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蝴蝶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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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人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的生命,这是个英雄,我敬佩他;如果一个领导者为了他国而牺牲本国的利益,那么,他就是一个叛国者,无论他的行为多么高尚,我诅咒他,因为他牺牲的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这份利益不属于他个人,他无权决定!《论国民主义》)
惠州是著名的荔枝产地,只不过众人来的不是时候,满山遍野只有绿油油的树木。
吴茂有些惋惜的摇摇头,“小王爷,可惜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要是七八月份来,就能吃上岭南的荔枝了!”
“荔枝?”徐渭满脸红润,轻摇折扇,一大堆诗句跟着冒出来,“锦苞紫膜白雪肤,海南生荔天下无;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酸如醴酩;酒酣国艳非朱粉,风泛天香转蕙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我倒觉的还是苏学士的那首《惠州一绝》最妙。”苏熙笑道,说着也飘飘然吟起来道,“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他转向朱载玺道,“小王爷,你觉的呢?”
半晌不见朱载玺回声,却发现朱载玺正看着几个在树下玩耍的孩子怔怔的出神。
苏苏轻轻碰碰他,“小王爷?”
“嗯?嗯。”朱载玺回过神来。
徐渭靠近过来,笑道,“公子,我们正来谈荔技呢!”
吴茂以为他在想着荔枝,也笑道,“没关系,小王爷,你要想吃的话,等下次我们赶个六七月份回来,好好的吃个够!”
朱载玺点点头,忽轻叹了一声,淡淡的吟道:“我愿天公怜赤子,莫生尤物为疮病,雨顺风调百谷登,民不饥寒为上瑞。”
吟罢,他摇摇头,“苏学士也有悲天悯人的心怀啊!”
众人听闻此言,便都不言语了。
一行人且行且游,到了广州府番禺,已是十一月份了。
徐渭道:“公子,广州自古是岭南重镇,岭南之地风物迥异于中原,自秦汉之时,其犀角、象齿、珠玑即名闻天下,然而五岭险阻,难与中原相通,故为历代贬谪之地,后来唐张九龄凿梅关古道,岭南始得开辟,此地物产非富,稻米三熟,至今已为天下富足之地。由此向西的至廉州府就是历朝采珠的合浦,公子要不要去看一看呢?”
“合浦?”朱载玺沉吟片刻道:“可是‘合浦珠还’的合浦?”
合浦沿海百姓向靠采珠为生,东汉时贪官污吏不顾珠蚌的生长规律,强迫珠民连年滥采,结果合浦的珠贝纷纷逃到邻近的交趾郡,后来孟尝做合浦太守,尽革前弊,珠贝又回到合浦,便称为“合浦珠还”。
徐渭点点头道:“合浦也是我朝南珠的产地,正统年间,英宗皇帝派内宦监守珠池,为朝廷取用。我闻人言,采珠人以长绳系腰,携竹篮深潜海底,拾取珠蚌置于篮中,待水下人摇绳,船上人便急收绳子,将采珠人和绳子一起拖出水,稍慢,即为大鱼海怪所噬,见血缕缕而浮,则知人已葬身鱼腹,有恶官为迫民采珠,竟在珠民脚上缚石,往往珠民不能上浮,溺死海底。我欲请公子往视珠民采珠的艰辛。”
朱载玺叹口气道:“为求一异物,驱民涉死,何其不仁,朝廷当禁止贡献异物!合浦便不必去了。”
徐渭道:“公子若能行此德政,必为百姓感怀!珠蚌乃天地灵性之物,数年始生,数年始长,又数年始老,非可滥采,必使之生养。弘治十二年,多年珠蚌老成未采,孝宗皇帝曾采珠二万八千余两,后来,正德、嘉靖年间连番采珠,珠尚嫩小,得珠甚少。嘉靖五年,世宗下诏采珠,合浦大雨雪,池水结冰,民多冰死,犹被迫下海昼夜采珠,珠民死者上万,得珠八千余两,听闻珠蚌夜中飞迁交趾界,此次不知几时方回。”
朱载玺沉吟道:“以人易珠,实不仁之至!‘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岂非《旅獒》之谓乎?唯百姓之生死乃朝廷之责,珠蚌之得失不足虑,若人君有德珠必还矣!”
“既然如此,小王爷便在这里小住几天,这里与南海诸国的贸易繁华的很,也很少受到倭寇的侵扰。”吴茂接口道。
此时正是冬季,岭南气候温暧,众人便在广州过了冬,次年正月才起程北上。
一行人走韶州,穿过骑田岭到郴州,前往衡州府。这一路全是南岭的崇山峻岭,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众人也不担心被人盘查,路过州县便径直住进了城里。
这一日半晌,到了耒阳,才进城里便见不少人向县衙那边涌,众人好奇的打听一下,才知道衙门出了案子。
徐渭道:“公子,在一县之中,县令掌一县之权,实为百姓父母官,审案也有许多讲究,公子何不去观看一下?”
朱载玺点点头,一行人便跟着人群向县衙走过去。
到了衙门口,只见围观的百姓群情激愤,远远的便看堂下停着一具尸体,一个秀才模样的人正在堂下被打着板子。
众人挤不进去,只好向旁人打听,却勾出一件冤屈来。
原来堂下的那具尸体是个女子的,姓程,名唤菊英,她的父亲程翁是个木商,虽出身于商贾,却为人朴实,最守诚诺。程翁先生一子,后得此女,这程菊英从小教习文墨,知书达礼,又善于女工,人长的也明眉皓齿,冰清玉洁,端得是个好女子。转眼间到了求婚问聘的年纪,程翁敬重读书人,有意将女儿嫁个儒生,恰好同里有个张秀才,眉清目秀,品行端正,又极好读书,父母都是正经的农户,虽说家中清寒些,程翁见了他的人品才学,自忖家财颇丰,相互帮衬着些就是了。于是便托人说媒,要将女儿嫁给张秀才。
那个张秀才却是一个好人品,不肯攀附富家,辞道,“富家之女挟了自家的财势,往往凌铄丈夫,傲慢公婆,又不习勤苦,华于衣食,我不敢高攀。”
程翁闻言却不生气,反更敬他的品识,传话道,“我女儿向来知书达礼,断不同他富家之女,不论财礼厚薄,定要与他!”
于是两家下了聘。
正要行礼,却遇上衡阳的一个大户,姓徐,家里极是豪富,养得一个独子。这徐公子仗着家里富贵,从小娇生惯养,整日里胡作非为,腹中没有半点墨水,大字不识一罗筐,十五六便进出花街柳巷,行走酒馆赌场。这老徐却道,“我这样一个好儿子,须要配一个极标致、极能干的女人!”
恰好访得程家的女儿,便央人来说媒,程翁不肯。
老徐道,“若肯便以五百两银子作聘,装奁但凭!”
程翁却道,“我又不是卖女儿!”
老徐便动了气,暗道,“我央个有势力的去,哪怕他不肯!”他家住在衡阳城,与衡州府的知府自然走的近,便带了百两的礼仪,去王知府那里请他说媒。那王知府心道,“以老徐家的财势,哪家女子还不是紧巴巴的!”便应下来。
过了几日,王知府便借着巡视地方,到了耒阳县,去程翁家里说媒,那程翁却是个死心眼,道是,“已经受了张家的聘了,有礼书在此!”
王知府却道:“这有何难,想他一个穷秀才,退了便是!”
程翁道,“言而无信,那是禽畜的行径!”
王知府吃了一顿瘪,脸上无光,只好回到衡阳向老徐家回话,进门便道:“老夫做了二十几年的官,也未见这么一个执拗的人!”
老徐吃惊道,“难道不听?”
王知府忿忿道:“竟是不听!好好的富贵人家不嫁,却硬要嫁一个穷酸秀才!”然后指着徐登第道,“似令公子这般伟才,便驸马也选得,何愁找不到贤媛!”
老徐便让人端上一盘金子来,央道,“知府大人,我家求婚被拒,自是小事,怎奈知府大人的脸面,传出去怕被人耻笑!”
王知府看着那盘金子,眼都直了,口里却道,“那姓程的是个极执拗的人,这事我已无能为力,员外还是别找他人吧!”
老徐黑着脸道,“不蒸馒头争口气,私求不得,便官争吧,我去告个程家赖婚,张家强聘,请知府大人判个公断!”
王知府假作迟疑,老徐道:“待小儿大婚之时,请大人过来吃喜酒,学生还给知府大人上一盘黄米。”
王知府才点点头道,“州府中官多人杂,不好办,你到耒阳去告他吧,风声小一点。耒阳石县令是我的下官,又极懂人情,我传个话过去,由他定案。破靴阵便不要去惹他,只告个程家赖婚私聘吧!”
却说徐家在耒阳县令那里使动银子,又打理一番,然后备好伪证,诬告程家赖婚,道是,“小人当日与程翁一同为商,两下妻子俱有孕,曾割衫为证,指腹为婚,后小人家的生男,他生女,小人曾送金镯一双,珠结二枝,银四十两,为礼。后来他嫌小人家远,竟另聘于张家。”
石县令心中早有了计较,便判程家退还张家的彩礼,将女儿许给徐家。
张秀才怕连累程家,倒也肯收,只是程家不肯发出。等到徐家行礼,却被程翁全甩出去,官差都收了徐家的钱财,便上来拖扭程翁,程翁一时气急,痰涌倒地,对儿子程式言道,“吾女不幸,为势家逼胁,我死,吾儿死守吾言,我九泉瞑目!”言罢气绝。
丧事一开,这婚事就耽搁下来。
可徐家又走动官府,必要趁着程家丧事逼婚,石知县乃判道:“赖婚抗官,殊藐法纪,责令即日速速成婚结案!”
这程式也是个硬骨头,谨守父命,不肯嫁妹,到官府死争,道,“父亲实不曾许他,更不曾收他财礼!”
石知县怒道,“你也这样胡说,放着富家不嫁,去嫁酸丁。你若再敢执拗,本官将你论罪下狱!”
程式道,“死生有命,若是毁行灭节,小人断是不作!”
石知县大怒,命人拉下去打了三十大板,直将程式打的爬不起来。
程式仍高呼道:“小人死就死,财礼决不收,妹子也决不嫁他!”
石知县仍命人将程式下了大狱,然后派人传话给徐家,让徐家趁着程家只有女眷,上门抢亲。
几个差役带着迎亲的队伍赶到程家,家里只有程菊英和母亲、嫂嫂三个女人。程菊英道,“累了爹爹,累了哥哥,又要累嫂嫂,我守爹爹临终的言语,此去一死以报双亲,断不受辱于强徒!”她嫂嫂也是个好女子,道:“婆婆的侍奉在我,公公的遗言在你!”

于是程菊英穿一件青衣,哭别了父亲的灵枢,上了花轿。
待到了徐家,差人揭开轿帘,才发现程菊英己在轿中自缢而死了。
却说石县令听闻逼出人命,也暗暗后悔,忙从狱中取出程式,命他领尸收敛。
程式见了妹妹尸首,放声恸哭。俗例,人死在外面,叫“冷尸”,不抬回家中的。程式道:“吾妹烈女,不辱吾门。”于是抬回家中敛葬。母亲、嫂嫂为程菊英更衣的时候发现她身上带着一张纸,写道:“尸归张氏,以成父志。”程式乃命人传报张家。
却说张秀才初时自觉家境贫寒,嫌贫爱富也是人之常情,以为程家会悔婚嫁与徐家,所以未曾强求。此时听闻程菊英以死明志,顿时大悔。
张秀才的父母虽是个农户,也还知道事理,老父上前狠狠的给了张秀才几个嘴巴子,连连顿足哭道:“这么好的媳妇,你娶不到家里来,却是我张家没福气!”
张秀才忽跪在父母面前,放声恸哭,哭罢,给父母连磕三个响头,道,“孩儿不孝,不能奉养二老了。”然后爬起来,直奔程家,抱着程菊英的尸首闯进县衙喊冤。
石县令自知理亏,不敢接案,使人报与衡阳徐家。老徐闻言,哧道,“不过是想诬赖些银子罢了!”于是派人送了二百两银子给石县令,让他息事宁人。
石县令也想用银子将张秀才打发了,不想这张秀才也是个硬骨头,停尸县衙,死活不肯罢休,定要官府治徐家父子的罪,给程菊英偿命。把石县令逼得急了,也不顾张秀才有功名在身,命人打他板子。
这便有了朱载玺等人遇上的一幕。
却说周围的百姓见石县令徇私枉法,顿时大哗,纷嚷着“徐家父子逼死烈女”,堵塞在县衙门口为张秀才鸣冤。
却说张秀才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了,石县令见民愤太甚,忙令人将张秀才下到狱中,匆匆的退堂。
人都散去,朱载玺走到停在衙门口的程菊英的尸身前,轻轻叹了口气,“端得是个烈女子!”
吴茂忿忿道,“这厮狗官!今夜我便去杀了他!”
苏熙忙劝他道,“猫儿,这是县城之中,莫要乱来!”
吴茂冷哼道:“这个小小的县城又有多少官差?还没放在我眼里!”
苏熙道,“可我们还有小王爷!”
听他说起朱载玺,吴茂便不言语了。
徐渭从旁摇头叹道:“只怕那个张秀才也活不久了!”
朱载玺惊道:“却是为何?”
徐渭道:“以我看来,这石县令十有**与徐家父子有瓜葛,否则不会帮着徐家抢人,公子你想,若是张秀才若是这么一直告上去,还不把他也牵出来?若是张秀才死了,张家只剩下两个老人,还上告么?没了苦主,这案子自然也就结了!”
吴茂闻言大怒,道:“不行,今夜我得把那个秀才救出来!”
苏熙劝了劝他,可是吴茂铁了心要做,众人都知道吴茂的性子,怕是劝也劝不住,而且朱载玺模棱两可的不说话,便只好由他去了。
众人寻了家客栈住下,夜里吴茂带着七八个手下果然去闯大狱去了。
耒阳地处山区,县城并不是很大,卫兵也不是很多,吴茂等人白日里早摸清了大狱的所在,便径奔而去。到了狱门口,却见一个狱卒正在靠着墙打瞌睡。这是内地山区,向来太平无事,何况狱中也没关什么重要的人,谁能想到有人来劫狱?相必其他的狱卒也都偷懒睡觉去了。
李宗良武艺最高,悄悄摸上前将那个狱卒打晕了,几个人留下两人把风,便向狱中摸去。在大狱里面却又见两个酩酊大醉的狱卒倒在一边。让人看着两个狱卒,吴茂便牢狱中寻找白日的那个张秀才,牢狱不是很大,一会就找到了,却发现张秀才趴在地牢中一动不动。
吴茂上前唤了几声,“张兄?张兄?”
张秀才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吴茂打个手式,两个手下搀起张秀才便向牢外走。
张秀才忽然呻吟了一声,声音低微的道,“你们要做甚?”
吴茂伏在他耳边,低声道:“张兄,我们救你出去。”
那张秀才忽然像有了几分力气,挣了挣,低吟道,“我不出去!”
吴茂急切的道,“可是你不出去,他们会害死你的!”
张秀才微微睁开眼,道:“我如果我出去了,我就成了逃犯,菊英的案子就没法告上去了!她活着的时候,我负了她,她死了,我一定不能再负她,我要给她讨回个公道!”
吴茂有些忿忿的道,“那些官府里的人明明跟徐家是一伙的,你在这里怎么能讨回公道?你在这里只会白白等死!”说着挥挥手,让手下赶快带他出去。
张秀才却奋力一挣,倒在地上,惨笑一下,“多谢好汉美意,如果不能讨回公道,那便杀身成仁吧!”
杀身成仁?吴茂的心头被重重的击了一下,他怔怔的呆了片刻,退后半步,向张秀才郑重的拜了一拜,“张兄,请多保重!”
张秀才回头看了吴茂一眼,“你们快走吧!”
吴茂点点头,只得带着众人速速的退出去。
从大狱里出来,吴茂一直心神不属,朱载玺知道他担心张秀才的案子,而且众人也都想知道结果,便一同留在耒阳,听候消息。
过得四日,消息传来,张秀才在狱中郁郁寡欢,绝食而死。
吴茂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拔刀砍碎了一张凳子,恨恨道,“什么绝食而死!明明是被他们饿死的!”
接着便听说张秀才的父母收敛尸首,与程家一起将张秀才和程菊英合葬了。
朱载玺潸然泪下,叹道,“好一个梁山伯与祝英台啊!”
吴茂喝下一杯酒,将酒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恨恨的道,“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祝英台还是父母之命,可这明明就是奸官枉法、草菅人命!”
入狱救人,却没有救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好人被害死,吴茂的心里很郁闷,他不停的喝酒。
他已经喝了很多酒了,抬起矇眬的醉眼,看着朱载玺,带着不满道,“小王爷!将来你治理的朝廷,也这么由着这些贪官污吏胡作非为?哪你去坐那个皇帝还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朱载玺默然不语。贪官污吏贪脏枉法的事历朝历代都有,如何能禁的绝呢?
苏熙推了推吴茂,责道,“猫儿!这事与小王爷有什么关系!”
吴茂不顾,甩开他的手,只盯着朱载玺发脾气,“小王爷,你说啊!你说啊!我们不是要让你去当皇帝么?你当上皇帝难道不是为了让百姓活的更好些么?!难道你的朝廷到时候,天下还是这个样子?!那你当皇帝还有什么用!”
吴茂吼着吼着就站起来,苏熙抱住他,“猫儿,冷静些,冷静些!这是在城里!”
“我怎么冷静啊!”吴茂一下把酒杯摔在地上,“人都死了,人都死了!那些混蛋东西却还在逍遥法外!”
说完,他忿忿的推开苏熙,头也不回的自己屋里去闷闷生气去了。
苏熙有些歉然的道,“小王爷,猫儿就是个直性子,你莫与他计较!”
朱载玺有些失神的点点头,“我知道。”
“可是,吴公子说的也有道理,贪脏枉法是朝廷的大患,虽然不能禁绝,可是也得想办法制止。”徐渭轻声的道。
朱载玺还是点点头,“我知道。可是历朝历代都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怎么会有办法呢?”
他神色暗淡,没有一点表情。真言让他有了几乎所有对策,可是唯独对官吏**,他束手无策。
苏熙试着道:“小王爷,何不将刑讯的官员与治理的官员分开呢?历朝设置御史一职,掌监察百官,不就是为了让天下官员有所顾忌么?本朝也设有科道官。”
朱载玺叹道,“可是科道也一样会与权臣勾结!”
苏熙道,“众人共谋,毕竟不能一心,小王爷可试着将天下刑讯的官员独立一系,再加上科道相制,虽然不能禁绝贪枉,但总能稍杀其风。”
朱载玺点点头,有些消极的道,“也许吧。”
徐渭忽道,“还有一途或许大有禆益!”
见朱载玺眼神中多了几分活气,徐渭接道道,“单单的科道,仍不足为恃,民间现今有大量的宗室勋贵,平日里无事,公子何不加授他们弹劾之权?”
朱载玺神色暗淡下来,摇摇头道,“这些权贵本就身份尊崇,如果再授他们弹劾之权,不必等他们弹劾那些官吏,他们自己就先与官吏们勾结,贪脏枉然法起来,谁敢管他们?官吏与权贵相勾结,为祸更甚!何况,弹劾之权纷纷,权利相涉,必起纷争。”
徐渭道,“将权力分开总是有一定制约。”
朱载玺摇摇头道,“权力并不是越分越好,分权之要者,分权两方的职能不能相互重叠,否则必然会导致双方对共涉权力的争夺,易陷于内斗,势大的一方必定会侵吞势弱一方的权力,这样便相当于未分,且又易于陷于推功委过之举。就比如将科道分为左右两道,其职相同,必陷于内讧自劾,又岂有心监察百官?”
苏熙道,“我曾听小王爷言道军屯制败坏,有意以征兵制代之?”
朱载玺点点道。
“如此或有一途能与权贵相抵。”苏熙地面水露喜色,“小王爷何不让那些有功勋的土兵做这传达民情之举?”
朱载玺面现喜色,赞道,“甚妙!”
徐渭忧道:“武人干政,恐陷国家于大难!”
苏熙却摇摇头,“文长先生有所不知,小王爷所立兵制,士兵皆出于民间,根基浅薄,不足为朝廷所虑,且其起自民间,习知民间疾苦。这些士兵功勋在身,也足见他们忠义了,待其毕役,并无官职,无异于平民,怎能干政?况且如此嘉奖将士,又能昌引天下武风!”
朱载玺点点头,“人心各异,禁绝贪枉是不可能的,朝廷必须立法度以制之!”
(注:本章的故事改编自《醉醒石》,并大段引用原文。保留原文,皆因敬重程家一门义气,并非欲窃据先贤之功;在此,向提供剧情的友书小波表示由衷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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