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6章 俺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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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冒出头,抄起枕头,劈手扔向卓凡。他轻轻松松接住。
我吼:“你丫给我滚出去!”
卓凡走到床边,拉过一张椅子身姿优雅的坐下,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你还真是无情呢。”
我“腾”的坐起来,咬牙切齿:“姓卓的,你说够没有?”
卓凡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笑,笑的两只眼睛弯弯的,像精精巧巧的月牙儿。他像平常一样穿着最平常的服务生系列白衬衫黑西裤,上面两个扣子没系,袖口挽到臂弯以上。他大爷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一样的衣裳,我穿起来像发育不良的爆发户家的小公子,人家却能性感的让全体父老乡亲排队从鼻子里献血。丫真是广大纯洁人民群众的祸害。
我脸上一热,吼:“你你你,笑什么笑啊你!”
卓凡微微低头。我看出他在偷笑,更加火大。从床上跳站起来,抬脚就踹他那张妖孽脸。
结果没踢中,我反而重心不稳,轰然倒床——幸好是床,但全儿爷我依然疼的呲牙咧嘴。估计是在后脑勺上磕出包来了。
我老脸一腆。今儿不是招什么晦气了吧?真他妈点儿背。
卓凡站起来,弯下身子俯视着我。他脸上没有表情,斜挑的眼睛里黑成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个人叫人这样盯着都会犯怵,尤其是现在我俩——这个——姿势相当暧昧的情况下。
他的胳膊撑在我的头部两侧,白玉似的脸离我只有几公分。近距离的看,这小子长的真不错,鼻是鼻眼是眼的,挺和顺,天生招人待见。偏偏丫身上又散发着一种天生的贵族气,打眼一瞧就知道不是咱小门小户平民老百姓家出来的。让人不禁产生点这个……叫啥来得……‘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感觉来。
卓凡柔软的紫色发丝垂下,掉落在我脸旁,痒痒的,我瑟缩了一下。他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突然笑了,而且笑的诡异非常。好象我家祖宗八代的把柄都让丫捏手里了。
我猛的推开他,抓紧衣领,缩缩缩,缩到床角里他最远的地方,做出面对强悍大叔级**贼的娇弱黄花大闺女样:“你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卓凡站在床边,好整以暇:“你想让我干什么?”
“啧,”我站起来,跳下床,赤着脚走到写字台旁边,拉开抽屉找红花油,“你这孩子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你丫就不会配合一下么?”
卓凡走到我身旁,双手环胸,看我往手心里倒一堆红花油,然后往头上刚刚摔出来的包上抹。他忽然伸手,把红花油接过去,我正要吼他,转头却看见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帮我把药液酝开。
我眯起眼睛,舒服的直哼哼。
卓凡说:“对不起。”
我说:“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然后是一阵沉默。
因为隔音效果好,屋子里沉静的可怕。我老老实实的垂着头把后脑勺贡献出来,手在卓凡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攥紧。
他轻浅的呼吸飘散在我的颈侧。浓烈的红花油气息掩盖不了他身上淡淡的绿茶清香,一如美人老大,一如我……
忽然感到后脑勺的包上狠狠一凉。我一惊,猛然转头。卓凡保持着一个姿势愣住,残留着红花油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
我皱着眉头看他:“你会不会抹?不会我自己来!”
卓凡好脾气的笑笑,把抬高的右手收回去。他的掌心向下无名指和拇指的指尖抵在一起。见我盯着他的手看,他迅速的绕过我,走到抽屉边,似乎是准备把红花油的瓶子放回去。
我伸手摸摸头。咦?这小子技术真不赖,不仅不疼了,好象连包都下去了嘿!
我转身正要夸他两句,却看见他动作凝固般的站在写字台旁边,眼睛只楞楞的看着抽屉里面,红花油的瓶子还抓在左手里。
我好奇的伸过脖子去看。
抽屉里有几只钢笔,一瓶墨水,一把裁纸刀,一管固体胶。一本白皮的书,龙飞凤舞的签着“全小爷”的大名,书底下压着一摞稿纸。书上边搁着我以前戴的茶色大眼镜。
卓凡浓黑色让人看不懂的目光就定位在后者上。
我咳一声,问:“你丫看啥呢?”
卓凡掩饰性的笑了笑,说:“没什么。”说完把红花油放进去,顺手把那本白皮书抽了出来。
他问:“这是什么?”
我说:“老子的笔记本,已经用完了。”
卓凡翻了两下,说:“借给我看看好吗?”
我无所谓的挥挥手:“拿走吧——不用还了。”
我写笔记一般都是英文中文汉语拼音交杂。龙飞凤舞天花乱坠火树银花,那叫一个经典。没有日期没有天气没有感想,语法不通词汇不通意义不明。而且我想记笔记的时候都是脑子最混沌的时候,没有脑浆只有永和豆浆。写的时候就感觉笔记本特像煎饼,钢笔特像黄瓜咸菜。一个本子里记得最多也就是今天我吃了什么,而且绝对超不过五篇笔记,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丫要是看的懂尽管拿去好了。
伸个懒腰,我下逐客令:“我要睡觉了。卓大少爷,请吧——”边说边向着门口作了个送客的动作。
卓凡“嗯”一声,走了。
嘿,真稀罕。平常丫不是都死赖着不肯走么?
懒得揣摩丫的心思,我往床上一倒。
结果红花油的气味忒浓烈了,刺激的全儿爷末梢神经一个劲儿的兴奋,好象神经递质“咻”的跟指数函数似的就飙上去了。实在受不了了,我从床上跳起来,趿拉着鞋,摇摇晃晃下楼。
然后,在楼梯上追上了卓凡。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停了脚,站在二楼的地板上看我蹭下来。走廊里没有开灯,但吸血鬼的夜视能力不是盖的,我蹬蹬蹬的往下跳,卓凡仰着头看我,眼睛亮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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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不是要睡了么?怎么又下来了?”
我涎笑:“卓大美人,爷舍不得你啊,这不,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追来了么。”
卓凡淡然笑着摇摇头,作出个“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来。
我走到倒数几阶上,差不多与卓凡平视的地方,手挥到脑后偷偷打出结印驱散刺鼻的红花油味儿,面上笑的格外春花灿烂:“卓大美人,陪爷一晚怎么样?”
我以为他会跟我翻脸,结果他说:“那可贵。”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愣接道:“你说什么?”
卓凡朝我伸出一只手:“我说,我的出台费可贵的很。不过,是你的话,可以打折。”
我吞口口水,扶着他的手走下楼梯,问:“能试用么?”
卓凡低头看我:“可以。不过我床上功夫不是很好。”

我“哈,哈”干笑两声,被卓大公子面不改色的冷笑话噎到。
两个人并肩下楼,他牵着我的手。黑暗里传来卓凡身上发上的冷香,他指间淡薄的温暖几乎湿润了我的手心。感觉很怪异。
事实上,因为卓凡和我的身高有差距,所以我的胳膊要微微抬起,不敢使力,更不敢不使力,关节都要僵硬了。
从楼梯上走下来,鞋尖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空洞而明晰。大厅里的声浪喧嚣似乎都被无形的阻隔了。我清清嗓子:“你要翘班陪我去玩吗?”
卓凡微微侧头看我:“你想出去?”
我说,废话。
下到一楼大厅的楼梯口,卓凡放开我的手,说:“我去换衣服,你在这等一会。”
我点头应允,他轻笑一下,向吧台后面的侧门走去。
我为手心骤失的温度感伤了,然后觉得自己日幽默。丫又不是老子的谁,我感冒啥呢。
DJ的嗨语混合着强烈的节奏,闪耀着变幻颜色的彩灯恍的人眼花缭乱。白天是天使晚上是妖孽,京城这个绝对称不上年轻的城市,白天像白领,愈夜愈沉醉。
一群发育不良的小妖精就在我面前跳舞,全身上下除了头盖骨没有一块骨头不在得瑟,瘦条条的身板坠挂着几缕布条暴露在污浊的空气里,恍惚间让我觉得中国还没度过三年困难期。
小魇站在吧台后冲我招手,我屁颠屁颠凑了过去。
她不知从哪里捞了一条白色的手绢,把半长的头发扎了起来。闪耀着丝绸光泽的鹃帕映着她的颓废烟熏装,那情形看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诡异。我想一般人绝对受不了这孩子亦真亦幻的风格。
我把两只胳膊肘撑在桌面上:“魇大美女有何指教?”
小魇用手里的纸巾把一只高脚杯擦的甑亮,慢悠悠的说:“要不要请美女喝一杯?”
“这有何难?”我拿起她刚擦好的玻璃杯,顺手从桌面上找到一瓶开了封的红酒,开了听罐装雪碧,几秒钟调出一杯澧红冒泡的液体。
小魇伸手来接。
我闪手,侧身。她没拿到。
我伸出左手的食指在她面前晃晃:“别急嘛美女。”
小魇双手叉腰,一条眉毛高高扬起。
“呵呵……”我低声暗哑的轻笑,只手把高脚杯执起,凑到唇边,伸出舌头沿着杯口外侧一路舔去——
魇大美女黑白分明的烟熏装掩不住越加青白的脸色。
我细细的舔了一圈,暧昧的用舌尖勾起最后一抹纤细的银丝,满足的叹口气,把托着玻璃杯的手轻轻向前一送:“请吧。”
女王嘴角连连抽搐。她咬着牙,身体前倾,隔着吧台捏住我的下巴:“你、丫、这、是、什、么、意、思?!”
我拂去她的手,笑的特别没心没肺:“请你喝酒么——”
女王爆怒:“你还好意思笑!”
我继续涎着脸扮痞子,“这话怎么说的——”,前身靠在吧台上,我凑到她耳边吹气,“我还以为魇大美女就喜欢我这调调呢——”
女王的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然后骤然发飙,眼看就要不顾形象风度淑女气质扑上来跟我玩儿命。
我赶紧跳后一步,没想到动作还是慢了,被她揪住了衣服前襟。
就在“一杯沾了口水的红酒引发的血案”发生的前一秒,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挡在了我和魇大美女中间。
这种淡雅青涩卓尔不凡的味道……我转头,果然是卓凡卓大公子。
女人的虚荣心一向不会允许自己在帅哥面前丢份儿,是以卓大公子华丽丽滴一出场,小魇同学就立马撒手,害全儿爷我一时受力不稳,手里的红酒也大有犒劳大地的趋势——
卓凡眼疾手快,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抢救起即将坠地的酒杯——正是传说中英雄救美的经典姿势——但我想如果我是那个“英雄”的话我会更高兴的。
卓凡的胳膊垫在我的腰背后,他微微使力,慢慢帮我把身体扶正。全儿小爷虽然不是很乐意,但绝对识好歹。于是我乖乖巧巧道了谢。
这边上演着老套言情剧演滥了的剧码,那边小魇同学还在怒发冲冠中。卓凡同学施展无敌微笑,顿时迷倒一群八岁到八十岁的纯情弟地美眉大爷大妈:“千钧一发。”
我附和:“是是是,多谢卓大公子挺身相救。”
卓凡笑的云淡风轻。他转身看向小魇,紫苏般的长发在空中划过温柔的弧线。春葱指间的玻璃酒盏里飘荡的醴液激起,撞击在透明的杯壁上,溅开小小的红色浪花。他说:“我代小全儿向你赔罪,罚酒一杯,怎样?”
然后,他仰头,把杯中沫泛的红酒一饮而尽。
四周阒然无声。
我从微侧的角度看到他线条明晰的脸,嫣红的酒顺着杯壁流下,流进他水色的薄唇。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甜香,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飘散开来。
卓凡轻轻的把高脚杯放在吧台上,转过身来,冲我笑笑:“走吧。”
他拉起我的手,手心温润如暖玉。
从店里走出来,夏末特有的清寒中胶着着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全儿小爷这才回神,脸刷拉就红了。
由此可见,我们的小全儿同学还是相当纯洁滴。
我磕磕巴巴的说:“卓卓卓卓卓凡……”
卓凡:“恩?”
我继续磕巴:“几几几几几,几点了?”
“哦,”他应一声,似乎是仰头看了看天色,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大概一点了吧。”
我动动两人相连的手指,汗湿粘腻的感觉让人分外不适:“那个……你把手放开吧。”
卓凡的脸隐没在黑暗中。他不说话。然后蓦然加重了力道。
我“嗷”一声跳到一边,被捏疼的手也顺势抽了出来。我一边甩手一边嚎:“你丫干什么!不想松就说话,捏我手干吗!捏坏了你丫赔的起吗?!”
卓凡上前一步捉住我的手,轻轻的按摩:“不结巴了?”
我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丫话里的意思,全儿爷的小宇宙轰然爆发:敢情丫一直在看老子笑话?!
我火大的打掉他的手:“老子爱结巴!你管的着吗?”
结果这讨人嫌的孩子又笑了:“别闹了,再闹天都亮了。你不是还要去玩么?”
我努力把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逼回去,哼一声,率先大步走开。
卓凡从后面追上来,依旧来拉我的手。
我甩开。
他锲而不舍。
我再甩。
他好脾气的笑,贱脾气的又凑过来。
我继续甩。
然后卓大公子变脸,一把抓住不松手。
全儿小爷屈服在暴力之下,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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