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罢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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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婚期只定在半年后,但史家谁也没心思为史湘云操办, 史鼎已上折于当今, 一家人随时准备销假回任上,史鼐也正为去边关事宜上下奔走, 两位史侯夫人更是对连累了自家名声的史湘云恨之入骨, 哪里肯费心。好在史湘云对此并不在意,能与贾宝玉定下亲事她已心满意足,回了史家, 她也知道她叔叔婶婶正嫌她,只躲在屋里做些针线, 真真是一想到马上就要去从小熟悉的地方,有疼她的姑祖母有情投意合的表哥,心里便如蜜一般的甜。
当今先是得了史鼎的折子,倒也正常,后又听史鼐上下活动想要离开京城,心里便有些惊疑,后得了来龙去脉,想想倒是人之常情, 史家在勋贵中属于老实的,也是最早向当今靠拢的,尤其是史鼎与当今做王爷时便有了几分交往,当今终是同意史鼎再次三年外任, 一月内启程, 倒是史鼐, 当今虽同意其外任边关,却将其长子补入御前侍卫,家眷也不许离京,又将边关的兵权给了卫若兰的父亲卫声,史鼐只得了个协助的名头,卫若兰正好一道前去历练,这批在当今眼前长起来的勋贵子弟显然更得当今的青眼。
“这不是让靖儿当人质吗?”保龄侯夫人得了消息便哭了。
史鼐瞪她一眼,心也戚戚然,但还是耐心劝道:“看看当今面前的,哪个不是好前程,只要咱家不行差踏错,靖儿的前程不愁了。”
话虽如此,可好好地一家人偏偏要天各一方,边关刀剑无眼,御前也是刀光剑影的,保龄侯夫人真正是一颗心都揉碎了,越发对史湘云恨之入骨。
“你在京中也好,三弟一家月后便要出发,三弟刚还跟我说,留了一份嫁妆于云丫头,你将云丫头的婚事好生办了,接下来雪丫头也要操办起来。”史鼐叹了口气,惆帐不已,显然当今在史家更信任的是他三弟,自家儿子虽一开始艰难些,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她将自己的叔叔害成这样!”提起史湘云,保龄侯夫人怒发冲冠,几乎要破口大骂。
“夫人啊,都已经到这地步了,何苦面子上失了礼数,横竖最后一回,别忘了咱们的爵位终是大哥留下的。”史鼐心里也不得劲,却只能咬牙劝道。
道理保龄侯夫人都懂,可心里那股火怎么也下不了,面对史鼐只得略过这话题,与其商量起史鼐远行之事,尤其是还需与卫家好生修复关系等等,史鼐显然也不想再提史湘云,正中下怀,两人尽量心平气和地商议起来。
卫家也得知史湘云与贾宝玉定亲之事,卫若兰一面庆幸,一面又不得劲,倒是其父劝他:“本就想将你带到边关历练,这也算是塞翁失马。”
“只是心里总不得劲。”卫若兰很得卫声宠爱,便与其抱怨道,他之前听说史家姑娘素来英朗又才思敏捷,也盼着婚后能琴瑟和谐,谁知竟从冯紫英处听了这般传闻,他心怀宽厚,即使其母调查下来确有几分瓜葛坚持退婚,总觉得不忍,谁知没几日贾史便联姻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咱们虽说出生勋贵,但到底不是四王八公,我因见了冯家先头的下场,贸然与寒门清流联姻也不妥,特选了史家这位大姑娘,又沾边又不沾边的,其实也是委屈你了,如今正好,与我边关历练二年,你是男儿,迟几年也不碍的。”卫声面对自家儿子这等少年心事,直接头顶一巴掌拍了过去,笑骂道。
卫若兰想想也是自己无病呻吟,如今即将去往边关,天高任鸟飞,沙场立功本是从小的心愿,要准备的事很多,要道别的人也很多,哪里还有时间做这等少年之叹,如此一想,便也振作起来。
贾母这边虽事未完全如人意,但已成定局,算起来也算不错,便开始准备起来,一面使人快马加鞭地告知贾政,一面却递牌子想要求见元春。
元春如今已有是七个月身孕,在宫中的日子却是有些艰难,当今一向子嗣艰难,倒没人敢来害她,只她的肚子成了皇后乃至高位嫔妃的目标。人尽皆知贾府大房二房闹翻,二房一败涂地,元春可说是毫无倚靠,当今又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元春虽与贾母有了心结也只得暂先放下,皇后需要元春的肚子也乐得行些方便,祖孙俩总算是见了面。
元春见了贾母,也不叫行礼了,眼泪先流了下来。
贾母先是唬了一跳,元春整个人都肿得不成样子,脸色也憔悴得很,好歹是从小养大的孙女,也不由得落下泪来,到底记得是宫中,只劝着元春好生保养身体,待生下皇子便好了。
元春也只能默默点头,那些留子去母的猜测更不敢说,不过到底也听进贾母的话,唯有生下皇子她才有一搏之力。

贾母有心让元春高兴起来,忙岔开话题,说起宝玉的婚事,元春的脸色却更难看了,她已在宫里听说了,宝玉的婚事来得极不光彩,可若是有用的人家便也罢了,偏偏是六亲难靠的史湘云。
“老太太之前不是说姑妈家的林妹妹吗?”元春忍不住问道。
贾母顿时愣了愣,看元春大着肚子,也不敢刺激她,只说道:“林丫头到底身子孱弱,不如云丫头身子强健,何况史家也是一门两侯,总是要顾着的。”
元春也回缓过来,她其实也清楚如今的情势,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叹了口气:“云妹妹也是不错,可惜我不能亲见了,但愿宝玉成亲之后能懂事,老太太对婚事如何安排?”
“这事我早有打算,宝玉是我从小养到大,哪里离得开,横竖我住的地方大,他小两口到时还是与我一道住着。”贾母笑道。
元春这才有了笑影,又让抱琴找了套红宝石头面,让贾母带回去送与史湘云添妆,宫中不便久待,贾母抓紧机会又向元春传授了些生产心得,才由着抱琴送出殿门。
贾母临走时悄悄地塞给抱琴一万两的银票,又与抱琴说了几个人名,方才出了宫门。
“老太太,你又在说什么笑话呢?”贾赦笑着回道,“荣禧堂老太太自然住得,之前说宝玉还小也就罢了,如今成亲也要在荣禧堂,当我和琏儿没在吗?”
“老大,宝玉是你侄子。”贾母抿起嘴来,瞪向贾赦。
“不是我侄子我能如此容忍!”贾赦却丝毫不让,“这些年我对二弟对宝玉仁至义尽,还有宝玉这桩婚事怎么来的,外面漫天的流言,毁的是我们贾家的名声,既然老太太把宝玉看得比祖宗名声还大,我也就不说了,但宝玉成亲想在荣禧堂不行,我不能让琏儿将来难做。”说完也不耐等贾母反应,拂袖而去。
贾母登时脸色铁青,将桌上的茶盏果盘皆扫落在地。她都已经退到底,算事默认大房在贾府的掌权地位,但宝玉这里不能退,退了她便真的变成泥塑的菩萨了。
“要是老太太真敢在荣禧堂办,我就直接将贾宝玉扔出去。”贾赦退出荣禧堂后与仇先生恨声道。
“恩侯兄也不必太担心,恐怕很快老太太就顾不得这些了。”仇先生却劝道。
贾赦迷茫地看向他,仇先生说道:“恩侯兄还不知,贾存周出事了,参他的折子恐怕已到御前了。”
“他又闯什么祸了?”贾赦先是一喜,后又是一惊,“不会连累府里吧。”
“这倒不会,贾存周到了淮北县没多久便纳了两房良妾,一房是当地富商之女,一房是官友相赠,据说也是秀才之女,问题就出在那富商之女,贾存周内宅没有夫人,倒是由她做主了,又有其父兄打着县令的名号很是做了些伤天害理的,如今被告到了湖州府。”
“真是荤素不忌!”贾赦冷笑道,“当初还装得跟正人君子似的。”仇先生自是不能跟贾赦一般奚落贾政,只低头翻起书册来。
贾赦素来敬重仇先生,即使幸灾乐祸也当着他的面,便退出了仇先生的书房,叫了一帮酒肉朋友,出门很是乐呵了一番。
果然没几日,贾母还没来得及开始贾宝玉的婚事,便接到贾政被罢官并永不叙用的噩耗。
贾政几乎是被押解进京的,当今实在是厌了这等废物,也未听起辩驳便直接下了明旨,并要求贾政补全任上亏空才行。
“儿子实在不知,都是底下人的缘故!”贾政总算完整地回到贾府,颤着身子哭倒在贾母面前。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虽早已知晓这个儿子未必有她以为的能干,却万万没想到不过出去半年不到也能闯出这般低级的祸事来,往这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贾政骂又骂不出来,怎么就在宝玉成亲元春生产的节骨眼上,贾母的头剧烈地疼了起来。
“对了,老太太,二弟任上的亏空可要快补起来。”贾赦在旁还火上浇油。
贾母此时也顾不得贾赦,利剑一般看向贾政:“多少?”
“据说是三万两。”贾政小声回道。
“怎么会这么多!”贾母到底是理家的,急忙追问道,毕竟贾政去得时间短,又是穷乡僻壤的,又未一分一厘带回来。
“儿子实在不知!”贾政这等只知风花雪月的人如何得知,不由得伏地哀呼起来。
贾母再也忍不住拿起茶盏用力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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