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功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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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撇一捺立起来,就是一个“人”字,顶天立地的“人”字!
没有人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哪怕是神,也绝不容许践踏“人”的尊严!
何况,白莲教不是神,仅仅是神的奴仆,这还是他们自称的。
他们凭什么让别人按照他们的意愿的去受苦受难,却来成为他们换取荣华富贵的垫脚石?
这些乱民大多数是为了生存不得已才被裹胁成为乱民的,他们并没有达到白莲教所希望的觉悟,——比如,心甘情愿的为神或教主赴汤蹈火。所以,白莲教精心策化的阴谋被一个小小的变化打破了。
隆广二年十月底,姑射山中的一群乱民忍受不了首领的压制,杀死了控制他们的白莲教徒,然后在新首领王彪子的带领下向平阳转移,准备投靠朝廷。
途中,这一支流民遭到了另外两支白莲教徒控制的乱民势力的伏击,还好,这些白莲教徒也是乱民出身,埋伏设计的并不是很严密,王彪子等人折损了一千多人,丢弃了全部粮食,掉头向西逃到了姑射山西面的蒲县。
蒲县的县令接受了这股乱民的归顺,并将他们在城中安置下来,但是兵连祸结之下,这个小小的县城已经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养活这多出来的四千余人,蒲县令急忙向太原请求援助。
太原,翁府。
一个师爷立在旁,边手中捧着几份文件,小心翼翼的道,“大人,蒲县那边的赈粮要尽快的发过去,才能安定这伙流民的人心啊!”
翁万达满脸忧色,在厅中来回踱着步子,停下来,轻叹一声,“粮食!粮食!今岁山西祸事不断,府库中早就空了,若是朝廷不拔下赈粮,我哪里有什么粮食去赈灾!”
一时厅中无话。
过了许久,翁万达才又问道,“纥达派来的人怎么说?”
那师爷道,“纥达说想要称臣请求贡市。”
“哦?”翁万达皱了皱眉头,“要想称臣贡市,让他先交还大同、退出边墙再说!”
师爷犹豫了一下,道,“纥达的人传话说,他们已经退到了漠北,大同被赵逆占据,不归他们管。”
“胡说!”翁万达猛抬起头来,“若没有他纥达的扶持,白莲教逆贼能在大同立足?”
那师爷闻言便噤声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翁万达睨了师爷手中的文件一眼,问道,“听说边关的鞑子这一阵老实多了?”
师爷道,“是。听边将上报,这十几天来边关的鞑子大多撤走了,再没有滋事。纥达的使者说是纥达下的命令,让他们退回漠北了,以表示求贡的诚意。”
翁万达凝眉思索良久,长叹一声,“若是纥达真是有心议和,倒是可以缓他一缓。眼下山西流民遍地,自是艰难,而胡患猖獗,倭寇横行,朝廷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听说曾铣正在鼓动朝廷出师收复河套,河套地势僻远,难以久据,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耗国力,出师险远,实属失策。朝廷应该先稳住纥达,将出征的银粮调拔山西,先安定内政才是上策!纥达求和的事,我要上报给朝廷!”
内阁。
严嵩扬着手中曾铣的捷报,笑道,“呵呵,我们才让曾铣他们议一议收复河套的事,他竟然先送一份捷报来,斩首三百,复地百里,呵呵,看来复套之议还是可行的!”
兵部侍郎杨博难得的点点头,与严嵩意见一致,道:“若是果能收复河套,实是朝廷之福,社稷之福!”
众人纷纷称善,唯有礼部尚书徐阶神色忧重。
“子升?当初不是你力赞复套之议的么?如今曾铣初战告捷,怎地不见你欢喜?”严嵩立刻察觉他的异常。
徐阶拱拱手道,“阁老,刚刚我看到山西总督翁万达上的一份折子,是劝阻朝廷复套的,说是复套劳师费力,出兵险远,深入敌后,成败难料,并且提到纥达前日向他遣使求和,请朝廷考虑。”
“哼哼”,严嵩冷哼一声,“子升还真信了鞑子的求和之语了?”
曾铣的胜利让严嵩对北边战事的信心陡然上升了许多,收复河套在他心中已经成为挽回大同沦陷不利局面的一个重要筹码。
徐阶摇摇头,“鞑子反复无常,他们的话自是信不得,这求和恐怕也是因为慑于曾铣的兵威。不过,翁万达的折子中还提到说今岁山西连遭大变,流民遍地,恐有民变之忧,请求朝廷速拔赈粮。若是出兵复套,朝廷怕再没有银粮赈灾了,所以翁万达的意思是先用议和拖住鞑子,赈粮安民,朝廷没有了内忧,才好解决外患。”
严嵩摆摆手道,“这份折子我早就看过了,那翁万达不过是着眼于他治下一地之利弊,我们朝臣要着眼的是天下大势,不理他,不理他,别处都不得民变,为何偏偏他管辖的山西就出民变?”
“阁老,河套自是要复的,山西那边是不是也要想法援救一下?”徐阶试着说服道。
严嵩摇摇头,“子升,朝廷里实是没有宽裕了。”
“宫……”,徐阶张口想说什么,但还是叹了口气,没有说出来。
十一月初,严嵩看了三边战报及曾铣的复套方略,心下大定,暗思此番战功当可平息外间的指责,于即从户部给陕西三边拔银五万两,米五万石,命曾铣全力备战复套。
山西蒲县,城隍庙。
“啪”,一碗粥水被摔在地上,粥水很快就渗入泥土中,泥土上留下粒粒可数的二十几颗米粒。
蒲县令是一个书生,当初并没有考虑到向官府投诚的流民会再次叛乱,所以将这些流民分散安置在了城里,每日派人施舍米汤。今年县仓里的粮食本就不多,那个县令又要留下备用粮,怎敢清仓施舍?加之主事的官差,再从中盘利,发到流民手中的米粮就难以糊口了。
“他娘的,老子拼着性命杀了那些狗贼,带着人来官府投诚,就这么待老子?!想要饿死老子么?天天吃这白水汤?顶个鸟用!”王彪子骂咧咧的道。
“噼、啪”的碎碗声响成一片。
“大哥,想当初咱们在山里虽然挨冻,可也有得吃喝,何必来这里受这鸟罪?再这么过两天,非要饿死不可!干脆反了得了!”一个人鼓动道。
“对!反了!那些官老爷家里有吃有穿,我们吃他娘的!穿他娘的!”一些人附合道。
叛乱这东西很奇怪,就像有瘾头一般,只要叛开了第一次,以后就再也没什么顾忌了。
“走了这条路,就没得回头了,兄弟们真想这么干么?”王彪子捂着空瘪的肚子站起来道。
“都没活路了,还回什么头!我们都跟大哥干!”周围的人都喊起来。
“好!饿死也是死,撑死也是死,倒还不如做个饱鬼!咱们己经进了城,就是进了福囤子,官府只有几十号差役,杀了官差,占了县城,畅开肚皮吃他娘的!”王彪子振臂一呼。
“好”,一张张兴奋的通红的脸山呼响应。
“替天行道,杀富济贫!”不知谁喊了一句。
“替天行道,杀富济贫!”所有人都喊起来,这句本朝评书《水浒传》中的口号确实很有号召力。
“替天行道,杀富济贫!”王彪子捡起一根木棒,振臂一挥,当先冲出城隍庙。
“替天行道,杀富济贫!”所有人眼中都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紧跟在他的身后冲出去。
“替天行道,杀富济贫!”当这句口号传遍全城时,所有的流民都拖着虚弱的身子向着王彪子他们行进的方向涌来。
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只要有人敢站出来振臂一呼,就会唤起众人身上最原始的血性。
人流,如同细小的溪流汇成汹涌的大河,滚滚向着县衙冲过去。
沿路的居民看到这滚滚人流,都惊恐的紧闭大门,从门缝中张望。
呼声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县衙前的几个差役惊恐的看着街口黑压压的人群。
“呼”一大片石头砸过来,当场就砸倒了三四个人,其余的都慌忙爬进县衙,关上大门。
“县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乱民反了!”一时间县衙内鸡飞狗跳。
外面的王彪子率领乱民冲上前,将倒在地上的官差一阵乱棒石头打死,然后抢了官差的刀。
“趴墙!”王彪子大喝道,立刻混乱的人群开始头顶肩扛的向墙上架人。
一个县衙的围墙并不很高,里面官差又少,很快县衙便被乱民攻下了,县令死于暴乱,妻女陷于乱民,衙中的官差也全部被杀。
乱民抢夺了官府的武器,然后封锁了城门,继而占据了全城,再挨家挨户的抢劫。虽然山西今年流民遍地,但城里的大户家里还富足的很,乱民们一路抢掠,所获甚丰,只有少数的大户组织家丁抵抗,但这群乱民唯一从白莲教那里学到的就是如何破坏,凡是有抵抗的宅院,也不攻打,直接就扔进火把放起火来。
占据了蒲县,乱民得到补给和武装,王彪子树立旗号,自称替天行道大将军,急剧向周围扩张,试图收笼其他乱民和流民。
从暴乱中逃出的人,急报平阳府,平阳府又上报布政使司,布政使司一边上奏朝廷,一边转报山西总督翁万达请求派兵镇压。
山西发生民变,对刚刚经受大同沦陷打击的大明朝廷无疑是雪上加霜,内阁首辅严嵩大急,急令翁万达速速平叛,又令其义子工部侍郎赵文华巡视山西,督察军务。
十一月中,太原,翁府。
“翁大人,反贼已经事发半月,听说正在围攻大宁县,为何翁大人迟迟不肯发兵平叛?”赵文华声色俱厉的责问道。
翁万达有些轻蔑的瞥了瞥他道,“赵大人向来主持工部事宜,本官却已在边关主持军务数年,如何平叛,本官心中自是有数!”
“如何打仗,我自是不如翁大人,但是朝廷下的命令是让你速速平叛,你却为何按兵不动?”赵文华逼视着他。
“赵大人跟着严阁老自是享不尽荣华富贵,却怎知民间疾苦?这些百姓本无叛心,只因饥寒所迫,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要是他们过上赵大人一成的日子,天下哪还有谁会造反?”翁万达言语中已带着挖苦了。
赵华怒容道,“我如何坐的官,是我之私事,却是与你无关!本官此行乃是公事,是督察你平叛,却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反贼是为何叛乱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现在这些反贼反了,朝廷首先要做的就是平叛!其他一切都是是后话。至于乱民反叛,在你的治下,翁大人日后想必也脱不了干系!”
翁万达语结,声气稍敛,道,“我朝祖制,对内素以招抚为主,彼虽为乱民,然而也是我大明百姓,翁某打算将他们招安!”

赵文华冷哼一声,“招安?这些反贼杀官据城,为祸州县,你却要将他们招安?若是乱世初定,招降纳叛自是为了稳定人心,然而现今天下承平百年,若是昌乱者不得严惩,反招安使之享受富贵,岂不是教民以叛?必得杀一儆百!”
“赵大人,莫非你要用这些百姓的头颅换取你的功名?身为山西总督,翁某有专断之权,只要翁某在山西一天,断不忍向百姓挥刀,让将士乱杀无辜!”翁万达决然道。
“好个仁义君子!”赵文华冷嗤道,压了压心头的火气,话锋一转,“赵某只知为朝廷早日平定叛乱,却也不是迂腐之人,翁大人打算如何平叛,只管说来!”
“粮食!”翁万达想也不想的回答,“乱民起事就为一口吃的,只要有了粮食,我就能迅速安定民心,招降纳叛。”
“多少?”赵文华注视着他道。
“十万石!”
赵文华摇摇头,“朝廷眼下根本就运不来十万石粮,不过,朝廷发给曾铣复套用的五万石军粮刚走到汾州,我可以请求朝廷为你截留下来!那五万两银子,我也会请求朝廷为你截留。”
“不过”,他声色转厉,“十日之内,你必须让事情有所起色,否则就得依我之言,出兵平叛!”
说完,赵文华摔袖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山西总兵官赵国忠上前一步,低声道,“总督大人,那些乱民其实并不堪战,给未将五千精兵,十日之内定能平定叛乱!”
翁万达摇摇头,叹一声,“国忠,那赵文华不过是因为巴结严嵩,才身居高位,人品低下的很,哪里有什么谋略。那些乱民总是我大明百姓,血肉之躯,父母生养,因生计艰难,才做了反贼,即使杀败他们,死的也都是我大明子民,胜又何喜?”
赵国忠迟疑道,“可是未将觉得赵大人说得也有些道理,那些乱民若不从严惩戒,必会让后来者效仿。前时肆无忌惮劫掠的乱民不就是因为推行坞壁才收敛的么?”
“怎么,你是说我做错了么?”翁万达横了他一眼。
赵国忠慌忙道,“未将不敢。”
“武人纵横疆场,靠的是一股杀气;朝臣谋国,凭得是一颗仁心!”翁万达冷眼瞥了瞥身边这个“武人”道。
“未将明白。”赵国连忙忠施礼道。
陕西,榆林。
“总制大人,朝廷调拔给我们的五万两银子和五万石军粮都被赵文华在汾州截下来了!”延绥巡抚杨守谦心急火燎的闯进屋子里。
因为最近一直在谋划复套,所以曾铣就近住在榆林卫的军营中。
他正伏在桌子上看着地图细细思索,闻言,直起腰来,怔了怔,才缓缓道,“听说山西那边正在闹民变,可能急着用,看来朝廷那里是指望不上了。”
叹了口气,“不过朝廷能够同意复套,已经足够了。”
说完,他又伏身将精力用在地图上。
“可是,可是,如果没有这批银粮,我们的物资不足,如何打仗收复河套?”杨守谦从旁焦急的道。
曾铣再次直起腰来,皱着眉头看了看杨守谦,“鞑子出兵,我从来没听说过需要什么物资!难道我们仅仅缺少一点点银粮,就畏缩不前么?朝廷养士百年,今日正当用时!只管督促将士操练,有什么困难,想办法解决,复套之事断不容推延,必须在明年开春之前,趁纥达主力尚未南下,出兵河套,并克复大同!”
“大同之失,我亦有责。”他顿了顿,“吾为官十余年,家中虽不宽裕,也有百两的积蓄,明日送于军中,聊做杯水车薪吧!”
“大人,你——”杨守谦吃惊的看着他。
曾铣挥挥手,又低头沉浸在地图中。
山西太原,翁府。
“翁大人,我久闻边关盛传“翁太师”之名,胡虏闻之丧胆,可如今已过去十余日,反贼勾结城中乱民已经攻破了大宁县,你为何仍按兵不动?”赵文华怒声质问。
“谁说我按兵不动?我已调兵布置在隰州、吉州、姑射山一带,将乱军围困,眼下正派人与贼首和谈招抚。因为北方与纥达的和议不成,我必须保持大量的兵马防守雁门关一线,能抽调回来的兵马才两万余人,而乱民才攻下大宁,气焰正烈,岂可冒然与贼交兵?万一攻战不利,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翁万达针锋相对的道。
“皇上与阁老日日忧心平叛之事,十日之期已过,你既不能招降,便按我的法子出兵!出兵!否则,本官将劾汝纵贼养寇!”赵文华胡子都气得翘起来,指着翁万达顿足喝道。
“哼!我纵贼养寇?赵大人,明明五万两的复套饷银,为何到了我手上只剩下三万两了?你贪墨了二万两银子,却又如何说?”翁万达对他那指着鼻梁的手指视而不见,目光直迎上去,轻蔑的道。
“你你……”赵文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的手直抖,“你不能平定反贼,却来诬赖我!”
“怎么是诬赖?我派的人与王彪子谈判,王彪子提的条件就是给他五万两的安家费,要不是你贪默了那二万两银子,乱民早就被招安了!”翁万达的火气也上来了。
“什么?你为了招安,竟然要给反贼五万两银子?!”赵文华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哼,乱民有上万人,五万两银子,一人才得五两,比起你一个人就贪了二万两,这有什么多的!”翁万达冷哼一声,神色淡然的道。
“朝廷的税银一年才有几个五万两,你竟然要给乱贼五万两!”赵文华气愤的吼起来。
“可是你一个人就贪了两万两!”翁万达冷然的道。
“好,好!你很好!”赵文华一摔袍袖,转身而去。
平阳府,大宁县衙。
王彪子懒洋洋的斜靠在正堂的官椅上,腿翘在官案上晃着。
一群乱民的头头正围着他七嘴八舌的议论。
“王大哥,官军已经将四面都围住了,还是受了官府的招安吧!”张二虎有些胆怯的道。
“胡说!造了一气反,官府才给我们三万两银子,我们可有上万人,这点银子好干什么?回家连个媳妇都娶不上!”王彪子没好气的道。
“可是,要是把官军惹急了,真打过来怎么办?”另一个手下也有些担心的说。
“怕什么?官兵你又不是没打过,我们都打死好近百了,连这县城都打下来了,还怕他鸟官军!我们怕打,那官军更怕打,梁山好汉不是也打败官军好几次才受招安的么?这样才有得官坐!”王彪子得意的显摆起从评书里得到的经验,白了那人一眼,斥骂道。
“要是那翁老爷的人再来,就跟他说,不给官坐,不给银子,我们就继续造反,直打到京城跟皇帝老儿要官坐!”王彪子趾高气昂的道。
“大哥,听说皇上还是个小孩子。”一个看上去读过几本书的瘦弱部下好心的更正道。
王彪子抓起桌上的紫砂壶就摔在他脸上,“混涨东西,干什么打我话茬!”
那个人有些委屈的捂着流血的脸颊,一声也不敢吭。
见周围那些同伙都吃惊的看着自己,王彪子微觉的有些理亏,正要安慰那人几句,刚张开口,却忽觉小腹中一股火气直冲,缓和的脸色陡然变厉,愤怒的指着那个人骂道,“他娘的,老子打你怎么了?老子是替天行道大将军!当初要不是老子带着你们造反,你们还不知在哪个山窝窝里挨冻,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好饭给你们吃着,大屋给你们住着,女人给你们搂着,打你们两下就不行了?他娘的,老子是替天行道大将军,官府都要给老子封大官了,不愿跟着老子混,就给老子滚!”
十一月底,朝廷接连收到赵文华的三份奏折,奏折中都言道,“翁万达材足以平贼,然沽名市恩,结贼养寇,每每按兵不动,请朝廷另择他人平贼。”
严嵩将赵文华的奏折出示给徐阶问道,“子升以为如何?”
徐阶沉思片刻,道,“文华乃是朝廷心腹,所言应该有些道理;然而翁万达在边关颇有清誉,谅来也不会故意做对不起朝廷的事,想必二人是有什么误会,不如由朝廷下令让翁万达进军平贼,若是他平定叛乱,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他抗命不遵,再做处置不迟。”
于是,严嵩下令翁万达务必在十日之内平定乱贼,否则革职查办。
翁万达迫不得已,布署兵力,由总兵赵国忠指挥,出兵平乱。
官军主力五千人从隰州进发,意图从中间分割大宁、蒲县两地之贼。
王彪子听说官军只有五千人,犹自对手下人道,“我们的人是官军的两倍,这次打败官军,定能让朝廷封个更大的官”,于是仓慌率乱民赶到蒲水之畔,与官军交战。
初一接锋,官军稍稍后退,王彪子自以为得胜,紧追不舍,被诱陷入官军包围。乱民是是普通百姓,本无多少战斗力,哪里是山西边军的对手?一被包围,顿时大乱,尽数弃械投降。
翁万达本打算只杀贼首,其余从叛流民释之勿问。
但赵文华道,“若反而不惩,天下谁复为良民?必杀之以儆!”于是将头头脑脑尽数诛杀,并传首各地,死者千余人。
官军随后势如破竹的攻克大宁、蒲县,并扫荡附近残余。历时才用五日。
此次叛乱,由于官军大举出动,姑射山中的白莲教徒也多受波及,受到重创。但在官军雷霆之下,乱民土崩瓦解,又大诛乱民,反使原本动摇的白莲教属下乱民受到惊吓,不敢叛乱,唯有跟着白莲教老实的潜伏下来。
平叛既毕,赵文华携捷报返朝,严嵩读罢战报,知乱事平定,心怀大畅。不料赵文华从旁道:“干爹,这翁万达明明能够早日平定反贼,却故意拖延,莫非是有意让干爹和朝廷为难?好让朝局不可收拾,让天下人都责怪干爹?”严嵩听罢,略一思索,大怒,道,“翁万达果然结贼养寇,明明五日即可平定的乱贼,他竟然拖了月余,最后在文华的弹劾之下才免强出兵平贼,实是奸恶!”
于是传话给陆柄,然后两人一起进宫,在王太后和隆广帝面前将翁万达说的卑劣不堪,隆广帝乃授权严嵩处理。严嵩命将翁万达削职,下锦衣卫诏狱问罪。
徐阶等人闻知,欲救不能,翁万达最终被判了个“怠误国事,激起民变,结贼养寇,故意拖延”的罪名,囚于诏狱,定于明年秋后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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