍不得也要舍,三弟家的雨丫头还小,横竖等两年,倒是雪丫头等不了,嫁过去于她于家里都好。”史鼐却铁了心,平日里他脾气温和为人谨慎,真到了这境地却容不半分反驳。
“可是真如了他们的愿,恐怕苛待云丫头的名声也去不了。”史鼎犹豫道,“毕竟不是贾家大房。”
“她自己愿意的,咱们拦不住。”为了家族名声,女儿都可以牺牲,何况是侄女,尤其是她自己找死的情况下。
“那咱们家的名声!”两位史侯夫人对视一眼,惊呼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了,所以只能将雪丫头定出去,三弟本来就外任中,我也打算去边关看看,几个小子,横竖只要自己出息了,影响有限。”史鼐青着脸,咬牙道。
史鼎此时已冷静下来,明白只有史鼐说的这条路可走,附和道:“咱们给云丫头的陪嫁一定要丰,从此也就顾不得了,大哥大嫂那里只得以后赔罪了。”史鼐听了,凝重地点点头。
只是虽史家的男人做了决定,两位史侯夫人却越发伤心,泪落得越凶,只是再伤心,也只能咬着牙收拾残局。
没过几日,京城里的传言就换了一遭,孤女与表哥情投意合,叔父忍痛终是许婚。
贾母闻听登时脸色变了变,但面对两个侄儿铁青的脸色,只能定下婚事来。史鼐史鼎容不得贾母反悔,直接强拿了婚书去了官府备案,并定了半年后为婚期,而后便不由分说拉走了史湘云。
“真是一出大戏!”贾赦待事情完了,才悠悠然地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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