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三无的日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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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快办暂住证成了十分迫切问题,于是我向一个叫苏戈的义工求助,我们从未谋面,但他还是答应了,只是他太忙了,一会在广州,一会又到北京,我们商定他回到深圳以后他把钱放陶静那里,我再到陶静那里去拿.
从那家公司出来以后在一个义工协助下我找到了一份做小工的工作,然而等第二天开工时工头看到我在吃药,没敢要我继续做了,没办法,我不得不继续做派单的工作,回到那家培训中心继续做,虽然说一天三十块钱,但除了吃饭,住十元店后也没有多少钱了,然而就是在那家培训中心也没做多久,一是他们嫌每天我都去拿钱太麻烦,二是我派单的地段没有什么人来报名,(虽然他们没有规定任务额,如一天有多少人来报名才有钱拿,但实在没有人来报名他们也没有钱赚不说,反而还亏了)于是我又被炒了.这之后又换了一家派飞机票传单的公司.说也奇怪,在原来公司时派了十多天的单没有出飞机票,到这个公司没几天就出飞机票了,在派单的同时是我又到八卦岭另找了一份工作,回答是第二天等通知。
从八卦岭的那家单位应聘出来后我到罗湖区的一个地段,准备拓展那个地方的市场,在我看来,那里的人员流动性(到这个地方来旅游或者出差的人)大一些,需求量会更大一些,可那天下雨,我也没能很好的地派,只是在一栋大厦的下面递了几张卡片,保安过来了,过来后收了我的卡片,我以为就这样完了,他又要看我的身份证,身份证看完以后又要看暂住证,我的暂住证过期当然没有用了,于是给他留置起来.
然后他们就打110报警,110起初不愿出警,总觉得为一个派单的浪费警力实在没有必要,那帮人则说我连身份证都没有,身份不明,而且还有作案嫌凝,110果然出警了,等了好长一会,来了四五个身材高大的警察,他们想既然有作案有嫌凝,应该不容易对付吧?看到我的样子一定会让他们很失望,一米五多一点的身高,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们瞟了我一眼对我道:“上车”。到了车上他们问我有没有暂住证,有的话他们就不用送我到派出所了,免得浪费他们的巡逻时间。我的回答当然是没有了,于是他们把我送到派出所,值班民警知道我是派单的后同样要我出示暂住证,我拿不出后便说了一句话:"带进去!"我就被带到留置室,两个在留置室看守的保安对我道:"小家伙,我们等你等得好心疼”。转身又对那些便衣道:“出去了那么久,就带了这么一个小家伙回来”说完你一拳,我一脚,对付我过瘾。我对他们道:“我现在本来有病,出了问题你们自己负责就是了”他们说:“有什么病,有病还能来派单!”我说:“慢性肾炎,现在没钱吃饭,没钱吃药,只有先做这份工再说,因为现在找不到工作”他们虽然在争辩,但下手没有那么重了,过完瘾之后他们就把我关起来,没想到一到留置室我只能昏昏沉沉入睡,醒来时连爬起来都是一件很吃力的事,但我还是努力爬起来去上了一次厕所,在上厕所的过程中看到另一间留置室空荡荡的,可风扇照转,电灯照亮,我就对保安说:“关了多好,这样多浪费”保安自然置之不理,对另一个保安道:“这个‘三无‘还在教育我们节约用电呢”。说罢两个都哈哈大笑。
我上厕所回来继续入睡,睡得昏昏沉沉被保安摇醒起来吃饭。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想吃药,早上出去派单时没有吃,本以为中午可以回去吃的,然而确被关起来了,没想到身体反应那么厉害,不吃药不要做别的,连饭都吃不下,保安当然没药给我吃了,接着他们叫我在收容遣送登记表上签字,一签字就被送走,我拒绝了,他们不再像我刚来时那样用暴力对付我,他们很是无奈.过了好久有一个保安道:“你打工我们也打工,我们只不过执行警察的指令罢了,希望你不要为难我们。”听他这么一说我只得拿笔,歪歪扭扭写上我的名字。
他们在签字以后把我的病历和过期的暂住证拿去给警察看,之所以这么做我只是想地对警察说不是我不想办暂住证,而是实在没钱,保安拿去以后过一会拿回来对我道:"所长出去了,要等所长回来才能决定".
我继续昏昏沉沉入睡,等我再一次被摇醒时夜已经很深了,我睁眼一看,保安又换人了,保安冲我喝道:"走了,你是不是不想走了"我还以为是放我了呢?再仔细一看,又多了一个女性,当天晚上他们没有收容"三无"的任务,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我们走出派出所门口.
110巡逻车在那个地方等我们,我以为会送我的到医院去看病呢,不料确送到收容站去了,到了收容站,警察用脚踢我,我哪还能爬起来,于是他们把我抬下车,收容站问我的情况时我说我有病,并且把我的病历拿给我们看,我起初有气无力地回答:"慢性肾炎"后来他们又我说要我说大声一点,否则不放走,我于是又大声了一些,他们说:"中气很足嘛,抬进仓去"我才知道自己中计了,个个都说我装病,但他们确把我的病历没收了,(虽然这次他们收了我,不过后来几次都没再收,也许和我真的有病也有关系吧)后来我出来后再去人民医院让那个医生帮我看病时,他让我把他原来写的病历拿来给他年,我确说丢了,没说被收容站没收了,在这座城市暂住了十年还是一个"三无",连自己的病历都保管不住,我想命运对我是不是太过于"厚爱"了.
医生曾告诉我药吃了之后就不能停,什么时候停药要遵医嘱,我被关在里面当然没法吃了,身体反应非常的厉害,不住地发抖,想停都没法停下来.来银湖接人的人都说:"这个人病成这样,不要"我才知道收容站已经改革了,以前是这个人收容站把人送到别的地方去,而现在则是别的收容站到这个地方来选人了,把我抬到送人地方放了一个上午没人肯收我,他们于是又我抬回仓.
又继续昏昏沉沉睡了一个下午,又有一个收容站来收人了,后来我才知道是台山收容站.台山的人进仓去时叫俩人把我扶了出去,让我等着点名,而且我比大伙多了一项权利,我可以坐在地下而不用蹲在那个地方等着点名,然而连这个权利我也享受不了,扶我的人一把我放在地下,我连坐的力气都没有,只有躺下了,台山的人有些担心,对银湖的人道"不会吧有事吧?"银湖的人当然说没事了,台山的人又道:"叫医王过来看一下,"不一会医王过来了,,捏捏我的鼻子,摸摸我的脸,对台山的人道:"没事,没事,装的,抬上车,抬上车",于是我被抬上了去台山的车,据说收容站已经改革了,就算没有人保,十五天以后也就放人了,我想十五天当然很长,但相对于被关一百多天来说已经很短了,就是不知道每天都在吃药的我现在不吃药了还能不能等那么久!
到车上以后我实在没有力气坐,然而上车的人实在多,我要是睡的话人家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我于是命令自己硬撑着,到了虎门大桥以后再也没有那么昏沉了,也许出仓以后空气好了一些吧,我居然能一路坐到台山,经过我到广东以来从没有到过的城市,中山、江门,那里的繁华比起深圳来差不了多少,我想来广东十多年了,就呆在深圳一个地方,眼界实在不开阔,不一定非要呆在深圳不可的,如果十五天以后能在台山找一份工作就在那个地方做算了.
到台山收容站时我居然可以下车走路了,在那里呆了没多久,收容站把一部电话拿到仓里来叫那些没钱自保的人打电话让亲人或朋友拿钱过来保(相对几年前的在樟木头拿十块钱给管教,他打不打电话都不知道来说应该是一种进步).本来我想打电话告诉苏戈,他不用把钱放陶静那里了,既然被送到台山,我就在那个地方找一份工作算了.然而打电话的人实在太多.还没有轮到我电话机就给收回去了,第二天托管教打电话也没人理我,这样在收容站呆了两天,我的身体更差了,换仓时我不能爬起来,于是同仓的人在管教的安排下,用我睡的毛毯把我裹起来再抬到另一个仓去,我想那时的我应该和一具尸体差不多了吧!
然而台山收容站非常看重我这具"尸体"的生命,怕我真的变成了尸体,没一会就有一个管教过来问我的病情,我说我在外面每天吃激素,现在停下来不吃了反应很厉害,一同被收容的人还以为我想吃鸡腿呢,那人对管教道:"这个人他说他想吃鸡腿".我重复对管教道:"不是鸡腿,是激素"又有人再转述我的话说激素就是强的松之类的,管教道:"什么激素呀,我不是医生,我又不懂"还问我自己可不可以走,可以走的话自己走算了,不收容我了,我于是努力爬起来,可还没等我站起便重重摔了下去".管教叹气道:"你这个样子,放你你都走不动呀!"说罢转身回去了.
我以为就这样算完了,可没过多久就有人叫我去看病,而且还叫一个人扶我,那个扶我的人说:"这么脏,扶都没有一个扶的地方".他说得没错,这几天是别人把我抬到哪我就睡到哪,还有不脏的么?
他扶我上车,送我的医院先做了X光检查,证实确实有病,医院还想给我做一下B超,管教说:“不用了,不用了,"打针时我笑着对给我打针的那个人说:“没犯罪也被关起来了,有病连药都吃不了”。那人道:“你肯定犯了罪,要不然不会把你关起来,不会冤枉好人”我苦笑道:“如果我是一个罪犯,天下好人不会很多了”管教插话道:“你没有犯罪,但你犯法,你违反《深圳市暂住户口管理条例》,所以把你送到这个地方来了”我又继续道:“我现在连吃药都没钱,哪有钱办暂住证呀?是不是有钱就不犯法,没钱犯法?”管教无言以对。
打了一针,开了一些药,送我回收容站,在回来的路上我顶撞的那个管教帮我买了一双鞋,使得在银湖鞋子被人家丢掉,此后一直光脚的我终于有了一双鞋穿。
我以为看病之后就会放我的,不料看完之后继续关,第一天没有放我,第二天我就准备被关半个月了,然而第二天中午过来用脚轻轻踢醒我,同仓的人问是不是放我了,管教回答说不是,我以为会让我继续去看病的,虽然身体很上虚弱,但和前一天要人扶才能走路相比,我至少可以弯腰继续走路了,虽然胸口还是很痛.出来以后叫我在一张表上签字‘上面写道:"自愿回乡"很有意思的是派出所的收容遣送登记表上都有这么一行字"建议遣送回原籍"而出了深圳不是变成"收容教育"就是变成了"自愿回乡",还有一种交几百块钱出来叫"自费回乡"
我和那些一同被放的人呆在一起,其中还有一个孕妇,这孕妇和我一样给收容站添了不少麻烦,收容站很是担心那孕妇流产.据她本人说什么证件都有,只是在保安查证件时态度强硬,她和保安顶几句人家就把她收容起来了.
临上车前那个帮我买鞋的管教对我道:"怎么样,我们收容站对你不错吧?现在怎么样了?"我说:"比昨天好一些了,不过胸口还是痛".他说:"出去以后好好检查,慢慢会好的"我对他道:"谢谢你们了"他们确实不错,银湖收容站把我病历没收后还说我装病,而我到他们那里后没有病历了他们确送我去看病,我和那个管教说完后就上车.
有一人管教上来叫我们一行人全部往后坐,然而一个人发了二十块钱给我们做路费,叫我们不要和后来上车的人说话.车开出收容站的大门,门外聚集了很多自保出来的人,管教就在那里吆喝:"深圳,四十块,全程高速"从台山到深圳的路费要他们的车贵,于是那些保出来的人又上了往深圳方向的车.
我以为能不能回到深圳的松岗都是一个问题,听说放出来的人送到江门或者中山便下车自行解决问题,而那次管教则说最多不能超过黄田机场(现在改名为宝安机场),我想还好,总算可以回到深圳了,本来想在台山找一份工作算了,可我全身都脏,又一分钱都没有,根本没法找,只有再回深圳,再回我派单的那个公司.车一路经高速,直达深圳,我想,广东的高速公路修得多好呀,大大小小的城市都有高速公路把它们连接起来.或者说一条条的高速公路加快这个经济大省的前进步伐.
车到宝安,管教叫我们全下车,只留下一个孕妇,那孕妇在车上时她担心怎么翻铁丝网,现在管教带她过关(他们的车过关免检的),她应该没有这个担心了.一从车上下来,那些人全都走掉了,我本想休息一下再继续走的,可天确阴沉沉的,雨点砸了下来,我不得不赶紧往前走,先是弯起腰慢慢走,后来可以直了一些,再后来则可以走快一些了.
在收容站时我一点都不想吃东西,出来后才感到好饿,找了好几个地方想买一点东西来吃,但是没有工到,最后买了一碗方便面.我一身又脏又臭又饿的样子走进一家小店,小店的阿伯对我还是蛮热心的,帮我泡了面.两名联防队员在我旁边走过,冷冷地看着我道"这个人是不是刚从劳教所被放出来的"我最怕他们
盘问我,查我的暂住证,还好,他们没有理我.
吃过方便面,付了钱我走出小店,只有翻铁丝网才能进入特区了,(现在有身份证就可以进关了,而以前没有边防证或暂住证根本没法进关的)我找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了没有人看守的铁线网,想爬上去确怎么也爬不上去,又找了一个地方,希望这个地方有一个洞就钻过去,还是没有,但看一附近有一副梯子,我把梯子架上去以后爬了上去,这时管教帮我买我的鞋起了作用,要是光脚板来铁丝网,我的脚就没法走路了.我刚刚跳下来走到过道上,没有走几步,远远有一人身影冲我喝道:"站住"我的前方则一片丛林.,我没命地往丛林里跑,怕被那些人捉住一切都前功尽弃了!跑了好一会看没人追过来我才慢慢走,这时我全身都肿了起来,得了这病没法做剧烈的运动,停下来才稍好一些,仔细一看,又到铁丝网边了,我想碰到巡逻的武警就完了,于是继续饶道,七绕八绕才走到了深南大道,搭上开往那个卖飞机票公司所在方向的车,车上的人都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毕竟全身都太脏了.
我终于回到那个公司,我以为我这副狼狈的样会被他们拒之门外呢?可我一进门他们就说:“你可总算回来了,电话也不给我们打一个!”又吩咐另一个人道:“去,给他打一个盒饭上来”我的心里涌出一股暧流,后来我离开那里时想:若不是一个被限制的行业,我应该会长期干下去的,毕竟他们在我十分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
回到深圳后第二天去找陶静,以为经历这么长一段时间苏戈应该可以应该可以借钱给我了,然而我去问了才知道陶静休假了,打电话给他,他说他在广州,我把我被收容的经历和他一说,他说:"真是太不巧了,我回深圳的时候陶静不在"他还说过几天他还要回深圳.
我当然只有等了,从被关起来后我就没法吃药了,我不知道是继续吃药还是先做检查,可我没钱了,只有把我以前没有吃完药拿来继续吃,而我的手在服药以后反应很厉害,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消肿.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当然只有继续派单,从台山收容站被放出来我想以前都是在一个地方派单没有动,现在采取走动的方式,然而这个方法并不凑效,我还是被捉了一次,不过那是行政执法局,也叫城管办。
我早上从那个派单的公司出来,一路走一路发,我原本打算到医院去看病的,等我走到地王大厦前面的通道时准备去人民医院时,有一个人从对我对面过来,看到我拿的卡片伸手过来拿,我们派单都是主动发给人家的,现在人家过来拿当然会给他了。
我把卡片一给他,他把工作证亮出来,我才知道上当了,本来想去医院看病的,现在确去不成了,他拉我走我不动,他于是抱我走,我对他说:“我身体不好,收容站才刚把我放出来,现在你把我送进去多麻烦”抱了一阵他也累了他对我说:“我们是城管的,不是派出所的,只要交钱就可以放人了,不会送到收容站的。

我说想:“那个公司哪里会来保我,我刚到那个公司没多久,没做出多少业务.”他对我说:“我抓你大家都看到了,是不能放你走的,放了你我的工作也丢了,我们要合作愉快”没办法,为了人家不丢工作只好跟人家走了,就像上次为了不让我保安为难的我得在<<收容遣送登记表>>签自己的名字一样.
他把我带到中队,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到公司去叫他们过来保我,这和派出所不同,派出所没有暂住证是出不来的,银湖收容站也是这样,然而把我装上警察用来装人的那种车,等人来保,我倒觉得城管交钱就放人的做法不妥,如有人贴招男女公关,月薪上万的那种广告,已经涉嫌诈骗了,但有人来交钱,照样可以走.
等了好长一阵,要保的也来保了,不来的就转到行政执法局,再继续叫人打电话来保,而且那电话是放开的,谁都可以打,不过我懒得打,因为天天派单天天被抓,不会有人天天来保,没有人做这种赔本生意,不知怎的,在外面时我还可以行动自如,而一到里面关了以后,也许因为空气不好的缘故,一进去就想躺下来,一躺下来翻身都好吃力了,不过这种情况倒帮了我。
等了一个下午,要保的也来保了,没有人保的有暂住证也放走了,没有暂住证的则由警察转到收容站去,我当然也是转之列,不过来摇我,喊我,我没力气动,那个警察摇了一阵之后他也不管,竟自走了,我知道两个单位又扯皮了。他们一扯皮对我唯一的好处就是被放出来,不用被遣送了,这叫"收容不遣送",此后碰到的几次都是如此。
警察走了之后他们拿糖水来喂我,我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问了我许多情况,我一一相告,其实我最盼望的还是有人送我去看病,不过这个盼望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坐了好长一会,我才有力气起身上路。
从行政执法局出来后,我对派单的地段作调整,繁华地段是不可以派了,那就到不是太偏,也不是太繁华地段派,我于是选在东门天虹往北的一段路派,那里路过的人不是很多,但接我的单的人还是不还是不少,不一会就派了二百张,我正庆幸自己找了一个派单的好地方时,确有一辆巡逻车开过来了,我正想离开,那车确走了,我想是路过的吧,没有理会,继续派我的单.
过了一会,那些摆摊的小贩没命地由南往北拚命跑,我正感到奇怪确看到两个户管员走了过了来,一前一后,慢悠悠的,我止住派单,向一家士多店走去,装着买东西的样子,俩人走到我身后,一把我抓住对我道:"我们就是来抓你的"在此之前我在医院买了一些药回来,我心里想:"看在我是一个病人的份上,他们不会过分为难我吧."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判断错了.
他们把我带上警车,又到另外的地方捉了好几个人,有一人被捉住满地打滚,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两个人还是把她抬上警车,我以为她真的有病呢!不料那些人把车门一关之后她就一骨碌爬起来,高声对面的人道:“快去叫人拿我的暂住证到派出所去保我”接着又和车里其他的人说说笑笑,我才想“生活是多么的无奈,竟然扭曲一个人的性格,是那个装病的小贩,或者是抬她上车的人,抑还是我呢?”
车饶了几圈没有他们认为要捉的人以后才带到派出所,然后进行分类,有暂住证的可以保出去,没有暂住证的填《收容遣送登记表》就准备送走了。
没曾想在送之前还碰到了一件新鲜事,这在以前没有碰到的。那是就是在派出所做指纹对比,看我会不会是逃犯。我对那个叫按指纹的保安说:“我虽然身体比较差,但我尽量配合你们工作,但实在顶不住我也没办法。
留完指纹之后我继续被送到留置室关了起来,没曾想我到里面一躺下来身体居然抖过不停,那个让我做指纹保安不禁有些怕了,开了门对我说:“不关你了,你开的药也还给你,你吃药就可以走了”然而当时的我不知道怎么搞的,不要说走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在派出所报案的凳子懒懒地坐着,直到警察换班,新来上班的警察执意送我走,保安问他道:"这个人有病,送不送"(我想保安也许会知道收容站不是好地方他才会这样问警察吧!)警察道:“有病,我看他是装病吧,个个都装病个个都不送呀!抬上车,我就不信送不走”。在送之前有人泼了一杯水在我的身上。
他们抬我上车,当然得抬我下车,这叫“服务周到”.送到收容站以后,收容站先说一个新疆小孩不要,警察说这小孩是偷东西被捉进来的,你们不送走,放他出去他又偷东西怎么办呢?收容站的人不理,谈及到我,我以为他们会像上次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我收进去再说呢,这次他们倒颇为关心我。第一句便问警察:“他的衣服怎么这么湿呀!”警察道:“可能天气热他出的汗比较多吧”收容站又问道:“你们是不是打他了,把他抬到这里来?”警察说:“没有,我们动都没有动他一下”有没有人动我呢?有的,在有人泼水之前曾经有一个人踢了二脚,打了我一拳,好在下手不是太重。收容站又问道:“那他怎么是抬着送过来的呢?”警察道:“他是装的,为了逃避收容遣送”警察仿佛抓住了一个理都齐声道:"对、对、装的,个个都装个个你都不收呀"收容站的人看实在不好推,终于说了一句大实话:"这个人前几天才被我们送走,现在他又过来了,既然他不想回家,就在这里把他放了算了"他们说得有理,前一次他们收进去,没一个收容站收我,好不容易才碰到台山收容站收我,然而因为我有病(不是装病)他们还是把我放了,现在再把我收进去,没有一个收容站会对我这个赔钱货有兴趣了吧.
那个不信送不走的警察命令我道:"起来,再不起来拘留你十五天,因为你妨碍执行公务"(照那个不信送不走的警察看来,只有不生病,服从收容遣送才算不妨碍执行公务了)我哪有力气起来,我想:"他们怎么处置都无所谓了,能活着当然更好,死了也无所谓了,毕竟自己曾经努力去做了,不能成功我也没办法.
收容站把新疆小孩和我留下,其余的人都收进仓,在送进仓前一个妇女大哭道:"我老公没在身边,我身上又没钱,怎么办呢?"警察道:"没有钱也不要紧,收容遣送嘛,就是免费坐车回家"收容遣送就是免费坐车回家,说这话的警察和他的家人应该不会坐这种车回家的吧!
收容站不要我,警察也没办法,把我和那新疆小孩装回车,我以为真的会拘留我十五天呢.下了车才知道被带到派出所.其实警察开了门对我们道:"下不下来,不下来就关你们在里面算了"你想还有不下去的么?我非常艰难才爬到车边,下到地上之后一坐在地下.警察关了车门就回去了,而我则在那个地方坐了好久好久才艰难地扶着护栏一步一步地往我所在的那个公司走.又一次被收容生活结束了.
每被收容一次,我就给苏戈打一次电话,然而他确去北京去了,对于我频烦给他打电话他有些不高兴,不过我也是没办法,迫不得已,那是我到深圳十年来最为困难的日子。没钱吃饭,没钱吃药,又没有工作,不得找一份派单的工作解决生计,可派单行业居然是一个压制的行业。我不知道那时候不正常的行为他会不会理解我?
然而事情并没有有所好转,相反情况急转直下--糟透了,有一天我派单时走累了,坐在一个花坛上休息,巡警骑摩托过来我也没有让一下,没想到他到我身边就停下了,对我道:"把身份证拿来看一下"身份证看完以后又对我说:"边防证呢"我回答说:"没有"他继续问:"没有边防证你怎么进关呢?"我回答说:"我来深圳都十年喽"!他又问:"那暂住证呢?"我说:"暂住证过期了,没有钱办!"他继续道:“你们这些没有暂住证就是“三无”,在深圳不是偷,就是抢,没有一个好东西,你的身份证先留在我这里,要么你跟我骑摩托到岗亭去接受处理,要么你等一会自己过来,我把你送到收容站去"我就和他说:"等一会我自己过去".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身份证被收走我连工作都没法找了,去拿身份证只能被收容,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先凭我的身份证复印件去把暂住证办了,然后再凭暂住证回执去拿我的身份证.
我给苏戈打电话,告诉他我当时的情形,并讲我当时处理的这个问题的思路,他对我说:"那我怎么帮呢?我还在北京"我问他:"如果你是我的处境,你会怎么呢?"他说:"我也不知道呀!"他想了下对我道:"你找组长吧,三百块钱他应该拿得出"我对他说:"算了吧!他对我说要靠自己的能力走出困境,要是靠我自己的能力可以走出困境,我就不用麻烦你们喽!"他说:"是这样,我先给他打电话,过一会你再打电话给我"
过一会我再打电话给他时他对我说:"如果你和我们说的情况是真的,我们希望你能回去,路费由我们出"我说:"我也很想回去,我都八年没回家喽!如果回去比在外面更好一些,我也不用在外面呆那么久,出来这么久一无所有不说,还带一身病回去,我不甘心"他道:"既然你不想回去,就把我们给你的路费拿去办暂住证你就暂住证留下来吧"他叫我给我们组长打电话后我们就挂了电话.
也许因为有他作担保的缘故,我们的组长同意我第二天可以到他里去借钱,第二天我去借钱时,组长的太太叫我写借条时写苏戈的名字,说是他借了五百块钱给我,我有些吃惊,本来以为能借到三百块钱来办暂住证就不错了,可他确多借了二百块给我做生活费,他的这五百块钱终于使我渡过我到深圳十年来最为艰难的时光.后来找到工作后去还他钱时,他总是说:"不急""不急"经过几次三番约他才终于还了他的钱.再后来再和他联系时他总是说他很忙,我也没再打扰他了,他现在的事业应该更上一层楼了吧!
借到了钱我凭身份证复印件去办了暂住证,再凭暂住证回执到他们巡逻路段的岗亭去拿我的身份证,不好那个巡警刚巡逻回来,我一见他找他要我的身份证,他对我道:"怎么昨天不过来接受处理?"我说:"昨天没有暂住证哪敢来,一来你就送我到收容站去了".他说:"今天你来我一样送"我说:"我找到工作了,不是‘三无‘干嘛要送我?"他当然不相信了,身份证都收了我凭什么去找工作呢?他于是道:"找到工作了,把劳动局用工审批表拿来看一下有没有你的名字",我来深圳十年还没听说过这个东西,当然说没有了.他说:"没有就是非法用工,一样要送"
这么说我得将我的最后一张"牌"打出来了,我有暂住证,你还要送?有暂住证回执(之所以回执也有暂住证的效力是因为公安局钱收了,不过证件办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还不可以呀"说罢把我的回执拿给他,他们看了一阵之后说,是今天才刚刚办的.他旁边的警察对我道:"醒目(广东话的意思是聪明,还不是被他们逼出来这种所谓聪明)、醒目,不查到他叫他就说没钱办,一查到他就有钱了,你们打工的个个都是这样"他和另外的许多人哪知道为办一纸的暂住证会历经多少的艰辛哪!
那个巡警把我的身份证拿来和暂住证回执对了一下,对我道:"算你醒目"说罢把我的身份证还给我.
最后一次被收容则是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以为拿到暂住证回执就可以放心的开拓的市场了,这次又错了.
那天晚上到罗湖的一个地方去派单,我没派几张就有一个人过来把我捉住了,我出示我的身份证和暂住证回执他理不理,拖着我就往警车方向跑,然后照例把我和许多人关到里面,.巡警抓人不需要送到派出所,拉到中队就可以了.
带回中队后作了一份笔录,接下来照例要填<<收容遣送登记表>>,然后收容遣送了,作笔录我签名了,而填<<收容遣送登记表>>我拒绝签名,一是因为我有暂住证回执不能算‘三无‘,二是我派的卡片只是飞机票宣传卡不是色情卡片,我还对他说:"我拒绝收容遣送"他们当然不理我,我拒绝也拒绝不了,没曾想三年之后拒绝收容遣送居然变成了现实,这是当时的我和警察都没有想到吧!
巡警道:"这个小*还嘴硬,你不签也不要紧,我们把你送到莲塘去,先关你一个月再送走,实行收容待遣‘他们还说收容遣送是对我最大照顾,因为一送出深圳交几百块就可以出来了,但要命的是我没有那几百块钱交呀!争了半天他们还是要送我走,然而一上车人因为人多,空气不好,我很快就撑不住了,只有躺下来,他们把我拖到收容站,这次送到收容站时是晚上,上次被送到台山也是晚上,我以为上遭遇这次会重演.上次派出所送到收容站以后,收容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收进仓再说,那次他们成功把我送到台山,那也是我的最后一次被遣送.
这次虽然是晚上,他们两家单位还是扯起皮来,先是说我没在<<收容遣送登记表>>签字不能收,巡警说:"他在笔录上签有名,可以作为证据"收容站说:"那没用,那是你们自己的,他没在表上签名,你把他带回去"
巡警对把我带回去当然没有兴趣,于是叫我起来,说要放我了,但我得在表上签名,否则不能放,我则想要我的暂住证回执,没有这个东西在身上,他们哪天想抓我就哪天抓我.他们把我暂住证回执和<<收容遣送登记表>>一起放在一张凳子上,对我道:"这是暂住证回执,那是表,你在表上签名,回执拿走就可以出去了"我艰难地爬起来,把回执拿来放在我的口袋里,又非常吃力地在表上签了我的名字,刚一签完,巡警马上道:"好了,好了,他签名了,可以收进仓了"我知道自己又上当了,上次那些警察对我说要说话大声一些才能放我走,可我大声说以后就他们就把我收进仓了.
我一听此话,立既倒了下去,收容站的人说:"这个人不能收,收进来也送不走".警察说:"送不走也没关系,到时候送不走你们还可以放的嘛!"收容站不理,准备收工,警察也无奈,只好走了.
我艰难地爬起来,一步步往收容站的门口走去,我一摸,回执不见了,我于是转回身去找,收容站的人问我道:"你还回来干嘛!"我说了原因,他们道:“你不要找了,他们已经没收了”我就不知道已经装进我的口袋的回执是如何被他们没收的?"
此后的日子我找到工作就没有被收容了,这是我的最后一次被收容,但没有遣送,再过了几年收容遣送这个制度终于废除了!
没有回执我花几百块钱办的一纸暂住证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没了这东西我后来去拿暂住证时还颇费了一番周折。
我经常想:"自己是比较幸运的,被收容了十多次,居然没有死掉,而有的人,如孙志刚,进去了一次就再也没能出来"当我完成这篇文章的时候,收容遣送已经废除五年了,我们这些要办暂住证的人应该感谢像孙志刚那样的人,是他们以生命为代价加速收容遣送这个制度的废除,我们应该感谢*总理,是他亲自废除了我们早就盼望废除的这个制度,使我们走在大街上或者睡在房间里,不再担心因没有一纸的暂住证被人家收容教育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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