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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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毯一直转战到床上。
月未眠,花未眠,吟逸帐摇,瘦尽灯花又一宵。
云休住,雨休住,发散被翻,洒遍春露更百年。
一夜缱绻。
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诡异萧瑟让我满身凝脂变鸡皮的梦。
梦里面在下雪,跟鹅毛一样,纷纷扬扬。我从不可思议的角度,以第三者的身份,看一场繁雪如落花,漫天遍地尽哀伤的梦。
梦魇绽放在罗兰巴特。黄金铺地,美玉花倪香漫的圣裁地。
寂静的城堡周围,弥漫着无数轻舞飞扬。
一个红发白衣的人,手握长剑,跌跌撞撞跑过不再喷水的喷泉广场,一路径直奔向大厅。红色长发散乱在凌冽的寒风中,白色长袍的衣袂上,曳曳红花朵朵开。
厚厚的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像一块小石子投入湖面,激起圈圈涟漪。
霎时间喧哗声起。
未等那人跑进门廊,忽然从侧殿小路上飞出一群手执尖兵利盾的人,背后挥着黑色死灰棕色的蝙蝠翅,气势汹汹。
哇咧?群殴啊?
真他大爷的不人道。
我隔着重重雪雾,更加不人道的袖手旁看别人掐架。
白衣人毫不理会支支长茅刺剑,随便扬了下手中的长剑就在周身布了一层淡红色结界,脚下踉跄,却仍勇往直前。
雪下的更大了。
群起而上的人突破不了结界,开始施展人墙战术。
人肉长城不好过。我为那人掬一把同情泪。
弥天雪雾之中,那人手中的长剑熠熠闪光。红芒雪青交织几下,立即便有人抱着鲜血淋漓的胳膊大腿倒下。然后继续有不怕死的往上冲。
事实证明,这种豁出命来的阻止方法确实很有效。虽然没伤到人家,但至少那人前进不了,反而后退了。
人声嘈杂。兵荒马乱。
镜头拉近,我忽然发现,那白衣人已经不支。
一开始我看到那人衣襟上的红花,却原来是大朵大朵的血迹。暗褐暗红,已经干涸。
凌乱的红色长发纷披在肩上。胳膊执起长剑奋力挥舞,似乎是牵扯到伤口,慢慢开始有鲜红的血液洇过纯白的衣料,透析出单薄的点点红梅。
脚下的雪因为践踏,变成了肮脏的积水。
人群愈战愈勇,那人连连后退。
我冷眼旁观。
看到那人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那人是谁。
红色长发掩映下,是一双黑红相对的妖瞳,一张和我相差无二的脸。
镜里画中见过多次,心里早已默认那人与我千丝万缕般的联系。
一个棕色翅膀的八代血族从旁边卑鄙的偷袭。尖利的三叉长矛以诡异刁钻的角度,重重刺进那个“我”的后腰左侧。
“我”一个趔趄,长剑撑地,身体晃动两下,摇摇欲坠。
顿时有十几把剑同时架在了脖子上。
世界终于清净了。雪花在月华下仍然簌簌。
“我”干笑两声,被迫高昂着头,面向宏伟巨大的正厅大门。冷笑声比过凛冽萧瑟的寒风。
笑声渐渐低哑,“我”微微低头,咳出一口血来。
前襟后腰,鲜红一片。
“……梵卓,梵卓!梵卓!你出来!出来!出来啊!你这胆小鬼,连见我一面都不敢么!你们这些吸血鬼,从古到今都是冷血僵尸!梵卓!你出来!出来……”
“我”不顾刀剑在颈上划出道道血痕,兀自叫骂,声音嘶哑,歇斯底里。
梵卓明明是一个氏族,这孩子怎么骂人连带着糟践一个族啊。

“……我恨你,梵卓,我恨你!你没有人性!你这王八蛋!我米兰达瞎了眼睛才会……”声音戛然而止。
暗金大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重的气息,像垂暮的老人。
一人身着淡紫长袍,坠满暮霭中闪耀的晨星,走出。
银色长靴踏在雪上,没有一点声息。
紫色长发如苏,声音纤尘如素:“骂我可以,不要连同自己一起骂进去,米兰达。”
“我呸!”那个“我”不屑的吐出口带着血沫的口水,轻蔑的说:“我就是要骂,就是瞎了眼!你的下属、走狗、狗腿把刀架在老子脖子上,你没事人一样跟我说‘不要连自己一起骂’?梵卓,我佩服你!你说谎的时候,演技真是炉火纯青!我米兰达自愧不如!……咳,咳……”又咳出几口血来。
梵卓面色不变,斜飞的丹凤眼里平静无波:“放开他。”
喽罗们齐刷刷收刀。动作快的像日本人剖腹自杀。
“我”支撑不住,长剑抵地,勉强站在那里。苍白的脸色映着飞舞的霰雪,唇边沾染着还未干涸的鲜血,极尽妖冶。
“呵……”似乎是因为冷,那个“我”打了个寒战,“梵卓……不,尊敬的亲王大人……您还有什么要说……要解释的吗?”
梵卓细长的眉微微皱起,没有答话。
两个人相隔不过五米,联袂起舞的雪花却像穿越千年的屏障,阻隔了一切。
“我”的脸上嘴角,仍然挂着冷笑。
静静的无语相对。哀伤如风。
良久,梵卓叹出一口气,悠悠的说:“……对不起,米兰达。”
“我”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握着长剑的苍白的手指不住颤抖。
“……是么……”那个“我”失神的喃喃。
再抬起头来,纸一般的素颜上没有任何表情:“我明白了,亲王大人。打扰您了。”
转身。红色长发在漫天雪雾里划过忧郁的弧线。
梵卓静立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留下雪地上班驳点点的殷红血滴。
前襟后腰,衣袂飞扬处,通红一片。
“我”双腿僵硬的走到喷泉水池边,长剑挥舞,一头艳红长发尽断,满地丝烟。
风吹过。吹散一地发丝。一世情缘。
月光月华如斯如缕如歌。
长剑柄端的红宝石熠熠闪光。“我”把长剑高高抛起,双手迅速打出结印。
淡红色光芒转瞬即没。
“我”绕过喷泉,踉踉跄跄走进漫天风雪。
身后长剑自空中落下,萦绕着淡红结印,将水池中的银白雕像齐口劈开,又直直**雕像前的石碑。
“我”泪留满面。
梦魇醒了。真实的我醒了。
落地窗外一片漆黑,我**着身体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对面的墙壁。
身边没有人。
不知坐了多久,有人轻手轻脚开门进来。
美人老大穿一件浅蓝色长袍,扶着腰慢步走到我对面。
我仍然呆滞。
“米兰达。”他轻唤。
“米兰达,你怎么哭了?”他说。
我哭了吗?
抬手摸向腮边,果真冰凉水湿。
我喑哑的笑:“……我没有哭啊……”
一边笑,眼泪一边不住的往下掉。
我拼命的擦,却无济于事。
“奇怪啊……怎么止不住……”
眼睛里,眼泪里,满满的,全部都是多的溢出来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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