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脑满肠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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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于东从鲁光宗办公室刚走出去,鲁光宗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马上把秘书叫到跟前,对他说:“你马上去叫住于厂长,让他稍等我一会儿,就说是地委那边安排我这就去他们厂里有重要事情。你顺便把要去的其他一应诸事安排好了。”
秘书问:“这就去?”
鲁光宗说:“不这就去还等什么时候?”
秘书就赶紧去追住于东,又马上给司机、电台电视台报社的打电话。
于东听鲁光宗秘书说了以后,赶紧就跟厂里打电话:“老范啊,鲁专员马上要到厂里来,你抓紧安排、准备一下,我看起码得给个2000元吧?另外,还有电台电视台报社的记者们,你也要有个考虑,标准嘛,每个人三百还是四百你和老洪碰碰定了就行了,我对这些的目前有关行情不是很清楚,就按一般规矩应付说得过去就行了吧……”
鲁光宗来到厂里,根据于东提供的名单先去有关车间看望老劳模。在打包车间,一个体质单薄的老头儿正撅着**在那里非常吃力地搬一个大麻袋包,于东走过去帮他掀起来放好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歇会儿吧老周,鲁专员看您来了。”
鲁光宗端详了老头儿半天,似曾相识,又一时想不起他到底是谁,于东赶紧向鲁光宗介绍说:“他就是全国劳动模范周春浩同志,明年就到退休年龄了,他是咱们地区唯一一个登上过**参加国庆观礼、受到过**周总理接见的劳动模范……”
鲁光宗“哦”的一声打断了于东的话,他看见周春浩那瘦小佝偻的身躯和暗淡寒酸的外表以及那显得有几分颓然的形象,心里说:“什么劳动模范!一点气质一点精神都没有,完全是给工人阶级丢脸!”但是鲁光宗表面上完全是另外一副脸色,他表情十分严肃,目光里似乎夹着泪花,说出来的话声音低沉而有些哽咽,他那有几分严厉的目光注视着于东和在场的厂里的其他领导同志说:
“怎么安排老周在这样的岗位上干这种力气活?!”
于东说:“原先是没有安排老周在这个岗位上的,最近厂里不是全停工了吗,除了个别管理科室留下少数人值班以外,所有的人都放假回家休息去了。厂里班子考虑到老周的爱人没工作孩子在待业,为了照顾他的家庭实际困难,经过反复研究,决定让他每天都到厂子里来,看什么地方有点活儿就让他多多少少干一点,算是出全勤,以便于解决他的工资问题。”
鲁光宗立时沉下脸来,口气很重地说:“你们觉得你们这样做考虑得很周到、处理得很正确是吗?你们这样做是在向老周表示可怜,是在伤害一个老劳模的自尊心,对老周的身体也是一种摧残!你看他适合干这种活吗?你们想照顾他的家庭实际困难,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安排一下他爱人的工作孩子的工作?让老周这个样子来上这样的班就能从根本上解决他家庭的实际困难?我说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想得出这种损招!”鲁光宗说着从兜里掏出500元钱递到老周手上,无限深情地说:
“让您这样的老劳模吃这样的苦受这样的累我们有愧、我们有罪啊老周,我们政府没有做好我们应该做的工作,……”
在先前出会议室的时候于东就亲眼看见鲁光宗的秘书从厂里发给鲁光宗的2000元钱中抽出5张递给鲁光宗揣在那个衣兜里,刚才鲁光宗给周春浩的500元钱实际上就是厂里发给他的那个钱,而这500元才仅仅是厂里发给鲁光宗的那2000元中的四分之一。而他鲁光宗经常能到处领到的类似的费用又何止今天这个2000元的千倍万倍呢?他们整天到处“扶贫解困”,可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并没能“扶持”起任何一个困难企业,倒是不管困难企业有多困难,他去了以后都照样是“胡吃”一通……此时于东心里就很有点愤愤不平,不过只是暗自道:“你表演,你鲁光宗使劲地表演!谁都看得出你是在表演、可谁都不敢不附和你的表演……‘安排周春浩老婆孩子的工作’,说得轻巧吃根灯草,咱们企业、甚至全地区90%的企业都是在职员工都没活干都停岗下岗了,谁还有能力安排周春浩老婆孩子的工作?你鲁光宗这样说完全是为了讨好卖乖、只管粉饰自己的脸面而不管损不损我们厂里班子的面子,可真正有点辨别能力和洞察力的人谁看不穿你这套卑鄙拙劣的伎俩和厚颜无耻的表演?……你从自己的包里掏出500元钱来拿给周春浩,这在普通老百姓看来当然是很了不起的一个举动——500元,要买多少菜呀?鱼肉都能买好几十斤了,周春浩以及无数特困职工下岗职工对你鲁光宗这500元可能会感激涕零会说你鲁光宗真不愧是**的好干部人民群众的好领导,你鲁光宗确实能通过这500元收买到许多善良人的心、能为你沽到一次好的名声,可老百姓哪可能知道这500元钱到底是怎么回事、哪会想得到这500元根本就不是你鲁光宗的钱呀!而这仅仅是你从**的财库中捞走的从作为纳税人的老百姓那里掠夺而来的巨额财富中的万万千分之一,你早已捞得脑满肠肥,却一直伪装成一派清廉模样,你不仅是政治思想骗子,而且是道德品质骗子,象你鲁光宗这样的人真的该去死,该千刀万剐暴尸示众,还做什么官呀!简直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但是于东又不仅不敢当着新闻媒体忿形于色,反而还要不得不佯装出一副跟鲁光宗保持完全一致的时忧时愁的样子。
下午从化工厂回来,走到半道鲁光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就叫司机把车停下,对秘书说:“你把车带回去吧,我到商场去买点东西后就回家,有什么事情我会跟你打电话的。”秘书说:“我跟你一起去吧?”鲁光宗说不用了。秘书知道这就不用再说什么了,就赶紧下车来给鲁光宗打开车门等鲁光宗下车以后跟鲁光宗打个招呼之后上车走了。
鲁光宗站在那里等车子去得没影了,才招一辆的士往位于开发新区的珩州地区最大的民营企业集团巴林股份有限公司而去。
这巴林股份有限公司和鲁光宗有着一种人所不知的特殊关系,鲁光宗去巴林就象去一个密友和亲戚家串门一样的随便,不拘礼节,无所顾忌。外面,没有任何人知道鲁光宗和巴林有任何牵连;在巴林内部的核心秘密名单上,鲁光宗是巴林的一名在册职工,其职务叫“顾问”。之所以必须要安一个这样的职务,是便于鲁光宗名正言顺地每个月从巴林领取两万元的薪金,当然这一点也不是巴林内部绝大多数职工所了解的,除了老总以外,就只有人力资源部部长、审计部部长、财务部部长的电脑档案中才存有这一资料,这是以防有一天有什么需要查证的时候老总好向上级有关方面交代。
其实鲁光宗从巴林公司得到的好处远远不是这一年24万元的固定薪金。巴林流入鲁光宗腰包的资金,就象被汪洋中的巨鲸吸入腹中的东西一样的不计其数,资金流动的其中最大的一个堂而皇之的渠道就是鲁光宗不分时间地去到老总家里打麻将押金花斗地主,只要鲁光宗没有紧急公务缠身没有寻花问柳在即没有特别烦躁不安的心情,无论白天黑夜也不管是上班下班时间,只要鲁光宗一走进巴林老总那专门为鲁光宗开设的只有一张桌子的家庭豪华小茶房,只要老总两口子不是在外地,数分钟之内必然或者说就必须要出现在牌桌上陪鲁光宗;如果老总两口子有一人或者两人无法当即赶回,老总总是有专门的预备队立马上场的。而不管是打麻将还是押金花或者斗地主,鲁光宗总是包赢不输,至于筹码,每盘一般是打麻将一千元一倒、押金花五百起押封顶、斗地主一万满贯,反正没场下来起码都是个十来万的胜数。当然桌子上那些倒茶送水的小妹是看不到巨额现钱过的,只有些元角的硬币,她们是不可能知道那一个一元的硬币就是代替一万、五角的就是代替一千、一角的就是代替五百的。打完之后一结账,多少多少也不可能点现钱让鲁光宗抱着回家,而是由老总从自己的不经过公司财务部门的小金库里直接划到一个只有老总和鲁光宗才清楚的莫须有的什么什么公司的黑账号上。巴林公司有的是钱,公司资产数亿元,又是地区授了牌的“重点扶持企业”,尽管内部和有关方面都清楚其资产负债率长期超过200%居高不下,但是一天两天是怎么也倒闭不了的,更不可能让其破产,让其破产就无异于将其在银行的几亿元贷款一笔勾销,因此地区以及其所在的当地政府对它都必须要“重点扶持”,“扶持”,就象扶持“扶不起的阿斗”那样千方百计地不惜一切地保住它,扶一天算一天,直到最终彻底翻船、泥菩萨过河最终化为乌有为止。

不知什么时候在珩州老百姓当中流传过一种“鲁光宗在巴林公司有经济问题”的说法,而且说有人把鲁光宗鲸吞巴林公司巨额资财的事儿捅到了省里和中央,说南方省检察院检察长顾兴义听了之后当即怒发冲冠勃然拍案道:“这***还了得了?!查!立即就查!”身边有人说“听说这事儿背景很深牵连复杂……”顾兴义眼睛瞪得溜圆,对说话的人吼道:“什么‘背景’什么‘牵连’?我说你们这些我们搞检察工作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是这样带你们的吗?我们必须秉公办案你不知道?怎么还没行动你就顾虑什么‘背景’什么‘牵连’?你这种思想是我们的职业道德吗?你这种想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我们要都象你这样对得起老百姓吗?”被训的人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忍无可忍,就愤怒地“哼”了一声,顾兴义更加怒不可遏,更重地在桌子上猛拍一掌,指着那人厉声吼道:“你‘哼’什么?!你还想不想干检察工作?你告诉我!我跟你说:老子这次要把这个案子查不翻老子就不当这个检察长了!你信不信?……”尽管这些说法讲得有鼻子有眼的,但是后来的情况表明,顾兴义就没有把这个案子查翻,甚至在珩州根本就没谁见到出现过有关这个案子的任何动静,相反的倒是,巴林公司在其之后搞了一次原因不明的内部清洗运动,一次性辞退了好几个要害部门的部长。当然不可否认,这次清洗运动很可能也为巴林公司或者说鲁光宗埋下了无限深沉的隐患。
鲁光宗在巴林公司玩到晚上十一点半回到家里洗漱完毕十二点的时候赶紧打开电视,珩州电视台的午夜新闻正好在重播“当日要闻”,首条便是:“……地区行署副专员鲁光宗到地区特困企业珩州化工厂调研并看望老劳模,就如何重点扶持特困企业、助其走出困境等问题同工厂领导班子进行了认真的研究……”。
第二天,《珩州日报》在头版头条以通栏标题对此也做了类似报道。

周三上下午,鲁光宗连续主持召开了两个经济工作方面的有关会议。
上午是审查华龙大道改造工程的施工方案和施工单位的资质问题。要说这些个问题,按照行署部门的职能职责分工,只需市政管理局等部门出面把关就行了。但是这项工程表面上看起来工程量不是特别的大,而造价却是出乎想象的高:一条仅仅不到两公里的街道,就只是将原来的街道中央的绿化代除掉而代之以柏油路面、使之变成六车道的平坦道路,工程造价就达2千万,这个“板”是市政管理局长敢拍得了的吗?而施工单位又是一个根本不具备国家认可资格的乡建筑队,这样的主又是市政管理局长敢定得了的吗?工程造价和施工单位虽然曾经被多次否决过,但是今天又拿出来讨论,这又是一个市政管理局长能不觉得奇怪、敢随意表态说根本不需要再拿出来讨论、可以直接否决的吗?因此市政管理局长就只有请鲁光宗亲自参加、亲自主持、到时候亲**板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对于这么样的一个在工程量与工程造价之间充满莫大悬殊充满若干疑问、施工队伍的提名预定显得甚为荒谬、被人们认为极其复杂实在难以定夺的问题,却在鲁光宗的亲自主持下,效率出奇的高的很快就定下来了——讨论仅仅花了不到2个小时;决定基本上维持了提出来供讨论的初步意见。鲁光宗在陈述他做出这些有关决定的理由的时候,说的也不是可称得上“依据”之类的政策法规性的东西,而仅仅是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让这个乡建筑队搞好了,钱多钱少就让他们赚又能咋的?就算是咱们用于‘扶持’这个乡镇企业了吧”。
下午是审查向阳大街的“亮化工程”方案。同样的,之所以要鲁光宗亲自参加亲自主持研究讨论,也说明审定这个方案有其复杂麻烦的一面。而这里面的复杂麻烦因素,又基本上跟华龙大道改造工程的施工方案和施工单位的确定问题如出一辙。向阳大街系火车站通往市政府的必经之路,长三公里,街道曾经被改造拓宽,达到了四车道标准。但是有人提出这是珩州市的门面路,现有的道边上的“一根杆子两个灯”的路灯设施太简陋了,与未来将要把珩州建设成为大城市的发展目标极不匹配,建议将现有的路灯改造成为富有大涵盖意义的“1杆68灯”,“1”表示珩州一心一意要建设成为大城市,“6”代表珩州地区人口中所包括的6个民族,“8”代表珩州地区的行政区划为三区五县共8个区县,而合起来的“168”又恰为“一路发”的谐音。当然这些说法只是内部掌握,对外对老百姓讲就说是为了让这条街“亮起来”,让这条街在夜间成为珩州市的一道亮丽风景,因此这项工程就简称为“亮化工程”。至于工程的造价问题,鲁光宗在会上毫不客气地对某些观点提出了批评,他说:“尽管说承包商提出的800万好象大了些,有的人说就是换几个灯泡怎么就要这么多的钱?我看这个说法有问题——难道就只是换几个灯泡吗?工程的造价本身就包括创意和设计嘛,创意不值钱?设计不要钱?……另外,我要先在这里跟大家打个招呼,象我们今天讨论研究的这些事情,不能随便拿到老百姓当中去散布,这不属于‘政务公开’的范围,谁拿到老百姓当中去散布,我看谁就是别有用心……”
与会人员中多数对鲁光宗的意见不敢苟同。而之后不久有关这两项工程的一些情况又在老百姓中广为传论,有的人甚至说:“谁他妈知道有些***在其中吃了多少黑钱?!我看2千万狗日当官的至少要吃8百万,8百万狗日当官的至少要吃3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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